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松连哼都没哼一声,当场倒地。

张岳看见了东霸天把卢松剁倒后还呲着的两排白森森的牙,这两排白森森的牙在东霸天那全是鲜血的脸上,格外的刺眼。

最后这一下,东霸天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剁完卢松以后,他自己腿一软,也要倒,又是一枪刺扎在了冰面儿上,又没倒,他那哈喇子拌着脑袋上淌下的血,一滴接着一滴的滴答到了冰面上。

爷们儿就得戳着,死也得戳着。

胡司令赶紧扶住东霸天,不扶东霸天,东霸天随时都可能倒。

土匪大院的人扶起了卢松,但是卢松的意识显然还没清醒,腿还是软的,不使劲扶着肯定马上又倒。

在东霸天和卢松对砍的时候,没一个人说话,没一个人助威也没一个人骂。

此时分出了胜负,还是没人说话。

东霸天一说话就流口水:“卢松…明天前,一千块钱。”

“…”卢松半睁着眼睛,没回话。

“走…”

东霸天是被人架出去的,直接架到了医院缝针。

卢松基本上被人抬出去的,也直接进了医院。

这次文斗过后,我市的江湖中出现了第二个“50后”脑残,谁啊?!卢松啊!此脑残非彼脑残。啥叫脑残啊?最坚硬的头盖骨被砍坏了呗!

谁是第一个“50后”脑残啊?刘海柱!

张浩然擂在刘海柱脑袋上的那一钢管,给刘海柱脑袋砸漏了!砸出了个窟窿!砸出了窟窿还能活?

当然能活,刘海柱不就活到了现在吗?!活的还好着呢。

第二十三节、人情债

东霸天清楚的很,陈玮峰这下算是完了。要是个普通人干出陈玮峰这样的事来,或许只会判个十五年或者二十年的,因为毕竟是蔫土匪捅刀子在先。但陈玮峰不同,他在全市所有的派出所里都挂着号,恶名在外。同样的罪行陈玮峰就得罪加一等,而且,犯了事儿的陈玮峰又畏罪潜逃,再罪加一等。

这下陈玮峰还能有好?肯定不是死刑就是死缓。

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如果是东霸天跑路,或许还说不定真能在外面扎了根隐藏个十几二十年,因为东霸天这智商在那摆着呢。可陈玮峰哪有东霸天这智商啊?能在外面跑上个一年半载不被抓住已经是奇迹了。而且,陈玮峰跑出去的时候没带钱没带粮票,不再犯罪怎么活?肯定是跑到哪儿罪就犯到哪儿。这样下去,没几天就得完蛋。

在杨五家那冰房冷屋里,东霸天辗转反侧又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别人犯愁还能挠挠脑袋,可东霸天连挠脑袋都不能挠?为啥啊?!纵横交错阡陌交通整整十道大刀疤,谁自己挠脑袋啊?!那得多虎。

半夜,冯朦胧来了,看样子是才录完笔供。坐在东霸天旁边一句话都不说。东霸天也没问,问也是白问。这哥俩儿沉默了足足十分钟。

“哥。”还是冯朦胧先说话了。

“恩…”

“你说陈哥要是被抓着,能判死刑吗?”

“…”东霸天没说话,他又不是法官,他要是法官,他宣判陈玮峰无罪。

“哥,你说如果我不找陈哥来吃饭,他或许就不会犯这么大的事儿,是吗?”

完了,冯朦胧心里有阴影了。

“二子,你别瞎琢磨。这蔫土匪是出了名的蔫坏,他盯着陈玮峰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不动手他明天也得动手,今天也好,他不是把蔫土匪给干死了吗?要是今天你不提醒他一声,说不定他就被蔫土匪捅死了。一个是捅死别人,另一个是被人捅死。你选哪个?!”东霸天就是会开导弟弟。

“当然是捅死蔫土匪啊!”

“那就对了!总比被人捅死好。再说,陈玮峰也未必会判死刑。”

“是吗?我觉得也未必是死刑。”

东霸天没再说话,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东霸天对谁都没耐心,就对弟弟有耐心,那耐心跟张浩然老师教导三十个流氓弟子差不多。

“白鸽呢?”东霸天问。

“在家呢,也刚回家。”

“恩。”

“哥,你也回家吧。现在出了人命,你在外面不安全。”

“我?你就别管了,你先回家吧!”

