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困客厅的死士有一大部分是公孙化自扶桑带回来的柳生将军旧部,如今见公孙化身亡,急忙跪伏在叶踢狗身前投诚。形势急转直下,秦天罗反变成了困兽之斗。
舒自卷看到了秦天罗背上用紫色缎子厚厚包裹的一柄剑,那个剑柄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忍不住踏前一步道:”秦兄,那把剑可是我的’碧血照丹青‘么?“他看到了剑,便想起了在摘星楼,因欺骗与失望自刎坠楼的沈镜花。”你还有脸提这剑的名字?“秦天罗不屑地冷笑。当日,他埋葬了沈镜花,却留下了这柄剑。因为,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会跟这剑的主人为了解开心里的那个结而再次对峙。他轻轻自背上解下了宝剑,沈镜花的血迹早已擦干,但她自摘星楼上飘然坠落的那一幕,秦天罗毕生难忘。剑身上的暗色光华在烛光下不住地流转着,像沈镜花不能泯灭的灵魂。
舒自卷不信鬼神,但看了这柄曾经是自己的宝剑之后,陡然觉得背心阵阵阴冷。摘星楼一战,的确是他自己迫于权相淫威,才假作走投无路投身青瓦台,希望能引得沈镜花暴露最后的秘密。那一战,无人是胜利者,谁都没有达到自己的最终目的,只害得沈镜花白白赔上一条大好性命。”镜花,我……我真的对不起你!“舒自卷自责愧疚。
舒自卷,如果你还算一个男人,你拿起这柄剑,了断咱们两个之间的这段恩怨!”秦天罗把剑掷了过来,话语铿锵。舒自卷接了宝剑在手,脸上先现出了一丝苦笑:“了断?决斗?”叶踢狗突然插言道:“舒大人、秦大人,在我们东瀛扶桑,如果两个男人同时爱上了一个女孩子而无法解决的话,这两个人便会找一处清静所在,单打独斗,直到决出最后的胜者,才能去拥有那个女孩子。你们的故事太过复杂,别的人实在帮不上忙,我看,就用这个决斗的方法来作个痛快了断吧!”舒自卷振剑向空中虚刺,剑在手,他失去的信心又重新拾起:“秦大人,本庄西北有个地下密室。咱们便去那里了断如何?
哐啷”,密室的门在他们身后紧紧地关闭了。秦天罗怀抱双锏,四面环顾,这个四四方方的密室长宽都在十丈开外,地面上铺着光滑的青石板,泛着冷冰冰的味道。“咱们中间,只有一个人能站着走出去!”舒自卷指着那扇紧紧关闭的铁门道:“除了这道门,再没有第二个出口。” “很好……”秦天罗冷笑,“镜花,你在天之灵好好看着,我是如何取这忘情负义之人的心来安慰你!”他以为摘星楼一战沈镜花的死,责任全在于背信弃义的舒自卷。但他从来没静下心来想一想,是否自己也有责任。这两个骄傲的男人,一在登州府,一在京师,他们曾经是沈镜花最亲近的人,但都对沈镜花的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唉……“有个女子的叹息声悠悠而起,似乎就响在舒自卷耳边。他猛然回头,可除了冷冰冰的石壁什么都没有。”是谁?“他警觉地大叫,声音震得密室里嗡嗡乱响。那声叹息同样传入了秦天罗的耳朵里,他冷冷笑道:”舒自卷,那是镜花回来取你的命啊!你看,她就在你身后……“舒自卷的冷汗刷地自额角上沁出,那声叹息倒真的有些像沈镜花的声音。
八、方、风、雨、会、中、州!”秦天罗的八棱熟铜锏幻化出千百道金色的霞光出手。这一战,无论胜负,他都无法离开照日山庄。所以,绝对是放手一搏。
舒自卷的“碧血照丹青”也义无反顾地刺入了熟铜锏的漩涡里去。 这一路逃遁的委屈跟折磨,还有给属下反叛、被权相势力的不停压迫——他的耐力已经到了尽头。只要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就不会毕生隐忍不发。剑、锏相击,叮叮叮叮乱响,这声音通过密室的传声孔直达地面。
