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仪取了只自己常用的方玉斗斟了道:“这是妾常用的杯子,不过是洗净了的。”
陆钦州接过来一口喝了,又坐了半晌,觉得轻飘飘晕乎的劲儿像是过了。才自己起身走到小榻床边来坐了,见桌上放着本刘禹锡的《传信方》,拣起来翻道:“这是医书,你也翻这个?”
蒋仪跪坐在莆团上欠腰道:“不过闲来无事,略翻翻罢了。”
陆钦州端了方玉斗道:“刘禹锡自幼多病,《传信方》也算是他久病成材的心得之作。从他始,人才知贱物能治百病。”
他是学问做的久了,凡事都要总结个一二三出来。
他饮了浓浓的两斗茶,起身先去卧室后面的盥洗室沐身。蒋仪柜中有他上回换下来的一套衣衫,只是中衣还可,外衣就有些太单了。蒋仪又到门口吩咐了初梅到外间要衣服的话儿。自己也进了卧室,拿了衣服在多宝阁外候着。半晌就听陆钦州道:“拿衣服。”
蒋仪推门进去,盥洗室内生着炉子,又兼陆钦州洗了一番,内里热气升腾。蒋仪递了衣服才要退出去,就听陆钦州问道:“你不洗?”
她自然要洗,可是热水叫他用了,丫环们自然还要进来取水,再添水进来的。
他边穿了中衣道:“热水方才我已续上,这时想必正合适,你只叫她们抬水倒了即可。”
这盥洗室中备着蒋仪常用的中衣,叫他这样说了,便只得等着。冬凝带着小丫头们来倒水,蒋仪倒先不好意思起来,天色还早,她这样急巴巴的等着洗,倒叫丫环们觉得她心急不可奈一般。
回屋到门上取了外面送来的衣服,蒋仪虽知陆钦州在这里,丫环们等闲不敢进来的,却也悄悄回扣了门。自衣服中拣了一件他睡前常穿的长衫来挂在床边衣架上,将四处烛台都吹了,独擎了一枝高烛台到床边,放在床头上,见陆钦州睡在里面自盖着一床被子。因被子都是叠了摆在床脚的柜子上,蒋仪跪起来到要到床脚去取被子,忽而眼前一黑,整个人便被陆钦州倒扑在了床上。
他身上寸丨缕不着,温热的手在黑暗中一把撕了她的衣带,继而褪了她的裤子,直挺丨挺便入了进来。蒋仪叫他撑的又疼又胀,伏在被子上动也不敢动一下,心内想着上回身体内曾有过的舒愉,想要叫那干裂的痛感不要更甚。
他动了不知多久,见她仍是整个儿缩在一起,轻语道:“疼吗?”
蒋仪轻轻嗯了一声,整个人便叫他翻了过来,又将那被子垫在身下,重新抵丨磨了半晌才进去了道:“这样可好些了?”
她的身体还记着方才的疼痛,此时连小腹都胀疼了起来,只怕要扫了他的兴,轻轻嗯了一声,瞬时之间,小腹中的胀痛随着他的搅动越发尖锐起来,蒋仪咬着牙不知撑了多久,在他猛然的抽动中疼的几乎昏死过去,也知自己总算是熬过去了。
陆钦州拿帕子替她擦拭净了躺下来道:“可是弄的你不舒服?”
蒋仪摇头道:“并没有。”
陆钦州重又起身点燃了烛火道:“快去洗洗。”
蒋仪惊道:“大人不是说欲要坐胎就要熬到明早再洗吗?”
陆钦州难得叫她逗笑了道:“原来你本是不舒服的,为了能要坐胎才忍着?”
蒋仪往被子里缩了缩,心中疑惑道,难道不是如此?
