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评价这个世界,只是用自己的方式选择生活。
明锦也跟着笑起来,已经在这个世界,抱怨又能有什么用?她无法改变什么,既然这么多人都能适应,没道理她非要因为这个而愤懑愁苦。
赵府虽然富足,总归是替人卖命,多多少少的有些低人一等的感觉,今天在外面的感受尤其强烈,舒雅分明是故意刁难,身为侍卫的陆湛却没资格为自己的性命辩驳什么。
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他们虽然位高权重,却也是要自恃身份,流言蜚语对于一个待嫁的公主来说杀伤力反而更大。舒雅只要稍微有些脑子,就不会做出大张旗鼓的找一个侍卫的事情。明锦从来不觉得逃避是个好办法,可在这种地方,对付特权阶层,这还真是最好的法子。
“他们为什么会认识你?”明锦疑惑道,“舒雅又怎么会那样看着你?”她一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今天总算是有了机会说出来。
陆湛的眸子暗了下来,眼里闪过一丝阴郁,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经历。
“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明锦忙道,她不过是有些疑惑,没必要非得揭开陆湛的伤疤来供她八卦。
“总要说的,”陆湛握住明锦的手。
明锦没说话,乖顺的坐在陆湛身边。
“我只是想起了那些死在战场上的人,那一仗死了上万人。”陆湛低笑着,眼里却带了一丝痛楚,“今天那个就是那一仗被我们打退的人,因为战败,那女人不得不嫁过来,她恨我也是应该。”
明锦沉默了,战争没有什么对错,陆湛的眼里,他们是杀死自己弟兄的敌人,而舒雅又会认为是陆湛造成了她背井离乡,远嫁中土。各自立场不同,实在也分不出什么是非曲直。
显然这次的胜利并不像官方宣称的那样,是大获全胜,而是胜得悲壮又惨烈,而陆湛,似乎还扮演了一个很特别的角色。
“我是这次阵亡的怀远将军的卫队长,所谓军中最锋利的剑。”陆湛又开口道,“最后的那一仗因为预定的援军并没有来,将军遭遇敌军的流矢,战死在沙场,我带着剩下的人撤回城中,又苦战了几天几夜才将敌人击退。”
“你们坚持到了最后,难道没有封赏吗?”明锦忍不住问。既然陆湛是对方能够记住的人,那应该不是一个小兵,怎么如今看来却不像是如此。
“打仗我们在行,官场却一点都不在行。”陆湛捏紧了拳头,“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当时援军迟迟不至,就是因为两边的将军各别苗头,我家将军战死之后又拖了好几天,在我们就要破敌的时候,援军忽至,大败敌军。”陆湛忽然勾起了一丝嘲讽的笑。
他们几个是仅存的精锐,在将军死后一直支撑到了最后关头。虽说就要胜利,却也是人困马乏,若不是他警惕,忽然觉得不对带人躲了起来,剩下的几个人差一点就被镇西将军的人马灭了口。
回到朝廷,因为这边的将军战死,这一系在朝中势力大减,谁还顾得上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更不要说他手下的那些将士。若不是以前的老将军知道了消息派人去迎他们回来并且安顿了他们,怕是连家都没办法回。
也是为了还这份人情,陆湛才会屡屡接受召唤,前往各家做普通的侍卫。
剩下的那些陆湛并没有说出口,明锦却也能猜出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个稳如泰山的男人居然一肩承担了如此沉重的压力,并且就算是如此不公,他还能笑对人生,明锦觉得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涌动,让她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陆湛的脸色还是有些难看,手上的青筋暴起,深呼吸数次才平息了一些,却不敢碰明锦,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力道伤了她。
明锦缓缓伸出双手,搂住陆湛的脖子,将脸贴在他胸口。她没有立场说一切都过去了,更没有本事对陆湛保证今后会好起来,只能默默的陪在陆湛身边。
这个男人是她的,明锦暗暗对自己道,心中无限的酸楚和自豪。
陆湛伸手将她箍在怀里,埋首在她脖颈处,呼吸着她身上的香气,“我好多了。”
明锦觉得自己又被钳得呼吸困难,却还是伸手回抱住陆湛,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
“没有封赏,委屈你了。”陆湛声音更加低沉。
“你当我是为了这个在质问你?”明锦好笑的挣扎出来,正眼看着陆湛,“听好了,我不过是疑惑好奇,并不是希望你得到什么封赏。”
陆湛没说话,平视着明锦,像是在看她究竟是不是真心如此。
“嘿,”明锦伸手拍了拍陆湛结实的肌肉,却发现疼得只是自己的手,悻悻地放下,“我还不至于逻辑不清到这种地步,若是你真的有封赏,又怎么可能遇到我,甚至还娶了我?”
