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个舅母在家里,想必蒋仪的日子不会十分好过,陆钦州有心要替自己澄清,便差人唤了蒋仪前来,也是想在清王面前将此事正一正,好叫元秋知道了震慑家中言论。
是以听到此处,他便对李德立耳语道:“找人将这两个女人的底细给我查一查……”
及至后来蒋仪到了流风院,却又不是方才在那花壁时的穿着,陆钦州看在眼里,却不多话,待蒋仪告退了,自己便也道声乏要告退,清王见他兴致缺缺,也便送到院门口,自回屋去了。
陆钦州带着随从走来,恰在蒋仪身后不远,将那云碧取钗拿披帛的举动皆看在眼里,当下也不做声,只邀了蒋仪往池塘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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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名
蒋仪站在陆钦州身后,亦是瞧着这一池秋水,莲蓬已结子,秋阳落西山,碧波鳞鳞处,却是天际高远。
陆钦州忽而道:“我昔年曾在你大舅父手下参军,他经常言自己有一妹妹,性子娇喜可人。”
其实还有一句是,你若年级再长些,我必将她许配于你,她是最爱男子生的好看。
这话他却不能说出来,只是回忆着往昔的战场杀敌,鼓声擂动,蒋仪侧身仰首瞧他脸颊,胡须未曾盖住的地方,眼中落寞的神色,知他比自己年长许多,人到中年,便有少年人所不能理解的愁绪,是以便也只是听着。
“后来,你大舅父言他妹妹生了小女儿,生的京城无二,我们便觉得十分可笑……”他又不能再说下去了,人总是觉得自己家的孩子生的好看,其实那不过是自己的错觉而已,盖因血缘亲属间的爱胜越一切,让人看不到美丑。
他想起有孟府里的亲兵酒后笑言孟珍性子粗野,叫孟澹知道了,脱裤子一顿好打。孟澹神色十分正经的道:“我曾将我那外甥女儿放在整个府中与旁人相较,见她确实是最漂亮的,又将她放在整个京城做比较,取了我的私心,见她仍是最漂亮的。就现在,整个凉州,我所见过的小女儿家中,她仍是生的最好看的。”
想到此间,陆钦州便无声笑了,他那时亦是笑的,小时候长姐抱来自家的小女儿,他亦觉得那孩子白白绵绵的,是世间最好看的孩子。是以,他能理解孟澹的心情,今日见了蒋仪,不知为何忽而想起这段往事,心道,若是取了私心来看,这女子有些姿色,却也不能如孟澹当日形容的那般倾国倾城,可见人基于血源的私心,总是分外强烈。
蒋仪忽而意识到陆钦州说的那个小女儿,就是自己,红了脸道:“大舅父确实疼爱于小女,当年小女到京中,他只要在,抱着便不肯撒了手的。”
陆钦州回头看了蒋仪一眼,见她亦望着自己,收回了目光道:“孟府与我有旧,如今却已少有往来,孟府中人口复杂,你还要谨言慎行才是。”
他今日说了许多没头脑的话,蒋仪不甚明白,这句却是懂的。
蒋仪弯腰应了,便见他仍是遁着来路,往回走了,自己便也跟了上来,直送到竹林边上,才弯腰送别。
回到松香院,宴席已然开始,蒋仪悄然入席,仍是不甚言语,用了些自己眼前的菜式,等罢了席,便要告别套车回家。
因是自家人,元秋并未前来招应,只叫王妈妈替自己过来敬了一圈酒。
蒋仪上了车,心中有些昏沉,忆起陆远泽的笑意,陆钦州的那番话,俱是想不甚明白,忽而便思忖道,莫不这陆远泽与陆钦州是本家?
