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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徵。”

  “嗯。”

  纪棠轻声唤他,他应了一声,低声对她说:“马上要抵密州了。”

  收拢人心之事不能再拖。

  毫无佐证的,他怎可能无端确信亲卫营没问题?那场变故后赵徵对外界有着深深的怀疑和猜忌。哪怕柴义,他都有着一分保留,能让他全然信任的唯独纪棠一人欸。

  但他更知道,这种状态的亲卫队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

  柴义挑出来的人不够多,且谁又能确保后者一定没问题?

  两边制衡,两手准备,才是最安全最保险的。

  都不用纪棠劝,赵徵在乐京不动,待出了乐京酝酿到足够火候,他毫不迟疑有了今日一出。

  张弛恰当,直击要害,一出手就达到了最佳效果。

  夕阳残红,余晖自大敞门户投进来,一片昏色的纁红,对比起半年前,赵徵的侧脸棱角分明了一些,斜飞的眉峰崭露峥嵘。

  纪棠不禁赞了一声,无师自通,手段火候恰到好处,他虽年少但刚才表现已极有魄力,有些才能果然是天生的,赵徵就是个天生人主。

  “嗯,我知道!”

  纪棠给了他一个“干得太好了”的眼神,两人都没挑明半句,这些话是不能出口的,对视一眼,心已明了,她笑着拉他往圆桌,“好啦,快吃饭吧!”

  驿舍食材不丰,但到底开了春,野物也有一些,两人也算吃得有滋有味。

  待吃过晚饭后,两人立在廊下。

  斜阳落尽,天已经黑透了,藏蓝的苍穹尽头,有些蜿蜒起伏阴影。

  那应该是平阴山,这个方向望过去,就是密州了。

  赵徵轻声说:“快到密州了。”

  他神色有几分黯然,夹杂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哀痛,过后,又涌上一种比哀伤更深的彻骨痛恨。

  ……

  密州。

  位于平阴山北麓。

  平阴山及其支脉,断断续续贯穿十数个州,足足占据魏朝目前南境边线的大半。

  平阴山往南至大江尚有大片土地,这里还不是魏朝的势力范围,其上盘踞着大大小小十数个军阀势力,其中不乏实力雄厚和擅自称王称帝的。

  其中最大一个有悍黑军之称的刘黑思,占江北十三州,拥兵多达二十余万,之前皇太子带着赵徵与之大战的正是他。

  战场在池州,魏朝屯兵十八万,双方正对峙中,之前为寻赵徵抽掉了兵力,在生还消息确切后已陆续返回了。

  值得一说的是,这十八万大军之中,其中有一半,接近十万兵是先帝的亲信部属青锋游翼等营部。

  在当初皇帝给出的密州亳州等五处封地选择中,密州并不算好。这地儿历史上倒一直是丰腴之地,但目前匪多且凶悍,偏地形复杂屡剿无果,兼又有一处特大决堤,长达数年未曾修补,受灾区域至今还是泽国一片,殃及半个密州。

  反正总体归纳,就是一个典型听着好听,实际麻烦多多民生凋敝的地方,综合条件最多算中等偏下。

  不过这密州,东边却直接接壤池州,非常非常贴近池州前线,方便赵徵去接手这十万亲信兵马,还有最最最重要一点,更便于查清皇太子战死的那内鬼。

  皇帝抛出了这个诱饵,哪怕他给的那五个州确实不乏真好的,但赵徵最后还是选择了密州。

  柴武毅低声劝过两句,就没敢再说什么,皇太子之死一直是所有人不敢触碰之殇,谁也不敢去试探赵徵的伤口有多深。

  密州就密州吧,密州也有密州的好处。

  对于此刻他的黯然伤痛,纪棠也不好说什么,只拍拍他的肩,和他一直无声站着。

  仰看苍穹,无尽夜空。

  赵徵站了许久,直到起了风,春夜犹寒,他才回过神来,和纪棠一起折返室内。

  ……

  是夜睡下,一夜无词。

  次日晨起往东。

  不过这次却没有直奔密州,而是稍稍绕了一点弯,从南边池州的边界擦过。

  驻扎在池州的青锋游翼等营那十万亲信兵马的统兵将领前来拜见赵徵。

  今天很早就入驻驿舍了,近午时分,马蹄声如鼓点雷鸣般疾速响起,驿道尽头扬起滚滚黄尘,身披战铠的将军们连夜急赶,今晨便已池州边界等待。

  闻讯,立即飞奔赶至。

  膘马被勒停的长嘶声和马蹄落地声,赵徵站起,迎出几步至门前。

  纪棠已听到军靴落地的脚步声,步伐有力而急促,很快来到驿舍院门前,她定睛一看,最前面一排五名大将,快步上前,“啪”一声单膝下跪。

  “末将拜见靖王殿下!!”

