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神的肉按规定分给在座的群臣,及各宫主子。
哲哲坐在皇太极身旁,殿下,紧挨着的便是娜木钟,
四眸对视,哲哲会意一笑,大汗那日给娜木钟一小小的教训,
哲哲嫁入大金多年,大汗的心思,她早看的出,‘杀’的是娜木钟这一身锋芒毕露的刺,
最终的目的不过警惕自己,不准乱动海兰珠。
大汗从前只将她藏于暗中保护,可自那日海兰珠因火受伤,大汗才做‘杀鸡给猴看’这一出戏,警惕后宫各宫福晋,从此往后对海兰珠必须是礼敬三分。
哲哲望向皇太极,大汗啊,受尽宠爱的之人,除了您的庇护,她什么都没有,将她推倒风口浪尖之处,她实则履步艰难。
哲哲半掩着茶水,细细品尝着,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共同的利益,她与娜木钟便是,轻饮,只浅笑着。
——
“兰主子。”如莹匆忙的赶往佛堂,海兰珠依旧跪着念经,祈福时,唯有心静,虔诚,故便未理会前来的如莹,可如莹真有急事:“刚刚大福晋捎信让您快赶赴祭祀宴席。”
海兰珠忽而睁眸,捏着佛珠的手指颤了颤,姑姑?!
这便是何意?如莹揣摩:“是不是大汗察觉您未参加,故连忙捎信让您前往?”
她怔了怔,姑姑若真有这好意倒好,只怕是这一去,是场鸿门宴席。
她虽自小敬仰姑姑,可因她是庶出,自她打小以来,姑姑也未曾正眼瞧过她。
海兰珠匆忙的前往宴席,又趁机躲过众人的视线,找到自己的座位。
哲哲瞥过她,只浅笑的,轻言:“来了便好,这样的场合怎能缺席?”
海兰珠垂首,未回复,悄然的点头,不想因此成为众人聚焦的视线。
待风口平静,她悄然的望过大殿之上,哲哲刚好拿起筷子,为皇太极夹上祭祀的肉块:“大汗,从宴席起,您就一直未动筷,还是尝尝吧,这是祭祀过的餐食,吃后,长生天会一直庇护大金,庇佑大汗。”
皇太极回以浅笑,那女人在偷看他。
自她溜进殿内,他便一直察看她的一举一动。
那女人又瘦了几分。
他用精致的金盘接过她递来的肉块,故作笑的更深,又柔声道:“这么多福晋里,就数你最了解我。”
哲哲垂首:“大汗过奖。”回首探了探一旁的海兰珠,意味深长的笑起,又看向玉儿:“玉儿,怎么不吃?”
玉儿放下碗筷,只见过对坐的海兰珠,从前不是这样,
或许,从彼此嫁给大汗那刻,她们的命运便一直在偏离原属的路途,
曾经她们月下起誓,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可她永远也忘不了,大汗宠幸她的那夜里,屋外雨水滴答的滴落着,
仿若她一颗心慌意乱的心。可他闭眸,轻喃着,一直喊的却是姐姐的名字。
兰儿、兰儿、兰儿!
玉儿轻咬着唇瓣,别过视线,只望向姑姑:“姑姑,太荤腥,我吃不下。”玉儿嘀咕着。
哲哲故作挑眉,又担忧的问起:“瞧你最近瘦的,还不好好补一补?这是祭祀过的餐食,你还是吃一些,可要为大汗生个大胖小子。呵呵——”
哲哲扶着义甲浅笑起。玉儿抚唇,眉心蹙起,又欲吐的模样,哲哲问起:“怎么了?是不是身子哪儿不舒服?”
玉儿垂首摇头。哲哲瞥过一旁的皇太极,只观摩他微变的神情,皇太极放下筷子:“哪儿不舒服,等宴席后我让李太医为你看看。”
哲哲趁机,连忙问起:“还没胃口?还是有隐隐作恶的感觉?玉儿,你不会是真有喜了?”玉儿浅笑,不答着。
“玉儿,快和姑姑说说,是不是真有喜了?”
