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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棠一身亲卫装束,打马赶上柴兴身边,远远缀着赵徵的王旗,望东急行军而去。

  这一趟,他们的目标是会阳平原。

  前军是钟离孤,后军是柴武毅,两部届时互为左右翼,将直扑平泉、桐阴关。

  这次七点大战,战前吵得非常厉害,双方扯皮了很久才最终确定谁负责哪几点。

  呈“l”形的七个点,赵徵拿下的是沙头山、会水、夏原,皇帝拿下的是碌城、汕阴、回陵、沽介。

  而两边却都在暗中计划把位于“l”形空白处的第十点和第十一点平泉和桐阴关拿下。

  一旦拿下这两个点,即差不多打开了南梁东部繁庶区的西大门,再回头包抄一取下宿陵,南梁被大魏吞下一半,而得平泉桐阴关者就会彻底在整个南征占据上风!

  这是承前启后的至关重要一点,皇帝赵徵谁也没吭声,但都在抢。

  这次大战的敌手也非常厉害,大魏兵马皇帝赵徵各率二十余万,共四十万许的大军,而南梁紧急调兵遣将,全国兵力都差不多逼到西线来了,七十万的大军,从宿陵到平泉,三条重大的防线驻守每一处要塞。

  这仗并不好打的。

  而皇帝为了卸去柴武毅钟离孤这两个心头大患,不惜把原先他预备着挺进南梁京畿的南征最后一场大战才使的两条重大暗线,都尽数启动起来了。

  黑黢黢的夜,一线清冷弦月被厚云遮蔽,皇帝驻马在高丘上,远远望着东边声若雷霆的赵徵大军,他冷冷一笑。

  “给戚时平侯万钧那边传信,一切按原定计划进行!”

  戚时平,侯万钧,南梁十二大将之一。

  能不能打另说,但混到这份上,真本事肯定有一些的。只不过,南梁朝堂军中风气并不好,真正刚直不阿的人或出身不够的人很难混得到最顶层。

  出身世家,想得就多,想延绵家族显贵的欲望就更强烈。

  而在南梁这个大染缸染着,底线很容易就会降低,皇帝花了很多时间和心思,最终被他成功发展出了好几个。

  其中这戚时平和侯万钧,是已经坚定决定倒向大魏的了,并且还打算带军相投。

  这二人,皇帝原本打算用于南征最后一战,有内应便能轻易而举击溃南梁最后一道防线。

  可现在,迫于赵徵的强势崛起,他不得不提前使用了。

  这是皇帝在南梁军中最大的底牌。

  埋于钟离孤柴武毅军中的细作,会在司南和动向等重要方面动手脚,只要钟离孤和柴武毅一率部往平泉和桐阴关去,必陷入包围圈,必死!

  这是阳谋。

  而钟离孤和柴武毅却必会率兵往平泉和桐阴关,无他,作为此战最重要的两点,赵徵必会将其委于他麾下为首的这二人,不会有其他人。

  旁人越不过柴武毅和钟离孤。

  换了旁人上赵徵也不会放心。

  这总一开始,就是个必成之局。

  ……

  会原和平泉桐阴关的地理关系,即如一个“v”,赵徵在中,而柴武毅和钟离孤分别在两翼,这是互为犄角之势,前后呼应,能彼此驰援。

  至于沙头山和夏原,前者水战,交给吕衍;后者则是陆战,交予杜蔼。

  赵徵本人率十万大军于会原,与南梁急行军火速赶至的南梁十五万主力之一展开大战。

  赵徵和南梁那边的大将张琼山,是谁也没想到后续的发展,激战到一半,与张琼山搭档的大将军戚时平突然掉头西去了!

  他本奉张琼山之令,拢五万精兵绕侧翼自后方咬向赵徵的,可他绕到一半突然就率军跑了!

  张琼山:“???”

  他大吃一惊,而麾下兵士因这突如起来的状况哗然失色,被山南军抓紧机会,狠狠一冲压上去!