  整齐划一,铿锵有力!

  这些将军们情绪都有些激动,只激动中又有难过。

  纪棠做过功课,她知道最中间那个暗红铠甲面膛黝黑一双关公眉、除下头盔两鬓已见几缕银丝的大将军叫吕衍,在先帝一派是差不多和钟离孤柴武毅一般地位的人物。

  吕衍曾任梁朝的齐州总兵,换而言之,即尚未起义之前,就是先帝赵玄道的统兵心腹了,他跟着先帝南征北战十数年,现已五旬出头了。

  他本是跟在皇太子身边辅助的,后来皇太子战死,魏军哗然大乱,这边幸好有他在,这才在悲恸中力挽狂澜抢回皇太子尸身并将亲信兵的损失减至最低。

  皇太子去世后,池州战场十万亲信兵由吕衍统帅着。

  其余四员大将,从左到右,分别是杜蔼、庞进德、栗泉、薛志山。

  吕衍拜见赵徵,半年不见,人事全非,这位老将白发多了不少,他又愧又悲,怆然泪下:“殿下,是末将无能,没能,没能……”护住太子殿下啊!

  不大的院子,传来哭声,诸将男儿落泪,溅湿甲襟。

  赵徵喉结滚动片刻,他闭了闭眼睛,片刻睁开,他伸手扶起吕衍:“吕将军且起。”

  “诸位且起。”

  他哑声道:“天有不测之风云,诸位已尽力而为,本王皆知。”

  “逝者已矣,来者可追,徵不才,仰诸位鼎力相助!”

  “愿为殿下效死驾前!!!”

  赵徵此言一出,吕衍等人“啪”一声再次重重跪倒在地,抱拳铿锵掷地有声!!

  人不多,大大小小也就二三十,声音却直冲云霄,耳膜嗡嗡,瞬间惊飞房檐树梢的所有鸟雀小兽。

  “好!”

  “好极!”

  赵徵朗声:“取酒来!”

  “我与诸位将军痛饮三碗!!”

  三碗素酒入腹,衣襟铠甲淌湿浸透,一抹下颌,重重将碗摔在地上!

  ……

  吕衍等将尚有军务在身,拜见过赵徵并禀明了因留守改日再来拜者,当即就要回去了。

  赵徵表现可圈可点。

  他半点都没提起皇太子战死的事,哪怕他明知内鬼必在今日这些人当中,可能是一个,也有可能是两个甚至几个。

  这些吃里扒外之徒,和彭骁一起,里应外合策划了他胞兄之死!

  但正如柴义的不敢妄言,钟离孤柴武毅都不敢就此多说半句,实在涉及的人太多了,生怕一旦流露半丝怀疑泄露出去,损伤的就是其余绝大部分无辜者的心,牵一发动全身,自损程度实在太厉害了。

  赵徵尚在孝期,但这等情景,必须有酒,他也连干三碗素酒。

  衣襟尽湿,一身酒气,结束后他马上就去洗了澡。

  纪棠过去的时候,他披着一身雪色的寝衣,静静坐在灯桌前,垂眸在细看手中一条黄褐色的念珠手串。

  这是吕衍呈上给他的。

  沉香木,龙眼大小的珠子,是他祖父传下来的,这是皇太子赵诩常年戴在腕间的手串。

  赵徵当然认得。

  皇太子垂死之际,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对吕衍抬了抬手,示意把这串念珠脱下来,给赵徵。

  黄褐色的珠子尚沾着点点殷红血迹,现已变成黑褐的红色,斑斑布在珠子上。

  他紧紧攒紧手串,眼前浮现那张清隽俊秀的面庞,把手串挂在他腕上,微笑对他说:“别生气,别冲动!”

  许久,赵徵才感觉那种要冲破脉管的恨意渐渐平息下来,他睁开眼,深深喘了一口气。

  “阿徵。”

  纪棠取下木桁上的披风,披在他身上,赵徵仰头看她,把她拉到身边坐下,把手串给她看。

  他摩挲着手串:“害我皇兄的内鬼,就在今日这些人当中!”