只见玉儿轻点着头:“昨日里我身子不适,李太医为我把脉看诊,说是有喜了。”
“真的?”哲哲喜笑颜开:“恭喜大汗,贺喜大汗,我说近日里这瑞雪下的可及时,原来是为我大金又添上一子,大汗,这可是大吉之兆啊!”
众人听闻,连忙贺喜:“大汗,这可真是个喜讯,恭喜大汗,贺喜大汗。”
皇太极惊愕,又瞥过玉儿,
“玉福晋,可真是我们大金的福星啊!”
“这次肯定是为为我们大金添个小阿哥。”
文武百官纷纷议论,殿下一片欢庆之声。
哲哲瞥过殿下海兰珠,这一出戏,少了她,那便少了太多乐趣。
娜木钟只睨着手中的瓷杯,又转而朝向玉儿:“玉儿妹妹,恭喜你了。”
海兰珠不可置信的望向玉儿,她有喜了?她怀了他的孩子!
眼底的湿润忽而泛上,她不由的缩了缩,
这瑞雪下的及时,原来是有喜讯传来,
她下意识的捏紧拳心,更意识到对坐无数的视线只朝向她,
没事的,没事的,她怎能如此小气?
玉儿是她的妹妹,怀有他的子嗣,她该高兴不是吗?
可当你爱一个男人,深爱一个男人时,
你的心,原来装不下太多的谅解,装不下太多的无所谓。
她在乎,该死的在乎!
她抚着自己的小腹,没事的,没事的,难过久了,快乐便不远了,
她即便没了他的爱,她还有孩子,他和她的孩子。
大殿里那抹荤腥的气息,她的肠胃似翻滚一般,百般煎熬,她强忍着,却再也忍不住,
一股清酸汹涌的涌入嘴唇,她连忙捂住,落荒的逃离。
“唔——唔”她在殿外吐了一地,屋外的清风拂过,她长长的叹息着,这才舒坦多了。
“姐姐,你没事吧?”海兰珠扶着墙壁,只闻身后的女人的声响,那一声姐姐,响彻她心底最柔软处,
有多久,到底有多久,她未曾这般喊过她?!
海兰珠强忍着眸底的湿润,转身,以笑遮掩着几分苦楚:“我没事儿。”
她看着玉儿,为什么此时此刻,竟让她觉得这般陌生?!
玉儿,我好怀念,还记得你曾对我说过,别人万箭穿心的痛,只有自己知道,可你却能与我感同身受?
可为何到最后却变成陌路之人?
为何?!
下一刻,只见玉儿身后的男人,那颀长的身影,在暗夜里,夹着不可阻挡的气势,
皇太极英挺眉心微微蹙起,他担心她,刚在殿里见她惨白的脸色,他知道,这不是她的伎俩。
皇太极望见她身后的秽物?她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真哪儿不舒服?
隔着暗淡的夜色,他更见那清瘦的颊边几分疲惫,倦意,双眸之下是一层淡淡的黑影,
玉儿见状,立马缠过皇太极的手臂:“大汗,冷,我们还是进去吧,姐姐说她没事了,要不让姐姐先回寝宫休息,待祭祀宴席结束,我再去陪陪姐姐,大汗,您说好吗?”
听之,见之,她的心如同遭当头一记闷棒。
她几乎都快站不稳。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那般心疼,看着他与玉儿,她快承受不起,
才看清自己有多嫉妒,又有多喜欢,
又有多爱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
海兰珠睁了睁,努力将自己的眼泪逼回去,
她还有好多话没有对他说,再怎么难堪都好,
她不能再,一而三的夺路而逃。
皇太极静静的睨着她,玉儿只拉着他的手臂:“大汗,各文武百官还都等着您。姐姐也是知礼数之人,会明白您的心意。”
海兰珠直了直身子,隔着苍茫的夜色,凝目望着她深爱的男人。
“我不想让你走。”忽而涌出的话语,此刻像溃堤一般,一泻而出,再也阻挡不住,终于,她终于鼓足勇气:“抱歉,我曾经骗了你,也骗了我自己,”
玉儿怔着,不可置信的望着海兰珠。
可她旁骛他人,只想告诉他,多么想对诉说这些日来的等待,诉说自己全部的爱意。
她的声音一定要放得很低很低,好像要低进尘埃里一样。
一定要最轻柔的语气,最诚恳的神情,最虔诚的态度,
闪着盈盈泪光,去诉说这一切。
可是,他还会相信她吗?