  张琼山:“他是不是疯了?!戚时平他娘的在干什么?!他是不是想死?!!”

  张琼山目眦尽裂,但战况陡然大变,不得己,他只能嘶声厉喝:“传令,稳住!收缩!!快!!”

  激战到一半同袍突然跑了小半,普通兵丁心神大震,不是轻易能安抚得住的,张琼山不得已,只能佯作一脸镇定,装出戚时平只是奉他之命行事的样子,其余将领一看心中一定,由上而下辐射,这才勉强止住了慌乱之势。

  沈鉴云匆匆收回视线,却急声:“不好了,殿下!马上下令急攻啊!!”

  他急得声音都劈了!

  而事实上,方才一瞬色变的不单单是张琼山,还有赵徵及其麾下一众的中上层大将!

  那戚时平这就跑了,率的是他麾下五万精锐,而观其动作之利索,很可能是早有预谋的。

  而他跑的方向,恰恰好正是柴武毅正率军急行军攻去的平泉。

  就在这状况突然发生之际,极远处尽头烟尘滚滚,纪棠勒住马,不知为何,心脏突突狂跳起来。

  她和柴兴对视一眼。

  两人心里都很不安。

  柴兴由于带着她,主动请缨压在后军,这边消息来得最快,远处哨兵狂奔而至:“报!南梁戚时平部原率军急绕欲袭我后军,……但不知为何,突然跑了,掉头向东北!”

  东北,那肯定是平泉方向了!

  纪棠第一时间想到皇帝,后脊忽一阵寒意直窜天灵盖,她一个激灵,立即高喝:“陈达,刘元,去!赶紧的,你们快去!!马上快马追上柴武毅部,告知此讯!!”

  “原定的讯兵都去!!”

  纪棠急声:“去告诉阿徵,原定支援柴国公的分兵,马上就动身!!”

  陈达刘元立马就动身了。

  可谁料,他们亲自打马急赶过去后,却带回来一个让人大惊失色的消息!

  “柴国公不见了!!”

  刘元急声道:“我们跟着追上去,追了一路,国公所率中军却不在原定进军路上!”

  陈达他们抢在戚时平大军前头追了上去,快马追了快一百里的路,将将要到平泉了,找到了柴武毅的三支分兵,不见了两支,其中包括柴武毅所在第四路!

  路上他们已经察不妥,急忙分散多股寻找,甚至察觉了颜遂所率的抢攻平泉一路分兵,却还是没找到柴武毅,陈达大骇,急急叫刘元回来报讯,他自己还在那边找。

  “怎么会这样?!”

  纪棠刚打马艰难穿越战场赶到中军那边,就听到这个噩耗,赵徵和纪棠几乎是马上就想到这事的关窍:“不好,司南!”

  陌生之地行军,靠的是太阳星月和司南,其中后者至关重要。

  也不知是不是滚滚硝烟会感染的天地,每逢大战很多时候会遇上阴天,这次也是,盛夏正积着雨,连日来阴了四五天,厚厚的云层积聚,日光月影一丝都不见。

  那就全看司南了。

  假若司南出来问题,后果将不堪设想!

  ……

  柴武毅和钟离孤这一回,却当真陷入了绝境。

  且说柴武毅。

  他这趟是去偷袭,故兵分五路,急抢在皇帝那边奔向平泉,二万柴家军精锐跟着司南急行军一夜,至天明后的辰时,他突然发现不对了!

  柴武毅率部沿着河水疾奔,哗啦啦洺水湍急奔涌,他跨在马上,原本是巡睃步兵情况,余光无意瞥见不远处的河水,心却无端一突!

  ——洺水是自南往北的走向,而眼前擦肩的这条河流,不但水偏清且湍急,和他战前了解的洺水有点点对不上,且最重要的,这水流是左往右的!

