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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徵说:“我们明天就动身。”

  ……

  一个多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赵徵真不愧能当大反派的人,愈合能力惊人,身上两处大伤口都已经开始结痂了。

  他没有再等,马上决定掉头出发。

  一夜无词,次日天蒙蒙亮,两人就起身了。

  纪棠是被冷醒的,现在已经很凉了,篝火余温散尽之后,她睡着睡着就蹭到赵徵那边去,她睡得四仰八叉蜷缩一团,赵徵却全程仰躺一动不动,显示极其良好的出身。

  让纪棠有点羞愧,她出身其实也挺好的,但现代不十分讲究这个。

  她赶紧摸了摸嘴角,还好还好,没流口水。

  赵徵不知她心理活动这么活跃,他早就醒了,不过没动免得弄醒她,她起了,他活动一下被枕得有些发麻的胳膊,起身收拾骡车。

  牵骡,把车抬起来套上,用剩柴火扔得远远的。自从他伤势大见起色之后,这些粗活都不用纪棠干了。他开始有些生疏,但很快就熟练起来了。

  纪棠铲了柴灰和茅草一起扔远,回来把地面拾掇一番,这边没小溪,两人用葫芦里的水洗漱一下,然后就出发了。

  目标明确,直奔东北,陆路水路都走过,途径一个县城的时候,赵徵还弄来了两份户籍。

  不知他怎么操作的,但户籍是真的,上面记录的年纪容貌身形特性和他们两人还挺吻合的。

  这就更好办了。

  两人速度一下子加快了。

  在将要接近京畿区域前夕,刻意寻找的两人最后成功在一个商队找了一份临时工。

  这样层层伪装,两人顺利穿过的阜山关,山下一马平川,再往前,就是雍县了。

  “他们会在雍县等我。”

  柴太后坐镇京城,原来的联络点其实是在京内的,但赵徵现在这情况,潜入京城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雍县本是柴太后以防万一之举,没想到有朝一日还真用上了。

  赵徵脸阴沉沉的,之前所有和缓已悉数尽去了。

  纪棠喊他:“阿徵,先吃点东西。”

  商队分午饭,每人一馒头一肉包,纪棠去领了两人的份,然后把肉包子都塞给他,自己吃馒头。

  “你得多吃点肉。”

  之前失血那么多的,“有机会还得好好调理一下,不然年纪大些该受罪了。”

  听着她嘀嘀咕咕,赵徵神色终于有了一点暖色。

  等吃完午饭,跟着商队一路过了雍县卡,进了城卸完货,管事给结算完工钱,双方很自然就分开了。

  两人离开货行,直奔外城东边。

  路上赵徵给纪棠说过,雍县这边是单线联系的。毕竟到了需要启动这一个联络点的地步,局势必已大变,为慎防被皇帝一锅端,甚至连累前来接头的人,原用的所有联络方式将一律作废。

  由副统领亲自出马,作为联络接头人,接头成功后,再带来人与统领相见。统领单独掌握着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到时再一一往下联系召齐所有重要人物拜见新主,之后再决定是否解冻,启动何种联络方式等等。