他的身边没有她,他还有更温婉柔情的女人,更贴心聪慧的女人,
她是他的,可他不是她的!
与他身边那群女人相比,
此时此刻,自己就像一件拿不出手的旧衣裳。
一想到这个,她的泪水几乎要涌出,只逼着自己笑着,却比哭更难看。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可我不能在欺骗我自己。”她抬起眼睛,仿佛要直直地看进他的心底:“你倦我,厌我,哪怕你身边已经有别的女人,我也忘不会记你,不会忘记你曾为我做的点点滴滴。因为我爱你,会如其他女人一样的爱着你,会无怨无悔,不求任何回报的去爱你。现在是,未来的每一天,都会!”
她终于说完了,还未等他反应,她就微微躬身离开了那里。
不过是三言两语,却已经耗尽了她一生的力气。
可她不想让余生在无尽的后悔,和愧疚中度过,
她走的又急又快,慌乱之间,那长臂牢牢的捆住她的,
那狠绝的力道汹涌的转过她的身子,在她未缓神之际,
霸道的气息直俯下,夺过她的唇边,狠狠的堵住,
他重重的吻过她,温热的灵舌只纠缠着她,
夺过她所有的呼吸,他几乎拼尽所有的力道将她揉进怀中。
那个吻,来的迅猛而霸道。
她几乎还回神,便已落入他的汹涌之中。
万籁俱寂,夜阑更深,
皇太极深深的进占着海兰珠的唇舌,又似惩罚,啃咬着她的唇瓣,
她真是好样的,最擅长的就是将他的心搅得意乱情迷,然后自己一走了之,是不是?
可他不能让她走,也不会再让她独自离开!
紧紧相拥的身影,映刻在雪树银花,粉妆玉琢之中,清风别过,更吹落,星如雨。
玉儿站在不远处凝望着,你爱她,竟那般爱?!眸底竟一片朦意,流泪不止。
——
帘幔低垂,烛火摇弋。
彼此依坐在床榻边,海兰珠紧贴在他怀前,不愿离开,不愿就这样离开。
皇太极素净的长指缠着她的鬓发,温热的呼吸洋洒在她发间,他低语,声音压的很低很低:“挨着我这么紧干嘛?”
她浅浅的笑着,不答,只贪恋那抹温暖。
“我不是君子,是小人,还挨着我,紧挨着我?”
她又笑过,清瘦的脸颊,柔美的线条,颔首,只嘀咕的说:“还真记仇!”她推开他的身子:“那么记仇,你离开便是了。”
可他不依不饶的从身后抱着她:“是你说不想让我走的。”
她才想起,祭祀宴席还未结束,
他便带着她先行逃离了,很多事情总是身不由己,心口不一。
明明知道要识大体,知礼数,可她的心还是让自己选择任性一回:“我是不是很不懂事?”
他垂首,啃咬着她纤细的颈项:“可我就是喜欢你偶尔的不懂事,别担心,即便是天塌下,也有我扛着。”
心中激起淡淡涟漪,海兰珠回眸,浅笑。
他拾起她右手,见那掌心依旧包扎着,还是那个精致的蝴蝶结扣:“李太医说你的右手快痊愈,为什么还舍不得解开这纱布。”
他长指轻轻把玩着她纤细的指间。
海兰珠抬起,隔着昏暗不明的烛光下,细瞅着那结扣:“你不理我,我只便日夜看着它。你每次为我包扎,都如斯细心,你看这个结扣宛如一只欲翅而飞的蝶,在花间寻觅,只为寻得属他的花束。”
蝶恋花,
原来这便是‘蝶恋花’。
若这蝶是他,兰花是她,痴痴缠缠,众里寻他千百度,
而她,在灯火阑珊处,静静的等候着
她淡笑的言语,他侧脸静瞅她。
暖色灯影下,她柔美的线条,她的心思总是这般柔软、缜密,触景伤怀,让他痴迷不已。
皇太极鼻尖酸涩,傻女人,他轻解开那结扣,海兰珠惊杵,回神,不解的问:“为何解了它?”
