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沈镜花姐姐……”嫣红话里有说不出的遗憾,“沈镜花的死,要归结在舒自卷身上么?抑或归根结底是权相害了她?”嫣红心里一片迷惘。诸葛先生怜惜地看着面前这两个弟子,还珠劫跟青瓦台两战,已经将她们的心神扰乱殆尽。“你们……你们太累了,或许该静下心来,完完全全地放松休息。”“可是先生……舒自卷一案还没有最终了结……”嫣红话未完,诸葛先生目光一掠,已经将她心事看透。嫣红心虚,脸上一红,低头不语。“嫣红,舒自卷东去一案,将会由冶艳接手,你不必担心。”诸葛先生想到冶艳时,未免对四大弟子中最年轻的她稍稍有些不太放心。
先生,舒自卷一案似乎还有更大的曲折在里面,更牵涉到权相的阴谋和扶桑宝藏,希望先生能够秉公办理才好。“嫣红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沈镜花死了,可还有一个同样眷恋着舒自卷的陆青眉。她真的不希望在东去的路上,舒自卷不明不白便送了性命。诸葛先生道:”我必定会给舒自卷一个自辩的机会。这些年,他镇守登州府,为朝廷出了力、流了汗,一切都是有目共睹的。嫣红,你太累了,回房休息去吧!“待黛绿跟嫣红退下之后,诸葛先生凭窗黯然,眉心愁郁成数行深深的皱纹。他看得出黛绿的抑郁,更看得出嫣红的动情。毕竟,黛绿、嫣红、新月、冶艳都是年轻的女孩子。既然年轻,心便总有不安稳的时候。”冶艳,这一路风雨,你能独力扛得起么?“ ”夜已深,京师的明天是阴还是晴?“诸葛先生自言自语地道。他负着手风动衣衫,微微生寒,他的心情恰如西楚霸王被困垓下、暗夜里四面楚歌时。跟权相蔡京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权相一方不住地借力打力压迫过来,令他时常有风里浪尖上的惶惑不安的感觉。他知道孟子有”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一代名句,”也对,这几年,有了权相这个尖刻的对手,自己从来没有感觉到寂寞过、平淡过。“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他跟权相不可能相争一世,总会有其中一个先离开这个世界。
会是我么?”诸葛先生寂寞地笑笑,“如果我死了,谁能接替我完成余下的任务?”他自先帝托孤以来,一直以朝廷社稷为重,以匡扶正义、保卫大宋王朝安宁为己任。权相一日不倒,他的任务便一日没有完成,无法放心地离开,即便死也会死不瞑目。四大弟子中,他本来最看重黛绿,可惜目前来看,黛绿的心境太过低沉消极,对其余三人也会有不可估量的负面影响。
他放心不下,风露中独立中宵,手捻短须,看夜色寸寸转深,渐入神。
此时,陆青眉亦凭窗未眠。她心里仍在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自卷、自卷,这一路上恁多风雨,你……你过得还好么?”她纤细白皙的手指紧握着,能清晰感受到手心里握着的那一小撮粉末不安地摩擦着自己的手心皮肤。“为了你,我会一步步变得坚强!”她久居陆家寨,不但丝毫不懂武功,更从来没有单独出来行走过江湖,如今……
红烛正一分分短去,烛光下的人已经沉沉地睡着。她的呼吸十分均匀,苍白的脸上似乎带着甜蜜的笑容。嫣红望着沉睡的陆青眉,忍不住心里先重重地叹了口气,“她笑着,是梦中见到了舒自卷么?”为了保护柔弱的陆青眉,嫣红特意让她睡在自己房间里。两张床相距不到一丈,所以,陆青眉均匀的呼吸声清清楚楚地传入嫣红耳朵里。