  当时柴太后和他兄弟说时,主要兄长为主,不想如今皇兄薨逝,独留下他。

  雍县外城整个东边,都是一个极大极大的自由坊市,除了宵禁,全日开放,大大小小铺面和地摊数量过万,真正的货如轮转人流如梭。

  选择在这个地方,就是为了方便隐藏和接头。这种规模和人流,根本没法伪装的。

  不过尽管是这样,纪棠赵徵踩好点后,还是先掉头采买了一些东西,选个远且不起眼的小客店先好好捯饬了一遍,再出来的时,已成了两个满面风霜的贫苦农人。

  挑着些山枣子,再次慢慢往东边去了。

  接头地点在地摊和商铺混合的区域,闹哄哄人接人,两个勉强找了地方,把担子放下,远远望向横街第一间卖南北杂货的铺面。

  他们一蹲就是半个下午,期间卖了半框枣子,值得一说是,纪棠买卖惟妙惟肖,和身边摊子那是一模一样没半点违和。

  而那个铺面,伙计们一直在穿梭忙碌。这些伙计是真伙计,都不知情的,唯一知情的只有副统领这个从关东来的“三东家”。

  到了中午时,纪棠终于见到这个副统领张惟世。

  一个身穿八成新赭褐色交领锦衣、和寻常商家打扮一样、三旬出头年纪的高大男人从柜台走到门口,站在台阶往外张望。

  “就是他吗?”

  得了肯定答案的纪棠抬头又瞄了一阵,小小声问赵徵:“咱们要过去了吗?”

  不好吧?

  主要这柴太后的势力在原书出过场的,是龙傲天赵宸的外挂之一,是他从皇帝手里接过来的。

  换而言之,这个势力最后不知什么原因会被皇帝得了去。

  虽然赵徵路上和她说过暗势力的由来和人员组成,基本都是昔年受过柴太后大恩的贫民仔细挑选并培养的,忠诚度超高,尤其是里面的领导者们,更是经过反复筛选和斟酌的。

  原轨迹皇帝能得手,可能是赵徵伤太重没法来雍县的缘故。

  但纪棠觉得吧,还是小心点的好。

第15章

  这个不用纪棠说,赵徵经历了这么多变故和惊险,可谓九死一生,且前还有皇兄之死的内鬼疑云,他的谨慎和多疑不必多说。

  他是不可能直接过去的。

  两人都没动,继续守着摊子,纪棠吆喝招呼客人给赵徵打掩护,而赵徵则不动声色观察副统领张惟世。

  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了一点端倪。

  张惟世神色没问题,只举目睃视间眸光闪过一抹焦虑,他动了动手指,尾指自袖中伸出,动了动。

  赵徵一眯眼,立马就发现了他尾指有伤。

  张惟世刚才四指蜷了蜷,唯独尾指一动不动,……似乎是假的。

  正常人的手指是没法这样的。

  赵徵一下子就想到了:“指套。”

  张惟世的尾指被人齐根斩断,然后套上同色的指套,离得远,倘若他手一动不动,是绝对没法发现的。

  “怎么了?”

  “不对。”赵徵垂眸:“张惟世一直五指俱全。”

  他出征前不久,才随着皇兄见过张惟世一次,可以很肯定这一点。

  纪棠嘶一声,张惟世这是在给赵徵示警吗?难道他被皇帝查出并控制住了?!

  不知道。

  但深入查探已势在必行。

  两人没动,直到把山枣全部卖完,才收拾箩筐挑起顺着人流离去。

  纪棠抬头最后看一眼那边,在坊市里这铺面算大,前铺后宅,足有三进,目前最好的查探方式,就是察看铺面后方的宅院。

  可现在这种情况,是根本不可能靠近去窥看的。

  不能近窥,那远望?

  纪棠举目四顾,附近有好几个两三层高的建筑,站在上头应该能瞄到。

  但她马上就排掉了,你能想到人家想不到?这些普通制高点是绝对不能用的。

  两人一边挑着担子前行,一边思索,耳边咚咚锣鼓杂乱,杂耍艺人和露天戏班正在街口宽敞处卖力演出,一大排二三百米都是摊子,挤得满满的人。

  纪棠视线在踩在大人同伴肩膀的孩童和成人身上一定,眨眨眼睛,计上心头。

  “阿徵!”

  她小小声喊,指了指示意:“你踩我肩上,能看到里面吗?”

  赵徵扫了一眼,这距离不远,应该可以的,但看纪棠这纤瘦身板,他迟疑了一下。

  纪棠眼尖,余光见后方铺面那一角赭褐色衣袖一动后不见了,张惟世回铺子里去了。

  “快,他回去了!”

