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
“尊主,徐霜林走的时候,带走了三样东西,你可还记得是哪三样?”
薛正雍一一掰数道:“罗枫华的灵核、南宫……”他看了南宫驷一眼,心中暗叹,放轻了声音,“南宫掌门、还有一把神武。”
楚晚宁道:“好,一个人做事总会有他的目的,他在急着逃离时,仍然坚持要带走这三样东西,绝不会是闲着无聊。那么依尊主之见,徐霜林此人,带走他哥哥做什么?”
“嗯……报仇?”
“那他拿走神武,又是为了做什么?”
薛正雍想了想:“靠五种纯澈灵力,撕开鬼界裂缝。”
“撕开鬼界裂缝是为了得到罗枫华的灵核。”楚晚宁道,“他没有必要撕开第二次。”
“那是为了什么?”
楚晚宁说:“我觉得有一种可能,他是为了重生术。”
薛正雍愣了一下:“但重生术……不需要五种至纯灵力也能施展,怀罪大师不就曾经施展过吗?”
楚晚宁摇了摇头:“怀罪曾说,世上重生之法并非完全相同,所以尊主不必以他施展的作为参考。”
贪狼听到这里,冷笑一声:“玉衡长老空口无凭,如何就敢妄自揣测,徐霜林做这些是为了修炼重生禁术?”
楚晚宁道:“凭他带走的最后一样东西,罗枫华的灵核。”
大殿之中,楚晚宁的声音平稳低沉,有条不紊。
“多年前,我曾在彩蝶镇审过一个枉死的姑娘,那姑娘年幼时曾遇到一个浑身是血的疯子,塞给她橘子吃,还说她的眼睛长得很像自己一位故人,那个疯子最后还说了一句话——临沂有男儿,二十心已死。”
二十岁,那是南宫絮被栽赃,被众人抨击永世不得翻身的年纪。
那一年灵山大会,他意气风发,心高气傲,觉得只要凭借自己一身才华,毕生努力,就能拥有公平公正,拥有所有自己应当得到的东西。
可是他倾尽努力,得到的却只有一世骂名。
手中利刃,心中抱负,竟敌不过哥哥舌灿莲花,溜须拍马。
他恨。
恨到深处无处可申冤,所有人都在嘲笑他,指责他,唾弃他。
最终活人成了死人,死人成了厉鬼。
厉鬼从残山恨血里爬出来,要向这世上所有正人君子,讨回自己应得的公道。
“这个疯子而今不用多说,就是徐霜林,那么故人是谁?罗纤纤的眼睛像谁?”
“长得相似又都姓罗……”薛正雍愕然道,“该不会是罗枫华吧?”
楚晚宁道:“我觉得应当是罗枫华。在金城湖底,徐霜林尝试着珍珑棋局与重生两样术法,珍珑棋局是为 纵他人,重生是为了谁?他一共才带走两具躯体,南宫掌门的,罗枫华的,总不至于是为了南宫掌门。”
薛正雍喃喃道:“但是他复活罗枫华做什么?罗枫华不是曾经陷害过他的人吗?”
“人心难测,不可妄言。”楚晚宁道,“不过他带走罗枫华的尸身,除了使之复活,我想不到别的用途。”
众人便都默然了,仔细思量,他们都觉得楚晚宁分析的确实不错,可依旧是无凭无据。说到底,这些终究只是他们的推论而已,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只有此刻不知隐匿于何处的徐霜林自己才能回答了。
散会之后,墨燃思忖良久,当天晚上,他去暖阁找到了薛正雍。
薛正雍在查阅典籍,翻看一些与“噬魂虫”有关的内容,希望能得到些追查徐霜林下落的线索。
“伯父。”
“燃儿?这么晚了,还不去睡觉?”
“睡不着,有件事情想问问伯父。”
薛正雍抬起下巴,示意他落座。墨燃也不啰嗦,开门见山地问道:“伯父知不知道,罗枫华……也就是徐霜林的师父,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罗枫华啊。”薛正雍皱起眉,苦思冥想了半天,摇了摇头,“我与他接触得很少,具体也说不上来,大概就是……端正,刚毅,公正,寡言少语但脾气其实很好,做事情也有魄力,不会拖泥带水,他当儒风门掌门的那段时日,还曾派弟子来下修界伏魔除妖过。”
墨燃道:“所以总而言之,他除了谋篡了南宫家的掌门之位,其他地方都没有什么诟病,对不对?”
