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依又替七姑奶奶斟了一杯,自己却仍是方才那杯抿着,就听七姑奶奶长叹道:“老九是自幼惯坏的性子,母亲生了八个女儿才得他这样一个儿子,又形样儿生的比我们都还俊俏,母亲便惯他惯的十分不成样子,我们都是奶妈带大的,独他一直吃母亲的奶吃到四五岁上,要上学堂的时候被父亲一顿打才不吃了。”
蒋仪以为陆钦州生来就是如今一样老成的样子,这样听来竟不像他,笑道:“那与如今的样子比可差太多了。”
七姑奶奶也是笑着:“谁说不是了?他读书读的好,又爱舞弄棍棒,每日里早起读文下午练棍,因他天姿好又容样好,不管是教书的先生还是棍棒的师傅,都十分纵着他,竟惯出个无法无天的毛病来。你道如今说谁家的孩子在学里打了别家孩子就是了不得的事情,他那时候是带着一群孩子四处作害的,当时有个太傅,白日里上青楼叫他们瞧见了,不知怎么就把人家裤子衣服给偷跑了,害那太傅最后穿个龟公的衣服回家去,偏他还带帮小子在路上起哄。到了十三四岁的时候,他已经考得个监生了,又仗着身上有些功夫,常与胡市上那些外族人们起些冲突,他虽无法无天却也是知正义的,最恨那些胡人们劫掠侵扰京中妇女。那时我父亲虽未袭了先祖的国公爵,却也在政事堂中列职的,他这样胡闹起来言官们时有弹奏,父亲一气之下,就把他送到凉州从军去了。那时大哥在凉州做你大舅父的副手,他也就在你大舅父手下当个兵卒。”
蒋仪这才知道原来陆钦州孟府的渊源是在这里。
七姑奶奶又饮了一杯道:“他一去三年,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个少年将军了,那时候我也才嫁人不几年,因也思念的紧,跟着母亲与一众姐妹们都在城门外迎着。就见他一身铠甲雄姿英发的,脸虽黑了人却十分精神,就如褪皮换了个人一样,回家也本分了,原来混的那帮小子也不混了,还会陪在母亲跟前闲话一会儿。再后来,他又去了凉州,两年后孟澹大军叫北夏围军差点全军覆了,大哥也是在那场战事中死的,孟澹走到半道儿上也死了。他扶灵回京后,仿佛就是脱胎换骨了一般,先是赶着期儿考了监生,又在家中自读了一年的书,赶次年大考时上了殿试,从此才正正经经做起官来的。他一入朝就在御史台中作官,先只是做着御史,后来就提了中丞,再渐渐上面两个御史大夫都退了,他顶了上来,又皇帝替他升了品格,这些年官做的十分规矩,忆起当年,可真是如梦一般。”
七姑奶奶说话本就慢,这样慢慢吃着酒慢慢说着,蒋仪见她眼眉垂着以为她是睡着了,谁知她又抬起头来笑道:“瞧我今夜说的话多了些,你这酒十分好喝。”
蒋仪见夜色已深,也不叫丫环们,自收了炕桌下来,又替七姑奶奶铺好了被褥,叫她睡了。因饮了几杯果酒,自己回屋也是睡的十分香甜。
虽自冬月里起七姑奶奶那边就一直就话来,说赵世杰与自家小姑的婚期都定了,要陆府把昊儿送回去,周氏却是全在她这里挡住了不叫传到蒋仪那里去。
她的想法是待婚结了再说,况且那小姑为人如何,她也要亲见一番,才能放心将自己的外孙交还回去的。七姑奶奶却是一再的打着包票,叫人递了信来道:“人是十分好的,况且这些年都未曾生养过,如今十分喜欢个孩子的。”
蒋仪这几日一直呆在库房里与葸嫂子带着库中的人盘库算今年的总帐,今年府中娶了两回亲事,又一回还是公主下降,就这帐都够要算许久的了,因库中寒冷生的炉子少,蒋仪也不叫昊儿回来,只叫那黄奶妈与初梅几个在丁香里陪着他玩。
到了下午,蒋仪见帐也理的差不多了,便想着回去陪陪孩子,不如明日抽出一天时间,帐也就全算完了。她带着福春出了库房,就见外面已经是飘起了鹅毛大雪来。她不知孩子穿的多了少了,又怕几个丫环看不住叫孩子跑到外间遭了寒气,越走越快渐渐小跑起来,福春在后面追都追不上她。
蒋仪进了院子,听内里静悄悄的心里便有些疑心,到了起居室见没有孩子的身影,又奔到卧室里去,见孩子平常玩的木马与那小兵还在小榻床上扔着,孩子却不见了踪影。她心里如落了块石头一样忙到柜子里翻了,见孩子的衣服都还在里面好好放着,忙喊了又雪道:“昊儿了?”