这样想着,却也不便打听,只听元蕊絮絮叨叨说着些王府见闻的话,有一搭没一搭应着她。
再过得几日,孟府二爷孟泛便回来了。杨氏与徐氏早早便等在方正居,陪着李氏说些闲话儿,不一会儿,外间报说王妃娘娘下降,一群人便迎了出来。元秋前日做千秋,今日又听二叔回来,便特地从王府中赶了过来。
再过一会儿,方正居里摆了一排溜的桌子,正待开席时。就见孟泛身着公服,从外间走了进来,徐氏带了蒋仪元蕊等先躲到了一边,孟泛对着上首元秋行过大礼,又对李氏行了大礼,方才起身问过王氏安好,徐氏才将两个小姐带了出来与孟泛厮见。
孟泛因元秋特意来迎,心中十分高兴,他去了几年,此时便比原来更胖了些,身体健壮红光满面,坐到李氏身边,受了蒋仪与元蕊的大礼,才道:“此去多年,稚子都已成年。”
徐氏张罗大家入了席,便站在李氏下首布菜,方要开席,孟宣头上包着白纱软帽走了进来,见了孟泛,先是滚落两行泪下来,跪在地上道:“二哥受皇命外出做官,这些年辛苦了。”
孟泛早听家里来信言孟宣叫人打了,此时见他虽包着白帕子,身体倒比原来壮了许多,知道自己这个弟弟一贯不靠谱的,又元秋也在这里,便轻声道:“先入席,有什么事情下来再说吧。”
孟宣做了揖起身,自己也坐下了。菜色源源不断送上来,俱是可口样式,元秋也不过略尝几口,见蒋仪在下首默默坐着,偶尔动下筷子,却不很用,心中想起一事来,便笑道:“仪儿前几日送的那些佛经,抄的工整方正,我十分喜欢。”
蒋仪听元秋如此说,忙离了席到中间跪了道:“小女多谢王妃娘娘疼爱。”
孟泛听元秋如此说,才记起当日收到信中隐约提过蒋仪归家的话,因而便问道:“那历县蒋家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孟宣搁了筷子愁眉苦脸道:“当日我去,叫那蒋家打了,今日才能起身来。”
孟泛向来不饮酒的,是以这席间并未备酒,却也备着些各类果浆,孟泛拿了一杯果浆啄了一口才道:“听说仪儿是陆钦州送到京中的,可有此事?”
那日王府客散后,清王特意就此事问过元秋,说家下是否有人传言陆钦州光顾女庙的事,元秋自视管家过严,况她与清王夫妻相敬如宾,等闲清王也不会问起家内杂务,便知必是有人嚼了舌根,在王府中细细查过,都道只有徐氏那日约了刘夫人在池边亭中闲话过,怕是叫陆钦州听了去了,元秋此来,也有敲打徐氏的意图,便搁了筷子道:“前两日在王府中,陆中丞还特意问过仪儿伤势,他本与我父亲有旧,愿做此事,想必也是念着旧情的。”
孟炎点头道:“陆钦州虽只是个中丞,但御史台大夫一职空缺多年,他便是御史台第一人,历年来,中丞直接升任尚书的,倒有两三个,他如今总理着百官,想必下一步就要升任尚书,咱们府中虽与他少了来往,但就此事而言,还是需要备礼前去五丈河谢过才好,不然倒叫人家说咱们失了礼数。”
孟府里孟宣是个常年不归家的,徐氏又只在小事上有些聪明,这些大事那里会有人去打理。李氏听他这般说了,便道:“既是如此,改日就叫善菊备些礼物,亲自上门致谢一番吧。”
王氏与陆钦州有旧日过节,听了此话,便是冷冷一笑,也不答言。徐氏前几日才在王府扯过陆钦州的烂条,正等着京中传臭蒋仪的名声,这回听了那陆钦州原来是这样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官,而元秋话里话外也透着些意思,此时面上便有些难看。
待撤了席,王氏与元秋要去六里居闲话,元秋想起自己当日曾给过蒋仪难堪,陆钦州那日亲自上门,却是澄清了这样一桩事情,况且她书给自己的佛经字体周正简明,十分阅目,送到宫里,圣人也十分欢喜,心中便还有一份重要事情要托付与蒋仪,便也着云碧唤上蒋仪,一同到了六里居,好叫孟泛与李氏单独闲话。
方才王妃甫一到娘家,先去的便是六里居,也细细将前几日千秋宴上的事给王氏讲了,那说蒋仪攀着陆钦州什么的话,原本就是王氏自己闲来无事癔造出来的,今听元秋特意讲明陆钦州前来澄清,便觉得好没意思,也就懒怠提它,这会儿到了屋中坐定,元秋便着云碧提过一只包袱来,交到蒋仪手中道:“这是那日你披过的粉绘披帛,既然已叫你披了,就是送于你了,不过云碧不知我意,还拿了回来,今我带来给你,你若不嫌,外出时便披着挡风吧。”
蒋仪忙谢过了,就听元秋又道:“听闻你在庵中呆了多年,一手写经体练的倒是很到家,只那经书,是只能抄金刚经,还是别的也能抄?”