  别磨蹭啊,纪棠拉着他,装作对叫好声不断的戏班摊子十分感兴趣的样子,探头瞄,靠拢过去,又跳了几下,看不到!

  她和赵徵猜拳,输给赵徵,拉拉他衣袖:“快点啊!”

  现在可不是矫情的时候,纪棠扎个马步半蹲示意,最后赵徵还是踩上了她的肩。

  就很沉,纪棠憋足一口气,一咬牙站了起身,嘴里还嚷嚷:“你快看,看完轮到我了!”

  赵徵嘴里应着,视线投向激烈表演翻跟头上刀山的小孩子,余光却紧紧盯着远处的宅内。

  张惟世很快出现了。

  他是被人一脚踹进来了!

  一个玄色锦衣的中年男人后脚跟进,神色冷厉,一脚踹中张惟世胸膛,后者直接喷了一口血。

  张惟世摔在地上,垂眸不动。

  “你他娘是不是找死啊?”

  玄色男人冷笑:“看来上次的警告是还不够啊!”

  “既然你都不想保住你的手指,我也不用替你留着了。”

  他厉喝:“来人,帮帮他!”

  站在廊下有多个布衣伙计穿戴,却太阳穴鼓鼓站姿精健明显是高手的手下,应声上前,两人抬来长案砧板,两人按住张惟世,将他的左手放在砧板上,五指张开。

  “唰”一声,阳光下银芒一闪,“笃”一声重刃斩在砧板上的声音,喷溅的鲜血与一根无名指飞起,摔落在地上。

  张惟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看来还是学不乖啊!”

  玄衣首领脸色更沉,冷冷一笑:“把人拉出来。”

  “哗啦”一声,厢房门环的铁链被拉开,数名如狼似虎的蓝衣伙计冲进去,很快哭嚎声响起,七八个老人妇女孩童被驱赶了出来。

  这些,都是张惟世的族眷。他在明,统领柴义在暗,张惟世在京里有个小吏衔,放了些族人家眷在明面和同僚们一样,现在全部被逮住了。

  里头有他的老母亲和妻儿。

  六十多岁的老妇披头散发,面对长刀紧紧抱着小孙子惊恐大哭,她怀里十岁上下的孩童哭嚎:“爹,爹爹救我!!”

  张惟世浑身战栗,但还是死死咬着牙关,呸了一声,声音粗噶如砂砾碾过一般:“贼子,我与你不共戴天!!!”

  他弹跳扑了上去,但估计有伤,缠斗片刻,被黑衣首领重重踹中心窝,他摔落在地,吐出了一口血。

  那玄衣首领居高临下,一脚碾在张惟世脸上,森然道:“下次再敢搞小动作,我就宰了那老娘们和小崽子,听见了没有?!”

  赵徵看得一清二楚,他甚至学过一段时间唇语,双方对话连猜带串八九不离十。

  张惟世脸被踩住那一刻,他倏地收紧双拳,关节咯咯作响!

  ……

  赵徵对皇帝的愤恨再度攀上顶峰。

  回到小客店,纪棠往外探头,把窗门关上,回头见他脸色阴沉得可怕。

  相信如果皇帝就在眼前,他必将对方大卸八块!

  “阿徵。”

  纪棠坐在半旧的桌边,倒了两杯茶,她组织一下语言,“……我觉得,咱们还是该更小心些。”

  照理到这里,该想如何解救张惟世了。

  可她心里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安,也不知怎么说,她想了又想:“就是……会不会有点简单了。”

  她其实也不知道,心里有点乱糟糟,胡乱说的,可能是因为原轨迹暗部被皇帝最后得了的原因,她对一切总是抱着很深的怀疑态度。

  她瞅了眼赵徵,小声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一路到这里不容易,咱们总要小心再小心才好。”

  她眼巴巴的,有点儿小心翼翼,生怕措辞不对引发误会,赵徵心里一暖,眉目间的阴沉也褪了一些。

  他握住她的手:“我知道。”

