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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从笑了,他自出京已接了师父索凌迟的密令:“一路上对红颜四大名捕详加注意,只要有任何一个机会便要将她们置于死地。”其实,这个命令同样来自权相蔡京:“杀她们中任何一人,赏银万两,封万户侯。”何从一生,求名求利,权相的话无疑对他有极大的诱惑力。他出京这一路上,最怕的就是嫣红不在左近出现。只要嫣红出手,他便能促成击杀嫣红之机。

激战中,嫣红脚下一个踉跄,似乎是体力消耗太大以至于乏力不支。何从的蓝刀陡然脱手而飞,旋斩嫣红粉颈。谈大先生的败血掌也斜刺里斩下,击嫣红左肩。嫣红眼前一黑,精神几乎要崩溃掉。她们四个数年来每人都独当一面,每每在绝境中化险为夷。她们,太累了,有时候真的想用死来解脱这种生活。“闭上眼睛,世界便与己无关”,如果一生都是这样打打杀杀的过程,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只是,还有个人我放心不下。他,知道我今日的心思么?”也就在性命攸关之时,她蓦地想起了在昔日京师的青瓦台第一次遇见舒自卷的情景。人生有很多缘分是隐藏在一见钟情里的。嫣红认识的公子王孙不少,其中也不乏风流倜傥、学识渊博之士。可她却偏偏爱上了舒自卷——已经有了沈镜花与陆青眉的舒自卷。舒自卷眉宇间的英气像一根尖利的刺,伤了嫣红鸿蒙初开的心。

“这份爱注定是无望的。”嫣红知道。这段插曲,她谁都没有吐露过,也包括自己生死与共的好姐妹们。自从向诸葛先生讨了这个任务之后,她便作了一个郑重的决定:“这一次,不管自己是伤是死,都要保护得舒自卷安全。为了这个目标,牺牲再多也不可惜!”

“现在,我要死了,你可知道我的心么?”她苦笑,当刀触及颈上,转眼间世界上再没有嫣红这个人物了。“当当当当!”连环四声,有人以一柄快刀疾风骤雨般跟何从对了四刀,并且迫退了他的剑指。更有一人,以纷纷乱乱的“乱披风八十斩刀法”跟谈大先生的败血掌激斗。

“你们——”嫣红认得出,左手刀的年轻人是快刀小关,右手刀的年轻人是快斩雄飞。他们两个在望眼亭跟随在舒自卷之后现身,又急匆匆地赶来,正好能解嫣红之围。

“跟着舒自卷只有死路一条,还不赶快束手就擒,乖乖向官府谢罪?”何从一边闪避雄飞的风雨交加般的快刀,一边高声怒喝。只是,他每说一字,雄飞的刀便加快一分,直到迫得何从无暇分心说话。“嫣红姑娘快走,舒大人让我们来救你的!”小关对上了谈大先生,他自飞舞的刀声间隙里大叫着。的确,舒自卷察觉到敌人阵营里一直没有谈大先生在,直觉感到谈大先生跟嫣红之间必定会有一场血战,才令雄飞跟小关追踪过来。

“舒大人怎么样了?”嫣红一边撤退,一边急促地问道。她知道这两个舒自卷的忠心下属并非何从与谈大先生之敌,只希望他们能撑得久一点,能等到舒自卷一行的大队人马来支援。

“舒大人在望眼亭等你,这里交给我们好了!”小关的“乱披风八十斩”的气势慢慢被谈大先生的掌风盖住,再也无法开口说话。何从的蓝刀剑指也迫得雄飞的快刀渐渐失了章法。嫣红咬牙,只能退走,以她现在的状况,如果强要留下来,只不过是大家一起死罢了。

她向望眼亭方向疾奔,方离开激斗的小桥有数里地,远远的听到快斩雄飞的惨叫声传过来,想必已经遭了何从的毒手。嫣红眼睛里的泪水已经给仇恨灼烧干净,她只恨自己错认了何从这个面目清秀实际上蛇蝎居心的披着人皮的狼。“望眼亭那一战到底如何了?”她忍不住加快了步子,希望早一刻看到舒自卷。

望眼亭在激斗之中。

何从退走,何去独力挡住了铁胆军师何倚绣和三个推车汉子。他已经隐然猜到了他们三个的来历,只是对方既然易容成推车汉子,想必就算自己喝出他们的真实身份对方也未必承认。何倚绣的折扇变化极多,忽而加入短刀钩镰的招式,忽而加入长枪大戟的杀法。并且,他的主要用意在于阻止何去纠缠舒自卷。敌人中,只有图亭南还没有出手。何倚绣只希望争得空当,让舒自卷先行退走。

这么多人沿路流血流汗,只为报舒自卷知遇之恩,还舒自卷识才之情。

“大人,快走!”何倚绣心里在叫。他也知道,图亭南的目标亦是舒自卷。纵有千军万马,到了最后,图亭南跟舒自卷的对决仍然不可避免。

图亭南怒飞,直射金瓜巨人心口。那巨人口里呵呵怪笑,双手抱锤,以泰山压顶之势狂砸。图亭南身体翩然一侧,自巨锤底下穿了过去。锤訇然落地,震得各人脚下一阵乱颤。随后,巨人缓缓弯下腰来,痛苦地呻吟着手捂心口倒了下去。图亭南的铁尺刺中了他的心脏,一击毙命。

