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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离孤柴武毅也刚到奔到城门前,翻身下马,“啪”一声单膝下跪:“殿下!!”

  再见赵徵,身姿笔挺眉目坚毅,一身沙场磨砺出来的凌然气势,肩宽背厚经已完全长开轻易撑起了铠甲,蜂腰猿臂,威仪赫赫,再无一丝半点昔日的青稚,已然是彻底长成了!

  轮廓间神似他的父兄,却又不是他的父兄!

  钟离孤柴武毅不禁热泪盈眶,努力睁大眼睛但还是控制不住,声音激动得一时都有几分哽咽。

  赵徵一个箭步上前,扶起两人,钟离孤柴武毅起身,抹了一把脸,喜形于色:“殿下已长大成人了!”

  这句话也就他们俩能说,换了旁人都不能够了。

  依然是记忆中的两张脸,并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坚毅英武就仿如昨日,但时间已过了两年了,赵徵也有感慨万分,温声道:“确是,只二位看着却和从前并无不同。”

  喜极而泣过后,就是真正的笑脸了,钟离孤柴武毅大笑,本来他们这时候该欣慰接上一句“我们都老咯”的。

  但两人却不约而同避开了这句。

  他们可不能说老,也不敢老,大家心知肚明,和皇帝正面交锋即将真正来临了!怎么也得打完最后这一场硬仗,他们才肯愿意调侃自己老。

  当然,他们也确实不老,四十多岁,正是一个武将最黄金的年龄。

  二人哈哈大笑:“那就好,那就好啊!”

  暂时不理其他,今日真是一场欢欣喜悦的相聚。纪棠眉眼弯弯,笑容就没下过脸,侧头瞅了眼正和钟离孤柴武毅说话的赵徵,她和柴兴他们也在和后面的人打招呼。

  自钟离孤柴武毅以下,刚才紧随而至的一众文武将领也一并下马叩见赵徵,赵徵叫起了,并微笑勉励,前排的还单独出来自我介绍过。

  赵徵和钟离孤柴武毅说话,纪棠他们就和其他人说话打招呼,她其实不怎么认识人,但没关系,柴兴认识啊,他带着纪棠一起兴高采烈一一和大家拥抱互捶。

  纪棠对柴兴的哥哥柴显最感兴趣,柴兴给两人互相介绍完之后,一锤他哥肩膀打招呼,她站在边上好奇瞅了两眼。

  柴显是个英武青年,身形和柴兴差不多,双目清明,气质比较严肃,看着比柴兴正经多了。

  也不是说柴兴不正经,就是他有时候比较憨嘛。

  这么高兴的场面,柴显也露出浅浅的笑意,看着眉目疏朗,反正就挺俊的,不大符合柴兴私下嘀咕的整天板着脸打人形象,想起柴兴这憨子素日的吐槽,纪棠不由翘了翘唇。

  柴显五感敏锐,立马就发现了纪棠好奇的打量了,挑眉问:“阿棠兄弟,你看我作甚?”

  他不禁低头打量了下自己穿戴,没出错啊。

  柴显知道纪棠,柴兴给他写信时提过多次的,一开始是阿唐兄弟,后来变成阿棠兄弟妹子了,他十分无语,这么久了,居然连人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吗。

  今日一见,才有些恍然,纪棠举止落落大方行动潇洒利索,晃眼好一个清隽风流的少年郎,难怪他这傻弟弟分不出来。

  大家闻言好奇看过来。

  纪棠瞅了眼柴兴,笑道:“看你们像不像呀。”

  这句意有所指,除了柴兴之外大家秒懂。

  登时哄堂大笑。

  众人前仰后合,包括柴兴的亲爹柴武毅,柴兴皱眉,左看右看,怎么感觉有点像笑我?

  “喂!你们笑什么呢!”

  笑声更大。

  柴显笑道:“那结果呢?”

  纪棠笑嘻嘻:“不像。”

  “柴大哥像国公。”

  柴显摘了个手串给纪棠当见面礼,以纪棠和柴兴赵徵的关系,当然和其他人不大一样的,两人笑着说了几句后,他瞥一眼正大怒和钟离颖几个打成一团的柴兴,没好气:“这小子也不知像谁?”