蒋仪回道:“惯常抄的有佛说无量寿经,还有大悲心陀罗尼经,还有大佛顶首楞严经等。”
元秋听了点点头道:“若说在佛前四年,如今看来,竟也是你的一番造化。”
蒋仪垂首道:“正是如此。”
她在庵中虽清苦,却过的十分自在,是以这话却是真心话。
王氏问道:“听闻你要进宫照看今年的大选秀女,却是那一天才去?”
元秋笑道:“左不过这两日,宫里传出话来,也就该去了。”
正说着,就听外面似有呜咽之声,王妃在这里,有人还敢在外面喧哗,王氏便皱了眉,刚要启问,就见燕儿进来禀道:“夫人,三夫人如今跪在外间,说今日必要见一见咱家娘娘。”
王氏怒道:“她有什么事在那里嚎丧,快叫人一棍子打出去呗,没见我在这里与娘娘说话。”
元秋亦是皱着眉,却扬手止了道:“不必,叫三叔母进来吧,这几日为了府中繁忙,她来了几回我都未曾见过,此番追到这里来,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说话间,小李氏已经进来了,她裙子上还沾着许多草沫灰尘,相是方才跪在外间所致,莆一进门,便跪在地上道:“娘娘,救救我们一家老小吧。”
王氏道:“有什么话你就慢慢说,这样先哭起来,是叫人看你眼泪多吗?”
小李氏四壁看了一番,燕儿会意,便带着一众丫环都撤了出来,李氏这才道:“元娇病了不能大选,我已把元丽送去了,因是顶着元娇的名,我怕宫里查出来,怕是要降罪的,求娘娘照应一番。”
这时不说王氏,饶是元秋涵养好的人都着不住了,惊道:“这是什么话,元娇既有了病,就告个病在家休养,不去大选即可,元丽才不过十三岁,叫她入了宫,若让尚宫女官们查出她是冒充的,如何是好?”
李氏道:“正是了,是我昏了头犯下的错儿,求娘娘千万照应。”
其实李氏左不过是心疼当初塞的那些银钱,况且家中实难养活,既然元娇去不成,就叫元丽去了,这元丽出去,顶的却是孟府庶子孟源的名号,降起罪来,可是先到孟府里,次才到她。她前几日每日到王府里去等着,想要与元秋商量一番,无奈元秋总不见她,一横心便把人给送进去了,心道,死也是你们先死,谁叫你们让我过这样难心的日子。
元秋此时气的脸都白了,她平日里最是身正范端的,行一步言一句也要前思后想,怕叫人抓了把柄去,谁知这还没进宫,小李氏便不闷不哼塞了这么大一个包袱在她身上,叫她如何面对圣人。
小李氏见元秋与王氏都愣在当地,便又道:“元丽身子长的高,倒也不怕查出来,只是她性子出脱,我怕她进了宫,说了不该说的话,倒将自己弄败露出来。”
元秋半天才道:“你先下去吧,这事我知道了。”
小李氏既然将担子推给了元秋,反正她是这府里有名的泼辣货,也不怕再多加一条罪名,便擦了泪拾起腿退出去了。
“这可如何是好?”元秋皱眉望着王氏。
王氏道:“所以我说,当日没有除了他家,留着必成个祸害。”
“只是那个元娇,妖妖佻佻整日西子捧心的,很不成个样子,她是真病了不是假病了,都还有一说了。”元氏忽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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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娇
元秋也是皱着眉头,却是吩咐外面套车要归王府去了。
