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户部就是说没粮草,任是神人也没法子。
弄个许多人家深恨户部,这些人家,倒不是与户部有什么冤仇,只是,他们各有子弟当初分到关外军,关外军都吃树皮草根了,他们各家子弟还不晓得要怎么着哩。
因为记挂湖北形势,纷纷往林家打听情况。
林翊是打发一批,又来一批。
连越氏林泽都跟着记挂林靖,林翊与长子道,“好生念书当差,记挂现在也帮不上忙啊。”
越氏私下同丈夫念叨,“这户部就是记恨当时他们为难阿靖,被阿靖教训的事。就是得里头还有谢家的主意。”
“不是说不定,定是谢家主张!”
越氏十分担心,“阿靖可怎么办?那孩子,生下来就没受过一丁点儿的委屈,如何吃得了树皮草根。”
“真是妇道人家,他说什么你还信什么,信他鬼话!他会吃树皮草根!”林翊对于林靖奏章上的话,一字都不信。
越氏道,“我听我娘说,阿靖奏章上就是这样写的。”
“饿着谁也饿不着他,别操这没用的心。”
越氏与丈夫道,“还是得跟陛下说说,哪里有前方打仗,后方断粮草的。难不成,粮草也不供应,叫将士在前方饿着肚子打仗?”
“这些蠢才!非把事情搞砸不可!”
就不知林翊这句“这些蠢才”里,是否包含皇帝陛下陈柒宝了,陈柒宝的意思,朝廷的确粮草紧张,想让关外军就地征用粮草。
林翊并不同意,林翊道,“若粮草自备,以后靠什么节制关外军?”
陈柒宝显然也知其间利害,他来回踱步两圈,道,“眼下户部情形,林卿你也晓得。”
“若户部尚书干不了,可换能者居之。”
“不成不成。”
户部拿不出多余粮草,陈柒宝又不想换掉户部尚书,一时间,除了让关外军自筹粮草,似乎也没了好主意。
就关外军断粮之事,二老太爷晓得后把自己的私房都拿出来了,给大侄子林翊,托林翊买些粮食给林腾送去。二老太爷还神秘兮兮的交待林翊,“这银子买的粮食,可不是给关外军的,给阿靖、阿腾、阿念三人的口粮。你可不许给我充公。”二老太爷没什么公心公义,他主要是心疼孙子,至于林靖许念,皆不是外人,一并吃也是可以的。林靖饭量一向不大,至于许念,希望那孩子饭量能小些。
林翊把银子推还给二老太爷,道,“再如何缺粮,也饿不到他们,朝廷已让关外军自筹粮草,总会有吃的的。”
“短时间能筹得到粮食?”二老太爷很为家里孩子们担忧,这些天一阖眼就做饿梦,梦到大孙子在外头吃树皮啃草根,都瘦得不成人形了。每每自梦中醒来,二老太爷都要悄悄的哭上一会儿,这不,才多少日子,头发都白了好些。
林翊道,“那混账东西反正不会让自己挨饿!”
二老太爷想想林靖为人,的确不是个会让自己吃亏的,二老太爷双手合什,嘴里念念有词,“阿靖这回可千万得先己后人哪。”
因着南下战事,许尚飞春天身体好转,也携妻女到了帝都,毕竟帝都消息快些。许尚飞刚到就赶上关外军断粮的事,林淳担心的了不得,许尚飞闲了便同舒静韵在一处下棋为乐。说到关外军断粮一事,许尚飞自然也担心儿子小舅子一干人,舒静韵倒是半点不担忧。许尚飞收拾着棋子,“阿靖这次要犯难了。”
“犯难?”许尚飞倒两盏茶,一盏放在许尚飞面前。
许尚飞道,“关外军起码有五万大军,这五万人,一天就得多少粮草。便是自筹,怕也没这么容易。”
舒静韵开始没明白,待许尚飞提及自筹粮草的难处,舒静韵方回来了,舒静韵笑,“就寒州城那么个小地方,他都能养好几万兵马。大半个湖北,养不了五万关外军,你可太小看阿靖了。”
“这如何一样?”许尚飞道,“寒州城里他说了算,何况,寒州城总有他数年积累。”
“这乱世,有兵有马,不一样是他说了算。”
许尚飞若有所思,想想小舅子那幅性子,估计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其实,林靖真没大家想得那样复杂,用他自己的话说,他也是被逼无奈,反正,不能叫将士们饿肚子。再者,自筹粮晌的方法很多,也没有大家想着那样困难。
要知道,湖广素来是粮草丰盈之地,便是五万大军,也没有供应不来的。只要有银子,什么都能买到。
说到银子,林靖掌控湖北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恢复湖北商业。先时打仗,除了军需行业,百业停摆。如今,林靖林大将军到了,你们可以恢复生产啦。而且,湖北不是不太平么,林大将军保你们商路畅通,当然,这畅通不是没有代价滴…林靖把寒州城收过路费那一套拿出来用了,只要交齐过路费,保你商路平安。
商贾们愿不愿意交呢?