又雪回道:“刚才九爷来抱走了,说是要送到赵府去。”
“多会走的?”蒋仪抽了块包袱皮铺在床上问道。
“刚刚出门去,初梅去送的还未回来了。”又雪道。
蒋仪边将孩子的衣服全清了出来放在包袱皮中边道:“快去前院通知套辆车,再叫一个知道赵府地址的车夫来赶,咱们把衣服给孩子送过去。”
如今下这样大的雪,也不知孩子穿的什么,一个孩子送回家去,那里只是送个人过去那么简单,孩子往年的衣服已经穿不了了,又脏的快,一日就要换一身的,这些出风毛的大棉衣全在她柜子里放着,也不知道那奶妈给孩子穿的什么就抱走了。
收好了包袱,蒋仪又提了个小箱子出来,把孩子的几样玩具装在里头也出了院子往东门上走去。初梅迎了来道:“夫人这是要去那里?”
蒋仪道:“昊儿奶妈走的时候怎么没有带着衣服?”
初梅道:“是咱家大人进来抱了孩子走的,说要送回赵府去,那黄奶妈跟着也出去了。奴婢也是准备要回来取了衣服送到他家去的,不如奴婢差人送了?”
蒋仪摇头道:“你快去家里躲着些雪,我套辆车追上他们,把衣服送了去。”
初雪想着前车刚出去,想必几步路也能追上的,便也应了回丁香里去了。
蒋仪上了车,撩了帘子见外面大雪纷纷扬扬的,街上一个行人也无,车也没有一辆,也不知车夫走的路对不对,正想着,就见前面隐隐一行人,那轿子正是陆钦州的,周边围着一群人,只是那轿子走的极快,转眼又拐过弯去了。
蒋仪叫道:“车夫,再赶快些,大人的车就在前面了。”
福春与又雪两个在车沿上坐着,那车夫使劲一鞭子,两匹马小跑了起来,果然是快追上了,蒋仪都看着那黄奶妈小跑着跟在旁边的身影,正要唤车夫从侧面越到轿子前面自己好下轿去,就听得哐啷一声,车身猛的抖了一下停住了。
福春跳下去看了过来道:“刚有辆马车从那边来,必是雪大没看清,车辙套咱们车辙里,怕是一会儿走不了了。”
蒋仪抱着包袱与小箱子跳下车来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往前几步递了东西就回来。”
她抱着包袱小跑着,那轿子也是行的极快,雪大看不太清楚,她试着喊了几声黄奶妈,又叫了几声李大人,那轿子仍是没有停下。又拐过了一条弯道,蒋仪跑的热气腾腾的,想着这样跑下去自己怕要跟到赵府去了,站定了大叫道:“黄奶妈!”
那奶妈听着了,给李德立打了个招呼停下来半眯着眼望着后头,李德立一扬手,轿子也停了。蒋仪抱着包袱跑了过来道:“奶妈你走的时候怎么不把孩子的衣服包上,这样大冷天,他几件厚棉衣还在我柜子里躺着,到了那府里没有现成的衣服穿冻坏了怎么办?”
她向来待这奶妈是客气的,今日也是气极了。
那奶妈撇了嘴歪了歪眼道:“老奴也是紧跑着跟出来的,那里顾得上衣服。”
蒋依把个包袱皮递给了她,又把那小盒子也递到他手上道:“孩子虽是赵家的,可他到咱们府里也有两年了,回去夜里也会怕的,这些小玩艺儿也该给他带上。”
李德立过来道:“九公请夫人过去。”
蒋仪递了东西走到轿侧,见他撩着帘子盘腿坐着,躬身道:“妾不过是赶着来送两样衣服的,这就回去。”
陆钦州见她穿件家常的出风毛棉长衫,连件罗衣都外披着,头上落着一层雪,心有不快道:“怎么来的?为何不穿件厚衣服?”