“舒大人,都到了穷途末路,还不束手就擒,跟我去府衙请罪?”图亭南遥指马上的舒自卷,缓缓说道。老拳跟小曲时刻谨慎地环绕在舒自卷身边,提防敌人偷袭。

“图大人!”舒自卷的目光自陆青眉身上离开,正色地道:“我舒某人的罪自有天子定论,却轮不到权相指手画脚。希望图大人能高抬贵手,放兄弟一马。他日必定有相报的一天。”他在马上拱了拱手,明知图亭南黑面无情,却也先要试一试。

“嘿!”图亭南闷喝了一声,以铁尺接了那四名飘飘然飞到的剑客一击。那四个人都戴着巨大的竹帽,帽子的阴影把脸上的表情全部遮住。“舒自卷,不论今日一战胜负结果如何,只要你一天没有到京师府衙自首,我图亭南便一定会追击到底。”图亭南独眼中放出灼灼的光芒,十分吓人。那四名剑客一击受挫,马上剑势连环交错,把图亭南困住。

十九公子的折扇已经跟陆零丁交手三招,丝毫没讨得了好去。陆零丁的刀实在已经达到了“大智若愚”的境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十九公子衣袂飘飘,一退复进,以折扇为剑,展开一路短小精悍的剑法。陆零丁的刀法越发缓慢滞重,而每一刀发出,都令十九公子的攻势骤减。

“青眉——”舒自卷的马已经到了小轿近旁,俯身向轿里的人低声叫道,神色间又是惊喜又是惭愧。陆青眉仰面,眉间掠上喜色:“自卷,我听到你罢官的消息之后,跟三位哥哥火速赶来,幸得上天垂怜,终于见到你了!”她的眉色又复抑郁,向斗场中望去。她的脸色十分苍白,让舒自卷心里一痛。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让心爱的女子为自己奔波亡命,尤其是陆青眉这样柔弱的女孩子。

“青眉,你辛苦了!”舒自卷脸上深深痛惜,“这一路上的颠簸……”

“自卷,我跟你、你跟我何必再说这样的话?”陆青眉摇头,“只是我不明白,一路风雨,你何必一定要往京师里去?”她的神色添了几分黯然,当然也明白京师里会有谁在等待舒自卷。

身处沈镜花与陆青眉之间,无法自拔、无法割舍,这一直是舒自卷心里永远的痛。听陆青眉如此说,看陆青眉的神色这般凄怆,舒自卷一时张口结舌。倒是陆青眉微微一笑,转向身边两个轿夫道:“三四哥、五六哥,咱们还是赶快击退敌人,迅速撤离要紧。”

那两个轿夫答应一声,提刀再上,跟陆零丁一起合击十九公子。十九公子这才知道对方原来是陆家寨的高手“风雨兼程,软弱双刀”陆三四、陆五六。这两个人再加上“惶恐门下,零丁刀客”陆零丁合称为“河北十八”,也就是陆家寨的顶梁柱。陆青眉为了舒自卷而来,带来了陆家寨的精华力量。软弱双刀的刀法其实并不软,也不弱,十九公子马上左支右绌,捉襟见肘。图亭南在另一个战团里望见十九公子的窘迫,只是无法前去增援。他知道这一路上除了踪迹缥缈神秘的血影子之外,还有一个强援。“那人,到底在哪里?”

“青眉,待我先料理掉敌人,再来叙谈!”舒自卷骤然拔剑,直指十九公子。他拔剑的风姿令陆青眉眼睛一亮,笑上眉梢。他们两个一在登州府,一在陆家寨,虽两情相悦,却见面甚少。陆青眉心里存了一点私念:“如果自卷从此放弃官场,跟自己同回河北陆家寨去。从此再不分离,该是多么快活的事啊?”在某种意义上,她有些感谢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所有感情的事,只有能经得起大变故、大起落的考验,才会更加稳固。陆青眉自初识舒自卷起,便把自己整颗心都系在他身上了。这个洒脱傲岸的男人,已经占据了她全部的生命。

十九公子已经在考虑暂时退却。这一战之胜负并不要紧,前路尚远,他还有的是机会。现在,他只希望自“河北十八”的攻击之下退走,否则陆家寨三大高手再加上一个舒自卷,他可真是吃不消了。陆三四、陆五六眼神交错,心意相通,身形陡转,早将十九公子退路全部切断。

陆零丁突然发出了“两两相望”的快刀。这路刀法是他自“世间万物皆分阴阳左右”这一永恒不变定理上参悟而出——“世间万物皆有相伴,而独我零丁,无依无靠,惨极!痛极!所以我以我刀,斩杀世间一切不平事,不公事!天不怜我,我何必怜天?”

锈刀一变,望眼亭前愁云惨淡,足令十九公子变色。只是,事态突然又起了一个变化,令舒自卷措手不及。陆零丁突然反叛,一刀斩下了陆三四跟陆五六的头颅。图亭南一喜:“强援原来就是陆家寨的人!”