他一圈一圈解下:“我不要你活在记忆里。”心疼的看着她掌心的淡粉的疤痕,几分酸涩的问下:“还疼吗?”
她摇头。
他细细的吻着,仿若要她忘却那蚀骨的疼痛。
她不记得吗?他曾说过,她疼三分,他便痛几分
。他虽不言,不语,不代表他不闻,不问。
皇太极转过她的身子,让她望着他,只准她看着他:“我还要听你说那句话。”那句让至今都心悸的话语。
“哪句?”海兰珠挑眉,轻笑的问着,心底早便是心知肚明。
“你知道的。”
“今儿我说了那么多话,我怎知是哪句?”
“男人最想听的那句。”
第八十章 我爱你
“男人最想听的那句。”
低沉的声音夹着令人难以抵抗的诱惑。宛如陈酿的老酒,微醉,痴迷。
她扑哧的笑开了:“最想听的是哪句?”
他眯起星目:“明知故问!”颀长的身姿,转而将她压制在床榻上,俊美无俦的容颜,映在她黑幽的瞳仁中。
他睨着她,又静等着。
海兰珠故作转着眼珠,头疼的思考着:“额,猜不来。”
这女人就装糊涂!
“不是这句!”他不悦的蹙眉。
她笑着:“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我不要听故事。”
“或许是你喜欢听的?”
男人挑眉,玩味睨她,素净的长指,只抬起她的下颚,低语:“你最好保证是我想听的。”
笑之。
“从前有两个人,一个叫我爱你,另一个叫我不爱你。有一天我不爱你忽然消失不见了,还剩下那一个是?”她径自的笑开了,琳琅的笑声悠荡在他耳畔。
沉寂,良久,他低语:“我爱你!”
“呵呵呵——”海兰珠抚唇,咯吱的笑着,可他不觉得好笑吗?
他拉过她的掌心,极其认真的告诉她:“我爱你!”
一语双关,让她轻怔着。
魅惑的容颜,她见他黑眸里颤动的微光,他再次告诉她:“我爱你!”
“——”她楞着。
“真的,真的很爱,很爱!”
他爱她,爱到骨血,过多的言语,都显得那般苍白。
我爱你——
真的,真的很爱,很爱!
一生一世都爱!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爱!
海兰珠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的炙热,一点一点融化在她柔软的身姿中,
他看着她,就那般睨着,她怔了怔,他深邃的眸中,映着小小的她,义无反顾的她。怎会有这样的男人?
霸气时,令人生畏;
柔情时,将人溺毙。
海兰珠轻颤着,原来对他,她无法抵抗。
只见那薄唇欺压下,时柔,时霸的吻席卷而来,十指交握,她由着他,迎上他,
可这男人太熟稔,她在他面前太青涩,温滑的舌缠上他的,而他的吻终于带着霸道的气息,
似乎要将她所有的理智都席卷干净。
她只觉那温暖的指尖,几分不耐的扯开她衣衫,半露香肩,发丝凌乱,他的呼吸几近炙热,
心底却不禁腹诽:她不该这么美——
吻凌乱于她迷人的锁骨之上。
正当他指尖滑下,游过她小腹时,海兰珠立马回神,
不——不可以。
诧异的瞠目,连忙支手推拒他,轻喘着说:“不可以!”
那三字刺破空气。皇太极怔着,支起手臂,那眸中是不解、疑惑,怔忡间,他小心翼翼的问:“为什么不可以?”还是,她反悔了?
一连串的疑惑跃入他脑中,见她不语,他又担心的问起:“告诉我为什么不可以?”
她动情的模样,让他几乎无法揣摩,
他因为她而担心,因为她而受怕,因为她而疯狂,又因为她而患得患失,
他的睿智,他的坚毅,他的狠绝,在她面前顺势溃堤,又变得一文不值。
她就是这样的女人,又有这样的能耐!