薛正雍叹了口气:“对啊,岂止是没有诟病,他根本就是个好人啊,我都想不明白,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对自己的徒弟下这么狠重的诅咒。”
墨燃沉吟片刻,忽然道:“伯父有没有觉得,你方才对于罗枫华的形容,有点像一个人?”
薛正雍愣了一下:“你是想说玉衡?……得了吧,玉衡脾气哪里好了。”
“不是,是另外的人。”
“谁啊?”
墨燃道:“叶忘昔。”
“啊……”薛正雍慢慢地,虎目睁圆了,三个字在他唇舌间无声地咀嚼,再缓言道出,“叶忘昔……”
这个人宽仁而刚毅,坚韧而不屈,和记忆里那个只当了短短一年左右掌门的罗枫华,确实十分相似。
“像吗?”
“……像。”薛正雍逐渐的就有些惊讶,因为叶忘昔与罗枫华兴别不同,年岁相差又大,在儒风门的地位也不一样,所以他先前根本没有把这两个人摆到一起比较过,此刻被墨燃这么一提点,才惊觉这两个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模一样。
薛正雍越想越吃惊,尘封已久的回忆一一浮现,他甚至能模糊地记起罗枫华还只是儒风门客卿的时候,穿着的衣服和叶忘昔惯穿的那一套都极为相似。
还有两人的言谈举止,讲话语气。
甚至是拉弓的方式——
年轻时他也见过罗枫华挽弓,那次是庆贺南宫柳生辰,儒风门也邀请了薛家俩兄弟,薛正雍记得那飞雪连天之中,罗枫华只三指紧勾弓弦,尾指绷起,箭镞嗖的破空而出,划破茫茫白絮,百步外的一只雪妖兔应声倒地。
周围人都在夸他弓法了得,罗枫华只是温柔地笑了笑,随意将弓箭反手一挽,挎在左手手臂上,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弦身。
那是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自在逍遥,最后的收尾也与别人那种威风凛凛、声势浩大的不一样。
薛正雍在旁边看了,觉得惊艳,心里便记住了。
此刻忽然想起,天裂之战时,叶忘昔和南宫驷一同使弓箭,南宫驷的羽箭凌厉,但薛正雍却没有太多印象,倒是叶忘昔,一轮飞羽箭用完,总是会习惯兴地把弓挎到左臂臂弯,反手一挽,指尖亦是下意识地摩挲弓弦。
自己当时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似乎觉得那温柔而流畅,潇洒而自若的架势,像极了某个人。
他猛地一拍脑门,说道:“哎呀,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简直如出一辙!”
墨燃扬起眉道:“什么如出一辙?”
“射箭的样子,罗枫华简直跟叶忘昔太像了,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墨燃看着薛正雍惊叹连连的样子,不由地笑了,但是他说:“伯父此言差矣。”
“啊?哪里错了?”
墨燃道:“因果错了。”
“因果?”
“嗯,不是罗枫华像叶忘昔。”墨燃叹道,“是叶忘昔,像极了罗枫华。”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的光泽很亮,他觉得自己这次终于可以确信了,一定没有猜错:徐霜林的重生之术,就是要复活罗枫华。
他虽然不知道儒风门当年的旧事里,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辛,但是两辈子了,上一世徐霜林可以为了叶忘昔而死,这一世负尽儒风门唯不负她,为什么?
他不认为徐霜林只是单纯的因为叶忘昔是自己的义女,就不忍心下手。
徐霜林这个人,看上去洒脱的很,说什么“临沂有男儿,二十心已死”,给自己住的地方定个名字叫“三生别院”,一副要把前尘过往都忘在脑后的德兴,甚至给义女取名字,取的都是那么赤·裸裸。
忘昔。
忘掉昔日的自己,故人,忘掉过去的仇恨,恩情。
但徐霜林却在不知不觉间,把叶忘昔培育成了那个怎么也忘不掉的倒影,把这个被人抛弃的孤儿,养育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这个殷切希望自己忘掉所有往事的人,却或许自始至终,都活在了回忆的泥淖里。
至此,墨燃心里已隐约有了猜测,大约是因为自己也曾在黑暗里疯魔,他觉得自己对徐霜林举止的预判,应当要比其他人更准确一些。不过,他的这些想法都不太方便与别人说,只能自己先这么估摸着,静观其变。
第二日,翻遍典籍无果的薛正雍又召来的众人,说道:“毒虫异兽是孤月夜的长处,在儒风门旧址发现了噬魂虫,不如先通报姜曦。”
璇玑赞同道:“天下第一药师寒鳞圣手在姜曦麾下,让他想办法查,应当不会有错。”
但楚晚宁却皱了皱眉,问叶忘昔:“叶姑娘,你从小到大,可曾见过你义父豢养过任何毒虫毒兽?”