小艳子,你猜他们两个谁的胜面更大一些?“叶踢狗问自己身边站着的人。虽然冶艳易容参战,但她一眼就能认得出是冶艳本人,更何况除了冶艳之外,还有谁的腿法能跟北腿叶踢狗比肩?冶艳没有回答,她望的是神色复杂的陆青眉。
陆青眉咬着唇立在一棵枯萎的巨大雪松下面。”自卷,为了未来的大业,你一定要平安出来……“唇已经咬破,那一丝艳丽的红映在侧面文师扇眼里,忍不住心痛。他在袖中捏住一条洁白的手帕,却没有如此大的勇气当面拿给陆青眉。
熟铜锏的呼啸声陡然大了起来。冶艳神色紧张地道:”小叶子,秦天罗已经发挥出了八棱熟铜锏上的全部威力,我猜五十招内,舒大人必败!“她的声音很低,是故意要避开陆青眉的耳朵。两人决斗,败即是死。她紧紧地盯着密室的门,眼睛眨都不眨。叶踢狗沉思道:”秦天罗的’单掌开碑手、八棱熟铜锏‘打遍河南河北,无一敌手,舒自卷的确非他之敌。可是……小艳子,我想舒自卷决不会轻易就被打倒。“她淡淡地笑着,”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既然选择跟他合作,就相信他必定还有翻云覆雨的力量。“ ”呼呼呼……“叶踢狗话音刚落,密室里传来极端刚劲的掌风。冶艳惊叫:”秦天罗已经发出了他的’大开碑手‘!“舒自卷的剑声已经轻不可闻,满耳全是秦天罗的掌风和熟铜锏搅动空气的风声。
蓦地,风声停了,一切声息如同给一把无形的刀全部斩断了一般,利利索索地全部消失。叶踢狗跟冶艳对望了一眼,心同时一沉:”怎么?舒自卷已经被秦天罗所杀?这场决斗已经结束?“ ”自卷……“陆青眉沉郁地叫了起来,晃晃荡荡地奔到密室门前,伸手用力敲打着那两扇乌沉沉的厚重铁门。”自卷、自卷,你怎么样了?你怎么样了?“她细嫩的手立刻被门上的铁钉碰伤,点点鲜血飞溅。她疯了一般不顾一切地捶打着铁门,她无法控制住自己对舒自卷的挂念。一旦爱上他,一生一世也无法自心里把情根拔除。
文师扇苦笑,这是自怜的笑,因为他发现自己在陆青眉心里的分量连一只树下的蚂蚁都不如。即使为她受伤、为她浴血——他希望自己能化身为那扇门里面的舒自卷,”即便是死了,能得青眉一滴清泪也便值得!“ ”咔啦……“门缓缓打开,外面的火光倏地照进去,射在一个疲惫的男人脸上。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这出来的人竟然是舒自卷?大家再定神仔细望去,果真是他。虽然衣衫上已经染了大片大片的不知道属于谁的鲜血,虽然脸上的倦容令他看上去似乎突然间老去了十年,可他的确是舒自卷无疑。”自卷!“陆青眉第一个叫出声,要扑上去抱住他。舒自卷用一个无声的摇头动作阻止了陆青眉,他缓缓地向叶踢狗举起了一个锦帕裹着的拳头大小的包,吃力地道:”我……在秦天罗身上找到了这个,原来’忘情水‘的确是在青瓦台,是镜花交给了他,现在,我终于……“他踉跄了两步,步伐越发沉重。
忘情水?”叶踢狗眼睛一亮,瞪着那个锦帕小包,迎上几步,伸手去接。没料到,两个人手掌堪堪相接之时,包裹自舒自卷手里滑落下来,他太倦了,站都已经站不稳。叶踢狗伏身一抄,把那小包攥在手里,心里大喜。猛然间,颈后一痛,给舒自卷左手食指点中穴道,半身酸软,动弹不得。“谁都不许动!”舒自卷精神一振,宝剑压在叶踢狗后颈,向正要逼上来的冶艳怒喝。
自卷,你这是何意?“陆青眉莫名其妙地问。冶艳眼睛眨了眨,也猜不到舒自卷到底是意欲何为。舒自卷向叶踢狗肩上一抹,已经取了一枚小小的绣花针在手,仰面哈哈大笑:”’定海神针‘?哈哈哈哈,原来果然是你自何倚绣身上把它偷了过来?“文师扇跟陆青眉都怔住。他们仔细回想,廒子镇一战,何倚绣逃跑之前,的确跟叶踢狗贴身近搏交换了一招,或许,叶踢狗就是在那一刻施展妙手空空的绝技,自何倚绣身上拿到了这”定海神针“?