蒋仪指了指后面道:“套了辆马车在后面,你们前脚出来我后脚就跟来了。”
她探身瞧着里面,想必孩子是睡着了,不然定是要爬出来找她的。
“嘘!小声些。”一个穿着珍珠色裘衣的女子从陆钦州身后移了半身出来,笑道:“妹妹何必亲来,叫个下人送也是一样的。”
蒋仪见里面坐的竟是承顺侯夫人胡晓竹,惊的往后退了一步,就连脸上神色都变了。胡晓竹穿的珍珠色裘衣隐在暗处看不太显,这会她定晴看了,才见昊儿满脸泪痕屈在胡晓竹怀中,睡着了。
她不敢再看那孩子,怕自己要忍不住伸手去抢过来,往后退了几步,屈膝道:“那妾先回府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三更哦。
下午一点左右一更。
晚上大概七点。
☆、驸马
陆钦州解了身上的裘衣道:“披了回去,别冻坏了。”
蒋仪忙摆手道:“不用了,马车就在后边,车上有炉子的。”
她转身就往回跑,远远听着李德立唤着九夫人也不答应,转眼便拐过了方才来时的弯子,因不见后面有人追来,才停下来喘了口气慢慢走着。她还未曾在京城大街上这样一个人行走过,两旁皆是石狮镇门的府第,红墙青瓦的墙檐一排接着一排,门边皆栽着青松侧柏,此时也叫白雪压了松针。
雪无声飘落,四处空寂无人,从馒头庵出来后,再没有过这样清净自在的日子了。她缓步走着,一户户看过去,到了一座桥边,见桥下冰面上亦是覆着一层子雪,两侧大树枯枝,墙院高远,天地间只剩了白和黑,红墙十分的醒眼。她在桥上站了久了,才觉得两只脚冻的麻木生疼起来,方才跑热了不觉得,这会才发现两只绣鞋底子上早已湿透,脚冻的钻心疼起来。
她才要下桥,不知在那里滑了一下,脚卡在桥接口的缝中,抽了几下才抽出来,鞋子却仍是卡在里边。蒋仪看四周无人,蹲身要将那鞋拔出来,试了几下鞋子都是纹丝不动,她又跷着一只脚,一使劲便侧倒在了雪里。
她心急怕别人来看到她此时的丑态,将这桥缝四周的雪都往外刨了,吹出那干净的缝子来看,见鞋子仍是卡的紧紧的,偏自己两只手都冻僵了使不得力,只得不停的往手中哈着热气揉搓双手。
有马蹄声得得而来,蒋仪更心急了,跪在地上捉住了那鞋根一鼓作气死命拉了一把,仍是没有拉出来。就听后面有人跳下马来,她回头见几个身着燕服的少年郎走了过来,为首一个施了一揖道:“小娘子可是摔倒了,要不要我扶你起来?”
蒋仪站起来道:“多谢公子,奴家自己起得来,只是鞋子卡在这里了,公子力气大,帮奴家扯出来吧。”
她一脚踩在另一脚上,虽形样尴尬,说话仍是大方的。
那少年公子正要去拨,就见一人拔了他肩膀道:“我来吧。”
蒋仪见陆远泽从后面走了过来,别过脸去也不看他。
他屈膝拨了半天也不能将那鞋子拔出来,那几个少年公子便起哄道:“驸马爷,这样身手难怪公主要回皇宫去,哈哈!”
陆远泽站起来道:“都给我滚回去。”
那几个皆是他在翰林院的同修们,以为这驸马爷是生了怜香惜玉的心,要在这里行一个英雄救美,皆笑着走开了,只留了他随身带的那个小太监。
陆远泽见那些人都走远了,才问道:“九叔母怎么会在这里?”
蒋仪道:“我去送了送昊儿,他回赵府去了。”
陆远泽也知道她对那孩子十分的上心,这里离去赵府的路有一段距离,她身边婆子丫环都不带一个,大雪天里还穿着绣鞋单衣在外面,显然不是那么简单的,因而皱了眉问道:“你院里的丫环了?怎么不叫个老妈妈跟着?”