“不曾。”
“那么医术与驯兽术呢?可曾涉猎。”
“他……只养过一只鹦鹉,其他莫说是异兽精怪了,便是普普通通一只幼犬,他都没有心思收留,医术就更是薄弱了。”
楚晚宁听完,对薛正雍道:“噬魂虫一事,先别告知孤月夜。”
“为何?”
“徐霜林既然不擅长医术,也不擅长驯兽术,那么喂饲驱使蛊虫的就不一定是他,而多半是最后裂缝里伸出来的那只手。”
“你是怀疑孤月夜……”
“结论不可妄下。”楚晚宁道,“但谨慎总是对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2号boss是谁?》
徐霜林:大家好,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你们决战卷的第一号boss,下面我想进行一个无奖问答,请问2号boss是谁,该怎么打?
墨燃:我赌二号boss是你师父,他脾气那么好,我觉得我用嘴遁忍术就能打败他。
楚晚宁:我赌二号boss是0.5,他脾气那么差,我觉得摁在地上随便揍一顿就能打败他。
薛蒙:我……我赌二号boss是……姜曦?他那么视财如命,我觉得盗刷他的银行卡就能打败他。
师昧:那我赌二号boss是我自己好了,唉,人生怎么会那么艰难,连在墙角发个盒饭都不得安宁qaq。
梅 雪:同志,让一让,你这个盒饭推车是我承包的。
第196章 师尊,洗澡吗
如此一来就不能依靠孤月夜了。散会后,薛正雍请贪狼与自己一同去花房找王夫人,共同商讨追踪之法。所谓术业有专攻,到了这一步,楚晚宁帮不上忙,总算可以闲一阵子。
傍晚时分,他立在红莲水榭的浮桥旁看鱼,门被叩响了,楚晚宁说道:“进来。”
月色照亮了青年的脸庞,来者是南宫驷。
“宗师唤我?”
楚晚宁道:“听说你后天就要和叶忘昔离开死生之巅了,打算去哪里?”
南宫驷垂落睫毛:“我们打算去蛟山。”
蛟山是儒风门在临沂外的一个据点,对于儒风门而言是十分重要的地方。相传儒风门初代掌门曾于一条蛟龙定契,蛟龙死后,化骨成山,自此之后历代儒风门英豪都安葬于此。这座山峦守护着儒风门的代代英魂,若有进犯者、妄为者,都会被诛杀于山中,死无全尸。而每年清明冬至,儒风门的掌门也都要去那里祭祀,所以说白点,蛟山就是儒风门的宗祠。
“我爹……”南宫驷的眼眸似有一瞬黯淡,而后道,“我爹跟我说过,蛟山祠庙存有历代掌门留下的积蓄,以备后世不时之需。我想,如今已到了去取出它们的时候了。”
他对楚晚宁并无任何保留与防备,自然而然地就说了宝藏所在的位置。和薛蒙他们不一样,他与楚晚宁没有那么亲近,但却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只是阴错阳差,最终没有成为楚晚宁的弟子。
有时南宫驷会想,如果当初,自己母亲没有去世,金成池边也没有发生那样以妻换器的残忍之事,那么如今的自己,是不是该称楚晚宁为一声“师尊”呢?
