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熬了四年药?”
来喜用力摇着脑袋,“不是,”
“去年,才开始,熬药,以前,只领饭。”
夏蒹彻底凌乱了。
“我知道了!”夏蒹眼前一亮,“你难道是裴公子的亲戚吗?”
来喜眼神奇怪地看向她,“没有亲戚,我是,师父,带进来的。”
也是,原身还算是裴府的远房亲戚,是裴观烛的表妹呢,也没见裴观烛杀她的时候有手下留情啊!
夏蒹苦笑接茬,“是师父啊。”
“嗯,”来喜点头,“可是,师父已经,走了。”
“嗯?”夏蒹眨了下眼,“走了?”
“嗯,走了,前几年,被赶走了,好多人,里面,就有我师父。”
他这话一落,夏蒹才后知后觉发现了一些自己方才忽略掉的信息。
“你的意思是说,前几年府里赶走了很多人,其中就有你师父吗?”
“嗯。”来喜点了下头。
奇怪。
夏蒹有点想不明白。
裴府对下人格外一向优待,她从来没听说过裴府有赶走过很多下人这件事,原著中也从来没有提及过。
她张嘴正想继续追问,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凝结在她身后的视线犹如实质,夏蒹瞳孔一缩,猛地回过头。
就见裴观烛不知何时站在了门边,苍白的面上挂着一如既往的表情,正歪着脑袋冲她笑呢。
夏蒹撞上他黑不见底的瞳子,总感觉他张嘴就会亲昵喊出一声表妹,整个人都开始不舒服起来,下意识身子往后倾。
“我远远便听到有女人的声音,”他说着话,木履磕碰青石地面,裴观烛今日依旧一身雪色中衣,外披了一件版面略显繁复的墨蓝色长衫,跨过门槛时尾部拖曳,拽下半侧袖子,要掉不掉地被他拢着,显出几分少年雍容的气质来。
他蹲下来,与夏蒹视线平齐,忽然抬起冰凉的手抓住了夏蒹的脸蛋。
夏蒹:!!
“裴、裴公子……”
夏蒹被他抓着脸,声音都变了调子。
“一直问东问西,烦人得要命,”
他弯下身,面孔凑近,近到夏蒹能清晰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黑的纯粹的眼珠,“原来,还是夏姑娘你啊。”
第9章 无关美丑
“夏姑娘跟个傻子这么半天在这里聊什么呢?”
“唔……!”
抓着夏蒹脸的手忽然施虐一般用力,彻底将她的脸捏变了形,夏蒹抬手握住裴观烛冰凉的手腕。
“做什么?”裴观烛看一眼少女搁在自己苍白腕上透亮如玉的手,不明显地皱了下眉。
“唔……木聊森墨……”
“没聊什么?”
夏蒹忙点头。
挤压她脸肉的手指蓦的一松,夏蒹忙捂着印上指印的脸颊往后退了退。
“真的么,”裴观烛眼神复杂,嘴角笑意略含隐晦,垂手抓住了夏蒹外裳下垂着的小穗子,用指头把玩,“夏姑娘可不要欺负傻子啊。”
他这话一出,夏蒹就知道他恐怕是将她和来喜的对话听了个全程。
杀人魔走路怎么也没个声音的!
“真没有,”夏蒹直起点身子,“我只是路过闻到有药香,就进来和他说说话,交流交流而已。”
“交流?”裴观烛又笑了,手指轻柔绕着夏蒹外裳下的小穗子,“夏姑娘和一个傻子交流什么?”
“交流……交流一些心得,”夏蒹看着他纤长手指慢悠悠地摆弄自己衣裳上的小穗子,心下有些怪异,“毕竟我想一直陪在裴公子身边伺候你,见裴公子院里只有他一个下人,所以就和他交流交流……”
她抬眼,就见裴观烛看她的眼神,又回到了初次听到她说想做他侍卫时,那种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了。
……神经病就神经病吧。
夏蒹从身后摸出自己那方木盒,搁到裴观烛面前。
“这是?”