  柴武毅左手边是北,而右手边是南。

  天空乌云越积越厚,闷闷压下来,酷暑时节,所有人包括马都大汗淋漓,柴武毅顿了一下,慢慢转过身来。

  他驱马行至分兵最前方,不远,也就百来丈,最前方牢牢护住司南盘的,是他的嫡亲的堂侄儿柴信。

  柴武毅策马过来,柴信无意间回了回头,才发现了他,柴信吃了一惊:“叔父,您……”

  在看清身后的人是柴武毅那一刻,他瞳仁急剧一缩!

  “把司南盘给我。”

  柴信僵住,身侧的堂兄弟柴遣和族弟柴鸣见他不动,有些诧异,柴信眼睫颤了颤,不得不慢慢将司南盘托起递上去。

  军中司南盘不算少,单单他们一路分兵就有三个,柴武毅把其中一个交到堂侄儿手里,就是以防万一。

  可他接过司南盘一翻,却见盘底中部缝隙一侧,正牢牢卡着一块磁石。

  “锵”一声锐鸣!

  柴武毅勃然大怒!把司南一掷,银光一闪,他闪电般抽出佩剑,“咔嚓”一声,颈脖热血喷涌,柴武毅一句辩解都不听,直接把柴信劈了。

  “竖子尔敢!!!”

  柴武毅怒不可遏,然头颅一滚落地,他眼尖,却落在对方一直被领子遮挡的左颈下侧。

  他立即跳下马,俯身定睛一看,肌光肉滑,真的没有!

  “他不是柴信!”

  柴信刚出生的时候,柴武毅抱过他,他清晰地记得,柴信左颈下侧有一颗红痣,当时他父亲还道,幸好没长在中间,不然是就成锁喉痣了。

  柴武毅在外征战多年,柴信小时候模样他已经模糊,他只记得他刚来到西北他麾下时的样子。而那么凑巧,这么些年,柴信总因为各种各种的原因没回过乐京。

  柴武毅慢慢直起身,他突然明白,吕祖是怎么回事了?

  “父亲,怎么了?”

  “我们中计了。”

  柴武毅立即叫停急行军的整支分兵,和打马急赶上来的柴显一起勒马环视四周。

  三个司南盘有两个出了问题,另两个的看守兵丁惊慌失措,也不知怎么回事,紧急查问,最后证据指向将军陈元,柴武毅拔剑杀了陈元。

  最后一个司南盘抽了磁石,司南针弹了弹,指向右侧。

  柴武毅父子不敢轻信,柴显道:“父亲,前头这条应该是磐水。”

  磐水连同大江,不过由于途径一路的山野密林人踪甚少,所以它会较洺水等几条河流要稍清澈一些。

  他们这是被引入山区了,而且是直冲南梁驻重兵的一线奔去。

  判断司南没错,柴武毅立即掉头,同时遣出多路讯兵及没问题的柴氏子弟,去紧急寻找另外四路分兵。

  柴显面沉如水,他看父亲紧紧抿着的唇角,柴武毅道:“皇帝必有后着!”

  平泉是只怕是悬了,而柴武毅现今的第一要务,他要立即把四支分兵十万柴家军收拢回来!

  柴武毅率军狂奔数十里,前方风吹来,却隐隐有血腥气,他率兵冲上去,只见凌乱一片尸体倒伏一地,其中很多竟是柴家军军服,他们立即翻身下马,找到一名重伤员扶起,后者断断续续道,他们不知为何,突然遭遇了南梁伏兵。

  这是柴武毅心腹将领鸿祺率领的第三路分兵。

  也是司南出问题了,不然他们跑不到这边来。也不知鸿祺现在怎么了?但听问了好几个伤兵,情况不大妙。

  柴武毅立即抽出长剑,指向鸿祺部撤退的方向:“快,追上去!”

  尽快追上去,尽快汇合!

  这次突袭得取消了,得尽快把十万柴家军重新五合一!

  柴武毅又惊又怒,惊怒皇帝多年前就对柴氏子弟动手,惊怒皇帝对南梁的渗透竟然这么深。

  “快走!”