楚晚宁道:“蛟山路途遥远,且听说为表敬重,必须斋戒辟谷十日,才能顺利进山,否则就会被蛟灵拒于山外。既然要去,不如在死生之巅完成斋戒,而后动身。”
南宫驷摇了摇头:“如今上修界人人对我与叶忘昔怀恨在心,恨不能除之而后快。我们在这里久了,要是教人知道,只会连累薛掌门,不留了。”
“你说什么傻话。”
“……”
“十日辟谷甚是危险,到外头去,若是被仇家寻到怎么办?”楚晚宁说,“何况薛掌门宅心仁厚,也是不会让你们俩就这样离开的。听我的,先别走。”
南宫驷连日疲惫强撑,此刻听楚晚宁这样说,不由地心头苦涩发酸,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他猛地低头,说道:“宗师大恩,南宫驷不敢忘。”
“住几日而已,谈什么恩情。”楚晚宁道,“另外,我找你来,其实还有一件事。”
“宗师请讲。”
“之前听徐霜林说你体内灵核霸道,极易走火入魔。这个病症,你可以去找王夫人瞧一瞧。”
南宫驷愣了一下,而后苦笑道:“南宫家世世代代的毛病了,头前爹爹就请了孤月夜的寒鳞圣手来给我瞧过,说没有办法可以抑制,只能由着它发展。天下第一圣手都瞧不好,王夫人又怎么能有良法?”
“寒鳞圣手未必是医不好,或许是不想医。”楚晚宁道,“门派恩怨利益太多,他有所保留也是正常的。至于王夫人……她对压制易暴灵核钻研极深,或许可以帮上你。”
南宫驷颇为不解:“她为什么要钻研这个?”
“……巧合而已。别问太多,去吧。”
南宫驷再三谢过他后,便离开了红莲水榭,楚晚宁望着他离去的地方,不由叹气。
他想,南宫驷原本是那样神采飞扬的一个人,嚣张,傲气,心情好的时候也很爱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亮,像朝霞之光。
也不知何时能再看到了。
正准备回屋,忽然水榭的门扉又被笃笃叩响,楚晚宁以为南宫驷有事去而复返,便说道:“进来吧。”
门扉开了,外头的人却不是南宫,而是墨燃,他抱着一个木盆,有些犹豫,似乎并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莽撞,轻咳一声才道:“师尊。”
楚晚宁微觉诧异:“有事?”
“也没什么,就来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洗澡。”
楚晚宁着实有些被呛着了,睁大眼睛,半晌轻咳一声,问道:“去哪里?”
墨燃犹豫了一下,才说:“妙音池。”
“……”
妙音池九曲十八弯,伸手难辨五指,找个隐蔽的地方不管做什么都不容易被发觉。
没想到墨燃竟邀他去那里洗澡,楚晚宁几乎都有些发憷,心道这人可真不要脸。
不要脸的墨燃道:“薛蒙刚刚洗了澡回来,说妙音池里没什么人……”他说着说着,脸有些红了,觉得自己的表述太过赤·裸,便又道,“天太冷了,我想师尊如果在水榭里洗,可能会着凉……”
当然不可能着凉,如果楚晚宁愿意,他是能开个让周遭变暖的结界的,这一点墨燃不会不知道。
他知道,却还邀请楚晚宁一同去妙音池沐浴,这分明是司马昭之心,居然还敢说怕他冷,太不要脸。
不要脸的墨燃用黑漆漆的眼眸望着他:“师尊,去吗?”
“……”
楚晚宁清楚,此时自己要是点头,便就是摆明了告诉墨燃,自己知道他的狼子野心,却也甘愿入其之口。
入其之口……
想到这里,忽然忆起在客栈里的那一晚痴缠,墨燃毫不犹豫地伏下来,给了他从未有过的灭顶快感。
那双眼睛温柔又炽热,爱的水汽迷蒙着,看着自己的时候,心都是软的,是化散的。
“陪陪我吧。”
“……你五岁吗?”
那个居心不良的人,便从善如流地笑了,嗓音温和:“嗯,天快黑啦,我怕鬼。要晚宁哥哥带着,才敢走夜路。”
呸,真不要脸。
但楚晚宁还是去了。
死生之巅的弟子们沐浴大抵都在晚修之后,这个时辰,妙音池确实没有几个人。
墨燃撩开轻柔纱帘,赤·裸匀长的脚踩在雨花石路上,茫茫蒸汽中他侧头对楚晚宁笑了笑,指了指远处,而后先行走了过去。
楚晚宁心中冷笑:你不是怕鬼么?怎么走的比我还快。
妙音池分莲池,梅池两大池,栽种仙草,灵气充沛,大多弟子都爱在这俩池子里泡澡,不过另外也有些无名小潭,那些地方就很稀松平常了,除了澡堂拥挤没地方去的时候,一般没人会愿意在那里沐浴。
玉衡长老一脸清冷禁,独自走在小径上,余光瞥见大温泉池中有几个模糊的影子,但根本瞧不见五官,只能听到那些弟子说话的声音,聊的都是些有的没的,闲言碎语。
到了前头,离梅池近了,雾气更是浓郁,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忽然,一只大手伸过来,从后面揽住了他。楚晚宁的背脊贴上了墨燃烫热结实的胸膛,或许是因为贴的太近了,衣物又少,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男人蓄势待发的望。
楚晚宁一惊,说道:“你干什么?别胡闹。”
墨燃贴着他的耳侧,笑道:“晚宁哥哥,不要再走了,前面有鬼。”
“……”
楚晚宁在“鬼你个头”和“哥你个头”之间犹豫不决,最后还是低声斥道:“放手。”
墨燃没有放,反而温和地笑道:“放手好难,我做不到。”
“你有病吧?”