简直愿意的不得了,林靖收过路费收的又不多,不过三成分子钱。他们的东西,南北贩卖,其利不知几何,如何不愿意?
而且,寒州城可是有榷场的,有一些湖北的榷商,都认识林大将军。他们不仅愿意交过路钱,还想让林大将军入个份子啥的,林大将军哪能经商呢?不合规矩。当然,商贾们这样心诚,林大将军也不能拂了他们的好意。
那么,这事要怎么办呢?
很简单吗?
林大将军找个代理人不就成了。
林大将军把自己的军需官许光宗调出来,做了代理人。这许光宗家里就是经商的,许光宗的爹是帮着林靖往蛮人那里走私的,因许老爷办事得力,林靖就把他儿子带在身边,发现许光宗很有些理财的本事,今南下战事,令其掌军需这一块儿。如今,朝廷里缺粮草,军需上不大忙,总不能让手下闲着吃白饭,许光宗就兼了林大将军商事代理人一职,管着跟商贾谈判。
在这发财上,林靖简直是个天才,他不但给湖北商贾开辟了安全的商道,譬如,湖北四邻,-什么蜀中啊,河南啊,微州啊,想往湖北做生意,你们也得交税。哪怕是路过,也有过路费不是。不然,这么兵荒马乱的,不安全哩。
什么,有嫌收费高不来做生意的?你不来,有的是人来,五万大军的生意,有的是人想做!
自从关外军自筹粮草,一时间,冷落多时的湖北大地竟然熙攘起来!因为,林大将军做为一个好的将领,一个关外将士的将领,在朝廷断粮的情形下,他非但粮草供应照旧,他给将士们的晌银也不带少一个铜板的!将士们有了银子,难不成不花用!
于是,一个巨大的五万人的军队市场形成了!
对百姓,林靖就很关照了。这连年打仗的,税少收一点,还颇多抚民之策。
当然,也有些刺头,不把林大将军的政策放在眼里的。林大将军多么光明磊落的人哪,也不报复他们,就是他们在商路上的安全,就靠自己啦~
也有人嫌林大将军不够无私,你军队本来就该保证百姓平安嘛,你怎么能收钱呢?
不收钱?
不收钱哪里来得粮草,难道说将士们饿死!
朝廷下旨问询此事,林靖就这么跟钦差说的。
林靖设宴招待谢长允,与谢长允道,“长允哪,你可不是外人哪,待回到帝都,可得好生同陛下讲一讲,我们在湖北的难处。你说说,自过了年哪,到现下五月,四五个月,没有一颗粮食送来,这叫我们怎么活?唉呀,我说回关外吧,陛下还不应允,非叫我驻守荆襄二地。可我这一大帮子人,每天得吃饭哪。唉呀,你说把我愁的哟,我头发是一宿一宿的掉呀。这没了法子,只得听朝廷的,自筹粮晌,不然怎么着,朝廷没粮食,我们干饿着?唉哟,要这么着,段天羽可就高兴了,不用打,我们就饿死啦。”
“长允哪,要搁刚过年那会儿,我们多盼着有钦差过来啊。也看一看我们在湖北的不容易,你偏生不来。”林靖给谢长允斟酒,“来,尝尝,这是湖北的石溪双泉酒,当地的美酒,不是很有名,你在帝都估计没喝过。”
谢长允自然赞酒好,“还是阿靖你的本事,一路上,洛阳晋中之地,都不若荆襄二府热闹繁华。”这完全不是拍林靖马屁,真的,如果不是谢长允亲来,都不能信荆襄二城繁华成这样子。非但荆襄二城热闹的紧,便是整个湖北半壁,都沾荆襄二府的光,来往商贾货运,给百姓带来多少商机。
林靖道,“好什么呀,朝廷不给我们运粮草,我们就得自己寻法子。其实跟你说,能有什么法子。当初我跟这些大粮商们借粮,一个个哭的跟什么似的,口口声声,指天誓地的说没有一粒粮食。我是个实心人,以为人家真的没粮食了。待得筹了些银两说往别的地方买粮,嘿,这些家伙知道我有银子了,一夜之间,他们粮仓里又有粮食了。你说说,现在这世道。也就是陛下福泽,好歹同在将士们不用啃树皮挖草根了,总得三餐果腹。”
“是啊,这几个月,苦了阿靖你们了。好在,夏收之后,朝廷便有粮晌过来了。”
林靖正色道,“我军盼粮晌久矣。唉,为筹粮草,欠了不少银钱,阿允,你回去时能不能跟朝廷说一说,让户部替我们还了这些账?”