小李氏出了孟府,一边想起方才叫王氏与元秋两个受的那番惊吓,反而破涕笑了起来,一边想起元丽今早入了宫,也不知会不会被降罪,若是降罪,不说孟府如何的话,她自己必是没有活路的,这样一想,便又滚下泪珠来,一边再想起元娇受了她疼爱信任这些年,竟是在此时活生生给自己捅了刀子,又怒的无可奈何,一路走,一路又笑又泪,咬牙切齿,旁边望见的人,都倒是她疯了。
她回了自家小院,见元娇仍躺在厨房炕上,便一甩袖子骂道:“将你妹妹送去替你受死,你竟还有脸躺在炕上。”
因想着孟平快要回家来了,饭还未做,小李氏到灶下一看,柴火没有一根,又到缸里看了,只剩半罐溲水,回想起若在往日,元丽必已将这些都做好了,不叫她操心的,便又悔了起来,悔自己不该为了一个人的口粮,一点银子,一点争富贵的心,就把元丽送出去,这样一想,更恨起元娇来,拿起烧火棍照着她的胳膊打了几下道:“你还挺尸,你要如此,干脆背着你那不争气的爹,一起去投五仗河算了,何苦在此给我犯难心。”
元娇也不躲,也不喊疼,仍是就那样躺着,小李氏到了外间,自己找了桶子要去挑水,一开门就见外面一个包着方巾穿着半截袍不伦不类的小子在自家门上探头探脑,知他就是害元娇不能大选的人,气的狠一推门,把那小子碰的鼻子一酸,向后倒去。小李氏怕外间别人听到风言,也不便在此骂他,狠狠盯了几眼,几那小子仓惶窜跑了,才去挑水。
元娇性子虽柔,却也是柔中带倔,小李氏竟是奈何她不得,晚间用了饭,打发孟平去温书了,方才气冲冲将一碗菹菜面汤端到炕上道:“你这样挺尸,只是给我犯难心,你若有能耐,就到他家去,叫他娶了你,既是个贡生,也还算个人才,你又能怕得了什么?”
元娇这才无神打彩的翻坐了起来,捧着那碗饭,吃了几口就要吐,小李氏气的嘴唇都要抖了,但又忍着不能发作,必要哄着她叫她把自己的丑事圆了才行。
“刘有他娘说他明年大考,必能得个进士,就要做官的,嫌咱家是庶出,出身不好。”元娇哭道。
“庶出,庶出,庶出也是大户才能有庶出,就她一个老虔婆,还真是癞蛤蟆攀高枝,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形样儿。”小李氏顿了顿才道:“如今你就叫那刘有带话给他娘,就说你姐姐是王妃,妹妹今也入宫去选王妃了,弟弟眼看就要成才的,这样出身有何配不上他?”
“她嫌咱们没嫁妆。”元娇又道。
小李氏此时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却仍是竭力忍着道:“我给,我给你嫁妆,我总要十六台嫁妆添满把你嫁出去,行了吧。”
总好过她日日肚子大起来,还在家里这样呆着。
元娇期期艾艾的应了,吃完了饭,便下了炕,打了一盆水来梳洗,小李氏看她用水用的十分泼浪,又忍不住道:“你就不能少用一些,挑一担水来回四里路,倒要洒掉半数。”
元娇也不应她,点了盏油灯,自怀中取出个小铜镜来,取些干粉擦了擦,灯下看来,便分外的有颜色了,她又取件干净襦裙换了,才道:“娘,我出去了。”
小李氏并不应她,只坐在窗口望着月亮。
元娇到了大门口,还未开门,便有只手伸进来拉了她出去,小李氏气的躺倒在炕上,不住的哀叹着,哭又哭不出来。
元娇出去盘桓半日,小李氏留着等门,终是不放心,见月上中天了,怕她一人在外别出了事情,便也寻了出来,到了五丈河边,就见她与那刘有,叽叽呱呱有说有笑,倒是害自己白白担心了半日,转念又一想,即是如此说的欢,事情怕有眉目了,心中便又放松了许多,自己悄悄转回家来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就见元娇哼着小曲儿悄悄摸进屋来了,小李氏已然熬不住睡下,却还记挂着事情,睁眼问道:“他可同意了?”
