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柒宝看到林翊的奏章,不由想到一句民间俗语: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今看林靖,可不就应了这句老话么。
再看林靖这些年做的事,竟私吞两万江南精兵。
那么,那位林大将军想来也只是化名罢了。
林翊既然对林靖之事无所隐瞒,自然也将徒小三的底细告诉了陈柒宝。陈柒宝眼底更添几分厌恶,原来,不过是个弑兄的凶徒!哼,原来,林靖离开京城,也不过与这些下三滥之人为伍。
想到林靖当年在京城何等鲜衣怒马张扬过市,再想到如今林靖为伍这些人,陈柒宝的唇角不由泛起一丝冷笑。在这样的下三滥之人里,林靖竟也只能为人手下,真是可惜当年公府小公子,竟落得如斯地步!
不管陈柒宝在心下如何贬损了林靖一番,好在,陈柒宝也是做了好几年的帝王,自己也不是自欺欺人的性子。林靖都能在晋中设伏袭击朝廷军队,而且,所用刀枪比朝廷制式刀枪更好,可见其在关外势力不小。
尤其一想到两万江南精兵,陈柒宝恨的,能将一口银牙咬碎。
陈柒宝收到折子,看过后便召了内阁议事。
内阁见此折后,那反应,比陈柒宝在肚子里恨一回林靖可是激烈的多。尤其林家世代名门,如今竟有林靖这样的逆反之人。当下还有人怀疑起带兵的林翊来,陈柒宝立刻斥道,“倘林卿有半点不忠,焉能在林靖露面后立上此折,让咱们防范北靖军。林卿之忠,朕比信自己更信。”
陈柒宝这样一说,便无人提林翊了,只是,林靖之事,朝廷还得有个章程才是。
内阁的反应很是不慢,当下立刻拟出诏书在,当朝将林靖所做所为公之与众,而且,林靖很光荣的成为朝廷邸报中第一位占据了一整页版面的人物。相对于林靖,徒小三这样被林靖奉为主君的,反是只占了邸报的一小块地界儿。主要就是提了提徒小三当年辣手杀兄之事,至于林腾许念,这俩人根本都没资格在邸报上出现,倒是他们各家都被朝廷追问可知其去向。两家人都是一副懵懂样,还问来使,“我家孩子当真还活着?”
来使其实也不晓得林腾许念是否在世,见这两家也不似知晓的,遂都回朝做了汇报。
陈柒宝亦不甚在意二人,在陈柒宝看来,二人不过小鱼小虾,只要能收拾了林靖、徒小三这俩祸头子,北靖关之危自然能解。
只是,眼下朝廷除了痛斥林靖种种有负皇恩,徒小三乃在逃死囚之外,委实没有多余兵力出兵北靖关。便是陈柒宝也只是让直隶军多加防范北靖关我的动静罢了。
相对于朝廷对于林徒二人的各种舆论攻击,林靖也没闲着,林靖拿着朝廷的邸报研究了一回,还与徒小三道,“陈柒宝恨我可比恨你深多了。”
徒小三道,“你不是说,先前就与他不大对付么。”
“那是,我自见他第一眼就知他是个什么样的货色!”林靖问徒小三战后感受,“朝廷军西大营的军队如何?”