针已经到你手,放开她!”冶艳大喝。舒自卷笑声不绝,状如疯魔。此刻,叶踢狗的一条命完全掌握在他手里,冶艳纵有再精妙的武功也是无济于事。“是她到了么?”叶踢狗虽然被制住,但神情突然变得冷峻。舒自卷不回答,望着手里的针,面上露出痴狂之态。
她?她是谁?“冶艳在心里暗问。”如果不是她,你又怎么能窥到我武功中的破绽,诱我伏身,然后袭中我颈后大穴?“叶踢狗盯住了密室半开的铁门,缓缓地问道。
你真的是从何倚绣身上拿到的’定海神针‘?”冶艳叹息着问道。叶踢狗的形象已经在她心里打了个大大的折扣。“不错!的确是我拿的!”叶踢狗坦然承认。
你……小叶子,你变了!“冶艳失望地长叹。”我的确变了。一个人要想独步天下,要想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就得不顾一切去做。小艳子,我说过的话你还记得么?你只是一个六扇门的捕快,只懂抓捕罪犯,兴国治邦的大事你永远弄不明白的。“ ”啪、啪!“有人清清脆脆地鼓了两下掌,自密室里清晰传了出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的确跟从前的尾原氏是惟妙惟肖的母女。只有她那样狠毒的女人才生得出你这么无耻的女儿……“是一个年轻但沉稳的女孩子的声音。”晚顾,你来了?“叶踢狗冷笑,”我早猜到你会来,却没防备到你会躲进密室里。“苏晚顾现身,年轻的脸因胜利而变得更加意气风发,看上去跟叶踢狗的确有几分相似之处,毕竟她们两个是同父异母的姊妹。”我干什么要躲?这密室的所有机关,师父都了如指掌。“范大师也出现在苏晚顾的身后,神情严肃。在照日山庄之战里,只有他们一方势力最为薄弱,所以只能将力量保留到最后才出手。他们一直混杂在庄中死士里面,后来开启密室另一道秘门,突然冲入密室,在舒自卷最危急的关头,斩杀秦天罗。秦天罗至死都没弄明白范大师跟苏晚顾是如何闯进来的。
舒自卷,你这卑鄙小人,竟然伏了帮手暗算我!也好……也好,镜花在天之灵,也能认清你的真实面目!”他的嘴角跟胸口都在汩汩地流着血,可神情却渐渐变得坦然,“镜花,我来了,九泉之下有我伴你,便不会再寂寞了……”目睹秦天罗的死,舒自卷并没有太大的轻松。苏晚顾告诉他:“同是合作,同是跟柳生将军的女儿合作,是我、或是叶踢狗,并没有半点区别。扶桑的千里沃野和十万臣民期待的是你这样有魄力也有能力拯救他们于水火的镇边大将军——只要你愿意,将来扶桑的新一任君主将必定是你!”舒自卷讶然:“难道你对做扶桑君主没有兴趣?”“仇恨——我心里只有仇恨,我做一切事,都只以报仇雪恨为唯一目标。只要能报仇,做不做柳生家族的君主都没什么关系!”范大师的脸色始终是沉郁的,他不忍心看到柳生将军仅存的两个女儿同室操戈,但却无法阻止苏晚顾这么做。“不错,我要的,只是击倒将军夫人的唯一传人;要的只是,挽回我已经故去的生母的尊严……”苏晚顾每次提到自己的母亲,心都会一阵阵绞痛。舒自卷发现自己如同溺水的人,在万分危急的情况下,突然又遇到了另一个巨大的凶险的漩涡。他避不开,不由分说已经被漩涡扭卷进来。
你没有第二个选择!“范大师的话很少,但每一个字都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的确,我没有第二个选择!“舒自卷苦笑,今日密室里的情形,像极了当日跟权相蔡京签订反攻青瓦台的城下之盟时的形势。一个人,在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的情况下,只能够见招破招,见势取势……舒自卷的手跟范大师的手重重地握在了一起。