  赵徵尽量放缓声音,她的心,他都知道。

  若说这世上谁不会害他,他确信的只有她。

  “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他必定会小心再小心,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阿唐。

  ……

  两人没有轻举妄动,每天乔装打扮,挑着各色山果杂货去卖。

  这样按下心思来蛰伏观察,还真发现了问题。

  这样的戏码,大约每七八天就会发生一次,差别只是张惟世被砍完无名指后,没有继续砍手指,而是转为脚趾。

  至于那对每次都会说下次被杀的哭嚎老妇孩童,目前还好好的。

  自第一次重复开始,赵徵就起了疑心,他脸色当场就阴沉下来了。

  两人连看三次,没有再看,而是换了装扮,夜间出动,徘徊在能瞄见后宅侧门和后门的街巷的位置。

  终于,他们等到了他们想看的。

  自由坊市入夜比白日更热闹,小食和鲜货摊贩得赶在宵禁前把存货都清了,特地赶来捡便宜的老百姓也很多,街上人声鼎沸水泄不通。

  而相对安静的大铺后巷,夜色中,后门“咿呀”一声开了,闪出来一个人。

  这人仍旧一身靛青交领锦衣、方面阔额眉目英挺,正是张惟世。

  只这张颇有男子气概的英挺面庞,在回头看宅子后门时阴沉沉。他走出几步,在即将拐角汇入人流时呸了一口,不屑又阴霾,骂了句什么。

  看口型,大概是“狗仗人势的东西!待日后……”

  两人一路远远缀着,这人出了自由坊市,进了城南。

  城南也很热闹,虞水在雍县穿过,在城中央拐了一个大弯往南奔去,形成了一个很大的湖泊。

  这一段虞水,号称小秦淮河,湖上风景优美彩灯遍布,香风阵阵的画舫在湖面河面穿梭,丝竹和笑声不绝于耳,是京畿往东最有名的销金地。

  张惟世登上一座船坞,花娘娇笑着迎上来,看神态颇为熟稔。没多久,又一艘画舫自船坞驶出,舫门粉色轻纱飘荡,内里半裸的舞娘随乐声婆娑起舞,正位上,张惟世靠坐双手大张搭在榻背上,一边一个偎依着妖娆娇娘,他神色终于舒缓了下来。

  这一瞬,赵徵神色却阴沉得极可怕。

  攒得纪棠手骨都疼了。

  可这还没完。

  查到这里,本来有不少办法的。譬如,利用妓女做文章,在张惟世出来发泄作乐时将其拿下;又或者,潜入船坞,甚至索性潜入湖下,待画舫驶远些再动手。

  可对一切总是抱着很深怀疑态度的纪棠,和一再被她在耳边反复念叨要小心的赵徵,却又生了另一个猜疑——面和心不和及各自活动都不奇,但刚好张惟世有这么一个破绽真的是巧合吗?

  赵徵淡淡道:“试试就知。”

  “怎么试?”

  不过赵徵没说,他声音虽淡,但僵硬冰冷的表情显然愤怒到了极致,纪棠也就没追问,反正她肯定会知道的。

  等回到小客店,纪棠出去叫伙计上两碗面和热水,她出去后,赵徵起身推开窗。

  窗外,是一群小孩子,还有十来个推着板车回来的大人和少年,板车上是锣鼓旗帜等等道具。

  隔壁一排房间,住着的是个小戏班子,其中一个少年很脸熟,正是第一次才纪棠肩膀围观那个翻筋斗上刀山的少年。

  这人身型和赵徵相仿,年纪也差不了多少,打扮一下再画个妆,远观估计能有七八分像。

  比邻而居住了大半个月,赵徵知道这个少年拼了命在赚钱,班主仁厚本来上刀山这类危险表演是演一天歇一天,但他不歇,他拼命干,因为他有个病重的爷爷,不管治病还是丧葬都是一大笔钱。

  可惜班子家底薄,卖艺人不值钱,他拼了命也没多赚多少个铜板子。

  赵徵招了招手,搬东西的少年一愣,指指自己,把大鼓放下喘着气跑过来。

  赵徵把一锭十两重的银子放在他手上,“帮我做件事。”

  赵徵知道纪棠观念和他有些不同,故等她出去后,他道:“你可能会死,你怕吗?”