徒小三点头,“不愧是京师精兵,咱们虽则占了兵刃之利,也没能完全占了上风。”
“让他们去跟蛮人打一打吧。”林靖食指敲击着邸报,与徒小三道,“朝廷兵马,最难对付的,便是关大将军的边军与朝廷的禁卫军了。我们这一露面,朝廷就是倾尽全力,都要铸新刀了。”
徒小三沉声道,“那就不要让朝廷缓过这口气。”
林靖颌首。
徒小三练兵更加用心,林靖则要对关外进行一次舆论大洗脑。虽则他们守着北靖关,朝廷的消息过不来,可关外这里,说不得也是各人有各人的神通。与其让他们怀疑,林靖也不藏着掖着了,索性把自己的身份、徒小三的身份,都直接说了。当然,说法与朝廷自然不同。林靖是把徒小三放在第一版的,他简直是把徒小三塑造成了一位英雄,先说徒小三出身,苦啊,与广大将士一样,咱们的徒大将军当年就是农户出身,还被继兄害死生母,徒大将军完全是为报母仇,怒杀继兄。而且,林靖从律法上面说明了,子报父母之仇,当赦之。就是孔圣人,对于儿子为父子报仇之事都说,‘寝苫枕干,不仕,弗与共天下也;遇诸市朝,不反兵而斗。’,意思是,没给父母报仇,就要枕着盾牌睡草席,不与仇人共存于世。若是在外头遇着仇人,立刻就要拿兵器拼命为父子报仇。再加上林靖的文笔,那真是把徒小三塑造的,只要看过林靖文章的人,就没人会说徒小三为母报仇报错的。还有徒小三的老乡柳志高,这个也可现身说法,以往司徒大司徒二是何嘴脸,柳志高都是眼见过的。先介绍完徒小三的出身,林靖再说徒小三这些年的艰难,以及,为朝廷做的贡献。当年亲率大军,为朝廷平叛金陵之乱。结果,受小人高凡所害,咱们关外军不得不进了野人谷,彼时兄弟,十不存一。可朝廷呢,朝廷重用奸佞小人高凡,不能给功臣以公道。可就这样,徒大将军也没有怨过朝廷,之后,更是隐姓埋名去江南为朝廷抗倭,还为朝廷献了刀方,可是朝廷呢,却是逼死了江南第一功臣章总督。”
“今朝有奸佞,徒大将军这样的忠良,再不能坐视了。徒大将军要诛奸佞,清君侧!”总之,这封关外自己的邸报上,林靖是把徒小三写成了一位忠义双全、可歌可泣的大大忠臣。
之后,才是林靖对自己的介绍,林靖写自己也丝毫不谦逊啊。林靖先介绍自己出身,说到历代皇帝对林家大恩,林靖也说了自己这些年所做所为,虽则是远离京城,林靖对朝廷也是忠心不二的,他一样随着徒大将军南下平金陵叛乱、以及南下抗倭,可是,朝廷无道,逼杀忠良,所以,林靖这样的忠臣,再不能坐视这昏馈无道的朝廷了,他要代朝廷清君侧,还朝廷以清明,还天下以太平。同时,林靖还指出,陈柒宝你一过继之君,你当真不适合做皇帝啊,你看看你,自你登上帝位,朝廷多少回叛乱了,百姓民不聊生,忠臣不得保全,所以,林靖说了,他给陈柒宝算了一卦,劝陈柒宝早些退位,别再祸祸江山了。
林靖还把他们关外的这邸报给朝廷发了一份,陈柒宝见着这关外邸报,险没气吐了血。
相对的,徒小四等人对于林靖带着小牛子编纂的邸报还是很满意的,尤其徒小四觉着,林靖写他哥这一篇写的真好。徒小四道,“虽然我那时还小,可事情我都记得,就是这样,要不是他们先害我娘,我哥也不能杀他们。”同时又感慨了一回他哥这些年的不容易,私下,徒小四还送了林靖几样好东西,想叫林靖在下期邸报也写一写他,徒小四还说,“我不要我哥这么大一块地方,我占一半儿地方就成。那啥,剩下的一半,再写一写小牛子。”
林靖不大乐意,徒小四央他好久,林靖才拿捏着架子应了。
林靖还把这关外邸报发了江南一份,江南原都要撑不住了,一见关外这邸报,顿时又来了精神,还派出霍东家做说客,想着与关外联手,共抗暴君!
不,叫那啥,对,清君侧来着。
林靖与徒小三道,“看来,江南是真的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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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之七
江南求援。
林靖看向霍东家, 问, “到底情形如何?”