  柴显撸了撸袖子,赶在柴武毅骂人之前,去把那几个小的分开来。

  纪棠笑嘻嘻看着,看柴显非常熟练且精准一拳打中柴兴的下巴,后者哎哟惨叫一声,她放声哈哈大笑起来。

  ……

  经过非常热闹又高兴的汇合,当天赵徵在池州大宴钟离孤柴武毅诸将,为他们接风洗尘,同时底下兵卒也都有丰盛加菜。

  这般过得一日。

  次日中午,皇帝到了。

  同样地皮隐隐震颤天际一线乌泱泱大军疾驰的情景,只城楼之上的众人却神色肃然气氛沉凝,不见半丝昨日的欢言笑语。

  背着小红旗的哨兵飞驰而入,很快柴义飞奔登上城楼:“启禀殿下,皇驾快到了!”

  赵徵淡淡看着极远处的那面明黄的皇旗和赭甲,语气平静:“我看到了。”

  赵徵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神态仿佛淡得不能再淡,但实际并不是,他通身气势早就变了,再不复纪棠跟前的痴缠姿态,和昨日与钟离孤柴武毅等汇合的昂扬也绝不相同,变得冰冷且锐利,身躯如标枪一般挺直肃立。

  纪棠侧头看他,她了解他够深,从他幽深不见底的深褐色瞳仁中,嗅到了犹如野兽遭遇进犯一般的嗜血冰冷。

  纪棠调转视线看回前方,这个时候,她也能看见皇旗了,巨大的腾龙旗帜迎风猎猎,气势磅礴,带着一种谁与争锋的摄人威势。

  两年了。

  当初离开乐京之时感觉会很遥远的一天,在双方不断密锣紧鼓的抢攻急赶之下,终于在今日到来了。

  万幸的是,他们并没有辜负这段日子。

  如今的赵徵,已经拥有了可以与对方正面抗衡的实力。

  纪棠不禁无声的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真的不容易啊!

  这时赵徵也侧头看过来。

  两人这一瞬都在回忆往昔,相视这一眼,纪棠不禁微微一笑。

  这一刻,两人眼睛里都有着对过去种种的难以言喻情感的光芒。

  赵徵瞥了那皇旗一眼,率先转身:“下去吧。”

  ……

  皇旗越逼越近,寇弼颜遂赵宸赵虔等都不禁露出激动期待之色。

  无他,他们由于兵力人手等等原因,在山南一直是被赵徵压制得死死的。

  好了,现今陛下终于来了!

  嘚嘚嘚马蹄声如闷雷一般滚近,明黄皇旗上的腾龙图案越来越清晰,纪棠已经能看到皇帝了。

  皇帝正是皇旗下最当先的一骑。

  只见对方身披暗金铠甲,腰悬宝剑,正微微俯身策马疾行,马蹄鼓点一样急促迅猛,他身姿笔挺,魁梧矫健,在扇形一字排开的亲卫拱卫之下,挟着一种雷霆万钧如吞山岳般的逼人威势旋风般疾奔而来。

  纪棠这还是第一次见皇帝戴甲行军,不得不说,英武矫健,威仪赫赫,她也不得不承认,就这一眼,对方征战沙场这么多年不管阴谋或阳谋坐上这个位置,确实有他了不起的地方。

  也是,单看对方能驾驭住冯塬这种人,纪棠就绝不敢说轻视他半分。

  那闷雷般的马蹄声急促滚至城门,陡然刹住!