唉……“嫣红翻了个身。她实在太疲倦了,一路奔波,真的希望能舒舒服服地睡一觉。”无论有天大的事,明天再说!“她吹熄了烛火,头一沾枕头,眼睛已经无力地闭上。蓦地,眼前一花,有人挽着急促的剑光迎面刺来。嫣红一惊,斜刺里一闪,将这一剑避开。那人白衣飒飒,英姿挺拔,却是她日思夜想的舒自卷。
舒大人!你这是为何?”嫣红不明白对方为何见面不容分说就向自己动手。舒自卷惨然一笑,向自己身后一指。嫣红抬眼看时,却是血流满颈的沈镜花蹒跚向这边走过来,一步一颤,脖颈上的鲜血也随着身体的颤抖一道道涌出来。“沈姐姐……”嫣红惊惧地大叫,心里已经像刀割般的痛。青瓦台一战,她最感到遗憾跟内疚的便是沈镜花的死。这一劫,沈镜花最是无辜,她本来可以安安稳稳在京师里继续统率瓦子巷的兄弟姊妹过着幸福快活的日子……一剑闪过,她的血真真实实地流在了摘星楼下。“沈姐姐,你、你……受苦了!”嫣红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沈镜花站住,血在她脚下流成一团越来越大的血泊,血腥气直逼嫣红的鼻子。“沈姐姐,你流血太多,我这里有先生秘制的金创药。你快过来,我替你敷上。”嫣红语声哽咽,马上就要哭出来。沈镜花缓缓地摇头,“这不是我的血,这是,”她向嫣红一笑:“这是青瓦台三千兄弟姊妹流下的血……”话未尽,一片哀号惨叫动地而来,四面一亮,伏尸遍地。每一具尸体上都汩汩地流着血,向嫣红站着的地方汇聚过来。嫣红怔住,被这人间惨剧所震慑,脚都有些发软。
这一劫,死的人太多了。下一个,该轮到谁?“沈镜花跟舒自卷并肩而立,神色凄怆,”自卷,告诉我,下一个是谁?是陆青眉么?“舒自卷脸上冷若冰霜,陡然旋身,剑光一炽,直刺入沈镜花胸口里去。沈镜花中剑,毫无痛楚之色,披发惨笑:”我猜到了,我猜到了,下一个……下一个正是她!正是她……“ ”啊,表姐?“嫣红吃了一惊,骤然自这个噩梦里醒来。淡淡的月色正自轩窗里孤单地照进来,映在陆青眉脸上,益发显得睡梦中的这个女孩子脸上欺霜赛雪般白皙,清纯绝艳。”哦,原来是一个古怪的梦!“嫣红的睡意给舒自卷刚才那残忍的一剑惊得烟消云散,索性翻身坐起来。”自卷,你有这么残忍么?“她想起了青瓦台众人的惨死,心口似乎给什么东西梗住,硬硬地痛。她向怀里探手,叹息着将那包着”定海神针“的帕子取出来,层层翻开。蓦地,她被眼前奇异的景象惊呆了:那枚普普通通的绣花针在黑暗里发出灼灼的光芒,而且针上斑斑点点,似乎刻了许多文字和图画。
原来……原来这针上镌刻了许多夜光图画,在灯下根本显示不出来!”嫣红无意中发现了这枚针上的秘密,大喜过望,跳下床便要出去向诸葛先生报喜。她的脚方落地,耳听陆青眉在另一侧的床榻上翻了个身,随之她鼻翼里嗅到一股奇怪的甜香,膝盖一软,向前跌倒,头一昏,便不省人事了。
诸葛先生府后的横巷里,此刻悄悄地停着一辆黑色的马车。两个黑衣的瘦削车夫贴墙立在暗影里,神态紧张,似乎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突然,有人自高墙上跃下,肩头负着一个身材纤瘦的女子。一落地,那人把那女子小心地放入车里,急促地低声吩咐道:“得手了,快走!”两个车夫迅速跃上车辕,风一般离开了这条横巷,向东城门方向急速赶去。
那人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衫头发,自腰带里取了一把巨大的折扇,刷地展开,神态又重新变得镇定自若。他四面望了望,四面沉寂,方才的行动绝对没有惊动任何人。他向马车去的方向追了两步,忽地似乎想到了什么,向袖子里一探,取了一枚绣花针出来。这正是嫣红破解天机盒子得到的“定海神针”.当这握扇的汉子看到了针上散发出的淡淡的磷光和斑斑点点的内容时,他油然而笑。随后,他倏地将针重新收好,用扇子缓缓拍了拍胸口,自言自语道:“这一次,终于先机在手了!”他的扇子巨大沉重,绝对是一件杀人于无形的武器,可那扇面上偏偏用飘逸洒脱的笔法淋漓写着一行小字——“敬神如神在”.他,正是登州府镇边大将军舒自卷麾下的铁胆军师何倚绣,他于青瓦台一战之后,隐匿于京师,志在“定海神针”.皇天不负有心人,这次,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得手。