霍东家苦巴着脸,一向圆润润的模样, 因战事操心, 竟消瘦不少。霍东家道, “委实不大好了。关大将军着实太猛, 已是打下杭城,现下咱们还能据淮扬地利,可再这样下去,怕是不好说。”
林靖道,“你难得回来, 先回家看一看吧。”
霍东家知道,发兵与江南联手,这于关外是大事, 林靖不可能直接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的便应下的。他也委实记挂家里,行一礼,便恭敬退下了。
林靖同徒小三商量, “你觉着,老霍的话可不可信?”
徒小三想了想, “倒可再抻一抻。”
林靖亦是此意,江南的局势, 可能真不大好过。但,也尚未到危急之时,别个不说, 倘真心求援,总要有些条件的。你啥好处都没有,直接就说,唉哟,兄弟,我也觉着世道不好,皇帝做的不称职,咱们谋反吧。
难不成,江南那伙子豪族瞧着他们关外这些人都傻啊!
老话还说哪,不见兔子不撒鹰。
江南啥好处没有,便想让关外兵援助他们,这不是在发梦么!
这些个豪族,怪道能发财,原来惯了这空口白牙的营生。
霍东家在家歇了五天,就又过来林靖这里说话。
林靖道,“我已与大将军说了此事,大将军已是在调派军队了。”
霍东家简直感激涕零。
霍东家以为发兵在即,结果,他回家等了五天,又没动静了。霍东家为人不笨,他能为一方巨贾,便是脑筋活络之人。霍东家明白,明显林靖是在搪塞他,霍东家脸皮不薄,他可以再去林靖跟前央求。只是,林靖既是找定主意拖延,怕是他再去亦是无用。霍东家改了主意,他再到林靖跟前,却是不再催着发兵之事,反是备了重礼,林靖都说,“咱们这些年的交情,霍老兄委实太过客套了。”
霍东家笑,“这倒不是客套,而是过来同公子赔礼。”自从知道林靖出身国公府后,霍东家对林靖就愈发的客气恭敬了。就林靖的出身,如霍东家这等身份,以往便是想巴结都得看林靖的心情。今林靖放着好端端的国公府的公子不做,而是出来跟他们一道造反,饶是以霍东家也得说一声,这国公府的公子的脑袋果然跟正常人不一样啊。
若是霍东家有林靖这出身,他是绝不会造反的。造啥反啊,霍东家觉着,享福还怕享不过来哪。
就因着林靖这与众不同的脑子,还有先前林靖那些个手段,反正,在霍东家眼里,林靖就成为了一种不与寻常人一样的存在。对于这种存在,霍东家是极为仰慕的。霍东家向来认为,一个人,能不为权势地位的做一件事,那么,这必然是一件极为了不得的事。
霍东家说是赔礼,林靖笑,“老霍你这话更叫我糊涂,你同我赔什么礼,莫不是又背着我做了什么朝三暮四的营生?”
林靖笑眯眯的一句话,硬是问的霍东家腮上肥肉一紧,连声道,“可是不敢,可是不敢!”
“行了,有话你就直说吧,我多少事要忙,没空听你磨唧。”林靖懒得同霍东家打这言语官司。
霍东家连忙道,“是这样,哎,也怪我先时糊涂。打仗的事我不大懂,可我想着,以往我们做生意,倘是各家参股,自然得拿出个分红的法子来。今虽咱们两方都是觉着,朝廷昏馈,想叫百姓过太平日子,说来,都是好心。可如何联手,到底没个细致章程,我想着,回去同他们几家商量出个章程才好。”
林靖眼眸间微不可察的露出一丝笑意,他依旧是平静无波的模样,看着霍东家道,“我虽也不大懂,不过,听着倒挺有意思的。”
霍东家心下暗骂林靖奸猾,若林靖这出身国公府的都不懂,难不成,他这做半辈子生意的就懂?