  赵宸赵虔寇弼等人不禁迎上前几步,但皇帝赵元泰的目光却没有落在他们身上。

  而是直直落在城门前最中心,赵徵所在的位置。

  皇帝利落翻身下马,慢了个半拍,赵徵才领着纪棠柴武毅等人上前几步,他微微垂眸,一拂袖单膝跪地:“赵徵见过仲父。”

  不等他跪实,皇帝已一个箭步上前,他扶起赵徵:“快快起来,不必拘礼。”

  声音温和又夹杂着激动欢喜,听着还真挺像一回事的,皇帝打量他一眼,哈哈大笑:“两年不见,徵儿都长大了啊。”

  是啊,真的长大了。

  就这么一眼,赵徵身量高了许多,肩宽背厚,玄黑铠甲在身彻底撑开了气势,鲜红帅氅猎猎,和他锐利的眉眼相得益彰。

  赵徵已长得和皇帝一样的高大魁伟,两人面对面,他已不需要再仰视对方了。

  这一幕其实似曾相识,只是昔日那个一身血戾的瘦削少年已然不见了。还记得当时,他要强自压抑才能勉力让自己不露出不合时宜的表情,表面极力装作若无其事,只那束袖下的手却紧紧攒着拳,警惕戒备以致肌肉绷到了极点。

  可这一回再见,赵徵神态自若,他甚至抬了抬眼睑,和皇帝对视了一眼,勾了勾唇:“仲父说得极是。”

  不疾不徐,语气平静。

  两年时间,沙场征战磨砺赋予赵徵的不仅仅是健壮的体魄和丰富的实战经验,还有已然极深的城府。

  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因为要见皇帝而彻夜难眠的负伤少年了。

  皇帝心一沉。

  百闻不如一见,再多的情报,也不如亲自照面这一眼,赵徵冲破重重阻碍,已然成长到他不可忽视的心腹大患的地步了。

  这个心腹大患已不再仅仅指他的身世,还有他这个人。

  事实上也确实是的,赵徵已抢先攻占了平阴山至大江的大片土地。昔日皇帝封给他的封地密州,早已经从唯一仅有变成不再重要了。

  山南很大,当然,是比不过魏朝国土的,但魏朝里头也不独独只有皇帝,还有柴武毅钟离孤他们在呢。

  他们也是占据着不小的势力。

  钟离孤自西南而来,柴武毅自北,奔赴而至与赵徵汇合成为一股,目前虽仍要逊色于皇帝一些,但也真真切切成了大气候了。

  两虎相争,必有一死。

  马上就南征了,这将是一场暗流汹涌、你死我活的明争暗斗!只是不知厮杀到了最后,究竟谁能如愿以偿?

  两人目光一触,即分。

  ……

  不过甭管怎么血海仇深暗流涌动,双方表面也是其乐融融的。

  赵徵率人迎接了皇帝后,皇驾就直入池州,在位于城中央的州衙门驻跸。

  这也是赵徵纪棠他们赶过来池州的原因,皇帝到底占据着大义名分,一日没撕破脸,表面功夫依然要做。

  寿州已经是他的了,赵徵当然不会让出来。

  池州正好合适,由于寇弼吕衍同驻多年,两人最终谁也没能把对方彻底踢出去,池州目前是两军同驻的。

  皇帝的城府确实够深,冯塬死了,他必是大怒痛心的,端看一侧隐有两分噤若寒蝉的赵宸和赵虔就知道,但皇帝笑语晏晏,却丁点都看不出不悦来。

  仿佛再见赵徵,他真的喜悦欣慰到了极点了。

  他拍了拍赵徵的肩:“今晚备宴,你我父子二人畅饮一番,贺徵儿长大成人,还有山南大捷。”

  他微笑看柴武毅钟离孤等人,道:“贺西北偃州山南三战大捷,我大魏开疆拓土,距平定天下又大大进了一步!”

  “开疆拓土,平定天下!!”

  “开疆拓土,平定天下!!”

  士气一下子就高昂起来了,齐声呐喊,同时,皇帝下令犒赏三军。

  纪棠被他恶心得够呛,他“父子二人”四个字一出口,她赶紧瞄一眼赵徵。

  让她倍觉欣慰的是,赵徵确确实实成长了,他早不是昔日的那个赵徵了,被皇帝这么一句正中死穴,他神色也不变,看着就和刚才没什么两样。

  两人对视了一眼。

  赵徵目光幽深,深不见底,大约除了她,就没人能窥到一丝他的真正情绪了。

  他很默契侧头过来,两人对了一眼,他还给了她一个“别担心”的眼神。

  纪棠轻轻吐了口气,赵徵真的长大了呀,别说皇帝了,她都还记得那个瘦削紧绷一身防备的少年呢。

  她不禁微微一笑,欣慰的。

  不管两人私下闹什么别扭小矛盾,此刻肯定高度一致对外,毕竟两人才是一国的。

  皇帝环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纪棠脸上,他笑了笑:“纪小兄弟也长大了。”

  “此次山南大战襄助靖王良多啊。”

  皇帝挑眉:“纪小兄弟年纪不大,却建树良多,若父母知晓,想必是极欣然的。不知纪小兄弟何方人士?”