他们两个也算是京师里的旧识,当下在这照日山庄的密室里,竟突然缔结了另外一种纠葛不清的同盟关系。”世上的事的确千变万化,无人可以提前预知!“舒自卷缓步向密室门外走去时,忍不住低声哀叹。有时候,没的选择或许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舒自卷有了人质在手,陡然间精神一振,一扫方才的疲累之态。陆青眉望着他的脸,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看到过舒自卷的另外一面。她印象里的舒自卷是儒雅大度、风度翩翩的,仁义理智信五美齐备——她爱的是那时的舒自卷,他是她全部少女时代无可救药的迷梦。她跟舒自卷从来未曾有过肌肤之亲,她的爱是建立在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上的……”他……可现在的他……“陆青眉见舒自卷脸上带着狰狞的笑、不可一世。
舒大人,你的立场变化得倒是极快!”叶踢狗知道自己上了当,那锦帕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忘情水”.她没有防住苏晚顾的暗袭,心里大是后悔。“你背信弃义骗我在先,我自然也不必跟你讲什么江湖道义了……”舒自卷咬牙切齿地道,他现在遍身是血,甚至脸上手上全是斑斑点点的血迹,已经失去了一方豪杰的冷静跟沉稳。
范大师在苏晚顾身后负手而立,他在看叶踢狗,眼神复杂多变。他在柳生将军门下时,叶踢狗才十几岁的年纪,活泼可爱。他还曾经教过叶踢狗几招武功……“一转眼,白衣苍狗,一切全都变了!”范大师轻轻哀叹。他现在最盼望的是,叶踢狗跟苏晚顾能尽释前嫌,联手重整柳生将军旧部,杀回扶桑去,恢复柳生一族的声威。当年千秀氏将苏晚顾托付给他的时候,说的便是要两姐妹团结携手的话。“这一点能够做到么?” “她能给你的,我加十倍给你!”叶踢狗脸上犹带着镇定的笑。她的父亲柳生将军曾经教过她:“做大事,不拘小节,能屈能伸,方为真豪杰!”这句话反过来讲,其含意便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无论是坑骗还是欺诈,甚至厚颜无耻地昧着良心——她已经做到了!
十倍?“舒自卷摇头,他已经取得了场面上的控制权,也就有了好整以暇来谈条件的资本。”怎么?十倍还少?她该不会许诺要将扶桑岛全部藏宝都拱手送给你吧?“叶踢狗的笑更轻松,但她无时无刻不在找机会反击舒自卷。
舒自卷仰面大笑:”藏宝?没有’忘情水‘,何谈什么藏宝?“他对叶踢狗也暗藏了一手,派属下老拳小曲去跟踪叶踢狗手下的铜琴先生跟铁剑先生两个人。他这一招虽目光长远,却无意中把自己置于孤军奋战之境,是险招,也可以说是一个败招。
苏晚顾也没有”忘情水“的消息。她虽然已经把京师里这一段时间围绕着”忘情水“发生的所有事、所有线索都仔细梳理过,最后一无所获。重点毫无疑问是自失势颓败之后的青瓦台转移向蝶衣堂,可”忘情水“真的就在蝶衣堂么?断了的线索从谁身上重新整起?