  “我不怕!”

  “我死了也不会把你供出来的!!”

  这话,赵徵倒信,这人的爷爷还在后面躺着。

  “很好。”

  等纪棠端着两碗面回来的时候,你情我愿的二人已经达成协议,这个大眼睛少年唯恐她反对,还抢着说服她,她要不同意估计对方能和她拼命。

  “……”

  纪棠还能说什么。

  ……

  又一天入夜,华灯初上,秦淮湖上丝竹声声,船坞画舫点点火光倒映湖水,曼舞娇笑和游湖人声摊贩叫卖混合在一起,美轮美奂,喧嚣非常。

  一艘小舟自湖岸僻静处驶出,悄然贴近东边彩灯点点的画舫区域。它贴着水,无声无息,靠近那艘半个时辰出来、暗了灯、正顺着水流飘荡的华丽画舫。

  小舟之上,是一个身披蓑衣作渔人打扮的少年。在小舟逐渐靠近画舫起,湖面不知为何,气氛隐隐变得紧绷,拂面的冷风都仿佛添了一种凝滞感。

  就在少年站起,在看清他的身影以及侧脸的那一刻,不知何处暴起一声大喝!

  由远而来,却清晰地感受到内里强烈爆发感!“嗖”一声尖锐鸣啸,紧接着,整个湖都动了!!

  悠闲游动的画舫速度陡然加快,湖边很多游人一甩累赘锦衣露出紧身水靠,“刷”抽出长剑,“扑通扑通”飞扑下水。

  “咯咯”弓弦拉响的声音,嗖漫天箭雨闪电般扑向小舟。

  小舟上的少年反应极快一跳下水,瞬间惊起一张埋伏已久的巨网,空中水中岸边火速扑了过去!

  顿时惊呼声四起,许多不知情的画舫吓得胡乱打转,许多花娘和客人都被惊掉落水,湖面霎时乱哄哄的。

  要是没挡道还好,但凡胡乱挣扎的花娘和客人挡住前路,都被如狼似虎的黑衣人一刀结果!

  就那么一会,连续多声惨叫响起,离得远远都能看见蔓开的血水,骇呼四起,慌乱中掉下水的人更多,湖面暗上乱哄哄一大片。

  但凡赵徵踏进这湖一步,只怕必死无疑!

  套中套,计中计,张惟世一人饰演忠奸二角,家人从老到少倾情演出一个不落,把孤身一人的赵徵能想到的、人性所有弱点,都给算进去了。

  戏班少年在水下搓一把脸脱了衣服还能冒充落水客人仆役,赵徵这张可是真脸。

  但凡今日赵徵少谨慎一点点,方法死板一点,他都插翅难飞。

  “好一个张惟世!!”

  “好一个张家人!!!”

  这家人,甚至张氏一族近百口人,全赖柴太后恩德才得以活命,并在贫苦乱战中得到安宁和温饱,甚至张惟世还得了大好前途。

  这在乱世,是何等的幸运和难得。

  在进入暗部那一天,张惟世带着全家人跪地起誓,肝脑涂地,绝不负主!

  柴太后这死了四个月啊,尸骨未寒!

  魆黑狭窄的小巷里,赵徵出奇愤怒:“我必将这一家上下碎尸万段!!!”

  巷外惊呼奔走声中,他沉沉的喘息粗重得如同一头野兽。

  “阿徵!”