  纪棠眨眨眼睛:“我是孤儿,家里出了点变故,父母都死绝了。”

  啊呸,她现代爸妈都好好的,这句是当替原主说的好了!

  纪棠笑嘻嘻瞅了皇帝一眼。

  “这样吗?”

  皇帝肯定不知她在当面诅咒他,他大约以为就是个推搪之词,闻言瞥一眼纪棠,笑了笑道:“那就可惜了。”

  场面话说一句,皇帝遂注意力重新回到赵徵身上,笑着与他携手:“且让为父瞧瞧你的骑术,来!我们看谁更快些!”

  皇帝翻身上马,一扬鞭,疾驰进城。

  赵徵也上了马,顿了顿,一夹马腹飚了出去。

  柴义高淮崔定方等近卫立即紧随其后,再然后是柴武毅钟离孤吕衍等将。

  风驰电掣,呼啦啦的都进去了。

  纪棠和做了面部伪装的刘元对视一眼,两人没吭声,也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

  接下来一整天,都是处于这种氛围之中。

  除此虚伪父子情之外,还有汇报山南情况时,还得加上双方各藏心思的你来我往你进我退交锋。

  怎么说话,才不会让皇帝抓住话柄往山南塞人,更不会让对方因此揣度知悉得更多,真是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真的看着都心累。

  好在等宴席过了就好,第一天难免的,他们也不住州衙门,等过了今天随便找些什么借口都行,军务这么多,随便找个就行,皇帝想必也不会想天天看见赵徵。

  暂时共驻一城而已。

  一直到大宴前,赵徵去更衣,纪棠才有空和他私下说说话。

  她一提衣摆跳进门槛,赵徵正歪在软塌上,一身黑甲,神色淡淡。

  显然厌烦的不仅旁观者,当事人更是。

  见得纪棠进门,他才精神起来,立即坐了起身。

  纪棠问他:“累不累?”

  “没。”

  赵徵摇摇头,注意力却落在她的手腕上了。

  纪棠手腕戴了串黄杨木手串,是昨天柴显送的,对方亲近单独送她,那她当然也戴上作同样表示了。

  赵徵却盯上了这手串。

  这点点休息时间,净纠缠这上头去了,他酸溜溜道:“这手串也没什么好,黄杨木不好,沉香木和檀木才好。”

  他见不得旁的男人的贴身物件戴着她身上,说着还想试探着想伸手去撸,嘴里还说什么:“我瞧瞧年份足不足?”

  他的占有欲太强,其实纪棠也隐有所觉的,只是以前并不知道他喜欢他,串联不起来,就没搁在心上。他告白后她很快就想明白这茬了,于是郑重警告过他,不许妨碍她交朋结友。

  所以现在赵徵不敢明目张胆搞这个,瞄了她一眼,试探着伸手去捋。

  “干嘛呢你?”

  纪棠一把拍开他的爪子,白了他一眼:“你管它什么年份,什么年份我都喜欢!”

  被他扒拉走了还能不能找回来都是个问题。

  纪棠哼了一声:“我喜欢得不得了。”

  “……”

  赵徵磨牙,斜睨那条黄杨木手串,什么玩意?瞧着颜色年份不够,花纹又不好,男人整天带着那汗渍不知进去多少,哼!

  不行,他得赶紧搞个新手串来,好把这条给换了。

  纪棠斜眼看他,看他脸色变来变去,憋屈得不行,不过倒还好,人总算活泛回来了。

  纪棠翘了翘唇,摸摸腕子里的手串,说:“柴大哥真好,这手串一看就贴身戴了很多年的了。”

  赵徵:“……”

  他不干了:“我改天寻一条好的,换了这条好不好?”