陆钦州自己起身下了床,披上了家常起居的衫子,回身抱了蒋仪便往盥洗室走去。蒋仪叫他抱在怀里,又惊又羞道:“大人!这样可是折煞了妾了,妾自己会走,快放妾下来。”
陆钦州直抱她到了浴缶中,亲自替她浇了清水道:“何必着急想要个孩子,年轻无负自在快撷,又无牵无挂,孩子是负担,虽好也要随缘。”
待清洗净了,他又取过帕子来替她裹上,仍是抱回了卧室盖上被子,才自己也上了床在外侧躺了,伸了温热的手来抚着蒋仪平坦小丨腹上那最柔软的地方,抚的她混丨身燥热了,才伸手入那萋萋芳草中,觅着那一处轻轻揉动起来。蒋依忆起一月前那次,也是这样的酥丨麻感叫她欲死不能,扭着身子不肯叫陆钦州再揉动,谁知他索性起身压上来,手仍是揉着,唇移到她耳垂上轻丨舔了道:“你若哼出声来,我就住手。”
他声音中有因情丨欲而紧窒了的喉咙中发出的嘶哑,低沉沙哑。
蒋仪试着轻哼了一声,不期他不但不松手,反而变本加厉,叫她忍不住的更加哼出声来。这一回他做的温柔缠绵,在黑暗中唇舌一路向下,终于仍是如鹿饮泉,寻到那一处软丨粘的细丨肉中,直逗的她欲死不能了,才爬上来缓缓入了进去,时而缓滞时而疾猛,皆是依着她的愉悦而动。芙蓉帐里春霄短,三更不过一刻。蒋仪待他替自己擦拭了,阖眼便睡,谁知陆钦州却在耳边轻声道:“方才我也是素的久了,操之过急,下次不会了。”
他的意思是说自己外了这一个月,并未与别的女子行过这等事情?
蒋仪在即将进入的沉梦前冷笑道:胡晓竹与他一对野鸳鸯,做起这事来怕才是别有番深入骨髓的不同滋味,这一月胡晓竹岂不也素足了?
这夜她却睡的不好,混身酸胀,胸中也闷闷的,不到五更天就醒了。只因陆钦州一直未醒,才在他身旁假昧着。昧到院中渐渐有人走动了,便也悄悄抽了衣服来准备要起来,饶是她这样轻轻的动,陆钦州身边惯不睡人的,一下就惊醒了揽她过来道:“好容易休沐,再睡会儿。你昨夜也辛苦了。”
确实辛苦,她叫他颠的骨头缝里都疼着。
“外面丫头们都起来了,我还这样睡着不好。”蒋仪渐渐挣脱了陆钦州紧箍的肩道:“何况今早我还要去看看大嫂病的如何。”
陆钦州睁了眼道:“她们都知道我在你这里,你这会去了才要叫她们担心。”
蒋仪侧过身来,见晨光中他已坐了起来,他穿衣显瘦挺,脱了衣服双臂鼓胀,却不像是个瘦的。
陆钦州见蒋仪睡眼朦胧看着他,面上带着些稚气与好奇,也不知她脑中在想些什么,忽而生了逗她的心道:“这样爱看夜里叫你睁眼睛为何不睁?”
蒋仪叫他捉到短处,猛的回了头,也抽了衣服来在被窝里往身上套着。只是见她醒了,陆钦州却不愿意走了。他伸手自被窝里压住她衣服,蒋仪便总不能将这衣服穿到身上去。
蒋仪拉了衣服轻声道:“大人,丫环们在外听着,怕不一会儿就要进来,快还了我的衣服。”
陆钦州伸了手在她肩膀上往下轻轻揉着,复钻进被窝来道:“我在这里,她们怎好进来。”
蒋仪叫他磨缠的无法,见他手渐渐往下游走,忙捉住了道:“天都大亮了。”
“那又如何?”陆钦州翻身压了上来,将她身上一点肚丨兜都扯掉了道:“你若想看,天亮着才能看得清。”
他不过略动了几动,昨夜还残存的那丝欢愉之气便又自她小腹中苏醒了过来。蒋仪闭眼忍着闷哼,听着屋外丫环们轻盈的脚步声,渐渐便也忍不住喘起粗气来。
早起,陆钦州起身出门直往外院去了,蒋仪却叫初梅打了水来要好好沐洗一番。
她才跨进浴缶,就见初梅抱了床单进来道:“夫人可是到了小日子了?”
蒋仪见床单上暗红一点血色,也是惊道:“怕是没有。”
她翻拣了褪下的衣裤,上面皆是干净的,皱眉道:“难不成这回来的少?”
初梅扳指算了算道:“奴婢记着夫人上回来小日子是冬月初一前后,距今怕有一个来月了,莫不是怀上了?”