这一晚,京师的夜色分外地撩人。在距离诸葛先生府邸六条街的一处院落里,空气里安静得几乎能听到人在甜睡里微微的鼾声。檐下的人斜躺在一张柔软的锦榻上,用半旧的长袖遮了脸,似乎已经惬意地进入了梦乡。
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站在大厅里的一张紫檀木八仙桌前。她手里握了一管紫毫,眉微微皱起,凝神望着桌上铺着的一张雪白宣纸。笔已经饱蘸了京师里文曲坊最好的徽墨,散发着淡淡的甜香。月光穿堂入户而来,正落在桌前。桌上点着一支红烛,此刻,烛花已经烧得很长,不住地一跳一跳地闪,间或发出一两声炸响。
想必这个女孩子已经在这里出神地站了好大一会儿了,因为桌上恰好有一把银剪子,就是用来剪烛花用的。向她脸上看,脸容清丽,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眉色妩媚,眸子清澈亮丽如冬水,更兼肤色白皙,长发漆一般黑,自颈后飞瀑般坠下。虽然身材瘦弱纤细,但凝眉之间,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势。
未落笔,已先愁。不知道怎的,这个女孩子突然缓缓地叹息了一声,像早春夜里藤萝架蓦然飘下的一片树叶。锦榻上的人在睡梦里低声唤了句:“晚顾……”声音低沉而抑郁。女孩子一惊,抬眼向檐下望,但那人翻了个身,仍然用沾染了许多酒痕风雨的袖子遮了脸沉沉睡去。
女孩子唇角挑出一个淡淡的笑。“晚顾”,是这个人给她取的名字,着意于“美人三顾,倾国倾城”.只是,她当然知道自己并没有那人形容的那么美。京师里三十六条瓦子巷里美女如云,自己一个又丑又傻的小姑娘怎么会倾国倾城?其实,别说要倾国倾城,只要能抓住这个人的心,她已经很满足了。这样的夜,是最容易令人起一些傻念头的,所以,握着笔的苏晚顾带着淡淡的笑站在桌前。
她的目光并没有牢牢看着檐下那人,但一颗心、整个人都在关注着他。听着他低低的甜美的酣声,似乎那是世间最悦耳的琴音一般。她身后斜背着一个墨色的包袱,包袱里包着的东西长不过尺,像是一段硬邦邦的木头。自她记事起,这个包袱便已经伴随着她了。而且,那人说,这个包袱还要一直伴随着她下去,直到……
小院外蓦地响起了两个人的脚步声,一轻一重,一缓一疾。苏晚顾知道墙外应该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弯曲小巷,很少有人到访的。更何况,夜已经深了,还会有什么不速之客夤夜而至?
脚步声响了几下,似乎那两个人已经停在了小院的门口。苏晚顾自厅堂里望出去,小院的门闩着,但隔着门,她已经感觉到一种迫人肺腑的杀机。
已经沉沉地睡着的人翻了个身,脸向着锦榻,却没有醒来。苏晚顾顿了顿足,整了整背后从不离身的包袱。她的脸色陡然沉静下来,笔落,欲向纸上振腕疾书。只是,她将落的笔蓦地被一阵轻风所拦阻,笔虽然动了,但笔尖却并未落到纸上去。
挡了她落笔的人已经自墙顶跃了进来,右手中指凌空轻描淡写地点了几下,已经令苏晚顾的笔无法落下。这个人,月白色的衣衫,瘦高的身材,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横在胸前。那人的脸在月色下微微有些苍白,但白得恰到好处,透着说不出的儒雅风流。他已经过了四十岁年纪,颌下微须,眼神却冷冽得像冬夜里的星斗般湛亮。