“这是我给裴公子赶制出来的狐裘。”
“呵,”像是戳到了裴观烛奇怪的笑点,少年弯起眼角,“夏姑娘这人确实稀罕,过来相看,结果非说要当我的侍卫,这马上要四月,又给我缝出身狐裘来。”
“留着明年穿呗?”夏蒹递过去,她怕裴观烛转头就将自己连夜赶制出来的狐裘给扔了,“裴公子可要好好对它呀,我为了这件狐裘熬了好几个大夜呢。”
搁在木盒上漫不经心的指尖一顿,裴观烛起眼,意外的没再说什么恶劣的玩笑话,只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探究,“夏姑娘好生奇怪,”
他骨节分明的手撑到夏蒹两侧,墨蓝色衣摆与夏蒹浅粉色长衫纠缠到一起,随他弯腰,三千青丝悬落,如幕帘将夏蒹遮蔽其间,冰凉的檀香味铺天盖自他发梢衣袂间散来,裴观烛忽然凑近,两人几乎鼻尖蹭上鼻尖。
夏蒹长这么大,从来没和男性靠这么近过,尤其裴观烛还长成这副模样,哪怕一开始是怕的,此时一靠到如此距离心脏也不禁开始狂跳。
“夏姑娘喜欢我?”
“啊?”夏蒹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直直看着上方裴观烛漆黑的眼睛,说话语速非常快,“没有啊不喜欢的啊。”
“不喜欢我,熬大夜给我缝狐裘?”裴观烛蹙眉,像是对她的回答不满,冰凉指尖忽然触上夏蒹的下唇,视线直直看着她的变化。
他一向不喜猜不透。
这个夏姑娘,一开始用钱贿赂下人,套话问他的身体状况,一幅怕嫁过来后会守活寡的样子,后来又说不想嫁给他,只想做他的侍卫,今日又忽然给他送狐裘,告诉他这是自己连夜赶制出来的。
裴观烛最不喜这种感觉。
“夏姑娘究竟是喜欢我,”裴观烛指尖轻划,如一把冰凉的钝刀划过夏蒹的下唇,“还是如你所说,单单只想伺候我,照顾我?”
“我……”夏蒹脸颊都烧得慌,“我不喜欢裴公子,都说过了的。”
“那你的嘴唇怎么会这么烫?”裴观烛不明白,“我听闻,女子只有见到自己恋慕的对象时才会脸热心跳,夏姑娘既然不喜欢我,为何也会这样?”
“夏姑娘莫非,是对着不喜欢的人也会脸热心跳的体质吗?”
他一句又一句,给夏蒹问恼了,顾念着身后还有个人,她更是心里羞耻感直线上升,抓住裴观烛的手,“说这话的人是没跑过步吗?”
她身子往后退,再不让裴观烛碰她了,“人会脸热心跳,不仅仅是遇到恋慕之人,遇到好看的人也会!跑步也会!有些时候就连看到美男子或美女子的画像都会!这不仅仅只有女子,就连男子也会!”
“荒唐,”裴观烛收回手,在她正上方手法轻慢挽起长发,露出苍白的脖颈和衣襟下明显的锁骨,“我可从来不会。”
夏蒹在心里嚎叫,你跟正常男的能一样?!能一样?!这本小说里女主角几乎万人迷属性,跟你共处一室你第一想法都是拿斧头劈死她,谁能让宁脸红心跳啊!
“反正我们都会。”
“好笑,”裴观烛视线移转,落到夏蒹身后,“来喜,你看到美人或美人的画像可会脸红心跳?”