蒋仪见他仍这样问,不耐烦了道:“快把那鞋给我抽出来,你这点力气总有的。”
陆远泽仍是盯着她要问个答案,蒋仪半天才道:“你九叔带孩子走也不带件衣服,我赶着送衣服,谁知车坏在半路了,我就自走了送过去,马车想必离此也不远的。”
陆远泽气怒不得道:“坏了的马车在另一条街上,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蒋仪也心知自己是迷路了,只是站在那里咬唇不肯应,就见陆远泽招呼小太监叫把马牵过来。
太监牵了马来,陆远泽解了自己裘衣替她披了,猛得一把将她抱到马上侧坐了,又将自己揣在腰间的手套取了下来套在她脚上,对那小太监道:“这是我陆府里的九夫人,你如今牵了马将她送回府去,我还有事要出去,你送了人自回公主府去即可。”
蒋仪一只脚在雪中站的早都麻了,此时虽套了只手套在上面,终还是疼的钻心一样。那小太监牵马绕到方才那条街上,蒋仪见虽两车已分开了,府里的马车一只车轮也是散了架,福春与又雪两个站在那里等着她。
她忙唤了福春过来道:“你可知道回府的路?”
福春见蒋仪来时骑在马上,跑过来道:“奴婢们半天等不住夫人,还以为您和大人一起到赵府去了,怎么一个人骑马来了?”
蒋仪也不答她,唤了又雪来问道:“你可识得回府的路?”
又雪道:“识得的。”
蒋仪指了指自己的脚道:“我的鞋子掉了,你快快的回府准备一双绵鞋再拿件大衣服来,在府外上马台边等着我。”
又雪先小跑着走了,福春跟在后面,蒋仪骑马而行,到了大门口的上马台前,果然又雪已经抱着裘衣棉鞋站在那里等了。蒋仪先把鞋换了,再把自己的裘衣披了,才将陆远泽的手套并裘衣一并递于公主府的太监,又将一把铜钱递到他手里道:“多劳公公送我回来,多谢了。”
这小太监是从宫里出来的,那边海鹰临走前交待要他寸步不离的跟着驸马爷,但是辛苦费却是一个子儿没给,叫他如今连双绵鞋都卖不起,这样雪天里脚疮都犯了好几回了。正巴不得回府暖着,忙收了陆远泽的裘衣与手套,将那铜钱揣在腰间点头躬腰道:“九夫人慢走。”
蒋仪回了丁香里,脚上皮层下的细肉都渗着丝丝的疼,她在馒头庵时一冬天不见火星子,倒也冻惯了,回去也不刻意暖着怕生出冻疮来,自己在小榻床上坐了,一眼扫过来,见四处家具上还是那孩子摸过未来得及擦的手印子,多宝格上被他摔坏了又补起来的一只烧瓷胖娃娃还在高处放着,为了要玩那个,他还端了只小几子放在小榻床上,自己站上去颤微微的够,惊吓的自己差点命都掉了一半。
她坐了半晌,见初梅进来问要否摆饭,摇头道:“你们自去吃吧,我胃里积着凉气,怕吃了胃不舒服,晚些送碗粥来即可。”
初梅也知她是因昊儿走了伤心,蹑脚轻声退出去了。
蒋仪回了卧室,虽也生着地龙,这屋子里却仍是透着渗人的凉气,她坐在床沿上,忆起昊儿初到这屋子里时,为了要睡在这里,背身窝在床角落里扣那浮雕的憨样儿,忍不住笑了一会儿又止不住流下眼泪,也懒得梳洗,自己上床睡了。这一觉天昏地暗也不知睡了多久,初梅端来碗姜丝鱼片粥伏侍她吃了,又打了热水在盥洗室,叫她好好泡了个热水澡,才扶她上床睡了。
她方才已睡足了,这会子没有睡意,吹了烛台在黑暗中发着呆。忽而就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守在外间的初梅叫了声:“大人!”
蒋仪忙起了身,四处找火要点烛台,就见陆钦州掌了支烛台走了进来,反手下了门栓。
她忙起身下了床问道:“昊儿了?可是他出了什么事情了?”
陆钦州把烛台搁在床头上,自脱了外衣进了盥洗室。蒋仪听着里边水声撩动的声音,也不知他是否要歇在这里,开门出去问初梅道:“这里没有大人的干净衣服,怎么办?”