苏晚顾低低地叹息了一声,这一叹有余音袅袅,像曲终人散时在空气里震颤的最后的尾音。她这一叹已经惊了另外一个人的心——那个人庞大魁梧,脸色黝黑,一对大环眼满溢着迫人的杀气。苏晚顾看到他时便能料到方才自己感觉到的无边杀气便是由这人身上发出。此刻,这个汉子遍身的黑衣已经鼓胀如风帆,怒目瞪着执笔的苏晚顾。
咦?“他的耳鼓给苏晚顾的叹息惊得猛然一跳,蓦然心口又似乎有一柄大锤重重一敲,身不由己向后退了三步。苏晚顾骤然抬眼,眉梢一挑,目光也向这黑衣汉子的杀气腾腾的眼睛望了过来。两个人目光相接,黑衣汉子脸上掠过一丝更加明显的惊讶,再向后连退三步。他已经拔出了腰间的刀,宽逾两寸、长不过三尺的板门刀。有刀在手,他眼睛里的杀气更加暴涨。只是,苏晚顾在这一瞬间已经落笔,墨迹淋漓地在面前的纸上疾书了一个”忘“字……就在这一刻,苏晚顾身上单薄的衣衫也蓦地起了一阵颤抖,连带着她满肩的黑发也飞扬起来。
当心!”优雅的书生长袖一转,凌空斩在苏晚顾跟黑衣汉子的目光之间,月白色的衣袖像一柄利刃,这一斩隐隐有风雷之音。
轰隆……“那黑衣汉子带着他的刀再后退三步,将白粉墙撞倒,跌了出去。苏晚顾的目光也被优雅汉子的袖刀斩断,无法继续追击敌人。尘土飞扬间,那白衣书生淡淡地叹道:”好、好、好,’楚人一炬,可怜焦土‘,苏姑娘的土盾果然高明……“他的声音被黑衣汉子的啸声一下子打断,那个人已经怒啸着自静夜的院外飞扑进来。空中出刀,怒斩桌前的苏晚顾。
他一招未发,先被苏晚顾折辱后退,很失颜面,是以带怒出刀,竭尽全力。”且慢!“白衣书生低喝,却没能阻止住黑衣汉子的刀。满堂都是那柄宽刀的尖利的呼啸声,他庞大的身躯已经跟巨刀浑然一体。刀即是人,人即是刀,所以,这时候他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件可怕的武器。
苏晚顾的笔再动,落笔成”竖心旁“,一竖两点。字未完,刀已经临头。她垂着雪白的颈子,左手的尾指陡然向外一弹,自一竖两点上淋漓的墨迹中挑出三滴尚未浸润到宣纸中的墨滴。在刀光呼啸里突然添了”刺刺刺“三声轻响,她指尖上飞出的墨滴直射到黑衣汉子的刀背上。
休伤我兄弟!”白衣书生看出了那尾指一弹的凶险,凌空冲了过来。双袖齐出,疾点苏晚顾两肩穴道。
铮……“黑衣汉子的刀已经脱手而飞。他怒飞之势不减,握着两只大拳头向苏晚顾头顶砸了下来。书生眼见自己的长袖要点到对方肩头,苏晚顾纤腰一转,避开了袖子,在面前宣纸上又快速无比地书了一个”青“字,跟”竖心旁“合为一个”情“字。两字相连,是”忘情“二字。
青”字顶上三横根根如刀,骤然挺出。她的尾指如乱弹琵琶般将三横上的墨滴弹起,射向黑衣汉子的眼睛。“嘿!”黑衣汉子怒喝了一声,扭头避开,侧翻出去,顾不得袭击敌人。他猝然变招之下,腹下露出极大的空门。幸好,白衣书生的双袖攻击将苏晚顾牵制住,掩护黑衣汉子撤退。
瞬息之间,白衣书生双袖跟苏晚顾手里的毛笔已经飞旋着交换了数十招。空中满是他白衣飘飞,苏晚顾却钉子般牢牢站立在桌前没有退却半步。
院子里突然当啷一声,却是那黑衣汉子的刀现在方落下来,跌在青石板地上。白衣书生影子一闪,已经后退丈二,跟苏晚顾隔着桌子遥遥对峙,胸膛不住起伏。想必方才他跟敌人贴身近搏,没有占到丝毫便宜。
好、好……“白衣书生眼里突然有了萧瑟之意,缓缓地道:”真正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我们几个真的已经老了……“ ”大哥!“那个黑衣汉子不甘心地叫起来,”这小姑娘背后的包袱里是天下防守第一的’土盾‘,杀不了她又有什么奇怪的?“白衣书生不理会自己的兄弟,负着手向着晴朗的夜空望了望,朗声说:”范大师,我们兄弟夤夜而来,为的便是拜会先生一面,能否赐教?“这几句话里充满了恭谨之意,自然是对着锦榻上沉睡的范大师说的。