夏蒹:……
夏蒹回身,果然就见来喜沉默地摇了摇头。
少年哼笑两声,漆黑的眸子被从窗棂外渗进来的日头填上一抹雪亮的光。
“看吧,果然还是夏姑娘比较奇怪。”
“我才不奇怪,”夏蒹没生气,“反正裴公子等以后就明白了。”虽然依她看,是希望渺茫了。
让裴观烛看美女脸红心跳?那还不如直接让他去跑个一千五百米。
“我要先回去了,这狐裘裴公子回去试一试,尺寸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夏蒹拍了拍裙子,从地上站起来,正要绕过裴观烛过去,忽然被他踩住了外裳衣角。
“哎!”夏蒹险些被绊倒,也有些恼了,“裴公子又做什么!”
“等以后就明白了又是什么意思?”裴观烛起身,“夏姑娘总是会说我听不懂的话。”
“就……”夏蒹不知道这有什么可让人听不明白的,杀人魔明明比谁都机灵,“就是以后你遇到符合自己品味的人,就有可能会心跳加速吧,虽然我也不太清楚。”
“符合我品味的人?”裴观烛蹙起眉,“那我早遇到了。”
“啊?”夏蒹瞪大眼,她怎么没听说过,“谁啊?”
“他。”裴观烛食指一抬。
夏蒹顺着他指的方向回过头,来喜扬起比常人稍大的脑袋,睁着双略显迷茫的绿豆眼看了过来。
夏蒹:???
“那裴公子的品味……”夏蒹看着来喜的五官,艰涩开口,“嗯,挺好的。”
……
“柳姐姐,”夏蒹坐到柳若藤对面,“你看看我。”
“怎么了?”
“我的相貌,在你看来怎么样?”
“夏姑娘五官端秀,是不可多得的妙人。”柳若藤唇边挂起浅笑,没想到一向聪明机警的夏姑娘也会问这种小女儿家才会问的问题。
夏蒹转向屋内唯一的异性,“许大哥,你认为呢?”
许致与柳若藤对视一眼,三人相处数天,主角二人早已经将夏蒹当妹妹看待,女子在意颜色实属正常,听闻今日夏姑娘又刚去完那位裴公子院里回来,难保因恋慕对方从而愈发在意起自己的相貌。许致神情认真看了看夏蒹的脸,温柔肯定道,“我与师妹看法一致。”
怪了。
这两个土著人的审美也都挺正常的啊?
破案了,不是她的审美有问题,也不是当下以绿豆眼厚嘴唇大脑袋为美,是裴观烛的审美有问题。
幸好她一开始就没有痴心妄想着让裴观烛爱上她,而是想当个侍卫丫鬟之类的跟在他身边,否则以她这张完全不符合裴观烛审美的脸,估计会被他拎着斧头砍八回脑袋。
“嗯,那我就放心了,”夏蒹表情严肃了些,“我今日过来,是有些新发现。”
“什么新发现?”二人听了这话,一个拉竹帘一个关屋门,搬着椅子坐到了夏蒹身边。
“我今日在院里游玩,听到花坛对面有奴役聊闲话,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
“我听到有粗奴,在感叹前几年府上曾赶出去过一批下人的事情。”
“什么?”柳若藤出声,眸中是显而易见的震惊,“我与师兄调查数日,从未听说过这件事啊。”
“我也是头一次听说,”夏蒹直直看着她,“我们府上对下人一向格外优待,几年前曾赶出去一批下人这种事,我也是从未听说过。”
“夏姑娘没有绕路去问问那个人具体情况吗?”许致问。
夏蒹一脸愁绪,“事实上我也正准备绕过去追问两句,可大抵是脚步声重了些惊扰了那几个偷懒的奴役,一下便作鸟兽散追不着了。”
“原是这样。”柳若藤面目严峻。
夏蒹笑叹口气,男女主可真不愧是师兄妹,一思考问题就连周边的气氛都变得严肃了很多,“就是这样,柳姐姐跟许大哥你们听听就可以,谁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呢?”