冯朦胧走了,东霸天还是睡不着。

冯朦胧的确不欠陈玮峰什么,但是东霸天却欠陈玮峰的,而且欠的还太多。具体的事儿就不说了,单说陈玮峰走上混子这条路,东霸天就居功至伟。如果没有东霸天,谁能想像小时候连蚂蚱都不敢动手去抓的陈玮峰会成为掐脖王子?而且还敢于在闹市的街头杀人?东霸天在不自觉中,一直在把忠厚的陈玮峰当枪使。

还有陈白鸽,东霸天不知道也没注意陈白鸽什么时候由一个小女孩变成了个大姑娘,等东霸天发现陈白鸽已经变成了个大姑娘的时候,陈白鸽已经跟他手下的那群小兄弟混在一起了。再后来,陈白鸽又去当了鸽子,彻底跌进了万丈深渊。

东霸天愧对这兄妹俩。

或许连冯朦胧都不知道他临上警车时的那句“陈哥让你照顾白鸽”对东霸天的冲击有多大。陈玮峰已经决定一辈子不理东霸天了,而且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真的能做到。但是在逃亡之前,还是把妹妹托付给了他。

这叫什么?这就叫信任。

欠陈玮峰的,东霸天基本上是没办法还了。现在东霸天能做的,是对得起陈玮峰对他的信任。

这血债,只能用人来还了。

东霸天必须现在就要见陈白鸽,因为现在陈白鸽的人身安全都有问题。蔫土匪死了,陈玮峰跑了,谁也不能保证土匪大院没人会对陈白鸽下手。

东霸天起床,穿衣服,出门,外面真冷,东北昼夜温差大,有时候白天都接近零度了,到了晚上又是零下二十度。冻得上下牙不停撞击奏出了交响曲的东霸天敲开了陈白鸽的家门,形容憔悴的陈白鸽拉开了大门,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来了”。

东霸天才注意到:陈白鸽现在不仅仅早已成了大姑娘,甚至脸上已经多少有了些沧桑。

白鸽今年是22岁还是24岁?东霸天有点儿想不起来了。

回到了房间,陈白鸽合衣钻进了被窝,盯着天花板,一句话也不说。两只一向流光溢彩的大眼,今天黯然失色。

东霸天坐在炕沿,认真的端详着陈白鸽,心里肯定泛出五个字:这孩子,命苦。童年父母双亡,青年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哥哥,早已是被众人所唾弃的破鞋,而且,前段时间又被轮。虽然最后东霸天为她出了头,她也挺感动,但是她真宁可东霸天不为她出这个头。因为这样一闹,两个团伙就有近百人都知道了这事儿,很快就会被全市的人都知道。以后想嫁人?不太可能了,谁能承受得住这个社会舆论?就算是来自农村的劳改犯,也未必会要她。

“吃东西了吗?”东霸天问。

“没。”

“你别太担心了,你哥哥那么聪明,不会被公安抓到的。”

“…”陈白鸽无奈的笑,是那种对生活丧失了希望的麻木的笑。

“你怎么想的?以后咋办?”

陈白鸽沉默了半晌,说:“哥,还记得我第一次当鸽子吗?”

“记得,怎么了?”

“那次,我真爱上了那个小伙子,我真不想回来了。”

“那你怎么不跟我们说呢?”

“我不敢说,再说,我已经答应了你们要回来。”

“你…”

“哥,我还想再当一次鸽子。”

“恩?”

“当一个再也不飞回来的鸽子。我要找个农村的穷苦人家嫁了,然后一辈子也不回这里了。”

“…”东霸天没说话。其实,东霸天在来之前已经打定了主意,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哥,你说行吗?”

“白鸽,你哥临走之前,让儿子嘱咐了我:让我照顾你。”

“恩,二哥也跟我说了。你看看,我就知道你们俩肯定能和好。你们俩这不是和好了吗?这样多好。就是不知道,我哥啥时候能回来…”陈白鸽的眼神里好像是有了点儿喜悦。

东霸天就算是铁石心肠,现在也该被眼前这个仿佛是在说梦话的姑娘打动了。他仿佛是回到了20年前,陈白鸽又成了他怀里抱着的那个咿呀学语的天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