  他声音压得很低,有一种近乎喋血的恨意。

  这些话,这些心底最深处的感受,他只会和纪棠说,也只会让她听见。

  “嗯,我知道。”

  纪棠轻拍了拍着他的手,这个话题,不管说什么都显得浅白无力,她宽慰过很多次,赵徵也听进去了,她就不多说了。

  “看来咱们还是自己多提拔和发掘些人的好。”

  班底还是两个组成部分比较健康的,一个是父兄的政治遗产,譬如钟离孤吕衍等等人,另一部分就是独属于赵徵自己的新人。

  这个新的部分吧,通常两个渠道,一是军内提拔,另一个就是从外发掘。

  来密州,正正好。

  “这事别急。”

  急也急不来,能坑皇太子的内鬼,藏得深那是必然的,太急切反而会有反效果。

  “既然咱们都来密州了,总会查个水落石出把人揪出来的。”

  纪棠温声细语,和他讲道理:“查这事重要,但封地的经营和人才走访同样重要呢。”

  她是怕赵徵沉浸内鬼,上了皇帝的恶套,这段发展储力的阶段对后续可是至关重要的。

  赵徵眉心一暖,他当然知道,融融灯光下纪棠带关切的眉目柔和又温暖,他握了握她的手:“你放心,你说的我都知道。”

  封地他当然不会松懈。

  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阿唐,还有父兄祖母在天之灵。

  他绝不会输的。

  他也输不起。

  今天一直火烧火灼的心的舒服了很多,赵徵甚至想现在就继续赶路。

  不过他才站起身,就纪棠拽住了,她没好气:“都半下午了。”

  也没急成这样!

  她白了他一眼,一锤定音:“今儿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早点动身。”

  正好下午进密州城。

第28章

  接下来的行程很顺利,翌日上午,他们就踏进了密州地界。

  在县乡郊野不疾不徐打马前行,终于要到了,大家情绪都挺高的。

  这几日春阳高照,不冷还有点热,纪棠脱了一件夹衣才感觉舒爽了,她正用手扇着小风,哒哒马蹄声,柴兴巡视护军一圈在后面赶上来。

  这魁梧青年一脸热汗,却高兴得很:“这里云乡,再往前五十里,就到密州城郊了!”

  他用马鞭给纪棠往前面指了指。

  柴兴就是柴武毅次子赵徵的表哥,人超热情,一路上两人渐渐就混熟了,这哥们爽朗还有点憨憨,特别有趣,纪棠还挺喜欢他的。

  “是啊?”

  纪棠用手搭个遮阳棚望了望:“那午后估计就到了。”

  挺快的呀!

  她正瞄着,突然感觉脸侧和手背有点溅湿,侧头一看,原来柴兴除了头盔正在挥洒汗水,她十分嫌弃:“动作能不能小点啊大哥!”

  她赶紧走远两步,看柴兴重新戴上头盔,她又有点好奇:“喂,你夏天这一身,岂不是热死人?”

  柴兴挠挠脑门:“那倒热不死。”

  “还好吧,习惯了。”

  也没觉得特别难受,他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就是三伏天难受了点。”

  丛里到外都是湿的,他在底层当过小兵,他给纪棠描叙,那时候营帐里从早到晚都晾满了亵裤,偶尔还没得换。

  那岂不是遛鸟?

  纪棠哈哈大笑,笑死她了!

  她小声逼逼:“你试过吗?”

  柴兴也笑:“试过啊,怎么没试过?”

  他捏了捏纪棠胳膊,啧啧摇头:“纪兄弟你有点瘦了,要是从军肯定分不到好营,你得多吃点儿,……”

  两人在前面小声说大声笑,还动手拍来捏去,开心得不得了,后面赵徵脸色就有点不好看。

  “殿下,大约午后就能进密州城。”

  柴义正回禀,现在时候还早,他请示是否先绕一绕走一圈了解一下密州,还是直接就进城?

  赵徵盯着纪棠柴兴两人的背影,话在舌尖,顿了顿,他喊:“阿唐!”

  “嗳!”

  赵徵把纪棠喊了回来,“你说呢?”