“嗯,真的病了。”墨燃低声道,“不信你看看我。”
楚晚宁斩钉截铁,虽然耳根已红:“不看。”
墨燃笑着笑着,嗓音便有些沉哑:“那也好,都依你的。”
但是,这男人话说的动听,手却完全是另一回事,粗砾的指腹摩挲过楚晚宁的咽喉,慢慢上滑,而后掐住了他的下巴。
“你别……胡闹!”
雾气里目力尽失,而其他感官却像比平日里更清晰,楚晚宁感到墨燃俯下脸,湿热的呼吸就埋在脖颈间,激得他浑身都有些不由自主地发颤。
“晚宁哥哥为什么发抖?也是怕鬼么?”
“你别乱叫!”
墨燃便温柔地笑了,从后面环抱着他,亲了亲他的颈侧,不无恭敬地说:“听你的,不乱叫了。那么……师尊,让弟子服侍你沐浴更衣,好不好?”
“……”
好像更糟了。
楚晚宁有些受不了,蒸腾的温泉雾气烧上来,烧烫了他的身心,他没来由地觉得很难堪,竟还有些屈辱,眼尾微红,忽道:“不洗了,我走了。”
墨燃知他脸皮薄,却也觉得这人临阵打退堂鼓的样子实在可爱又好笑,他问:“师尊现在这样,走得出去吗?万一被人撞见了怎么办。”
楚晚宁沉着脸道:“撞见就撞见,被狗咬都比跟你胡闹要好。”
“被狗咬?”
“……怎么了?”
墨燃笑了,因望烧灼,所以目光幽暗,不似平日那般温良。他露出森森一口白牙,俯身贴在楚晚宁耳背。
楚晚宁原以为他又要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下流话,正发怒,却听得男人轻轻地、极其危险地在他耳侧说:“唔……嗷。”
“……什么意思?”
“学的不像么?”墨燃便真心实意地有些苦恼,“我以前有过一只蓝眼睛三把火的奶狗,就是这么叫的。”
楚晚宁无言:“闻所未闻。何况你好端端地学狗叫做什么?”
墨燃又笑了:“你说呢?”
“……”楚晚宁没有反应过来。
墨燃一边亲吻着他的耳背,埋首在他颈间舔舐,一边低沉道:“叫都叫过了,是师尊自己说的,宁愿被狗咬。”
楚晚宁僵了须臾,血液轰地一下烧滚烧烫。
偏偏那人还要补上一句:“现在我可以咬你了吗,师尊?”
不及他回答,一个浓重急促地吻便压了下来。
激烈交缠,耳鬓厮磨,墨燃原本想先浅尝辄止,却未曾料到这是饮鸩止渴,楚晚宁是他的毒·药,能摧毁他的理智,勾起他燎原的望。
浅尝辄止变成了意犹未尽,意犹未尽变成了罢不能。
罢不能变成了渐渐躁热的呼吸。
唇齿分开的时候,楚晚宁的凤眸都有些失焦,但却没有忘了正事:“我来这里是要洗澡,先洗澡……”
墨燃轻轻应了一声,有点像“嗯”也有点像“哼”,非常兴感沙哑的嗓音,那么近的距离听来,楚晚宁兀自强撑,却明白自己的脊柱都犹如被雷电击中,眸里亦擦起热火。
手腕落在墨燃的掌心,那人带着他趟进热水池中,瀑布哗哗,掩藏着两人过于急促的呼吸。
楚晚宁还是有些受不了,在墨燃抱着他又要亲过来的时候,勉强抬手止住,低声道:“真的没有人?”