蒋仪指着床单道:“怀上了那里还会来小日子?怕是太冷了来的晚些,我趁此好好沐浴,再要浴就要等身上净了才成。”
初梅仍是疑心着,替她浇了清水擦干了又道:“要不奴婢到老夫人院院里去问问好几个老妈妈们,她们自己生过孩子,有的家里都有孙子的,懂这些。”
蒋仪自穿了衣服道:“先不必了,如今还是没影的事儿,这样巴巴的去问反而惊动了大家。你叫又雪到厨房替我熬些黑糖姜水来喝了,再暖一暖,怕今晚就顺了。”
初梅应了自去找又雪了不提。
蒋仪穿好了衣服,心里不安,将那月带条子系了,到起居室用起早餐来,也不知是不是昨夜闹腾的太晚了,她心里看什么都是恹恹的,连口素粥都用不下去,叫福春端了痰盂来吐了半晌,就见福春递了帕子来笑道:“夫人莫不是怀上了?这都吐起来了。”
蒋仪心中一动。暗道若真是怀上了,就只有冬月里那次,那也太准了一点,才一回就怀上,说出来都叫人不信一样。当下止了福春道:“莫要乱说,再瞧几日若小日子不来,怕就真是了。”
初梅私下里算了小日子,算以如今也迟了好几日了,想来想去也必是怀上了。这府中多少年没有过孩子的,连带这些丫头们在这事情上也是一丝不懂的,虽蒋仪吩咐她不必声张,还是悄悄到府里几个婆子面前私底下打听了些女人怀孩子的事儿。
下午蒋仪自议事厅回来,初梅便支了其他几个掩了门问道:“夫人,这回子月信可来稳了?”
蒋仪摇头道:“还没有动静。”
初梅道:“那只怕是怀上了,奴婢听府里几个婆子都说,女人怀胎前三月最不稳,劳累了或者跌了撞了都可能小产的。您这怕是昨夜……”
昨夜颠簸的狠了才会出血?
初梅见蒋仪是懂了的样子才又道:“下回大人来了,您可得先劝劝他,万不可因小失大。”
蒋仪下意识抚了抚肚皮,仍是不能信就一回能怀上孩子,老天爷未免待她太好了。
好在陆钦州下午就去御史台了,晚上也并未回来。眼看除夕将至,蒋仪怕到了节日里不好请大夫,趁太医院的陶太医来给胡氏捉脉时,一并也叫到自己房中把了一回脉。这陶太医是妇科千金方的高手,最善治女子妇科病症的。
陶太医细细问了月信之期,又捉了半天脉才道:“可觉胸胀,呕逆,不思饮食?”
初梅在外一一答了,那陶太医又捉了半晌才道:“往期月信可准?”
初梅道:“皆是准的,唯有这次,前几日见了点红,又回了。”
陶太医展眉笑道:“恭喜恭喜,十有九成是怀上了。”
他说九成,差不多就是准了。
初梅高兴的笑了起来道:“可要开些温补的药品?”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怎么觉得标题这么难听?
算了不管啦。

  ☆、怀孕

  陶太医摇头道:“不用什么药物,只吃好些,睡足了就没什么大碍。怀孕初期见点红是常有的事,不必惊怪。只是三月之内切要避免劳动过甚,房事能避则避。”
初梅送了陶太医出门送赏钱了,福春蹲在床边笑道:“这可真是巧极,夫人想什么就来什么,以后有了自己家的小公子,咱们也有得疼了。”
蒋仪摆手道:“暂时莫要伸张出去,等有三月了再说。陶太医也说是十有九成,咱们虽是当成十成十的,也不能叫府里老夫人和大夫人多一份操心。”
福春应了,因这事只有她和初梅知道,并未对外宣说,直到过年府中仍是未有其他人知道。
除夕宫里祭祀已毕,百官休朝回家。
陆钦州也才回了府。
这夜陆府四处张灯幔彩,城中四处隐隐可闻炮竹声声,陆府中没有幼童,自然也没有这些热闹。周氏安排了家下人等在外面用餐,也叫蒋仪摆了一桌团圆酒,到公主驸请陆远泽与神爱公主过来一道用。
半晌也只有陆远泽一人来了,原来神爱公主又回宫中去了。
周氏坐在上首,胡氏在她旁边坐了,陆钦州与蒋仪两个并列而坐,陆远泽一人坐在下首孤单单的,叫胡氏心里好一阵不舒服,只为了大年三十,要叫周氏高兴一番,才强撑着笑道:“公主金枝玉叶,又一直长在萧阁主身边,到了年下分外思亲也是有的。”
周氏今日欲要高兴,端起酒杯道:“先一人喝了这一盅,咱们今夜也好好乐一乐,待一会儿吃完了。远泽也出去替咱们放上几串炮竹去,我早起就在火炕上暖了的,这会子想必又响又脆。”
陆远泽起身应了,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才又坐下。
陆钦州只微微抿了一口,见蒋仪不喝,轻声问道:“怎么不喝?”