  纪棠侧头想了想:“那就绕绕走一走呗,先看看也是好的。”

  反正时间还早。

  “我也是这么想的。”

  赵徵笑了笑,随即下令,“先绕道。”

  仪仗队留下缓行,其他人重新整队,随意择了方向往北拨转马头。

  马蹄踢踏芳草萋萋,纪棠左看右看,“咦,这边应该是汨水,我们去汨水瞧瞧吧!”

  纪棠兴致勃勃说着,问完话,自然而然她就和赵徵并骑而行,赵徵心里终于舒服了。

  他应了一声:“好。”

  那就去汨水。

  ……

  其实对于密州,赵徵这边是有先遣人来了解情况的。大体就和他们先前了解的差不多,因为汨水下游的大决口,半个密州没法住人,民生有些凋敝。

  再详细的,就是吏治和民风方面了。

  民是普通的民,没多大区别。至于这原来的密州太守吧,总体来说不咋地,密州田税目前还保留着踢一脚的陋习。

  所谓踢一脚,就是农民挑谷麦去交税的时候,小吏会往作为量器的箩筐上踹一脚,那当然会撒,但撒下来的这些就属于潜规则了,如果小吏踹重了,倒霉的农夫还得往个添足小半箩。

  新魏开国这些梁朝陋习先帝就下令全部废除了,不过县官不如现管,密州太远了,而中央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有人阳奉阴违也不出奇。

  赵徵纪棠亲自逛了逛,和前哨的人打听的情况差不多,父母官不给力,匪患横行,昔日繁华的沃州人口大减,密州老百姓挺不容易的。

  “看来,咱们还是得先把这虞盛解决了再说。”

  能整明白整明白,不明白还是趁早滚蛋吧,他们可没这么多功夫耗。

  沿着乡下土路一路走到汨水大堤,犹带凉意的江水拍打堤岸,卷起白色浪花。

  这片大堤还是好的,不过下游就不行了,纪棠和赵徵举目眺望片刻,倒也没急着往去看决堤区域。

  已经过午了,两人看着时间差不多,赵徵直接下令掉头,直奔密州城。

  藩王掌封地军政大权,密州封给赵徵,作为密州太守的虞盛自然是出城来迎的。

  不管是赵徵还是纪棠,对这虞盛观感都不怎么好,纪棠撇撇嘴,还嘀咕:“给他个下马威。”

  但没想结果就挺出乎意料的。

  ……

  虞盛没来。

  密州衙门的一众官吏是由州丞士良率领,出城三十里迎接靖王殿下。

  据了解士家是密州最大阀族,这士良出自士家左支,是士家现任家主。

  士良率密州文武官吏跪迎,禀:“虞太守大人卧病多时,未能出迎,请殿下恕罪。”

  “卧病?”还多时?

  纪棠就挺诧异的,不禁打量了一眼士良,后者低着头,并看不清神色,和赵徵对视一眼,她甩了甩小鞭子:“那太守病了多久呀?什么病?”

  靖王殿下并未发话,提问的是他身侧一个褐色皮肤的少年,看样子就十六七,穿戴未见品阶。

  士良窥了一眼,顿了顿,只靖王殿下不发一语,显然默认少年代他问话。

  士良拱手:“……太守大人卧病五年有余,病势渐沉,已不能起,故未能拜见。”

  纪棠斜了他一眼:“既然这样,我们去探望探望吧!”

  士良一慌,连忙说:“太守大人病势沉疴,有疟疾之相,宅邸业已封锁只进不出,殿下千金贵体,可万万不可能前往啊!”

  这大春天的,这人也没穿夹衣,生生出了一头汗。

  热的?

  纪棠耸耸肩,和赵徵对视一眼,有古怪。

  “这虞太守真不幸运啊!”

  可不是嘛,密州平定才六年,他遣过来当官,然后病了五年多,可不是不幸嘛。

  纪棠似笑非笑调侃了句,没再纠结这个话题,冲赵徵笑笑:“那咱们先进城吧。”

  赵徵颔首,下令进城。

  他一扬鞭,马队如旋风,沓沓直奔密州城。

  ……

  毫无疑问,这士良是有问题的。

  “这太守应该是被禁锢住了。”

  密州新封,还没建王府,赵徵也不介意,直接在州衙门下榻。接受完众官吏参拜,打发他们各忙各的去,纪棠托着下巴,如此说道。

  当时她一听,下意识就这念头。

  无独有偶,上辈子她看过一个古代探案惊奇的纪录片,也是类似剧情的,外来的长官不肯同流合污,然后直接被土皇帝家族的属官囚了,挟天子令诸侯,居然还瞒了很多年。

  据说真人真事。

  赵徵淡淡道:“想来相差无几。”

  “可怜这虞太守。”背锅侠一背多年。

  赵徵倚在中央太师椅上,“先解决这事。”

  第一步,还是得先搞清楚这太守目前到底什么情况,赵徵正要吩咐人叫柴义,柴兴忙站起来:“殿下,我去一趟吧!”