初梅推蒋仪回了屋,轻声道:“夫人放心,我到二门上传个妈妈,叫她到外院书房取来即可。”
蒋仪回屋坐在床沿上呆了半晌,就见陆钦州洗好了,腰上裹着她平时擦身用的长帕子。上了床自拉了一床被子道:“你不睡觉?”
蒋仪也上了床,才要吹灯,就叫他拉进了被窝里。
结婚快一年了,这还是头一回两个人睡在同一个被窝里,况且,他身无片缕。蒋仪不敢看他,仍要起身去吹那灯,就听陆钦州道:“他是赵家的公子,早晚要回到赵家去。”
“可大人也不该就那样抱了他走,孩子连件大衣服都没有穿,那府里皆是他小时候的衣服又穿不得,这样冷的天气,也不知那府里有没有生着地龙,屋子暖不暖。况且……”蒋仪将自己的委屈一股脑儿发了出来,侧头向外也不看他,半晌才道:“他原是跟我睡惯了的,猛乍乍换了人在旁边,也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儿。”
陆钦州语气柔了起来:“他是个男孩,都四岁了,就是独睡也可以,为何总要叫人陪着?”
陪睡的还是他的妻子。
蒋仪心道你吃奶都吃到四岁,他才四岁那里能独睡?
陆钦州见她咬唇不语,扳过她身子来道:“我做事情向来也比别人快些,况且孩子的事上我不懂。你派两个婆子送到赵府也是一样的,何苦要大雪天自己跑一趟?”
蒋仪知他是个男子,不懂女人爱子的心情,仍是咬唇不语。
陆钦州撑着胳膊半起了望着她的侧脸轻声道:“你若实在喜欢,就自己生一个。”
蒋仪抬头望着他,见他也是盯着自己,重复了他的话道:“自己生一个?”
“嗯,自己生一个。”陆钦州点头道:“可是你须得听话,我问什么就答什么,不准再撒谎。”
蒋仪不知自己何时撒过谎,却也不愿跟他打着嘴仗,微微点头道:“好!”
陆钦州伸出一只手来揉着她绯红的嘴唇,慢斯条理问道:“你去年秋天在醉仙楼见过远泽?”
蒋仪轻轻嗯了一声,嘴皮叫他揉丨搓的麻麻的,侧了头想要躲过去,陆钦州仍是扳过她脑袋来揉着嘴唇,轻声在她耳边言道:“你说过要听话的。”
“他亲过你这里没有?”他眸中深沉,嗓音微哑着,仍是牢牢盯住了她。
蒋仪心道这自然是打死都不能承认的,摇头道:“没有。”
陆钦州仍是盯着她,将这两个字在脑中过了半晌,低下头来吻在她唇上,良久才抬起头来,手落到她一侧的耳垂上嘶哑了声音道:“这里?”
蒋仪仍是摇头:“没有,那里都没有。”
陆钦州侧身过来,含了那耳垂丨舔丨噬丨吸丨吮了半晌,滑到了她脖子上继续亲吻着,蒋仪胸中升起一股丨酥麻的快感来,几乎要哼了出来。就在她快要忍不住哼出声的时候,他抬了头又盯着她问道:“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晚上五点,接孩子之前就发下一章。
现在要专心写另一篇了。
☆、穷理
他手中握着她胸前的一点,捏了又放,放了又捏。蒋仪忙摇头道:“没有,都没有。”
他掀了被子伏身下去,在她胸前起伏了半晌才又抬起头来,见蒋仪眼中欲丨色丨朦胧,手滑到她平坦小丨腹上柔软如鹅绒的地方去摩梭了许久才道:“这里?他有没有动过?”