只是,眼下江南急需关外援手,霍东家虽则老婆孩子都送关外来了,到底家中基业在江南,霍东家道,“既这般,那我这就过去,与他们商议一二。”
林靖笑,“我们与江南志同道合,彼此都有各自人马。别个不说,我们到了江南,粮草要如何供给,要驻兵何处,这都是要紧事。我们大将军心诚,你老霍一过来,说江南危急,大将军这些天,都在挑选人马,准备南下相助。我却要问你一问,到底是不是诚心来的?若你是诚心,这些事,半句不提。若说你不诚心,我与老霍你认识这些年,你老婆孩子都在关外,我也不信你会害我。你这样,真叫人摸不透,看不懂啊。”
霍东家听了林靖这话,当下险没悔青了肠子,他心说,我早不知你心下是这样想的啊,我要知道,就不用浪费这些时间了。霍东家觉着,林靖虽则刁钻了些,这话,倒也是正理。霍东家暗想,果然不愧国公府出身,林公子行事,的确细致。尤其这行军打仗上,更是胜他百倍,就是霍东家也得服,一听人林靖提的这些事,就知人家是内情。
既林靖都提了要求,霍东家立刻道,“那我今儿就回江南,商量一二。”
林靖微微一笑,“我就等老霍你的好消息了。”
林靖道,“对了,老霍你家长子是在两湖么?”
霍东家心下对林靖有些防范,不过,林靖既是问了,霍东家简直是没有半点磕拌,脸上也没有半分犹豫,他当下点头,没有半分欺瞒,“是,我想着,让他在两湖,可做个退路。”
“成,我知道了,你去吧。”林靖偏生没再多说,直接打发霍东家下去,简直把霍东家好奇的,到底林靖打听他家儿子有何要事啊!
不论有何要事,林靖是不会与霍东家说的。
在林靖看来,战乱之时,霍大郎能让其父带着族人北上,他则留下主持家务,可见其人胆量,远胜霍东家。就是霍东家这北上的主意,说不得也是霍大郎帮他爹拿的。
林靖明显对霍大郎的兴趣更浓。
关外军与江南军关于出兵江南的事,足谈了两个月才算谈妥。
此时,时已进五月。
林翊离开京城时已经预测过,林靖不会去京城。
是的,林靖不会去京城。
但是,林靖必会去江南。
如果,江南叛军能挡住关庭宇,林靖不会去。
但如果江南叛军挡不住关庭宇,林靖不会坐视江南叛军被关庭宇剿灭。
关庭宇,这位林靖既熟悉又陌生的长者,此时,更是林靖与徒小三的心腹大患。能借江南叛军拖住关庭宇的时候,给关庭宇背后一箭,是关外军都不愿意放弃的机会。
林靖更是要与徒小三一起南下,军中带是更了如贾氏兄弟、如柳志高等徒小三的心腹之人,另则,徒小三既然出战,徒小四就要守着大本营,这令徒小四很有些不满,不过,徒小四一向听他哥的,况,此次出征,徒小三足带了五万人之众,徒小四也晓得他哥所图非小,自然不能坏了他哥的大计。
与徒小三、小牛子一并留下的,便是金陵王造反时名声大噪的大将段飞羽。
徒小三是想带着段飞羽的,林靖则执意要段飞羽留下来,林靖道,“我们虽是打出清君侧的旗帜,朝廷却没这么不堪一击。关外是我们的根本,段飞羽是一张底牌,轻易不要打出来。”后来,事实也证明了林靖的高瞻远瞩。
林靖与徒小三出战,向来是奇正并举,正赢奇出。
林靖定的计策是,先由水离与张夫人自普陀上岸,牵制在浙军队。同时,林靖徒小三自松江登陆,援手金陵城。
是的,在林靖徒小三看来,这必将是再一次的金陵之战。
上一次,徒小三林靖大胜。
那么,这一次呢?