柳眉蹙起,她迟疑,愣愣的看着他,皇太极直觉一颗心骤跳起,又问起:“告诉我,你是不是后悔了?”
海兰珠一怔,她怎会后悔?
而是...而是...她扶着自己的小腹,缓缓道出:“我——”
“你怎么了?”见她脸色甚差,他不禁担忧:“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他真急了,他怎忘记今儿夜里她吐了,怎能疏忽此事,皇太极只拉紧被褥,掩着她半露肩背:“我们不做了,不做了。”
他径自起身:“我去找李太医,别担心。”
见他行色匆匆,海兰珠立马起身,从身后紧紧拥着他:“是你要做阿玛了。”她脱口而出。
皇太极驻足,怔着,她清晰感觉到他微颤的身子,只是一刻,他又定了定神,转身,见她,掌间拂过她颊边,心疼的说:“对不起,”那一声道歉,撼进她心底。
那一声道歉,在平静的心湖,迭起着阵阵波澜。
那些曾受过的委屈,宛如浮云,被清风吹拂,只剩的烟消云散。她鼻尖忽而酸涩起,只这一声,化作百转柔情。
足矣,什么都足矣。黑幽的瞳仁里闪着璀璨的泪花,他长指临摹着她睑边,心酸的问起:“玉儿有喜,让你难过了,对不起,是我不好。”她在大殿上的神情是骗不了人的。
他伤害了她,母需质疑。
什么?!
海兰珠顿时哭笑不得,傻傻的愣着,嘀咕着:“我也要做额娘。”俊朗的容颜,浮着让人难以捉摸的神情。
他愣着,迟疑着,疑惑着,不安着,她说什么?
他要做阿玛,
她要做额娘她的意思?
是...
孩子?
他们的孩子?
他和她的孩子?
他脑畔宛如激起千丈波澜,不可置信,竟不可置信的揣摩着,一遍又一遍的揣摩。
他们的孩子?
他和她的孩子?
是阿哥,还是格格?
几个月了?
是长的像他,还是她?
那些古怪的想法一股脑的跃入,他硬是愣着,一声未吭,又坑不出一声。
皇太极疑惑的神情,竟让她忐忑起,那深邃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微光,
她颤着,紧扶着自己的小腹,还是她猜中了她的迟疑?他不会相信她?还是...
她连退了几步,却被他先抢着,拦下她的步子:“你有喜了?是不是?”
她担忧的点头,得到她肯定的答复,他紧握着她双肩,她忐忑,他不会狠心到不要他们的孩子?
他想怎样?话未出口。
皇太极难掩激动之情,竟像孩子般将她横抱起,她瘦了,轻如羽翼,抱在怀中令人心疼不已,
可一想到她有喜,她平坦的小腹里孕育着新的生命,是他和她的。
他紧抱着旋转着:“我们的,我们的孩子!”
她几分晕眩,下意识的环着他的肩背,这才察觉他颊边的雀跃的神色,他唇边只呢喃着:“我们的孩子,兰儿,真的有了吗?是真的吗?”
“放我下来,会吓到他的。”她紧抱着他,轻声呢喃着。可从未见过他如此开怀的笑过。
眼角的弧度上扬,薄唇边是兴致盎然的笑意。
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听见她的呢喃,他连忙放下她,又小心翼翼的问:“对呀,吓到他怎么办?一出生不认我这个阿玛那可怎么行!”
他抚摸着她的腹部,轻轻的,又不敢用力触碰,只怕吓着他。
他笑,连自己都未曾发觉。
颔首,只问:“几个月了?”
“三...个月。”
“三个月?该死的李得全,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何不禀告。”他轻蹙,几分不悦。
海兰珠知错,立马拉着他的衣袖:“你别责怪李太医,是我让他先不禀告的。”
他疑惑,不解:“为什么?”又揣摩,担忧问起:“你是不是想打了——”
他想哪儿去了?她立马解释:“不是的,我错了太多回,可长生天怜悯,让这个孩子来临。也是让我赎罪,你原谅我,原谅好吗?”