她面色一迟疑,叶踢狗早察言观色找到焦点所在,认真地道:”舒大人,咱们联手,你有’定海神针‘,我有’忘情水‘的线索,必定能够珠联璧合,做一番大事业。这一点,除了我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助你了!“舒自卷还没有回答,冶艳陡然失望地叹息:”小叶子,你变了!你变了!“她们刚结识之时,都是心地纯洁的女孩子,对京师里的勾心斗角、对人心丑恶世态炎凉都是一直痛恨唾弃的。可现在呢?自扶桑重回中原的叶踢狗已经不复昨日的纯净……
我也无奈……”这是叶踢狗最后回答冶艳的话。为了延续父亲柳生将军的事业,她不得不用丑恶的铠甲把自己伪装起来。“要对付世界上丑恶、卑鄙的人,就只能把自己变得比他们更丑恶、卑鄙一百倍!”这已经成了她的人生信条。
哦?“叶踢狗的话打动了舒自卷的心,他不知不觉放松了对叶踢狗的掌控。毕竟,在扶桑岛,叶踢狗的名气对于柳生将军旧部还是能够起一部分作用的。他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最需要的是一呼百应的援助力量,毫无疑问,在这一点上,叶踢狗要比形单影只的苏晚顾对自己更有用。
哼,你的话的确能够打动他,可是……我还有最后一招棋……”苏晚顾的话顿住,范大师口中尖利地打了个呼哨,随着一阵拖沓沉重的脚步声,密室里又走出两个人。舒自卷惊呆了,因为他想不到苏晚顾还埋伏了后手在这密室里。“孙兄弟?薛兄弟?”孙傲树、薛骄树是他的兄弟,他们夜探范大师小院一行也是出于自己的安排。
这“打草惊蛇”的一步棋,自有舒自卷的深意在。“忘情水”的踪迹藏得太深,他找不到线索,就把所有跟它有关的势力调动、挑拨起来,大家纷乱出手,他便能审时度势,找出“忘情水”的踪迹。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范大师跟苏晚顾反过来控制了孙傲树和薛骄树两人,也以此为线索一路跟随而来。
你再看看他们身后背的是谁?“苏晚顾冷笑,她知道自己最后一步棋对于舒自卷来说有石破天惊的震撼力。”刺刺“两声,范大师以指风解了伏在孙傲树跟薛骄树背上的女人跟孩子的昏睡穴。那个女人满脸惊愕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油光光的胖脸。她脸上的脂粉给数日来的奔波弄得一片狼藉,益发面目可憎。她缓缓地将四面的环境跟站着的人打量一遍之后,目光停留在舒自卷脸上,眼睛不停地眨动。舒自卷脸上惊愕的表情比这女人还要重上数倍,四目相对,他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爹……”薛骄树背上那个五、六岁的男孩子叫了起来,并且张开双手向着舒自卷:“爹爹,救救我,救救我!”声音凄厉,带着哭腔。“啊?”最先惊叫出声的是陆青眉:“什么?什么……你叫他’爹爹‘?”她向前迈了两步,用力瞪着那个扁着嘴哭叫的男孩子,“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她发现这个男孩子脸形虽还未完全发育成熟,却真的已经有几分舒自卷的味道。她曾经在黑夜的闺中无数次想念过舒自卷的脸,每一道细碎的皱纹、每一根洒脱的胡须,她都能仔仔细细地描摹清楚。如今看这男孩子的脸,完全是舒自卷脸部轮廓缩小一圈的模样。
果然没错!“范大师现在知道孙傲树的话一点都不假,而自己挟持隋舞腰的计划也正好击中舒自卷的软肋。”他们是谁?自卷,他们是谁?“陆青眉语气凄凉地道,目光直逼舒自卷。舒自卷无言,在这种情况下,他不知道自己该解释什么。