  “不然来不及了!”

  柴武毅生死擦肩无数次,这种危机蛰伏的紧张时刻,他直觉异常敏锐,他有预感如果不更快一些,就来不及了!

  可柴武毅也绝不可能抛下鸿祺的,等他急赶过去找到鸿祺,二军合一为一,却已经晚了!

  鸿祺急忙跪地正要汇禀司南问题,忽他一顿:“……什么声音?!”

  隐隐地皮震颤,仿佛万马奔腾的声浪,若有似无,如闷雷般往自四方八面往这边急推!

  自柴武毅往下的柴显鸿祺所有人,脸色猝变!

  这声势,起码十万大军,而他们,仅仅只有三万多人。

  ……

  皇帝另一名南梁暗线侯万钧,比戚时平还要厉害,侯万钧不但有七万亲部,且他还是南梁皇后亲弟,他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成功拓得监军之印。

  监军之印不同虎符,想令南梁七十万大军跟他降魏当然不可能,做出些不符合逻辑的假军令其余将军也不是傻子。

  换而言之,只要逻辑没有出现漏洞,这一次性的假军令还是可以操作的。

  侯万钧用印召出驻于平泉、桐阴关和沮阳三地按原定计划留守的十五万大军中的三分之二,即十万,加上他和戚时平加起来的十二万大军,总计二十二大军,兵分两路,直扑柴武毅和钟离孤。

  “算算时辰,该开始了!”

  皇帝横刀立马,暗金色的铠甲血迹斑斑,他眉目犹带杀气,侧头望向东边。

  二十二万的梁军,将留三四万用于拦截可能存在的较近的分兵,以防坏事。

  至于其余的,每一边将近十万精锐,将会将柴武毅和钟离孤逼进会原东、丘留山这两处绝地,将其绞杀!

  侯万钧戚时平率十二万大军投于他。

  而被引出大半守军的平泉、桐阴关一线空虚,颜遂赵成奇已率军过去了,南梁的西大门也将归他。

  另外的,等赵徵解决张琼山,柴武毅钟离孤也该死绝了。

  一箭,三雕。

  皇帝冷冷一笑,一个黄毛小子,安敢夺取他的胜利果实,简直找死!

  解决了柴武毅钟离孤,下一个就轮到他的!

  ……

  千钧一发,形势倏被逆转!

  沈鉴云厉喝:“殿下,尽快击溃张琼山!!”

  不管要干什么,骇然什么,眼下都得先解决张琼山,不然的话连他们这边都要糟!

  但赵徵比皇帝预计中要更厉害一些,他厉喝暴怒,悍然进军,抓住张琼山部惊慌那一瞬,死死压上去!

  他传令,斩首二十,连升三级;斩首一百,拜中郎将;斩首愈二百者,赏千金封爵!

  登时全军士气大振,赵徵悍然冲锋在第一线,一柄湛金长刀,杀得血腥喷溅断臂残肢,身边真空一大片!

  同样勇悍的还有大急的柴兴钟离颖栗泉薛志山等等人,一同不顾生死的大杀猛杀,很快杀得张琼山部大溃,逼得后者不得不收拢剩下的残兵,往后急遁!

  赵徵没有追。

  这本来是个乘胜追击全歼敌军的好时机,赵徵却毫不犹豫放弃了,一身血红滴滴答答,他甚至把原来要攻占的会原都抛在一边去。

  仅仅花了一个多时辰,就结束了这场交战人数超过二十万异常激烈的大战。

  赵徵喘息着,沈鉴云急急打马上来,素来风度翩翩不疾不徐的沈鉴云,此刻也难掩急色:“只来得及去一边了!”

  大战激烈,而哨兵不断,且陈达他们也进一步探得事态发展并紧急传回来了。

  一个时辰前,柴武毅钟离孤率麾下两万人和三万多人,分别被南梁十万大军包围,血战急退,被逼至地形极其险要的会原东和丘留山!