谢长允这辈子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人要朝廷替他们还账的,谢长允好在反应极快,“欠的,账?”
“是啊,朝廷让我们自筹粮草,可怎么筹呢?得有银子啊,我一年俸禄不过千两,我把我的俸禄,还有李将军(徒小三)的俸禄都捐出来了,杯水车薪,差的远啦,故而,只好欠了粮商们的银子。我打了欠条,这些银子,朝廷得还啊!”
谢长允:…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天卡的厉害,没有更,今天长更~~~~~~~~~~~~~
第180章 段天羽之二十二
第180章
林靖双手一击掌, 许念就捧着个箱子进来了, 林靖与谢长允道,“长允兄,世道艰难, 你是陛下的钦差,又是户部的主事, 正管我们湖北这一摊。这些欠账, 我就交给你了。你们户部甭管想什么法子,得替我把银子给还了啊。”
林靖弄了一箱子欠条,谢长允这顿洗尘接风酒, 甭提多堵心了。
林靖倒是心怀大畅,陪着谢长允光吃酒了, 待谢长允自去歇息,林靖令厨下情收拾几个清淡小菜,煮上一锅米粥。徒小三补一句, “把炖的羊肉给我端上来。”
林靖道, “这么大热的天,怎么还吃羊肉。”
徒小三别个都能随林靖, 就在这吃肉上头, 徒小三道,“光吃酒了, 肚子里空的很。”
“晚上少吃荤的。”
徒小三道,“我这刚吃三天饱饭,哪顿没肉, 我都吃不饱。”
对于徒小三嗜肉之事,林靖倒也理解,林靖道,“这见天的练兵,是要多吃肉。”又问徒小三,“三哥,我看你们南方的鱼烧的也好,怎么不见你这么喜欢吃鱼?倒是肉,顿顿不缺。”
徒小三道,“鱼有什么好吃的,也就你这种斯文人爱吃那浑身是刺的东西。小四小时候,我娘没奶,就把米粥熬的软烂,刮上面一层糊糊给他吃。后来他大些,我有空就去河里捉鱼钓虾,回家收拾干净,就锅里放水,鱼虾放进去煮。虾的话煮熟就捞出来,给他捣乱做糊糊吃,鱼也是煮到骨刺都化了。要不,他小时候就得饿死。我是不爱吃鱼啊虾的,琐碎。我们小时候,过年也就能吃上顿猪肉,要是什么时候吃上羊肉,能美半个月,哪里敢想能有顿顿吃羊肉的日子。”
林靖道,“我小时候有段时间,特别喜欢吃肘子。”
“现在看你碰都不碰的。”徒小三道,“你就该多吃点肉。”
林靖摆摆手,他见不得死人,一遇战事就吃不过荤腥。林靖道,“叫小四一道来吃吧。”前些天徒小四经常过来吃饭,近日倒是来得少了。
“不用管他,他跟阿腾、阿念、有福,他们一道吃。”
林靖笑,“刚断粮的时候,见天的过来吃饭,现在粮草充裕了,就不来了。”
徒小三笑,“他就这样。”其实,林靖不晓得,当初军中粮草紧张,徒小四知道他哥这里有肉吃,他们几个才过来蹭肉吃的。但,因林靖吃饭颇有讲究,而且,林靖一向是吃素的,弄满桌子大鱼大肉,林靖自己先受不了。故而,不到粮食紧张时,除了徒小三,没人愿意跟林靖一道吃饭。就徒小三,主要是徒小三生情简朴,便是喜欢吃肉,无非两三个肉菜也就得了。如此,徒小三的肉与林靖的素,正好一桌子荤素得宜。
徒小三与林靖道,“咱们这一箱子欠条,能把姓谢的打发走么?”