元娇嗯了一声,声音里透着甜蜜:“他说今儿晚上回去就同他母亲说去。”
“要趁早,不能等你肚子大了再出嫁,那样以后平儿没脸做人。”小李氏盘算着:“却也不能太早,必要等选秀的事情有了着落才行。”
元娇也不理她,自己拆了被子睡下了。
到了次日,果有一个半梳着头,穿着粉嫩襦裙,眼窝黑青的半老徐娘来了替元娇说亲,她一进门便是笑,小李氏本就不情不愿,觉得自己一个王妃女儿就这样落入寒门,待她便也淡淡的,那徐娘笑道:“免贵姓徐,名媚娘,是刘有的干姐姐,今托他相请,才来说这门亲事。”
小李氏看她来路不正,又一开口就是干姐姐,更觉不喜,但如今元娇肚里有了货,忙着出脱,便也支应了一句道:“我是没有不愿意的,就看他家如何开口了。”
徐媚娘笑着掰了手指头道:“我干娘是最慈爱不过的,嫁妆也不要多,三十二抬仅够了,既是贵家小姐,丫环要陪嫁两个,婆子最少也得一个,干娘那里是是个半眼盲,长年不爱起炕出屋的,去了要能端屎端尿,不能是个这也不干那也懒弄的,偷奸耍滑的干娘最是不喜。”
小李氏见她没完没了,截了话道:“那聘礼了?我家十六七的大姑娘,她姐姐如今当着王妃,也是要三媒六聘的。”
那徐娘又笑道:“如今刘有仍是个贡生,明年还要殿试,等放了榜,自然是一等一的进士,中了进士,便是皇帝家的家臣了,以后还能少了元娇的诰命夫人,到时候只怕干娘都要靠边站了。”
诰命夫人小李氏就不图了,四品的淑人却还是有想头的,她若不为图这小子是个贡生,怎么可能应下来,就叫元娇找人落了胎,也不会便宜他家。
“不……要三媒六聘。”炕上的孟源忽而便开了口道:“饶他是皇帝,娶我姑娘也要三媒六聘。”
徐媚娘这时才见炕上还躺着个人,故作惊慌的道:“叔叔怎的不起来,是病了吗?”
小李氏本还要跟这徐媚娘搬缠一番三媒六聘的事,见孟源要插嘴,本能的便要与孟源唱个反调,是已便高声道:“聘礼什么的,不过是个心意,定好一月好娶亲,嫁妆我却没有那么多,咱们各自省俭一点,我出十六台嫁妆,丫环婆子只怕也备不了那么齐全,到时候看着那里有小丫头卖一个来跟着也就成了,你们那里就聘礼随心好了。”
这番话气的孟源在炕上揪着被子捏了又捏,因他早已瘫了,在这家里没有他说话的份而,越要说一句,小李氏为了堵他的嘴,反而还要把事情办的更蠢一份。
要说如今这嫁女儿,嫁妆是越来越高,女子出嫁,竟是要掏空全部家当,就这样,还动则翁姑不喜,丈夫不爱。早些年不过略备些家当,媒人说合便能成婚的,如今为了多一二十抬嫁妆,许多男子到三十岁上还不娶亲,就为一次能娶个身带三四十台嫁妆的夫人回家。当年孟珍出嫁一百二十八抬嫁妆轰动一时,现在京中贵女,人人出嫁,都能有这份嫁妆,是以元娇的嫁妆,确实是薄的不能再薄了,况且,这刘有不论怎么说都是个贡生,等他考了进士,便可入朝为官的,到时候便能有收入,元娇也就能做官夫人了。
小李氏这样想着,便风风火火置办起嫁妆来。
皇宫里,元秋入了延福殿正门,递了牌子,那丹墀上的女官便唱道:“外命妇清王妃求见!”