  “你先找了再说。”

  纪棠斜睨他一眼:“哪条喜欢我就戴哪条。”

  她施施然起身,活动一下筋骨,捻了个糕点垫垫肚子,等会宴席还不知什么环境呢。

  赵徵追上去:“那你最喜欢谁呀?”

  “反正不是你。”

  他气死:“喂,喂阿棠,……”

  ……

  赵徵追在纪棠屁股后面转悠了小半盏茶,结果,当然是没结果的。

  他只能郁闷地去参加皇帝那糟心的宴席去了。

  他坐在皇帝左下首,身侧是柴武毅钟离孤吕衍等大将,赵宸赵虔两位皇子坐在对面。

  犒赏三军的宴席规模极大,凡有品级的武将尽皆入宴,从正厅一路摆出门口,然后沿着街道一路往外延伸出去。

  纪棠坐在赵徵身后的席位,和赵宸赵虔面对面,她冲他们微微一笑,还举了举杯。

  她敬的酒赵宸赵虔都没饮,两人面色冷冷恼得她不行呢。

  但其他人给赵徵敬的酒,赵徵就必须喝了。

  很多人给他敬酒,除了皇帝和钟离孤柴武毅吕衍等大将外,柴兴柴显钟离颖杜平侯忠嗣郑元保一干己方的青壮将领,新的旧的,高层的中层的,大大小小的,这也确确实实是一场庆功宴,只要有资格的,都肯定会上来给赵徵敬上一樽酒的。

  另外还有皇帝那边的,面子功夫肯定要做的,敬了皇帝后,当然也会敬靖王一盏。

  后者赵徵或许还能沾沾唇就算,但前者赵徵却是要一定一干而尽的。

  饶是他再海量,也肯定要醉。

  事实上庆功宴从午后开始,一直到傍晚结束,除非事前刻意安排保持清醒的,前头这一大排人,包括上面的皇帝,就没有不醉的。

  喝到最后,赵徵都懒得看上面的皇帝嘴脸,接着敬酒直接站起,提着酒壶行到厅外,与纷纷上来敬酒的重将痛饮。

  喝到最后,东倒西歪。

  赵徵满脸通红,站都站不稳了,纪棠赶紧上前扶住他,拉着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

  柴义高淮他们滴酒不沾,马上就簇拥过来了。

  纪棠架着赵徵,叮嘱钟离颖柴兴注意到这边,务必将人都全部安排送回,可别让人钻了空子,待两人点头应了,这才放心离去。

  喝醉了酒的赵徵有点可爱。

  两人的宅子不远不近,在外城的城东,属己方势力掌控的范围内。纪棠扶着赵徵登上早就准备后的小马车,外面的大街猜拳笑声喧闹一片,他们专捡小巷走,不多时就回到了行辕。

  赵徵歪在小马车里,嘴里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

  等马车到了地方,纪棠一身大汗,有些扶不动他了,他很沉了现在,还加上这一身重铠,她赶紧叫柴义和陈达来帮忙,但谁知他不乐意了,皱眉推开,只说:“阿,阿棠,阿棠,……”

  旁人都不许扶他,只给纪棠来。

  纪棠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还是他头一回醉成这个破样,还能怎么办?她只能上去扶起他,在陈达和柴义的协助下,一行人歪歪斜斜往内院走。

  走到快到内院的小花轩,实在走不动了,因为赵徵发现扶住他的还有好几只手,他不乐意了,皱眉拨开:“去,去去!”