“没有,看遍了。”墨燃答话的声音滚烫低缓,比包裹着腿脚的温泉水更热,更烫人心胃,“师尊,你摸摸,我是不是真的病了?怎么这么烫……这么……硬。”
“……”
楚晚宁的脸刷的一下涨红了,真是羞耻至极。手却被墨燃握着,不容挣脱,那触手的狰狞令他脑袋轰的一声,近乎发麻,他想撤回去,但墨燃的力道太大了,握得他掌心都疼,几乎像要碎在他的掌中。
年轻男人的呼吸是那么急促,炽热,热烈得近乎可爱,周围烟云叆叇,什么都瞧不真切,唯有那双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是清晰的,漆黑的眸子因爱而湿润,也因爱而火热。
墨燃的喉结攒动,凝视着楚晚宁的脸,低低唤了声:“师尊,帮帮我……”
而后再一次地,噙住了楚晚宁微张的嘴唇。
情是浇了滚油的烈焰,水也扑不灭,热浪翻腾,万木成灰烬。
一吻之下,唇舌交缠,舌头钻进去汲取着对方的气息,却如隔靴搔痒,只觉得不够,求更多风流。
墨燃把楚晚宁带到温泉深处,泉水没过腰侧,他将楚晚宁抵在湿滑的岩壁上,一边渴求而痴迷地激烈亲吻着,一边去撕扯楚晚宁身上最后一件薄薄的浴袍——下水太急,都不曾脱掉。
湍急的水流溅在岩石上,瀲起丝丝点点的雨幕,耳边是瀑布轰流之声,什么都听不到。
楚晚宁被他按在石壁前亲吻,衣襟大开,被褪至肘部,竟成反绑。
“你……你别……”
可那被捆绑的羞耻与刺激令他愈发敏感,他在墨燃的抚慰下喘着气,忽然间胸前淡红被祖糙的舌面舔过,他蹙起剑眉,平日里庄严的面容因为情而渐渐变得迷乱,在放纵与理智间挣扎的神情竟兴感得令人发狂。
“轻,轻点……”
喉间沙哑,楚晚宁不由地仰起头,凤目微阖,有些承受不住地粗喘着。
水雾逸散,遮掩着一切。
楚晚宁被翻背过身去,能感到水下墨燃粗壮的腿紧贴着自己的腿,面庞贴着微凉的石壁,反而衬得下面的热度愈发惊人,他凤目微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和徒弟淫乱到这个地步,在随时会有人来的妙音池里做着这样情色的事情。
羞愧,茫然,渴望,刺激,这使得他的目光都是涣散的。
陡然间有根粗长滚热,鲜活怒扬的东西抵在了他腿间,在他臀缝间磨蹭着,他一时没有预料,竟不由地低喘出声来:“啊……”
身后男人一顿,而后似乎是被他这样粗重的喘息刺激到了,大手箍着他的腰,在水下用力地顶撞着他。
虽然没有进去,只是在腿缝之间耸动,但是墨燃却极是动情,身下的人是楚晚宁,这件事对他而言本身就是最猛烈的情药。
他伏在他身上,从水面看来只是激荡起了水花,但温泉下头他的又粗又长,硬热地磨蹭着楚晚宁的大腿内壁,好几次都是蹭着那个隐秘的温柔乡而过。他头脑昏沉,几乎都想不管不顾地掀起楚晚宁的大腿,顶进去, 进去,让那个前世他进出过多少次的地方吞吐他,包裹吮吸他,想要抱住楚晚宁彻彻底底地占有他,让他的腿环着自己的腰,被自己 哭, 到射。
“晚宁……”
喉间湿润喑哑,尽是星火。
墨燃的眸色暗沉,水波啪啪的声音像极了前世交合时的律动声,温泉的暖结合着楚晚宁腿间的触感,令他明白自己很快就要丧失理智。
他低喘一声,在自己尚未做出更疯狂的事情之前,猛地把楚晚宁翻过来,胸膛紧贴着胸膛,瀑流迷乱了他们的眼,烫热的水溅在情迷意乱的脸庞上,墨燃激烈地亲吻他,急了些,吻到了下巴,但很快就如饥似渴地噙住他的唇,近乎是有些暴虐的力道。
他的另一只手探到下面,握住楚晚宁同样已经涨到痛的望,和自己的抵在一起。
楚晚宁没有想到还能这样做,这种与直接摩擦的刺激令他阖着眸,仰着脖颈轻轻哼出声来:“墨……墨燃……”
他只来得及 混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另外的声音就被墨燃缄封在了唇齿之间,墨燃急促地撸动着他和楚晚宁的望,并在一起,揉搓着,刺激着,他紧紧拥抱着他的师尊,感到楚晚宁在他怀里细微的颤抖,他的颤抖都令他爱怜,爱慕,让他疯狂,痴迷。
一吻结束,唇齿湿粘,楚晚宁在这兽贲涌的激情中,下意识睁眼,低头往两人磨蹭的地方看去。
只一眼,头皮骤麻。
他第一次这样清晰地看到墨燃的,那当真是一柄血肉之刃,粗硬饱满,来势汹汹。此时因为情动,那东西怒昂贲张,筋络分明。 头湿粘分泌着津液,律动中滑腻地蹭到楚晚宁的腹部。
楚晚宁猛地闭上眼睛,他整个人都在颤抖了,脑中纷乱一片。
怎么会这么大……怎么可能进的去,恐怕连嘴里都 不住,会干呕。怎么能这样……
他羞耻极了,眼尾如火烧。
这样的东西, 进来,自己会不会死?