她身上的衣裳都叫他扯掉了,裸露在外的皮肤冻的丝丝发抖。蒋仪吞了泪水艰难摇头道:“未曾,那里都未曾动过。”
陆钦州起身凑了下去,在那小小的平原上亲吻了许久,扳丨开她的双腿,头低了下去。
蒋仪又羞又臊又怕叫人听见,忙夹了双丨腿轻叫道:“大人,不可。大人……”
他并不理会她的叫声,使劲分开她的双腿,如啜饮于泉的鹿般,吸丨吮着那某一处的柔软,蒋仪叫他丨舔丨的酥丨麻,难过的哼出声来。她隐隐中觉得这游走全身的酥丨麻,总有一个渲泄的出口,而那出口必然在陆钦州的嘴中。
果然那酥丨麻的快丨感是能叠加的,它在她小腹越积越多,最后终于绽放在他的唇齿之间。
蒋仪头皮森森发麻,混身绷紧颤抖了起来,紧躬了脚背悄声叫道:“大人,真的不行了……”
陆钦州纵身爬起在她身上,将自己口中津丨水全都度入她嘴中,下面也入了进来。床头的灯叫他吹灭了,这如浪般涌过的酥丨麻后面跟着一丝微微的疼痛,不及她觉察,透及骨髓的快意便随着他下丨身的搅动迸散了出来。蒋仪低哼了一声,陆钦州亦是嘶哑着声音道:“再叫一声。”
蒋仪摇头,欲要躲避了他的撞击,却叫他双手箍牢在床上无处可逃。她脑中尚留的一丝理智道:怪道那承顺侯夫人那样喜欢他,为了留他能自己说出那样一番话来,原来这男女之事果真是能叫人如痴如醉的。
一般女子十六而嫁,嫁时都还是才长成的样子,况且男女之事上若男人操这过急了些,也要叫女子疼痛难忍不能领略其中乐趣。蒋仪翻过年就二十了,正是身心俱熟了的时候,况且陆钦州是各中熟手,一次就叫她深入骨髓,阅其滋味。
这雪不知下到何时而停,初梅从外面领了衣服来放在门外,自已回屋睡了一觉,念及若是完了事夫人恐要清洗,听更声敲了三下,披衣蹑脚到了上房来,细听那屋中仍是浅细的呻吟,大床也发着些吱呀叫声,也不知何时才能完事,怕她进去添水要惊动了他们,便又蹑脚回屋睡了。
蒋仪叫他摆弄了两回,混身粘腻,身下也是粘粘腻腻的,听着外间隐隐有鸡叫的声音,又听着陆钦州在旁边呼吸均匀了,悄悄摸索着自己的衣服要披了去洗,却叫陆钦州一把拉回被窝中道:“你若想怀个孩子,就忍一忍明早再洗。”
“为何?”夫妻有了这事便要更亲密上几分,蒋仪伏在他身侧问道。
“那孩子也要有时间才能跑进去坐胎的。”陆钦州揽了她入怀道:“你竟还不困?”
蒋仪比别的女子体力好些,折腾了这许久虽混身酸痛,却也混身每一个汗孔都舒畅着,缩在陆钦州怀中,何时睡着的都不知道。
次日朝中沐体,陆钦州却仍是上朝的点儿上醒了,他低头见蒋仪睡的正香,半边藕臂还落在外面,轻轻替她掩了悄声起床,仍是围着那长帕到了门外取了衣服进来,穿好了披上外衣出得门来,就见外面一尺厚的雪中扫开着几条道儿通向各屋,屋檐瓦棱上皆是晨光映着白雪,抬头天色晴朗高远,胸中也是多年来从未有过的舒畅,披了裘衣出来,初梅在院中躬身立了问道:“大人,可要在院中用早饭?”
陆钦州摆摆手,轻声道:“晚些再进去伺候。”
他出门去了,初梅知他说的是屋中的夫人,知昨夜两人折腾的晚了,想必此时夫人还睡着,便仍缩着手回屋暖着了。
陆钦州今日心情大好,与几个门客一起用了早饭,铺了宣纸练了会儿字,便听外面报说程参知来了,陆钦州叫迎,门上便去通传了。
不一会儿,程介甫穿着一身棉便服走了进来,见陆钦州仍是家常的襴衫,屋中热气升腾,笑道:“中丞这书房倒是个温柔乡,难怪许多门客来了就赖着不肯走。”
陆钦州笑着请他坐,程介甫却转到案台前站了,见他写着一首诗,先不看诗便拍手叫道:“好字。”
陆钦州并不抬头:“好在那里?”
程介甫道:“中丞大人如今这字也算自成一派了,虽脱胎于陆谏之,如今笔意中古雅更深,混厚更重,也算自成一派了。”
陆钦州伸了笔在笔洗中挥搅浑浊了那坛清水洗净了搁在笔架上笑道:“那里人人都能自成一派,我们这些人写字不是专攻,断不能成派的。”
程介甫转到案前,见笔笔深墨,转笔处却皆是顺畅如流,心中赞一声好字才念道:“
须臾付苍穹,长空万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