许致笑意温柔,与裴观烛那种让人不舒服的笑不同,他眼中都带笑意,“多谢夏姑娘将此事告诉我师兄妹二人,是真是假,且等我们之后再查查吧。”
第10章 少女娇容
“嗯,也记得把查出来的结果跟我说说呀。”
夏蒹在男女主这边制造的人设是喜欢八卦且很有探知欲的少女,将自己查到的零碎消息告知主角二人也是为了能更快的知道真相从而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柳若藤自然点头,“夏姑娘放心,我们若是查到什么线索都会告诉夏姑娘的。”
三方会谈结束,柳若藤起身拉开竹帘,正午日头正盛,将她笼罩其间,身上红衣鲜亮如火,用腰封勒着的腰肢劲瘦笔直。
许致开了屋门,撩起青色衣摆坐回来,露出来的腕间袖口闪亮生辉。
“咦?”夏蒹这才注意到主角两人今日着装光鲜,“柳姐姐许大哥你们俩今日怎的穿的如此郑重,是要出门吗?”
“嗯?”柳若藤坐回来,“夏姑娘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夏蒹有些茫然。
“是晚上府里有宴,说要款待我们和……那几位江湖术士。”
提起江湖术士,许致下意识皱了下眉。
“原来是这样。”夏蒹点头,想起上一次陈夫人设宴的经历,动作隐晦的摸了摸自己伤口未愈的左手腕。
……
如柳若藤所言,夏蒹从主角二人居住的院里出来,回到自己的庆铃院后,便听芍药说起了陈夫人晚上要大摆宴席,招呼自远道而来的江湖人士们。
“好大的阵仗呢,请了好几位厨子,现在前院都快没下脚底了。”
芍药给夏蒹翻出晚上赴家宴时准备穿的衣裳,去外头召唤了婆子拿了火斗熨烫衣裳压出来的褶皱。
夏蒹隔老远便听到一片人声喧闹,出去抬起脚望了望对面,果然就见月亮门对面的院子里步履不停绕过一个又一个端着锅碗瓢盆金丝桌布忙忙碌碌的下人,月亮门后透光的屏风映出对面黑压压的人群,隐约间甚至已经能隔着老远闻到热油淋上葱蒜的香味。
这股饭香味临到傍晚时分越加浓烈,芍药给夏蒹穿衣裳的时候都忍不住流口水。
“你跟着我,带上食盒一会儿多装点回来,分给宋妈妈她们一起吃。”
“表姑娘你真好!”芍药好高兴,给夏蒹梳妆时都比平日里更用心了些,盘了个漂漂亮亮的垂挂髻。
主仆两人出了院子,过两扇垂拱门,一盏盏明黄宫灯挂上沿角,映亮一泼青石地面,倒映夏蒹身上襦裙在行走间晃出片片细闪。
“芍药,”夏蒹提着裙角,“大表兄今夜会到吗?”
“这个……奴也不太清楚呢,”芍药道,“大公子体弱,不喜欢这种场合,平日里一向是不去的,不过如今有姑娘在,说不定大公子今日也会去呢。”
芍药说话儿哄着她高兴,夏蒹的关注点却被一句话带偏,“大表兄平日从不赴家宴么?”
“从不,”芍药摇头,一丝犹豫也无,“大公子体弱多病,再加年少早慧,自十二岁时考中秀才之名后身子便一年不比一年了。”
“他得的究竟是什么病?”夏蒹问。
原著中裴观烛便常年吃药,可是作者从来没描述过裴观烛的具体病因,且裴观烛又具备着做杀人魔的优秀天赋,生一张观音慈悲面,看似柔弱却天生怪力,心狠狡诈动作灵敏如鬼魅,在如此不可撼动的恐怖强大面前,裴观烛有病需要吃药这点就好像是作者在他的人设上添置的可有可无的一笔,任谁也没有注意过。
可是现在夏蒹得注意了。
没了主角光环,裴观烛这病是很有可能会让他死的。
“唔……”芍药也说不大明白,“只听闻是自胎中带病,天生体弱,其他的奴也不太清楚了。”
“他就没说过自己哪里不舒服么?”