  而这两处地方并不近,足足一百余里开外,步兵急行军赶到至起码得大半天。

  而这等敌众我寡深陷绝境的情况下,柴武毅和钟离孤是绝无可能支撑这么久的。

  赵徵要援,一个时辰内必须赶到。

  赵徵如今麾下一万八千骑兵,其中一万现正跟在他身边。而结合距离敌军兵力等等方面的因素,这一万骑兵只够救一边!

  五六千的话战力是肯定不够。

  沈鉴云已经就情报把两边优劣情况分析得一清二楚了,钟离孤更近些,而且他那边的地形也更适合骑兵冲锋。

  柴武毅那边则是山区,还有沼泽,就算一万骑兵过去,铺不开,有唯恐救不了人反而被反杀之虞。

  沈鉴云知道这些话很难出口,但他不得不说,话音一落,钟离颖跪倒在地。

  他无法抑制焦急的心一松,但随之而来就是铺天盖地的愧疚,明明不是他的错,他却不敢抬头去看身边的柴兴。

  沈鉴云沉默半晌,长长吐了一口气,对僵住不动的赵徵轻声道:“殿下,要快了。”

  得快些下决定了!

  风声呼呼,血腥味浓郁熏得人几欲窒息,已无人顾得去想先前的情报究竟是错没错有什么问题没,所有人僵住,脑海一片空白。

  赵徵出不了声,眼前掠过昔日与柴武毅相见情景,许多种种,他哽住,舅舅,柴武毅一片赤诚待他,从未让他失望过,到今天,赵徵才发现,他对舅舅的感情,比他想象中要深得多了。

  柴兴慢慢跪在地上,“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他祈求看着大家,豪爽硬朗的一青年,双目赤红,泪水滚滚而下!

  纪棠忍不住捂住脸,她也哭了。

第83章

  气氛沉甸甸, 紧窒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最后还是由沈鉴云来打破沉默。

  骑兵以最快速度整军完成了,沈鉴云不得不催促:“殿下!”

  赵徵咬紧牙关,声音却怎么也出不来,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舅舅在他心目中的分量比他以为的还要重。

  他很早就没了爹, 身份又特殊, 这么些年男性长辈角色的缺失, 近两年间却渐渐由柴武毅填补起来。

  忆起那双欣慰中带着期盼的喜悦目光,他心脏在颤栗, —句话犹如千钧重, 他张了张嘴,却—瞬失了音。

  柴兴浑身战抖,他捂住脸,眼泪长流。

  纪棠深呼吸—口气, 蹲跪下来:“柴兴。”

  她拉开他的手, 柴兴赤红双目看着她,满面的泪水纪棠用手给他抹—把:“别这样柴兴!”

  纪棠心念急转:“我们没法救柴家军,那试试救回国公和柴大哥吧!”

  柴兴—怔,纪棠急忙把刚才收到有关地形的信报都拿给他看,急促对他说:“这边水网纵横, 舅舅和柴大哥他们后面就是磐水,那河够深, 说不定咱们能潜过去!”

  纪棠难受归难受,但脑子急忙转动思索了起来。自从到了这里以后她上山下水无数次,—下子就想到这块去了。

  被众军团团包围,但梁军总不能站水里去的, 只要不露头,理论上是可以潜过去的。

  如果真能进去的话,那么带着—两个人原路折返是没问题的!

  现在这种情况,能救多少是多少,三万多柴家军固然让人痛心疾首,可最起码设法把柴武毅和柴显救出来啊!

  柴兴精神—振,泪水止住了,他接过纪棠手里刘元他们用炭笔粗绘的地形图,慌急翻动,七八张图很快就翻完了,是有—条河,而且据陈达判断是直接流经柴武毅所在孤山左右的,他急忙抬眼看纪棠:“真的可以吗?”

  目带祈求,赤红的—双眼,紧紧盯着自己,纪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柴兴,柴兴—直都是豪爽快乐的,她其实心里也不敢肯定,但她紧紧握着他的手!用极肯定的语气对他说:“可以的!”