范大师动都没有动,仍然保持着甜美的睡姿。白衣书生隔了一会儿再次拱手过胸:”范大师,即使您不愿意教诲咱们兄弟,可否对如何医治钿儿少爷给予指点。今生今世,咱们兄弟都会欠大师您一个情,没齿不忘。“他的态度越发恭谨,但却没有半分回应。
呵呵呵呵!”苏晚顾冷笑起来。在白衣书生的强攻之下,她的衣衫发丝虽然显得有些凌乱,却没有露出丝毫狼狈之态。“你笑什么?小姑娘!小心……”黑衣汉子向苏晚顾怒目而视。
嘿,我笑我的,与你何干?这里是我的家,我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苏晚顾唇角挑出一个冷漠的酒窝。白衣书生又向苏晚顾拱了拱手道:”苏姑娘,我们兄弟虔诚前来拜会范大师,无论如何请姑娘通融一下。“苏晚顾冷笑道:”拜会?你们夤夜而来,弄坏了我的院墙,而且不由分说上来就连打带杀的,这就是拜会主人之道么?“白衣书生怔了怔,向黑衣汉子使了个眼色。两个人缓缓自那个倒下的围墙缺口里退了出去。小院的门环被轻轻叩响,是那个白衣书生的声音:”范大师,’七十二旗‘麾下孙傲树、薛骄树前来拜会,请赐一见,不胜感激。“苏晚顾放下了笔,向紧闭的院门望了望,眉心皱了皱。这孙傲树跟薛骄树是京师里”七十二旗“裘弓幻属下好手,也是江湖上成名很久的大人物。苏晚顾以一敌二,未落下风。一方面是对手太过轻敌,另一方面,她也占了”土盾“的便宜。
苏晚顾移步走近锦榻,低声问道:”大师,您要不要见他们?“范大师翻了个身,张口打了个哈欠:”晚顾,请孙、薛两位进来吧!“他的鬓发长久懒于梳理,乱蓬蓬的甚是可笑。苏晚顾开了小院的门,不理会黑衣汉子薛骄树的怒目,垂首敛衽:”两位请进……“孙傲树拱手:”有劳苏姑娘。“江湖人,仁义为先,过而能改,这孙傲树也的确是条对错分明的汉子,情知自己方才跃墙而入的唐突。只是,非常时期,他若不以这种古怪的方式冒进,只怕清高孤傲的范大师根本理都不理他们,也就更谈不上登堂入室了。进了院子,孙傲树脸上的神情方才稍微有些放松。他向卧榻上斜坐着的范大师深深一揖:”范大师,您一向可好么?“范大师抬起衣袖,胡乱向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反手抓起枕边的一只青瓷酒壶,向嘴里灌了几口,方淡淡地道:”孙先生,此番来是为了裘大龙头爱子怪病之事么?“他的眼皮懒懒地垂着,似乎宿醉未醒。
铁胆军师
孙傲树浑身一震,赶忙接口:”范大师神机妙算,我跟薛兄弟前来,的确是为向先生讨教治病之方法而来……“ 他原本倨傲的神色在范大师面前瞬间一扫而空。”七十二旗“大龙头裘弓幻宅内女人很多,但他最宠爱的却是自己的暗室夫人隋舞腰,爱屋及乌,他跟隋舞腰的私生子钿儿便成了十几个子女中最受宠的一个。
治病救人,孙先生似乎应该去请教医道高手才对。我只是一个普通画师,根本不懂得医术,孙先生是投错门了吧?”范大师又灌了两口酒,眼神慢慢清醒过来。别的人喝酒是越喝越糊涂,而他喝下的酒却令自己一刻比一刻清醒。“晚顾,送客!”范大师摇摇头,似乎对孙傲树的古怪行径大不理解。
范大师、范大师!“孙傲树向前再进两步,腰弓得更厉害,几乎要以头抢地,”范大师,这一次,整个京师里也许只有您才能帮得上忙。所以,我家大龙头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请您指点迷津。如果……如果……“他迟疑着不肯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