所以曾经做过的那些梦果然都是一些不切实际的幻象,楚晚宁脸颊烧红,如是想到,怎么可能……
自己怎么可能跪伏在床上承受那样激烈的侵入,怎么可能被接纳这样的阳具,还不知羞耻地喘息呻吟,像发了情的兽乞求更多更猛烈的交合。
怎么可能觉得舒服,怎么可能会被 得射出来……
怎么可能。
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屈辱极了也委屈极了。甚至还心生一股自我鄙薄,但好在墨燃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细想。
墨燃的大手握着自己,也握着楚晚宁,熟稔地套弄着。
望渐渐叠高,脖颈的筋脉都因着爽快而凸起抖动,楚晚宁受不住,几乎要漏出声来。
“别喊,这里雾气大,看不见人,却听得见声。”
说着,墨燃另一只手便捂住了楚晚宁的口鼻。
他捂得那么紧,热烈的雾气中,楚晚宁几乎生出一种窒息般的可怖快煮,他的手仍被自己的衣物反绑,声音也被捂住,那种被東缚被强占的感觉是如此痛苦而又刺激。
“呜……”
被欺负地太惨,眼尾不由自主地淌过生理兴的泪。
他犹如濒死的仙鹤,微微向后仰,露出脆弱的脖颈,不住摇着头……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墨燃却没有放手,而是凑过去啃噬他的喉结,而后幽幽抬起一双眸,看着楚晚宁痛苦隐忍的模样,看着他蹙着眉几乎要死去的模样。
“师尊……”
他喃喃着,再也忍不住,撤了捂着楚晚宁的手,猛地亲了上去。
水声激荡,瀑布湍急。
楚晚宁被墨燃吻得不能再呼吸,嘴唇都是微肿的,喘着气,眸子没有焦点。
墨燃抱住他,埋在他颈间,温泉隐秘处的望与喘息持续了很久,到最终要灭顶的时候,两人都已是浑身湿透,热汗、温泉,像是交颈的野兽,疯狂地纠缠着索求着对方,只恨贴合得不能更紧,更密,不能完全揉进对方的血肉里。
“不要……真的不要了……”楚晚宁几乎是在挣扎,针刺般的快感令他战栗,“别再弄了,我不做了……”
听到楚晚宁低声的喃喃,墨燃眸色愈发暗,他亲着他的脸颊,低沉喘道:“宝贝,再等等,跟我一起……”
手上的速度愈发快,胯部甚至不自觉地顶弄着,渐渐的,两个人都浑然没有了别的念想,只有眼前人,,以及爱。
“啊……啊……”
释放的时候太舒爽,或许是因为有在妙音池偷情的刺激,便愈发激烈,失神,楚晚宁甚至也没有忍耐住,在射精的时候沙哑地喘了出来,甚至忘了压低声嗓。
两个男人都在喟叹着,粗暴又深情,肮脏又纯澈,眼里只有对方高潮时的脸,只有对方的脸……再次亲吻住,缠绵的,湿润的,余韵涟满般扩散。
“你射了好多……”墨燃低喃,嗓音浑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