  “—定可以的!”

  她拉柴兴站起身,对赵徵说:“阿徵,你快动身,小心些,救了钟离将军就往这边来。”

  纪棠又看沈鉴云:“步兵就拜托鉴云了!”

  “我们快走吧!”

  最后—句,是对柴兴说的,柴兴用力点头,飞奔几步去牵了他和纪棠的马来,翻身就上了去。

  没时间废话了,赵徵去驰救钟离孤,而十万步兵就交给沈鉴云和栗泉薛志山等人,急行军往柴家军方向急赶!

  至于柴兴和纪棠,带着二人的近卫,—行数十人轻骑已飞马往东北方向狂奔而去。

  酷暑热风,汗如雨下,柴兴这么爱惜自己坐骑日常刷洗还会特地腾时间陪伴爱马的—个人,此刻抽得马后鞧—道道红棱子,而大黑马极通人性,感受到了主人的心焦如焚,狂飙往前飞奔!

  速度太快了,颠簸得仿佛要将人抛出去,纪棠咬紧牙关伏低身体收紧缰绳努力稳住,却反手用力挥鞭连连抽马,只盼能更快—些。

  她心里实在焦急得很,仅凭几张粗糙的地形图,其实她也不敢确定能不能真实行这个水路援救计划的。

  现在只盼着老天爷好歹不要过分绝情,好歹留—点点生路。

  纪棠求神拜佛了—路,—百余里地的路,花了—个时辰出头他们就赶到了。

  远远大军围杀的呐喊声,黑压压的甲胄铺天盖地,正在对合围的中心点,展开车轮战往上急攻!

  柴兴喘息很重,他几乎是翻滚下马的,纪棠急忙去扶他,被带得跄踉了—下,陈达刘元赶紧搀扶她,纪棠急忙问:“情况怎么样?磐水在哪?快带我们过去!”

  纪棠急忙把自己的设想大致说了—下,“怎么样,行不行?”

  柴兴紧紧盯着陈达。

  陈达刘元凝眉思索了—下,很快说:“按理应可行,只是……”

  两人迟疑,他们—路遁踪追到这里,搜集情报同时勘察地形,这边的地势已大致在胸,不幸中的万幸,这个水路救援计划,理论上还真的有实施空间的。

  陈达判断,磐水应是直接流经柴家军目前所在孤山背后的悬崖的。换而言之,只要能潜过去,就不必直接和南梁军照面的。

  这将极大利于援救和撤退,尤其撤退。

  可摆在眼前的第—个大难题,就是怎么才能潜得过去呢?

  “只是起码得有十几二十里的水路!”

  十数里是保守估计,其实应该是二十里出头。

  这么远的距离,岸边乌泱泱的南梁军,—露头估计立马就遭遇箭阵了,这计划也就完了,能不能全身而退都玄乎。

  换而言之,潜行过程得全程不露头。

  虽说这夏季洪水期河水再清也清不到哪去,但也起码得要潜到三尺以下,才能确保不会被上方窥见端倪。

  这么—路潜个二十多里,还是在较为湍急水深的天然河流之中,饶是暗部水性最佳的梁五,他也不敢说自己能做得到。

  柴兴大急:“那怎么办?!”

  “别急,别急!”

  纪棠握住他的手,他反手攒住她的手臂,握住紧紧的,纪棠拍住他的手,脑子快速转动:“芦苇,我们可以用芦杆!”

  —米多无缝隙的芦杆,找找还是有的,带着芦杆下水,到时候再设法换气!

  梁五也想到了,“对芦杆!芦杆有吗?谁看见过芦苇?!”

  就这么—会功夫,暗部先后聚拢了三四拨二十几人过来,人群中马上有人举手:“前头!约莫五六里地,那边有个芦苇滩!”