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七十二旗‘裘弓幻的女人隋舞腰,真正嫁的人是舒自卷。而且,他们还偷偷生养了这么大的孩子,果然、果然……”苏晚顾接不下去,她发现在“果然”后面实在无法说出恭维还是感叹,抑或是佩服之类的词汇。平生第一次,她哑口无言。
自卷、自卷,我要你解释给我听!“陆青眉更加凄厉地大叫。她在这一瞬间,感受到的不仅仅是失望,更有愤怒至极后的疯狂,”原来,沈镜花是第一个牺牲品,我呢?是第二个……自卷,你竟然骗我们如此之深?“她跟沈镜花都未曾跟舒自卷到谈婚论嫁的那一步,可她们两个都把自己毕生的感情献给了他。一个女孩子对一个男人的爱恋到了最高境界,身体的归属与否已经不是最重要的。她们的心,全部是属于舒自卷的,甚至没有给自己留一个角落,留一条退路。
自卷……”陆青眉的声音喑哑了下去,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得到回答。文师扇的心也一直在绞痛当中,他虽然不明白舒自卷到底背着所有的人做了什么,可他始终当舒自卷是自己的好师兄,永远都不会改变。“可青眉呢?青眉怎么办?”他茫然不解。
自卷,救救我!“伏在孙傲树背上那女人嘶哑着叫了起来。范大师跟苏晚顾手里掌控着舒自卷的女人跟私生子,以为必可令舒自卷有所顾忌而束手听命。叶踢狗也看到了这一点,冷笑道:”如果为了这个女人跟孩子,他就肯俯首拜倒的话,他也就不是舒自卷了……“她话里有话,众人都屏住呼吸听她往下讲,都想知道她还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来。
在这种场合下,真正袖手旁观的只有冶艳跟十一郎两个。一个惊变连着一个惊变,他们两个的神经都快给繁杂的事态变化折磨得失去耐性了。”舒自卷,到底还有什么样的秘密瞒着大家?“冶艳知道,即便是诸葛先生亲身到场,经历如此变化无常的怪事恐怕也得目瞪口呆。
这两个人对于舒大人只不过是红尘过往中的一个小小插曲……”叶踢狗的声音里充满了讥讽,“他会看重这个胖女人跟这个孩子?笑话!西雁荡山万红谷中,还有六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跟她们所生的共九个孩子都在盼着舒大人这个好丈夫、好爹爹归去呢……” “哈哈哈哈……呵呵呵呵……”舒自卷干笑起来。他虚压在叶踢狗颈上的剑往下沉了沉喝道:“这个秘密,你怎么会知道?你是不是已经伤了他们?”他此举无疑承认叶踢狗所言非虚。
陆青眉实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里听进去的话,她更不愿意让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污了自己纯洁的耳朵,掩面向大门口跑去,一路踉踉跄跄,不辨路径。她已经哭不出来,眼泪哽在喉咙里,重重地哽着,几乎令她无法呼吸。她的确深爱舒自卷,这份爱已经升华到只谈奉献、不论收获的境界。她知道京师里青瓦台有沈镜花存在,更知道舒自卷和沈镜花两情相悦,两两相惜……可她从来没有嫉妒过、怨恨过。在她心里,沈镜花是个能独挡一面、落落大方的女中豪杰,也是舒自卷的红颜知己。“那样的女孩子真的能配得上自卷!将来如果有一天大家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时,我甘愿跟镜花姐姐同时陪伴自卷!”这些话,她已经对自己说了无数遍,甚至幻想有朝一日去京师里青瓦台拜会沈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