林靖道,“谢长允是个聪明人,他无非就是过来看看咱们在湖北的状况罢了。要是咱们这时半死不活,估计朝廷还能救济些粮草。”
徒小三赞同林靖此言,“这话是,毕竟朝廷还要用关外军缫匪。我担心的是,咱们湖北如今还算兴旺,反是要刺了谢家人的眼。”
“要做大,总会刺着人眼的。”林靖道,“眼下都无碍,难处在缫匪之后。”
侍卫捧上饭菜,有林靖的白粥、青笋、山菇,有徒小三的面饼、红焖羊肉、酒酿清蒸鸭子,汤品的话,俩人的也不尽相同,林靖的是一盅八珍汤,徒小三的则是葫芦排骨汤。
打发了侍卫,二人一面用饭,一面说些军务上的事。徒小三道,“说实话,刚开始军中断粮,我当真是极恼的。不只是为了将士们没吃的,我是觉着朝廷不地道。好几万人,突然断了粮,这还不同于欠饷银。没粮食吃,人饿极了,那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你说,朝廷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林靖道,“这你就小看朝廷了。就是突然断粮,能在军中任一军统率的,哪个没些自己的手段,总不会饿死。我与你说,先时在户部,我不是打过一个主事么。这断粮的主意,与户部脱不开干系。这其实是官场中挤兑人常用的手段。知道你大军在外,反正又不是打仗的时候,就断你几天粮草,叫你着急。他们哪,是想着断了咱们的粮草,我不得跟户部求和,他户部好挣回这个面子。他们是没想到,这断粮倒正对了咱们的心思。户部半月一送粮,我就没见这样打仗的,去岁准备战事就准备了半年,能说没有粮草?可有什么法子,户部不是咱们说了算,连卢大将军都没法子。这无非就是以粮草驱使大军罢了。民间说的好,端谁的碗,服谁的管。这道理,跟朝廷手里捏着粮草,大军在外打仗一个理。户部是想拿捏咱们一把,没想到我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它非得断粮,咱们才有自筹粮草的名头。你看,这偌大湖北,还怕养不活咱们五万关外军么。弟兄们饷银一分不少,过得咱还能多发俩月。就是咱们自己,也能攒些老底,支援一下小牛子他们。我的意思,把现在手里的银子送些回关外,叫陈安与小牛子招募新兵,再练些兵马才好。”
徒小三道,“这主意自然是好,只是一样,这姓谢的看到咱们这里吃得好喝得好,回去怕要作梗了。”
“还怕他作梗?如今湖北上下,这些官员哪个没拿过咱们的好处?谢长允就是回朝作梗,无非就是朝廷继续供给咱们粮草,不让咱们当地筹粮了。可你想想,这事咱们不干,那些拿咱们好处的,怕也要求着咱们继续干下去。”林靖夹筷子青笋,慢慢嚼了,“户部挟私报复,却是实打实的出了个蠢招。你想想,要是军队连朝廷的粮草军饷都能自己筹了,还要朝廷做甚?”
徒小三连忙夹块山菇塞进林靖的嘴里,低声道,“这话私下说说还罢了,切莫在外头讲。”
“这我能晓得。”
林靖反正就有这种靠山吃山的本领,他这本领,倒是一江之隔,如今在西子湖畔钓鱼的金陵王都颇有佩服的。金陵王拿着湖北一带的情报与第七子陈熙雅道,“这个林靖,还真是个人才。”
陈熙雅道,“当真是胆大包天,如今来湖北做生意的,十有□□都有林靖的分子在里头。爹,他这不过半年,非但五万大军吃好喝好,就是他自己,也敛财颇丰啊。”
金陵王道,“是啊。”与陈熙雅道,“把咱们手上这些,给朝廷的钦差,对,就是那个姓谢的,给他一份,好叫朝廷知道林靖在湖北所为。”
陈熙雅道,“便是朝廷晓得,今正在用人之计,怕也不会换了林靖的。”
“倒无需令朝廷换下林靖,就是换下林靖,他往关外一躲,照样过自己的悠哉日子。关外军的战力,比帝都军都要好上一些,这个林靖,必是咱们的大敌。今不过是在新君眼里放一粒砂子,这粒砂子,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能要了命。”金陵王淡淡吩咐一句,陈熙雅领了差使退下,金陵王又命人请了段天羽过来,与段天羽商量战事。
金陵王道,“朝廷都着钦差过来看关外军与帝都军的情形,我瞧着,战事近了。”
段天羽道,“属下亦做此想。”
“天羽你在军略上的眼光,远胜于我,想来胸中已有谋略。”金陵王指了指一畔的太师椅,令段天羽坐下说话。
段天羽即便坐了也是腰身笔挺的模样,道,“依属下所见,帝都军驻于两淮,关外军驻守荆襄。朝廷此战定是想速战速决,这两地兵马,当是同时溯江而下,夺江南地盘。”
金陵王道,“卢青是老将,周详老辣。林靖与那个李义勇(徒小三),我倒是不大清楚他们打仗的水准。”
段天羽道,“此二人,颇是难缠。李义勇(徒小三)极是悍勇,林靖不通武功,但此人,智计百出。我先时是想,倘能将二人分开对付,倒能便宜一些。奈何,去岁到淮扬的是卢青,关外军却是驻守荆襄二地。而且,帝都军与关外军皆是精兵,他们人数有十几万之众,他们可以分兵而行。于我们,分兵则不利战事。”
金陵王手中捏了块鱼食,问,“分而破之呢?”