锈刀上的血正淋漓滴下来,陆零丁脸色沉郁,刀势不减,疾斩舒自卷的“碧血照丹青”。“啊?零丁哥,你做什么——”陆青眉陡然变色,根本无法相信眼前的变化。她手扶着轿门,惊惶地要站起来。十九公子松了口气,扑过来,一把攫住陆青眉的肩头,火速撤离。陆青眉是他一生的痛,这一次他再不可能放过机会了。

“青眉!”舒自卷凄惨地大叫,已经被陆零丁的锈刀迫住。这个变化对他打击太大,剑势凌乱。老拳跟小曲冲上,以铜箫跟拳头相助。舒自卷待要追击十九公子,却无法躲得过陆零丁的锈刀拦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十九公子带着陆青眉向望眼亭南而去。他心里悲怆大叫:“青眉,若你有个三长两短,让我……让我……如何是好?”这一刻,他感到自己从来没有像这样牵挂过这个柔弱的女孩子,心里给无限的痛惜侵袭到要四分五裂。

嫣红已经受了伤,这一点她在奔向望眼亭的路上清醒地意识到了,而且这伤越来越重,有陆续扩散的迹象。伤是何从的寂寞嫦娥广袖刀造成的,激战中,他用袖中刀伤了嫣红的手。虽然嫣红手上有天蚕丝的手套,但何从是有备而来。从拜天岭上他暗中窥探到嫣红的出手开始,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弱点。只要能破坏掉天蚕丝手套,则嫣红对敌谈大先生的败血掌就十分困难。

所以,何从一切攻击都是对准了嫣红的手套而来。而且他已经得手——嫣红向右手掌心里望去,已经出现了一条长不及一枚绣花针的裂缝。何从的刀并没有伤及她的皮肉,但谈大先生的败血掌上的毒却自这条缝隙里侵入。嫣红苦笑着握了握右手,再张开,已经感觉到整只手都开始有微微麻木的感觉。她的武功主要是在双手。手受伤,武功几乎已经去掉一半。

“看错了他,才会受伤失败!”她在懊悔自己没有早一点对何从起戒心,一失足几乎要造成千古恨。“自己的命并不值得可惜!只怕舒大人会被敌人所乘!”她的心正在这意外的挫折里一点点沉沦下去。只是,她脚步不停,直奔望眼亭。哪怕无法出手一助舒自卷,也要去告诉他一切小心,提防索凌迟门下弟子……

她料不到望眼亭的变化,更料不到会遇见十九公子跟陆青眉。舒自卷这一案的种种复杂变化,几乎每一步都令她愕然。

十九公子闻见身边陆青眉的发香,耳朵里听到她不住的喘息,心里又是狂喜又是惶恐,如在梦里一般。陡然间,前面树丛乱草里立起一个人来,傲然负手,目光像浸在冰水里的两柄剑刺向自己,断然喝道:“放了她!”

“哦,竟然是你?”十九公子脸上一红。他身份尊贵,现在情急之下,掠走陆青眉,绝对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嫣红更是奇怪,为何转瞬之间,舒自卷一方便会失势,被敌人掠走陆青眉。“舒自卷何在?怎么能放手让敌人得逞?”她面色沉静,再向陆青眉一指,“放了她,你走!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十九公子刚刚想要放了人撤走,一转念间觉得嫣红似乎不太对头。嫣红是六扇门的人,因为她也是一个年轻女孩子,所以对劫掠女孩子的案件非常之敏感。十九公子翻阅京师大案卷宗时,对嫣红的办案手法、办案原则早就有所了解。若是按正常推算,嫣红见到自己劫掠陆青眉,早就步步相逼,决不会让自己全身而退,更不会说什么“就当没发生过”这样的话。

“好!君子一言,我放了她,你放过我!”十九公子微笑着将身边人轻轻放下。陆青眉咳嗽了两声,双手捧心,脸色越发苍白。嫣红脸上也浮现出了微笑,“阁下果然快人快语,请便吧!”陆青眉向前迈了两步,双膝一软,几乎就要向地下扑倒。她从没有受过这等惊吓,更加上一路风雨劳顿,早就支持不住。嫣红急忙掠过来,双手去搀扶她。蓦地,十九公子一声长笑,俯冲向前,以扇柄虚空点中了嫣红两臂上穴道,将她制住。

嫣红坚忍的脸上露出苦笑:“真的瞒不过你!”

“表妹,你……你……”陆青眉关切地叫起来。嫣红是她唯一的表妹,只是两个人来往很少,这层关系极少有人知道。

“表姐……舒大人他还好么?”嫣红最关心的便是舒自卷的安危。其实,陆青眉心里所想岂非也正是如此?“自卷、自卷,你现在在哪里?”她心里又急又气,头一昏,晕倒过去。

当陆青眉再次醒来,已经在一间香气扑鼻的女子绣房里。四面悬挂着时下丹青妙手所作的花鸟图卷,透出十分的书卷气,而且房间中的器具陈设都非常华丽,显非寻常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