  试了几回,他都不干。

  纪棠汗流浃背,她一个人真心扶不动他了,最后喷了一口气:“算了算了,你们都下去吧,回去早点休息。”

  这个小花轩也不是不能睡,把大开的窗都关了,也就和个房间差不多了,不折腾了,反正都回来了,免得折腾下去万一赵徵再弄点什么出来还折损威严呢。

  就到这里吧。

  折腾不动了。

  纪棠架着他,两人歪歪扭扭,一头栽倒在长榻上,她总算吐了一口气。

  妈呀终于到位了,好沉啊她快顶不住了。

  抹了一把汗,纪棠才要站起身,赵徵却一翻身搂住她的腰,嘟嘟囔囔说些什么。

  纪棠斜睨他一眼,他睁开了眼睛,脸额红通通的,眼睛带着酒后的水意,深褐色剔透的眼眸像浸在水里的琉璃珠子,看着漂亮极了,少了锋锐,多了一种平素不见的小儿女姿态。

  他在撒娇,原来这家伙是在给自己邀功,嘟嘟囔囔:“……阿棠,那些姬女我一个都没看呢。”

  她答应他以后,约法三章,其中一条就是不许勾三搭四,一旦发现,不管什么原因,一律pass!

  他记着呢,宴席上舞姬翩翩起舞,他就斜眼看着,心里还不停评这个不好那个不行,都没他阿棠一分的好看气质,他才不要看呢!

  纪棠斜睨他一眼:“没看吗?那你眼睛盯哪呢?”

  那不是大家都赏歌舞吗?

  他总不能盯着地板吧!

  赵徵急了:“不是,那不算数,我真没看!”

  他一急直接坐了起来。

  纪棠赶紧说:“是是,你没看,不算数。”

  赵徵这才满意了,他翘唇笑了笑,冲纪棠讨好地说:“我以后也不看,一眼不看。”

  “嗯嗯,你真乖。”

  纪棠敷衍拍拍他的狗头:“躺下吧,我叫人那被褥来,今晚你就睡这了。”

  赵徵一眼瞅见她手腕上的手串,又不高兴了,伸手想抠下来,被纪棠一巴掌拍开。

  诶,和个醉汉打交道真难。

  她拨开这家伙起身:“躺着,听见没?”

  赵徵十分郁闷,乖乖“哦”了一声,眼睛盯着那手串不眨眼。

  纪棠懒得理他,起身去催被褥和洗漱用水了,两人临时转移到这边,那边也得兵荒马乱一通。

  被褥先送来的,纪棠接过,就转身进了花轩。

  然后,……她发现赵徵不见了!

  纪棠:“……”

  “阿徵,阿徵?”

  她把被褥往长榻一扔,赶紧抬头喊人。

  这花轩不大,四面大窗大敞,外面是花园子,现在入夜黑魆魆的。

  搞什么,这家伙哪去了?

  纪棠喊了两声,赵徵没应,不过她看见外头竹林边簌簌抖动了一下。

  她没好气,叉腰走出去。

  果然看见赵徵。

  这家伙居然撅着屁股,把花坛上才开苞粉色点点的杜鹃花全部采干净了,一把全都握在手里。

  他听见动静,很高兴回身,把手里握着那把乱七八糟的花递起来:“阿棠!”

  我送你花,“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这个傻样,把纪棠逗笑了,她哈哈大笑,瞅了一眼他手上那把花,虽然乱,但居然还朵朵都挺好的,没揉没烂。

  他固执地把花递给她,纪棠无奈,只好接过来,然后他急忙问:“阿棠,你还气不气我呀?”

  “你消气了没有啊?”

  纪棠低头看一眼这把乱糟糟的花,一手牵着他:“快回去睡觉。”

  他非常固执:“阿棠,你有没有消气啊?”

  纪棠斜睨他一眼,把这家伙腰带松了,按在长榻上用被子盖上,“消了一点点吧。”

  “好了,你快睡,不然我又生回来了。”

  赵徵嘟囔一声,似乎还有点嫌少,但总体他还满意了,于是“哦”了一声,乖乖闭上眼睛。

  他喝酒太多了,才躺下就睡了过去。

  纪棠给他脱了靴子,盖好被子,瞟了一眼放在枕畔那束花,拿过来瞅了眼,没忍住骂了句:“肯定是上辈子欠他的!”

  但骂归骂,她心里也明白,赵徵是真心对她好的。

  这个世界,大约不会有人对她比他要更好,也不会有人对她比他更真心。

  纪棠是不爱搞办公室恋情的。

  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