“擒贼先擒王,属下想,以击破帝都军为先。至于关外军,能拦住他们就好,实在拦不住,纵有几场小败,亦是无妨。”
“帝都军有八万之众,关外军只有五万。是不是,先打关外军更容易些?”金陵王看向段天羽。
段天羽道,“关外军虽人少,但,关外军战力在帝都军之上。五万关外军,并不逊于八外帝都军。何况,关外军狡猾如狐,若与关外军交锋,我们至少要拿出五万大军相抗衡。且短时间内,胜负难料。我并不惧关外军,只是,关外军有明显弱点,只消先杀了卢青,关外军怕是不必以战,便可胜之。”
“说说看。”金陵王来了兴致。
“王爷,李义勇(徒小三)虽一时查不出身家背景,但,他一些其他的资料我们是有的,观此人起居坐卧,他当是寒门出身。而李义勇(徒小三)近些年显于人前,多与林靖相关。我的重点,是放在林靖身上。林靖此人,天资出众是毋庸置疑的,不过,此人身上也有明显缺点。他与江北朝廷的关系太差,关外军在外缫匪,朝廷都能断了他的粮草,可见,林靖与朝廷关系败坏到何等程度。但此人手段委实出众,湖北半壁,亦叫他半年便收拾的有模有样,他竟还能从中渔利。此人难以对付,由此可见一斑哪。”段天羽道,“卢青是老将,重妥细致周全,但在我看来,他最大的优点就在于,他团结了关外军。他与林靖关系极佳,那荆襄二城,全靠关外军为主力!林靖肯为他效力,故而,去岁战事,江北朝廷顺遂无比。依属下所见,先杀卢青,杀了卢青,朝廷必要派新的大将军过来。我们在朝中,亦有人脉。何况,林靖得罪的人多了去。那些他得罪过的人家,可是不少豪门大族的。要是能派一位与林靖不和的大将军南下,接替卢青之位,介时,除去关外军,还不容易吗?”
金陵王哈哈一笑,“天羽知我心哪!”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181章 段天羽之二十三
第181章
谢长允在荆州颇住了些时日, 是越住越惊心,他虽是自小锦绣丛中长大,但并非没见过世面。在帝都时, 禁卫军营他也去过的。要论军队仪容,自然是以帝都军为优。不说别的,帝都军兵甲齐整, 就远胜关外军, 瞧关外军这穿的是什么。有些兵丁的软甲啥的,还是自叛军身上扒下来的战利品。就是兵利, 也是五花八门, 刀枪剑戟,啥都有。但, 这些颜色不一, 打补丁似的关外军,身上似有些什么说不清楚但却令人生惧的东西。
其实, 这还是谢长允未在军中历练过的缘故,如谢长允身边的一位家将便赞道, “好一支百战之师。”
谢长允笑,“我瞧着关外军也不一般, 只是具体的, 倒说不上来。”
能与谢长允一道出行的家将自然不是寻常家将,这必是谢家心腹,这位家将便同小主子解释起来,“大爷别看关外军穿得花哨了些, 这在帝都不常见,因着帝都军不大打仗,故而,衣裳战甲都是朝廷统一发的。可在外打仗,越是打得久了,衣甲没有不坏的。这在外头,讲究不了太多,衣裳坏了,随地扒了叛军的换上亦是寻常。大爷再看这军中,兵械不一,可细看,各样兵械数目似有自己章法。若属下所料未料,关外军必然是以军阵为训练的。寻常将军,不怕死,已是难得的悍将。但到了能练军阵的队伍,而且,听闻关外军战功不凡,若属下所料未差,这支军中必有名将。”
谢长允微微一笑,“那必是阿靖无疑了。”
“大爷,靖将军名声响亮,属下也是听说过的。不过,听闻靖将军不通武功。依林家底蕴,这军阵怕是靖将军提出来的,但,训练军阵的人,怕并非靖将军。大爷,切不能忽视训练军队的那位将领,大爷想想,这世间,多少兵书兵略,能读懂的,已是万中存一。能读懂又能将之付诸实际,灵活运用的,百万中存一。这位练兵的将领,亦是难得的名将啊。”家将感慨一回,“大爷切不可忽视关外军,依属下看,关外军现下已不逊于一流军队。”