夏蒹追问一句,芍药正要回话,忽然听对面传来“噗通”一声怪响,主仆俩人吓了一跳,芍药面色突变,赶忙护到夏蒹身前,提起宫灯往前方探去。
“是……是谁在那里!”芍药声音打颤。
夏蒹从后探出点身子,一眼便看到对面荷花池边坐着个人,夜风拂过,吹动他墨发之上红色发带纷扬,这声质问没换得他回头,人家攥着把鱼食,捻起一点扔进去,就要往里“噗通”一声砸下一块小石头,简直恶趣味。
“我知道是谁了,”夏蒹拽了拽芍药的衣角,“芍药,你先去主厅吧,和姨姑说我有事耽误,一会儿就到。”
“夏姑娘是被何事耽误了?”
对面人开口,“噗通”几声将手中几粒石子簌簌扔进荷花池里,拍了拍沾染了鱼食的手,从青石块上下来,木履磕碰地面,他墨发半束,长垂至腰际,信步至主仆二人跟前。
芍药早就傻了,她在府中几年,根本就没怎么见过大公子,上次她陪伴姑娘去主厅时也只是垂着脑袋匆匆一瞥。
大公子这副相貌打扮,实在不似美丰仪,高气度,习文厌武的裴府会培养出来的文雅公子。
反倒是阴森得有几分邪性,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极为不善,透着几分明显的厌恶。
“表……表姑娘,”芍药也不知为何心里抖成这样,“那奴就先去主厅了,表姑娘也要快点过去啊。”
“嗯。”夏蒹点了下头,看着芍药走远,视线才转到裴观烛面上。
“裴公子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在等夏姑娘,”裴观烛言,忽然举着手落到夏蒹脸前。
一股令人作呕的鱼腥味扑鼻而来,他掌心湿亮,还沾着未拍净的鱼肉糜,夏蒹皱起脸赶紧捂住口鼻,“唔——!”
“可是夏姑娘太慢,等到我手都染了味道。”裴观烛眯起眼,此处无灯火,更衬他一双眸子黑且暗。
“……裴公子等我做什么?”夏蒹被他身上沾染的鱼腥味恶心的有些难受,真是个疯子,夏蒹都不知道该去说什么才好了。
“不知道呢,”裴观烛动作悠闲,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自袖间掏出方手帕擦了擦手,方才将未擦净的手对她抬起来的动作就好像只是他一个小小的玩笑,“只是听闻今日府中有宴,我想和夏姑娘一块儿去。”
“啊哈哈……”夏蒹也猜不透杀人魔在想什么,反正肯定不是在打什么好算盘。
荷花池距主厅几步距离,二人还没进屋,便听一片人声吵杂,有传话丫鬟眼神奇怪将二人领进屋,饭厅内依旧是一群丫鬟婆子穿的花红柳绿,面色红润一个个都在笑着好像扎的纸人一样杵满墙围,夏蒹紧跟在裴观烛身后,心中莫名其妙就没有头次赴宴的时候那么怕了。
明明这次主厅氛围比上次不遑多让,甚至因为多了些穿着奇怪的江湖术士还要更恐怖了一些。
可是夏蒹莫名地一点都不慌了。
因为她身边站着的可是全书中最恐怖的杀人魔。
她碎步绕到裴观烛身边,二人躬身敬礼,夏蒹抬起眼就见坐在正位的陈夫人半张着嘴,瞪着空洞洞的眼睛看着她们。
旁边的婆子见陈夫人一直不让二人落座,轻轻拥了下陈夫人的胳膊,“夫人?”
“噗。”身边人发出一声嗤笑,夏蒹起眼,就见裴观烛目视前方,一副心情极好的样子。
夏蒹:……
不会专程在荷花池前等她,为的就是和她一起进来吓唬陈夫人的吧?
那他为什么不干脆自己来,还要拖她一起下水,难道是想表达和她感情不错吗?