蒋仪笑着摇头道:“我这几日胃里有些胀逆,闻不得酒味儿。”
周氏听了这话两眼放光笑道:“老九媳妇莫不是怀上了?咱们家里如今有些冷清,正缺个能闹能笑的孩子眼前娱乐,若怀上了要早些告诉我们。”
这阵子蒋仪胸前鼓了许多,周氏是过来人,自然也要往这方面去猜的。
蒋仪笑道:“也不是十成十的准,约莫是吧。”
周氏与胡氏皆是笑了道:“天大的好事,怎么不早说了叫我们也乐一乐。”
蒋仪羞红了脸轻声道:“如今不过月余,说出来怕太早了。”
周氏忙道:“正是如此,老九媳妇想的很周道。”
陆远泽擎了酒杯站起来道:“恭喜九叔,远泽敬九叔一杯。”
他一饮而尽,望着陆钦州。
陆钦州微抿了抿阁了酒杯道:“坐下吧。”
吃完了年夜饭,开的一瓮酒陆远泽一人喝去了大半,见丛云端了炮竹来,笑道:“祖母,孙儿今日替您好好放些炮竹叫您开心可好?”
周氏见他喝的脚都有些浮了,自然不愿他再沾火竹,摆手道:“你若醉了就快些回公主府睡觉去,炮竹叫两个小仆童来放也是一样的。”
陆远泽端了盘子过来道:“那怎么能一样,祖母以前不是常说,孙儿放的要比别人放的更响亮些?”
不等旁人阻拦,他拈了支香端在盘中,摇摇摆摆出了一品居,在门前他小时候常夹炮竹的一点石缝里摆了炮竹,拿香点燃了,自己也不跑远,怔怔站着看那芯子燃的哔哔作响,忽而一声巨响,后面有人拽他往后倒去。
陆钦州扶住了陆远泽斥道:“喝成这样放什么炮,快回府睡觉去。”
风吹的陆远泽酒气上来了,将那香扔在地上摇摇摆摆站立不稳,也是高了声音道:“这府里不是我的家吗?我今夜偏要宿在和墨居。”
说毕回头,见胡氏与周氏并未跟出来,蒋仪裹着件狐裘站在大门前的阴影里。
他胸中烦闷,却不知该如何发泄出来,回头跌跌撞撞往和墨居方向去了。陆钦州怕他掉在水里,忙叫了两个婆子叫跟着去替他打点铺盖。
陆钦州见蒋仪仍是在门前站着,走上前拉了她手道:“快回屋歇着吧。”
他自回前院与那些门客们守岁去了。
别的丫环们都去吃年夜饭了,蒋仪身边只跟着个福春,蒋仪见已到了丁香里门口,遂自提过风灯道:“今儿年三十,你也去他们那里乐一乐,不必一直跟着我。”
福春道:“婢子还是送了夫人进去,添了火炭再去也不迟。”
蒋仪推了她道:“这些我比你做的还好,只是如今这些是你们差事,我不好动手的。你一年到头伺候着我,到了这会儿还要你守着我,就你待在我跟前我心里也不好过的,快去吧。”
福春眼望着厨房那边灯火明亮隐隐的阵阵笑声,心里也是禁不住的想要去,咬了唇道:“夫人您回去了先自关了门坐一会儿,婢子一去就换了初梅来陪您。”
蒋仪已到了二门上,提了灯掩了二门道:“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因是三十,照例大家都要敞门开户纳吉纳福的,福春也不掩大门,径自去了。
蒋仪进了起居室,见小榻床下燃着个脚炉,小几上也放着个暖烘烘的手炉,自己过去抱了,从里面拣了两块炭在红泥炉里,把个茶壶放上去煮起果茶来。她近来愈发怕冷,常嫌穿的不足,又时时困着不醒,这会子脚上踩着手里抱着,仍是冷的瑟瑟发抖,小榻床上常备一条软狐绒的小被子,能铺亦能盖的,她扯过来裹在自己身上,不等那茶滚开就打着盹要睡着了。