谢长允正色道,“阿叔的话,我记下了。”
关外军越是出众,谢长允的脸色越发慎重。尤其是,当初朝廷补充兵源,谢家也塞了不少人进来。自然也有人被分到了关外军,当初林靖立威,杀了的十个人里,就有谢氏旁支。一个旁支子弟的死,谢长允并不太放在心上。只要是长点脑子的,都该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兵初到,必然有下马威等着呢。就这样,还不知收敛,这种蠢才,死也不可惜。
让谢长允心惊的是,当初帝都补充的兵源,皆被林靖打散,重新分营训练。许多训练有成色的,再补充到关外军中。而关外军,则是林靖的嫡系部队。
谢长允足足在荆州住了半个月,方带着林靖给的一箱子白条与账本子回帝都去了。
谢长允走时,林靖很是热情的送他一车湖北土物,至于一道来的万公公,林靖也是一碗水端平,一样的送了万公公一车土特产,万公公那脸,笑得跟朵盛开的小白菊似的,对着林靖那叫一个依依不舍,拉着林靖的手说一千道一万的亲热。不知道的,还得以为这是林靖他亲爷爷呢。
林靖也颇是不舍万公公,再三道,“倘下次再有过来的机会,万叔叔你可得来呀,小侄这头一遭同万叔叔见面,就觉着,咱们爷俩,似是前世的缘法,今生的相见。”这话把徒小三都麻得了不得。
万公公还颇是动情的洒了几滴热泪,此方辞别了林靖等人。
谢长允更是牙疼,林靖为了巴结,连个公公都能叔叔大爷的叫,这可真是林家的家风。谢长允不晓得的是,林靖自幼在宫里长大,许多士族可能对阉人瞧不起什么的,林靖完全没有这样的看法,他小时候除了宫人服侍,便是太监照顾他。林靖在帝都时,林太后身边的大内侍张嘉,现在给林太后守陵去了。林靖待张嘉就一直很亲近,这位万公公,其实也是宫里老人,只是先时林靖不认得他。如今万公公与谢长允一样是钦差,林靖把白条账本给了谢长允,亲自招待万公公,把人哄得乐呵的不成。
当然,这其间肯定有银票的功劳,但,万公公能与谢长允一道过来荆州,这便是陈柒宝信任的心腹内侍。这样的人,眼毒,哪个真心哪个假意哪个笼络哪个收买,万公公又不瞎。林靖自然也有笼络之意,但林靖待他,当真不是那种纯粹对阉人的收买。再加上林靖又很舍得花银子,万公公只可惜这么个大财主怎么不是常驻帝都。
好在,万公公也明白林靖杀了陛下亲爹的事,纵是舍不得林靖,眼下分别在即,也只盼来日能再相见了。
谢长允瞧着万公公那依依惜别的模样,心道,这老太监不知收了林靖多少银钱!
因着谢长允脸上那虚情的假笑,万公公还说呢,这谢公子可真的,如何收了人家靖将军这些银子,还不给人家个好脸呢。这可实在太不像话了,收银子不办事!殊不知,林靖是除了一车土物,一箱白条账本,一文钱都没送谢长允!包括谢长允的随扈,更是连土物都没有了。
不同与谢长允的随扈,万公公的手下,则如万公公一般,给林靖打点的眉开眼笑,深觉阿靖将军是个好人。
于是,这同一个钦差队伍,回朝便是两种说法。
当然,双方都表示了对关外军训练的赞美,都说,关外军可用,训练有素。但,谢国公私下表示了对关外军的担忧,尤其林靖的性情,用谢国公的话说,“天生不驯,而利器在手,眼下尚无碍,日|后如何,老臣尚不敢说。”
陈柒宝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朕既用关外军,便是信关外军。”
“是,陛下心胸,远胜老臣。”谢国公虽这样说,但他何等老辣之人,这位陛下有多不待见林靖,他是知晓的。端看他说此言,陛下并未斥责,便可知陛下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