陈夫人恐惧裴观烛,连带着看夏蒹的眼神都变了,上次还让夏蒹坐到自己身侧,这次直接面色惊慌一声不吭,得亏是身边坐着不少驱邪大师壮胆子,不然估计又得发了疯跑出屋去。
夏蒹也不想和陈夫人坐到一起,她脚步径直绕过一众人坐到了主角团身边,还没来得及和柳若藤打声招呼,就闻到一股清冷檀香,是裴观烛坐到了她身边。
夏蒹:……
夏蒹微微蹙起眉转过头,她虽然平日里对裴观烛卑微,可这也不代表她就愿意当个不明不白的工具人,裴观烛讨厌她讨厌到恨不得杀了她,她不信方才裴观烛在荷花池专程等着她这一举动没存什么歪心思,恐怕就是想要将她对外划进自己的阵营,要么就是他误会了自己和陈夫人的感情,想要她和陈夫人反目成仇,互相残杀,这两个猜测,总之结果受伤害的都是她。
目光交错,裴观烛视线落到夏蒹眉心拧起得疙瘩,眼神微怔,忽然凑到她脸前。
“夏姑娘生气了?”
他突然凑近,夏蒹没防备被吓了一跳,身子下意识后倾,没想木椅摇晃,她身子不稳,直接就要摔下去。
“啊——!”夏蒹发出短促的一声叫,一双冰凉的手迅速抓起她胳膊提着她的腰直接就将她拎了上来。
木椅摔到地上,发出巨大声响,一时之间屋内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夏蒹紧紧闭起的眼这才缓缓睁开。
“夏姑娘今日怎么回事?奇奇怪怪的。”裴观烛也没料到夏蒹会有这么大反应,神情惊奇又好笑,没想夏蒹忽然打落了他的手,说了句难闻,谢绝了丫鬟帮忙,自己搬着木椅坐了回去。
裴观烛登时黑了脸。
二人之后再没聊半句话,陈夫人坐在主位看了又看,与身边一身黑衣的胡人术士对视半晌点了下头。
“冲喜是好招数,洗净污秽也是最重要的,”术士用撇脚的汉语说道,自口袋里掏出一堆铜币捧给陈夫人看,“这是净晦铜,是从冬周南山寺带来的,拥有的人可被保佑平安,驱除灾厄,夫人可以自己留好,也可以发放给亲人。”
“多谢大师,”陈夫人感恩戴德,兴许是身边这位大师实在厉害,她今日精神都显得正常了许多,她将那堆铜币递给了自己的儿子,“卓奴,你个头小,现在去把这个分一分。”
卓奴点头,捧着铜币正要下凳,忽然被母亲拉住。
陈夫人弯下头,用气声在耳边道,“这净晦铜是好东西,可不要给镜奴,听到没?镜奴那份你自己留着。”
“好的,母亲。”卓奴应声,不高的个子穿梭席间,将铜币发放给每一个人,很快发放到主角团这块。
“这是何物?”许致接过一枚问道。
“是净晦铜,保平安除晦的好东西。”卓奴回道,让柳若藤和夏蒹也一人抓了一个,便捧着铜钱要走。
夏蒹轻轻哎了声,她方才闹脾气搬着椅子离裴观烛好远,压根没注意到卓奴发放净晦铜的顺序,回过头便见裴观烛还坐在自己的位置,满身清冷,苍白指尖划着青花瓷盏,看着对面两个男人对着烛火打量净晦铜。
他没收到吗?
“裴公子。”夏蒹轻轻喊了他一声,搬着自己的椅子拖到裴观烛身边,靠得极近。
“作甚?我身上味道难闻,可别熏到夏姑娘了。”裴观烛面上笑容清浅,目光疏离,乍一看是和初次见时没什么区别,可眉眼之间却添了三分烦意,看了夏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不难闻不难闻,”夏蒹轻轻道,“我有礼物送给裴公子,你伸伸手。”
“什么?”裴观烛没动,视线生疑。
少女的面容在烛火下温暖到不可思议,眸光清亮,声音微软,“裴公子伸手啊。”
裴观烛与她僵持片刻,认命般伸出苍白手掌。
夏蒹郑重其事的,将自己手上的净晦铜搁到了裴观烛掌心里。
裴观烛看清了,嗤笑出声,“我还当是什么,夏姑娘真以为我稀罕要这个?”