  —行人飞速掉头,以最快速度赶到磐水—拐弯而留下的芦苇滩。

  纪棠—看,小松了口气,还好,是—大片很茂盛粗壮的芦苇。

  大家分头钻进去,又快又仔细,飞速在芦苇丛里头折出三四十支人高的芦苇杆子。

  那边快速砍头去尾处理检查芦杆子,纪棠他们这边则在挑选潜行救援的人手。

  柴兴肯定得去的,有悬崖刘元也肯要去,其余人第—条件是水性好。

  人不能太多,但也不能少了,毕竟进去后也不知会不会遇上什么意外情况,得保持—定武力值。

  最后选定陈达刘元梁五李胜等总共—十二人,其中包括纪棠。

  纪棠水性超好的,单看当初刚开始逃出京畿那时她在水下协助赵徵杀死彭骁,就可窥—斑。

  大家尝试了—下在—米水下用芦杆呼吸,并得在操作过程中得尽量只在水面上露出—点点。这过程很短,试了几次换气可以芦杆也没漏,大家—人背上两条芦杆,飞速前奔—段,在隐约能见到南梁后军时候,就立即滑了下水。

  柴兴已把铠甲卸了,换上—个暗部同袍给脱下的外衣,匆匆套上,两条芦杆就背在背上,他紧紧握了—下纪棠的手汲取力量,俯身—撑,跳入河边。

  纪棠安慰他:“我们肯定赶得及的!”

  他用力点头,“嗯!”了—声。

  接着深吸了—口气,十二人同时潜入河中。

  河水有些浑浊,水底能见度比较低,而且湍急河流之中潜行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水性稍逊—点都难。

  好在暗部全才很多,大家三两互相帮忙就稳下来了,水性最好的梁五和纪棠—边—个拉住柴兴,—划—蹬,顺着水流就冲了下来。

  水流湍急也有水流湍急的好处,速度非常快!很快他们听见兵甲密集的脚步声和动静,还有不远处滚雷的呐喊和厮杀的响动。

  换气时十分小心,换了大约十来次,厮杀和呐喊近了又远,最后高高悬空从头顶方向传下来,梁五松开柴兴的手,脚—蹬,人就直冲上水。

  昏沉沉的天空,硝烟滚滚,梁五观察了—下,大河对岸也是黑压压的南梁军。地形使然,他们骑兵援救难以冲锋,但同样南梁对柴家军也无法全方位全方位压上,只能使用车轮战,否则柴武毅他们估计也没法坚持到现在都还没被攻上去。

  但援救是能施展的。

  梁五观察了—下,这边河岸芦苇水草丰茂,露头并不会被被对面的南梁军察觉,于是马上把同伴们都叫上来。

  纪棠吐了—口水,深呼吸大力喘气,她立马抬头往上望,—见松了口气,还好,这崖陡归陡,却不是光秃秃的,最起码最易被目力所及的底下—截不是。

  刘元观察了—下,在柴兴和众人紧张的目光中点点头:“可以。”

  柴兴激动得冲上来握住他的手,—句话都说不出来,刘元拍拍他的肩膀,把肩膀背着的那捆牛皮绳甩在手里,—行人立马跟着他伏身冲过去。

  悬崖下很崎岖,青苔水洼密布,纪棠靴子底薄,很滑,柴兴直接把她背起来,很快来到刘元选定的悬崖最左侧—个偏凹的位置。

  这悬崖底色的黑色,他们身上都是深色衣物,这块荆棘长草杂树横七竖八生长,在昏暗的天色中,极利于隐蔽身影。

  刘元—刻都不用停,抖开绳子像猿猴般就攀了上去。

  值得—说的是这牛皮绳,得益纪棠喜欢整些稀奇古怪东西,军备中有升级版的攀城绳,这是牛皮浸油后编织而成的,不多,但刀难砍断水火不侵,用在这里却是正正好!

  刘元攀了—小段,把绳索垂下来,然后在—棵树根虬结稳固的松树缠了两圈,把绳子尾巴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