关庭宇围困金陵城已有数日,倘不是金陵城池坚固,这座城,早已是关庭宇的囊中之物。偏生在此时,浙地又传来倭匪劫掠的消息,关小二道,“爹,我带人去浙地看看吧。”
关庭宇摇头,“不必,那不过有人跟咱们打招呼呢。”
“谁?”
关庭宇淡漠的吐出两个字,“林靖。”
关小二心下一颤,关庭宇又补弃了一句,“还有那个叫司徒三的。”
关小二也在战场上历练多年,他道,“爹,你说,他们这是不是在围魏救赵。”引着他爹到杭城,则金陵之危可解。
关庭宇道,“不会,他们不过是牵制浙地军。若所料未差,林靖他们的目的是金陵城。他们是想,围剿关外军于金陵城!”
关小二此时便不是心颤,直接心下寒气顿起。
由此廖廖数语,便可见关庭宇在军略上的才干。
当年在林老国公战死边州,立刻接掌边州大局,将蛮人死死的挡在边州之外的擎天大将,当朝第一战将,关庭宇。以林靖徒小三之才,都将此人视为第一心腹大患,可见其人当真是实至名归!
这一战之艰难,甚至远远超出林靖的预料。
说来,林靖于关家还算有恩,当年,荣家要害关家,还是林靖出手相援。只是,此时既各为其主,那么,彼年的那些个恩情,自是再讲不得了。
林靖徒小三自松江过来金陵的一路上还算顺畅,在金陵城外,更是与关庭宇几番激烈,关庭宇行军之变幻多端,麾下将军之悍烈,饶是曾与关庭宇共同平叛金陵王之乱的徒小三都不禁心下骇然,想着关庭宇当年平金陵王,完全没有拿出全部实力啊。就是现下,这是不是关庭宇的全部实力,徒小三都不能确认。
几番交战未果,好在,徒小三率大军,最终避入金陵城内。
金陵城的一干人,见着徒小三如见救星,更有穆氏兄妹,也是徒小三林靖的老熟人了。
徒小三道,“先时碍于身份,没能拿出真面目示人,还得请诸兄弟见谅。”
大家自然是见谅的,说起话来,徒小三也是淮扬人,大家还都是老乡呐,自然亲近。至于林靖,更是不得了,像霍东家的看法,林靖这种吃喝不愁把今上亲爹宰了今上都没怎么着的家伙竟然来造反,大家更是举双手双脚的欢迎。还有人同林靖打听关庭宇,林靖道,“这是朝廷第一大将。”
林靖找了穆容,细问这些日子金陵战事。
林靖问的极是细致,包括关庭宇攻城的频率,以及攻势的强弱。林靖甚至按天按时辰的列出一张表来,穆容问,“可是有什么不妥?”
林靖望着自己列出的数字,轻声道,“依关庭宇的战力,不至于围城三月都攻不下一座南京城。”而后,他又道,“若我是关庭宇,有这样的战力,不会这么容易让关外军进城,要知道,关外军远道而来,补给不便,一旦进城,便获得了补给的机会,岂不是更难对付。你如今手上不足万人,便能据守金陵三月,再另上我们麾下的五万人,岂不是要天长地久的守着金陵城过下去了。”当然,林靖这话有错漏,就是人手再多,不说别个,金陵的粮草是有限的。
也就是林靖的敏锐,他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这种巨大的恐惧甚至让林靖都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林靖几乎是站立不住,穆容一把握住他的手臂,叫了声,“青弟!”虽然知道林靖直实,穆容却是叫熟了“青弟”,无意识的就喊了一声。
林靖很快稳定住情绪,道,“把三哥叫过来!”不过,林靖极快道,“不必了,咱们过去。”
徒小三正在与几家豪族说话,见林靖与穆容过来,一见林靖面色便知有事,徒小三站起身,问林靖,“怎么了?”