“没有呀,”夏蒹弯下身子,距离也学着裴观烛靠得近了些,扬起笑脸道,“是我自己想给裴公子,听说是好东西呢,保平安除晦气的,我把我的给裴公子,裴公子稀不稀罕的我管不着,是我乐意给。”
晃晃烛火映到少女清浅眸底,照亮她白皙如玉的一张俏丽面,她弯起嘴角,视线亲昵,笑得像只娇俏的猫儿。
裴观烛视线发怔,忽然皱起眉。
“夏姑娘笑的好生奇怪。”
第11章 初次共梦
裴观烛说完那句话,便攥着净晦铜回去了。
夏蒹低眼,注意到搁在他面前的玉箸顶端连一腥油沫也未沾,心思揣揣吃完这顿饭,临走时被人喊住。
“表姑娘,”陈夫人身边伺候的王婆子站在台阶上,“夫人喊您过去,有话要说。”
“哦。”夏蒹将自己手上提着的那份食盒交给芍药,踏上台阶。
“王妈妈,姨姑喊我什么事呀?”
“表姑娘进去便知道了。”王婆子冲她笑了笑,可大抵是平日里习惯了假笑,此时哪怕对夏蒹的笑是真心实意的,也不免几分假态。
她带夏蒹到右偏房,那是陈夫人居住的屋子,连墙皮都染满了檀香味,人正盘着紫檀佛珠坐在塌上,见她来了,开门见山,“明日你与镜奴一同去静寺池小住四日,那边已为你们分好住处。”
说完便没话儿了,夏蒹揣着满脑袋问号正要行礼告退,陈夫人忽然面无表情呐出句话。
“我听闻是你把井封上的?”
“是。”
陈夫人“嗯”了声,面上多了点儿笑模样,“回去早些安歇吧。”
……
一夜里发生多件搞不明白的事,夏蒹辗转反侧,好不容易要睡着了,忽然听到“啪”一声响。
她赶忙从朦胧睡梦中挣扎而出,发现自己戴在脖子上的黑水晶吊坠忽然泛起莹莹浅光。
“恭喜宿主,获得绑定角色裴观烛5点信任值,当前已自动开通共梦模式,请宿主做好传送准备,3——”
“哎!什么信任值?”
“2——”
“1——”
夏蒹眼前白光一现,再一睁眼,眼前的光景不再是黑夜中静谧的卧榻,变成了刺目的阳光,抬头是满树绿叶摇晃,阳光从树叶缝隙间寸寸泄漏,化成片片光斑,落到夏蒹的脸上。
夏蒹垂头,自己手里抱着个脏兮兮的木盆,里头堆满了还没洗的脏衣裳,最可怕的是她的手,遍布皱纹,黑黄且胖,指甲缝里还卡着不少脏兮兮的污泥,十分不符的是腕间带着一个闪亮亮的金镯子。
“这……”
夏蒹深呼吸了几口气,勉强让自己定下心来,“这是怎么回事?这里是裴观烛的梦吗?”
“算也不算。”
“什么意思?”
系统:“这里是一世界,也就是书中的世界,宿主生存的世界属于二世界,按道理来说两个世界是绝对不会共通的,但是可以用梦境作为媒介。”
“宿主是外来人,无法用梦境做媒介穿越,所以我们只能通过绑定角色裴观烛的梦境来让宿主穿越到一世界。”
夏蒹心里想骂人,这叫什么共梦啊?不就是通过人家裴观烛做梦的时候送她穿越吗?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刚才说的信任值是什么意思?”
“是绑定角色裴观烛对您的信任值,未凑满也不影响之后判决,只是可以用信任值兑换一样东西,算作我们送宿主的金手指。”
“你说这个那我可就精神了,什么金手指啊?”
“蛇蝎美人,天生怪力,心狠手辣。”
夏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