不一会儿,内间一位身着官服的女子迎了出来道:“娘娘快请,圣人已等多时了。”
元秋欠身道:“有劳宋尚宫。”
进了殿,见圣人着蒲团坐在一扇屏风前,戴着高冠,穿着一袭紫色压金裹黑边的不制襟,内着绣鱼跃纹的长裙,见元秋来了,笑着伸了扇子叫她免了礼,元秋依了,近步到她跟前,见宋尚宫搬来蒲团,便也坐了。
圣人笑道:“你瞧这东西画的实在有趣。”
元秋依言起身而步,一幅幅看过来,看完了,便仍跪坐下来,接了宫女奉过来的茶道:“确实画的好,只这样大的东西,南边没有,莫不是从北边供奉过来的。”
圣人比圣上还要大着两三岁,此时已是美人迟暮,但她向来多笑,眉眼间十分的温柔意趣,只是因太瘦了,牙便有些突来,为样一笑,便露出一排齿跟来。
“这是三哥从敦煌带过来的。”圣人道。
三哥?元秋略一思忖,才明白圣人说的,是当今皇帝的三皇子,因生母卑贱,又是生在行宫,是以很少入京,只在原来的盛京,也就是如今的新京住着。
“他这些年倒是走了许多地方,方才到我这里来,讲了许多北边的见闻,倒是十分有趣。”圣人仍是笑着。
当今圣上李延世,生有三子,长子便是皇后所出的李存丰,次子李存着,是萧贵妃所出,如今俱有二十上下的年级,这三子李存恪,今年刚过了十八岁,在宫中称呼便是大哥,二哥与三哥。
圣人娘家姓王,与元秋的母亲王氏,是远房的堂姊妹,她与元秋,原比别人更亲近些,有些话,也愿与元秋说一说,只是元秋此人心机沉稳,等闲的话不会多说,如今皇子们渐渐大了,又都是一个不输一个的人才,萧妃父亲任着尚书,权倾半壁,是圣人心头之忧,这三哥李存恪却一无母家,二无父宠,想必也是投了圣人所好,才有机会奉召入京。
元秋想到此,便探道:“圣上也来看过吗?”
圣人知她的意思,看了元秋一眼才道:“本就是陛下昭他来的,前几个月陛下说梦到太宗皇帝,怎么就想起三哥那孩子黑壮黑壮的,面貌倒与太宗有些神似。这样念叨着,就一纸圣旨昭了来了。亏得他还有些孝心,知道我一心向佛,便带了这东西来与我看个意趣。”
延福殿宽阔宏伟,才能摆得下三十三幅的屏风来,这屏风上绘的是《佛传涅盘图》,元秋视了半晌佛祖微明却眯的双眼,道:“这幅涅盘图,才真正能看出佛祖的慈心悲泯来,也不知何种匠人,才能画出这三十二相,一百零八种好,您瞧佛祖的眼睛,无论我们站在那一处,都在他眼底收着。”
圣人又道:“正是了。三哥说在西夏甘州境内,有一间迦叶如来寺,寺中塑有一睡佛,佛身长约百尺,高约二十多尺,光是一根手指上,便可平躺一人,耳朵上能容八人而坐,可见有多雄伟壮丽了。”
元秋道:“父亲在时,常听他说,越往西北去,越是地广天宽的,那甘州在河西走廊境内,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七尺不过的人,总嫌太过渺小,是而更敬佛祖,也是人畏天物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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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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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点头道:“正是如此,咱们也就五陵山绝顶的相国寺是一好去处,可惜我为身所累,行动便要大费周章,不能常去拜望的。”
元秋见圣人面前摆着一卷经书,正是蒋仪抄录过的那卷,便笑道:“塑像不过先师,恭敬却不必日日在跟前,佛祖在心中,刻刻敬着,也是一样的。”
这话很是说到了圣人心里,她点头道:“如此好东西,这样放着,只怕蒙了尘,我欲要绣一大张帷遮来盖住它,宫中却无这样大的绣绷。”
元秋道:“我娘家二叔家的二儿媳妇,家中开着京中最大的绣庄,若娘娘喜欢,我便叫他绣了来,也是一样的。”
圣人道:“既是如此,必要绣一卷经书在上面,才更有诚心。你送来的这卷经书,字就写的很好,不如仍叫抄经的这孩子书了,绣出来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