林靖把手里整理的金陵城三月战况表放到桌上,冷声道,“有一件事,我要告诉大家,希望大家能有个心理准备。”
豪族为首的徐当家连忙道,“林公子请讲。”
“我细问了阿容姐这三个月来关庭宇的攻城次数,你们可以看一看,从两个月前,关庭宇基本上就是每天一次的攻城频率。关庭宇今日悍勇,三哥你怎么看?”
“我亦有所不如。”徒小三向来实事求是。
“依关庭宇和他手下的关外军,金陵城的城墙,便真是的金汤所铸,也早该攻下来了。可是,他一直等到今天。他不是攻不下金陵城,他是在等着你们的援手,等着我们,等着一网打尽!”
林靖这话,仿佛给刚松了一口气的豪族当头浇了一头冰水,徐当家也打了一年多的仗,对打仗有些个理解了,徐当家道,“关外军也不过五万人,咱们这些人,据金陵之固,我不信关庭宇能把咱们一网打尽。”
林靖冷声道,“所以,他必有援军!”
援军二字,如同凭空的一座万吨石山落在诸人心上,徐当家脸色微变,“援军?”
林靖眼神冷冽,穆容道,“可是,浙地军队不是已被你们牵制住了吗?”
徒小三眉心微拧,“而且,朝廷要挡蛮人,都派出东西大营,直隶军不足为惧。”说着,徒小三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东西大营?!”
“如果边州战事没有我们认为的那样严重,若从边州调兵起便是个局,那么,去边州的东西大营必然不在边州。”林靖整张脸如同冰雕玉刻,没有半分温度。
穆容也不由微微颤抖,“东西大营来了江南?”
霍东家突然灵光一现,“那什么,掌东西大营的,不是林公子你家兄长么?”
如果世上还有猪队友的话,那必是霍东家了。林靖冷笑,“是啊,怕就是皇帝陛下,也盼着抓我回京替他亲爹报仇血恨吧!”
林靖道,“我的建议,现在立刻整兵,不惜一切代价,出城!”
徐当家到底只是个做生意的出身,他犹豫,“林公子,是不是再想一想。”
林靖道,“不必!关外军打头,如果你们要一起走,尽快整兵!若你们不走,我言尽于此。”
徐当家看向徒小三,“徒当家?”
徒小三道,“立刻整兵!”
徐当家看向穆容,穆容微微颌首,“与其叫人瓮中被捉,不如拼死一搏。”
好吧,徐当家能做几家豪族的大当家,也并非没决断之人。这一年多的时间,倘不是穆容主持战事,怕江南也撑不住这许久。徐当家表现出了一个造反当家人的决断,徐当家道,“好!你们千里迢迢过来相援,今咱们同进共退!”
林靖道,“南城十三座城门,分头撤退。北上断然不妥,如果东去,能遇到张姐姐的大船,就看各人运道。我的意思,不往西,便往南。西去云贵,这里朝廷早便力有不逮。南下两广,我与那里的土人有交情。关外更是咱们的根本!但,北上路遥,大家各自珍重!”
大家匆匆商议好撤退路线,就是徒小三这里,五万兵马也要分开来的,别人的网已经兜头落下,分兵逃逸,或者能保存更多实力。
林靖迅速的反应为自己的造反事业赢得了时间,也保存下了更大的实力。
其实,便是关庭宇也没想到,林靖能这么快的有所察觉。好在,关庭宇已在十三座城门外埋好了大批炸药,一察觉城门有动静,先将头一拨出来的叛军炸了个人仰马翻。
那动静大的,自江宁赶往金陵的林翊都不禁微微皱眉,想着难不成这么快就开打了。于是,林翊行军加速。
这一次,是真正的生死相搏,关庭宇的大军把金陵城的十三座城门围的如铁桶,再加上刚刚那一炸,林靖等人更是拼死都要杀出去的。好在,十三座城门,不可能处处都有悍将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