她撑着睁开眼睛倒了一斗果茶慢慢饮着,又取了那《传信方》来慢慢翻着,翻着翻着终是忍不住捡个引枕过来舒舒服服枕着睡了。
陆钦州在前院略应酬了一番,一个人也不带,自往丁香里来了。他见四处灯火皆亮着,却是上下无一个人,先到卧室里看了,见床上也是空着,又转到起居室来,就见蒋依裹着条褥子歪睡在小榻床上,嘴角还挂着一丝亮晶晶的口水。
他还从来没有如此细致的打量过她的脸,第一次她来见他,乌发打成一条长辫,松散轻盈,整个人轻盈盈的,如一朵含苞怒放的花朵一般青春逼人。后一次在清王府,穿一条不合身的石榴裙,披一批太过华丽的披帛,唯一头上一支青玉钗还能衬她,可惜也是别人的,出门就叫人摘了去。再一次就是在孟府,她穿一身玉色袄裙,那宫锦太过陈旧,是十多年前的样式,可她穿着仍是婷婷玉立的好看。
她自有股天生的沉睿之气,站在那里那怕麻衣青衫都能穿出自已的气质来,她就是她,不因服华而媚,亦不因衣贱而哀,身外之物,于她都是陪衬。
陆钦州忽而想起自己去年布置这屋子时,曾形容了样式长短,叫人到绣坊做过一套玉色裙衫,欲要等她过门了穿了与自己一起赏这院前院后的丁香花。也不知她可曾穿过,不知她穿上以后,可有自己想的那样好看。
他抱了她回屋,替她拖了鞋又展了被,她始终是睡着不肯醒来,不知梦中思索着些什么,淡淡笑着。
还未到子时,他仍是要守夜的。
陆钦州取了那本《传信方》来随便翻着,忽而听得外面辟哩啪啦声四起,下意识去捂蒋仪的耳朵,就见她已经揉着眼睛坐了起来,被吵醒了。
蒋仪见陆钦州在床边坐着,惊道:“大人什么时候来的?”
陆钦州将书展平放在床头上道:“许久了。”
蒋仪摸了一把粘乎乎的嘴角,从怀中抽出帕子来擦了,见他仍穿着方才外出时的鹤氅,身边连茶水都无,忙道:“大人若是冷,先脱了衣服到小榻床那里暖一暖,那里有妾方才用过的脚炉,妾去替大人沏杯热茶来。”
陆钦州按住她道:“这样晚了,我喝什么茶水,快睡吧。”
过了子时,他也该睡了。
蒋仪坐了半晌道:“妾还没有洗过就上床了,这会子得去洗一洗。”
两人皆洗完了躺在床上,蒋仪仰头看着床头上那盏灯,今日院子里四处挂着大灯笼,倒显不出这烛光亮了。陆钦州伸了手过来捂上她的肚子轻声问道:“可会动了?”
蒋仪摇头笑道:“不过一个多月,那里就会动了。妾听初梅说要会动,也得三个月以后。”
陆钦州抚着她的肚子,半晌又道:“跟着我真是委屈你了。”
蒋仪怔了怔道:“大人这是那里话,妾莆柳之姿能跟着大人,谈何委屈。”
两人沉默半晌,陆钦州的手渐渐的往那芳草萋萋之地移动起来,蒋仪忙按了他手道:“前几日那次见了红,陶太医来诊了,说房事切要避免的。”
陆钦州那里能忍得住,顺势捏了她的手过来道:“那你替我揉揉,也是一样的。”
蒋仪触到他顶起被子的事物,那里敢摸,慌的缩了手。怕陆钦州还要纠缠,改正色道:“过两日孟府外祖母寿辰,妾想去替外祖母上个寿。”
“我派几个人跟着你?”
蒋仪摇头道:“并不是,只是要叫大人知道一声。”
陆钦州忽而意识到也许她是怕自己要起疑心才会特此言明,揽了她到自己怀中问道:“你嫁到这里来,竟没有出门去逛过?”