  这一路平平无事,他憋得慌。

  这不是什么难事,赵徵颔首许了,吩咐传话柴义挑两个人和柴兴一起去。

  谁知这时,纪棠也举手:“我也去!”

  她素来是喜好热闹的性格,一路骑马坐车骨头都锈了,她眼睛亮晶晶跃跃欲试。

  赵徵一噎,正要说话,纪棠笑嘻嘻:“你放心,就算他真疟疾我也不怕。”

  疟疾传播途径是蚊虫叮咬,切除传播途径就没问题了。

  她一溜烟跟着柴兴跑了。

  赵徵:“……”

  ……

  赵徵顷刻晴转多云,待柴兴高淮清理好宅子安排好防卫进来,便见主子脸色阴沉沉独坐。

  两人对视一眼,没敢说话,安静侍立在一侧。

  “什么事?”

  赵徵淡淡问。

  他无法抑制泛起不悦情绪。

  纪棠是个很活泼热情的人,她很容易就和身边的人打成一片,她和柴兴处得格外好,两人经常谈笑风声哈哈大笑,还时常一起出去跑马。

  每当这个时候,赵徵心里就不大舒服,他总会想法设法把纪棠喊回来。

  当她身边剩下自己,他情绪才会恢复过来。

  这个孤独又戒备心极强的少年,对他的阿唐产生独占欲。

  并极强烈。

  纪棠自告奋勇和柴兴勾肩搭背出去的时候,他就很碍眼的。

  “禀殿下,州衙门戍卫完成,未见不妥。”

  “池州暗部黄汉封平等人已到,殿下可要亲自接见查问?”

  “不见,你去查问。”

  “是!”

  勉强忍下,手里翻着密州卷宗,注意力却有一半放在门外,赵徵等啊等,好不容易终于等到纪棠回来了。

  他却差点破功。

  ……

  纪棠和柴兴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士良胆子居然这么大。

  太守虞盛居然不是被囚禁了,而是死了。

  两人准备一下,换了身衣服,从侧门出了州衙门,不疾不徐,一路逛一路说笑,往太守虞盛休养的城西大宅。

  纪棠柴兴带着两个人,绕着这宅子走了一圈,一个身穿蓝衣的小子窜了出来:“你们是找虞太守的吧?”

  他身边还有个老仆,老仆憔悴驼背又凄惶,眼底却隐有带几分殷切看着他们。

  纪棠眨眨眼睛,饶有兴致看了这小子一眼,抱臂:“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他们并没大咧咧绕着宅子的,这是防止惊动里头的人,这小子却突然窜出来了。

  不过那老仆状态却不大好,人好像在崩断边缘,纪棠一说话,他直接“噗通”跪下,崩溃哭道:“殿下,殿下,您要给郎主他做主啊!!”

  “求您了!!”

  砰砰砰拼命磕头,下下见血那种,纪棠唬了一下,还是柴兴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拽起来,老仆满脸鲜血,手脚还激动地挣扎想继续磕,幸好是柴兴,不然这爆发劲估计一般人拽不住。

  柴兴声音低了八个度,瓮声瓮气:“老人家,你放心,要是你家郎主遭了冤屈,殿下肯定给他做主的。”

  这老仆明显是虞盛的人了,至于这小子吧……柴兴皱眉看了他一眼,“纪兄弟?”

  “带上吧。”

  纪棠笑了笑,招手:“小子,你过来。”

  反正就打探虞盛的现况。

  这人肯定能给他们很大的帮助,好用为什么不用?至于后面的,后面再说。

  “兴哥你有点不会拐弯啊!”

  被纪棠拍了拍肩膀调侃的柴兴皱了眉头打量那小子一眼,直接像抓鸡崽一样把人拎起来,留一个人照料这老仆,三人翻墙进了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