  纪棠一拉,赵徵霍地回头:“难道你还要阻我吗?!”

  他没忘记灞水小镇郎中家她的阻止。

  赵徵牙关紧咬。

  冷冷的月光下,那双斜长的利眼,迸溅出焚毁一切的恨戾和愤懑!

第16章

  赵徵那双线条浓长的利眼泛着血丝,这一刻表情显得狰狞,他用一种不可置信的受伤眼神看她。

  “怎么会?”

  “他恩将仇报,见利忘义,辜负了太后娘娘和你,他该死!”

  纪棠仰头,急忙说。

  赵徵情绪很不对,恍惚又回到了河谷初见那一天,他就如同一匹被刚刚遭遇血战围杀绝境垂死的孤狼,一双染血眼眸尖锐砭骨到了极点,带着无穷无尽的戾意和血腥味。

  纪棠知道,他一直压抑的情绪被引爆了。

  从一开始,他压抑着祖母兄长的死,压抑着那场血腥围杀,亲卫死绝才换来一线生机,他才十七岁,他没时间伤感,没时间喘息,一路重伤突围奔走至今。

  他背负了太多的东西,他一直压抑着。

  今日被这一个最不该背叛、却狼心狗肺使尽了一切手段的张惟世,一下子引爆了!

  赵徵需要把负面情绪发泄出去,最起码得发泄出去一部分。

  这个张惟世也该被人碎尸万段!

  纪棠道:“你说得对!”

  她握着他青筋暴突其上新疤累累的拳,对他说:“这人就该被千刀万剐!!”

  “我们一起去,我们一起杀了他!好不好?”

  阿唐并没有阻止他,阿唐说他说得对,阿唐要和他一起去杀了他!

  漆黑的寒夜里,她一双闪亮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看着他,她的眼神和态度一样坚定!

  赵徵喘了一口气,一把重重把阿唐抱住。

  “好!”

  ……

  暗巷里无声拥抱,而巷外,奔走惊呼声越发急促。

  孩童骇哭,大人奔走,湖面湖岸一片大乱,雍县衙门很快获报,衙役飞速赶至,但不知为何,吆喝很快偃旗息鼓。

  搜捕仍在紧急进行,但这一张等待已久的大网注定无功而返。

  消息很快传回了乐京。

  皇宫。

  巍峨重檐,宫殿深深,金色琉璃瓦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目光辉。短短十年时间,这座梁朝耗费数十年时间才建造而成的宏伟宫城,已经两度换了主人。

  如今主人,新魏建武帝赵元泰。

  只是,这位皇帝现在显然并不高兴。

  “失手了?找不到?”

  其声沉而有力,皇帝赵元泰年四旬,正是最年富力强的当年,常年戎马征战的他高大膘健,通身沙场磨砺出的迫人威势,高鼻阔口,生得颇为英武,只是此刻这张英武的面庞上正神色沉沉。

  他极不悦,张惟世可以说是他最大的一张暗牌,雍县布置他甚至亲自过目安排过,可如今竟然吃了个诈糊!

  皇帝之怒,可想而知。

  底下报讯暗卫屏息垂头,良久,才小心翼翼禀:“咎大人及张惟世请示,封锁雍县及方圆百里严密搜索。”

  很明显,这一出很可能就是赵徵的试探。

  换而言之,赵徵前夜很可能就在雍县。

  封锁搜索,倒不是没有搜出的可能。

  只不过,雍县距离乐京太近了,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惊动所有人。

  要知道,现在满朝都在瞩目这件事。

  皇帝并不能这么做。

  先帝赵玄道留下的以钟离孤为首的势力和柴氏也绝不会允许皇帝这么做。

  皇帝有皇帝的顾忌,雷霆出手带来的先机优势现在已经消弭殆尽了。

  有些事情可以做私下做,但是绝对绝对不能摆到明面上来的。

  雍县的动静不能更大了,更大必会把钟离孤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到时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