蒋仪微微笑道:“家里四时衣服皆有新做,各样用度都是齐备的,妾并无所需要的东西。”
陆钦州道:“你若想去那里逛逛,套了车自去即可,如今你掌着中馈,这些事也不用刻意向谁报备,只出门时告诉母亲一声就完了。”
蒋仪思了半晌才道:“既大人这样说了,改日妾要去看看我三舅父,自去年元霄节后,再没有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们开的铺子在那里,生意可好。”
陆钦州还想与她再聊会儿,谁知她竟阖上眼,又沉沉入睡了。
初一按例是不该睡懒觉的,可蒋仪怀着身孕,又是初期最嗜睡的时候,自然没有人会叫醒她。待她伸着懒腰一睁开眼,就见已经穿戴梳洗过的陆钦州俯身站在床边看着她,他今日刮净了胡子,双颊脸皮锭青,一笑两颊荡出两只圆圆的酒涡来,两夹有微微的尾纹闪过,正是成熟男人最好看的年级和样子。他伸手递了个匣子过来道:“也该给你压岁钱了。”
蒋仪以为里面装着长钗或者双镯,接过来道:“妾这里首饰头钗有许多的,况且妾又不爱戴着些,何必……”
她启开匣子,里面是满满一匣叠的整整齐齐的银票。
陆钦州仍是笑道:“是我不对,你嫁过来一年也没给你些体已攒着。”
蒋仪盖了匣子仍递还给陆钦州道:“妾每月有月银的,吃穿嚼用皆是够用的,大人的银钱还请自拿回去,妾这里用不上的。”
陆钦州道:“夫妻本是一体,既是我的银子也就是你的银子,拿去花吧。”
蒋仪见他不接,只得收了回来压在枕下,一时间不知自己该如何表答谢意,正愣着,就见陆钦州仍是笑道:“你好好休息,想睡就多睡会,孩子是睡着才会在肚子里长的,我白天要在外间看些折子,晚上回来用饭。”
这回他倒在府中扎扎实实呆了三日,初三夜间就叫皇帝叫进宫去了。
蒋仪与他除了话些平常,外面的事是不提及的,也不知他平日进宫忙些什么,周氏更是少提府外之事,胡氏又只关心着自己的病,这一府人倒真是两耳不闻府外事。
二月十七是李氏生辰,蒋仪自初三那日就要想着送她个什么东西。记得去年清王府送了一张獭皮褥子李氏很喜欢,她年级大了,屋子里冬天只有火炕和炭盆,很喜欢些铺着能生火气的东西,蒋仪记起当年余姑子在庵里时铺过一张狼皮褥子,说是那个最治风湿,不知京中胡市上可有没有,若有的话卖上一张狼皮褥子,再自做上一双春鞋并一套春衫也就仅够了。
过了年日子就过的快了起来,天气也渐暖了起来,只她仍是一出门就冻的打摆子,肚子却仍不见踪影。初梅见蒋仪大热的天儿还要围着风帽兜着狐皮,笑道:“约摸是要生个脾气火爆的小子,才要把母亲的火气都夺了去。”

  ☆、祝寿

  蒋仪摇头道:“脾气必是十分温柔的孩子,前些日子我做了个极清楚的梦,梦见一条小青蛇自我大腿上爬了上来,瞧样子十分的温柔可爱,虽在梦里我也知道他是极乖极懂事听话的。”
初梅道:“只怕真是个小子,我这些日子问了许多府里的婆子媳妇们,说起胎梦来,花儿草儿的一般是女儿,果子龙蛇必是儿子。”
到了二月十七这日,蒋仪带着备好的寿礼,并带了福春与初梅两个往孟府去了。与她出嫁前相比,孟府里并无太大变化,来祝寿的人也只有寥寥几个。元蕊不久就要出嫁,见蒋仪来了也在方正居等着。因天还寒,蒋仪仍是裹着厚厚的裘衣,李氏拉了她的手就抹起眼泪道:“瞧你的样子在那府里必是过的好的。”
蒋仪见王氏也是呆呆坐着,孟泛胖了些,脸色十分红润,杨氏仍是一如既往的不善言辞,孟宣也是呆默的坐着。众人皆是沉默对坐,待外间来报说清王妃到了,才有了些喜气。
元秋带了许多东西来,有四季衣物、糕点,首饰并一些起居用品。
她今日倒是比平常穿的更喜气些,见了蒋仪也是微微笑着。待用过了午饭,蒋仪见她当初住的小抱厦仍铺盖着,因有些困了,便叫福春初梅两个在外间候着,自己进来歇息了。不一会儿元秋也跟了进来,蒋仪忍着困让坐了,就见元秋叫云碧捧过一只盒子来递给她道:“这是如今宫里时兴的首饰,圣人赏了我,我带些来给你穿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