他承认他待人曾有无情。
可偏偏对她,心有不忍。
见她如此小心翼翼,又畏惧的神情,他的心被猛然的揪起。
三个月,她有孕在身三个月。
这些日来他怎能做到如此残忍去不理会她?
他长叹,紧咬着唇瓣,搂她于怀,太多的抱歉都无法弥补,
只紧抱着她,轻嗅着她发间的清香,他闭眸,深叹,鼻息洋洒在柔顺的青丝间,皇太极低喃着:“兰儿,你罚我,罚我好吗?”
她愕然:“——”
可他在等待她的答复。
她浅浅笑过,这一走来,经历过太多生离死别,
一颗疲乏的心走到现在,才发觉,她要的太简单,彼此相爱,相知,相守,才是人世间最纯粹的希冀。
她想忘,忘却一切苦难,只记下幸福:“我罚你以后天天探望我。”
他有些哽咽,心中万分苦楚,
她要的竟是这些?
竟是如此简单?
皇太极强忍着,支起她的身子,挑眉的笑过,长指刮摸着她鼻尖:“你怎如此善良?若我是你,一定会狠狠刮他一耳光,让他不理你,让他欺负你,让他冷落你。若我是你,一定会将他推之门外,拒之不见,不准他见你,也不准他见你们的孩子。”
听之。她扑哧的笑着。
他拉下她的手腕:“我是认真的,没开玩笑。”
她凝望着眼前的男人:“你怎么如此狠心。”
他双手捧着她双颊,若有所思,心中百般滋味:“你罚我,一定要狠狠罚我。”
她若有所思的凝视着他,一辈子,能相守的时间只有一辈子,似幻花,闪瞬即逝。
人生苦短,她不愿在离别,怎又舍得罚他,解一时之气,而又苦了自己?
海兰珠浅笑过,唇边是弯弯的弧度,瞳仁中闪烁着荧光,
她看着他,一遍又一遍的睨着,这容颜多少次在梦里闪现,
睨的出神,她修长的手指,轻抚过他颊边,他刚毅的唇角,俊逸的容颜,
即使是在暖色的烛光底,也是如此撼人心扉。
可她察觉他无意里紧蹙的眉心,拧成了的小小‘川’字,
即便激动开怀之余,还难掩他的冷峻与傲然,
可她察觉他发间一根银丝,她心底百般滋味,他在朝野之上,定夺江山,已是操劳不已,
他虽在外人前,运筹帷幄,可他也有鲜为人知的一面,她知道那卸甲后亦是一副疲惫不堪,
思及,海兰珠唇边逸着淡淡的苦味:“这事儿因我而起,若要罚也是先罚兰儿。”
皇太极一怔。
她淡笑着:“罚兰儿此生唯爱大汗,不离不弃,可好?”
听之,他眸底的柔情融的更浓:“不好。”
她愕然,竟无一回复。
“那是兰儿对大汗的承诺,可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是大金万人敬仰的大汗,褪去明显虚荣,我只是你的夫君,你的丈夫,我能与其他福晋相敬如宾,可唯独你不可,我不是你的宾客,你不是我的臣子,你母需对我多礼。”
他的目光越渐越远,穿过绵延的时光,
他只见那年叼羊会上,那一对欢愉男女,卓林与她,
男人雀跃的腾空抱起她,旋转,飞舞,
他永远记他站在不远处观睨,
也永远记得那句话,男女相见相恋,皆出于自然。
他在心底介怀,又不断的问自己,那样相恋,
真的快乐吗?真的快乐吗?
他缠着她轻柔的鬓发,男人在这事儿上总是那般小气,他承认!看着她和别的男人抱在一起,他的冷静早抛于脑后,
或许那一年,心中微妙的感觉是出于此。或许,他爱她,已是很久很久!
“不准你接近别的男人,不准你对别的男人卿卿我我,连看一眼都不行,因为你的心里只能有我,也只能看我。你的喜怒哀乐只准告诉我,因为你的世界只有我,也只能是我。”他低语着,他如斯认真的时候,声线低沉令她沉迷,就这样沉溺在他编织的情网当中:“因为我要你,海兰珠生生世世独爱皇太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