陆湛也笑了,点了点头:“挺聪明。”
“那是,”明锦扬了扬下巴,转而掐住陆湛手臂上的肌肉,“如果你现在是个将军,还能如此纵容我吗?家中不得有妻妾成群?以我这种穷书生家的闺女身份,怎么可能做你的正室?”
陆湛笑意更浓,瞅着明锦做出张牙舞爪的动作。
“我很喜欢这样的你,”明锦鼓起勇气,红着脸表白,“我觉得跟我刚刚好,不用改变,若是真变得太多了,我怕反倒会出很多问题。”
“我应该说‘英雄所见略同’吗?”陆湛忍不住吻住了明锦的唇,从浅入深,辗转缠绵。
好半天,明锦才将陆湛推开了些,喘息着道:“什么时候走?”
先把公事说完,再做私事,这是个好习惯,明锦可不想一觉睡到天亮才发现该说的都忘记说。
陆湛放开明锦,眼里像是攒动着火焰,有些心不在焉:“也就这几天吧。”
“啊,李姐姐还拜托我希望能把她的孩子带出去。”明锦忽然想起来,对陆湛道。
“我明天去说。”陆湛叹了口气,看着明锦,将她松开,又道:“这两天别去找赵小姐了,她估计没空。”
“怎么了?”明锦看着陆湛,在他身上找了舒服的姿势。
陆湛苦笑不得的看着明锦将自己当成了床垫,伸手扶住还在不住挪动的明锦道:“她闯祸了。”
“又出了什么事?”明锦挑眉,“难道后来又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唔,”陆湛似乎也有些疑惑,虚心求教:“是说了了不得的话,可我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得罪了人。”
“说了什么?”明锦好奇的追问。
“之前他们去马场玩,”陆湛道,“他们说起什么,然后赵小姐称赞绪锋,说了好长一串什么的,似乎提到了‘一代天骄’,结果他居然气得当场指着赵小姐的鼻子怒骂,拂袖而去。”
明锦呆滞了一下,忍不住苦笑出来,对陆湛道:“那个绪锋倒像是个外族人。”
“是个皇子,”陆湛点头,“他母亲就是那女人的姑姑,也是当年和亲过来的,所以让他陪着一起出来散心。”
“怪不得。”明锦点了点头,又笑道,“‘天之骄子’其实也算是个典故,最早是汉书的匈奴传中有记载,是匈奴人自称天之骄子,后来渐渐被人们用来指代强悍的蛮族。”
陆湛笑了,总算明白过来,又道:“你们这些读书人真是麻烦,说话居然还能拐了那么多道弯。”
“怕是那个绪锋正巧最恨别人说自己是异族,偏君研还用这话夸他,他自然恼怒。”明锦有些了然,既然是皇子,自然对某个位置有着隐晦的希望,但如果自己身上流着异族的血液,怕是对他不利,所以才会对这个问题如此忌讳吧。
那个一脸高傲,摆出一副世外高人模样的绪锋,看样子也是野心勃勃,君研无意中又惹了一个大敌。
明锦几乎要佩服起这个小妮子惹祸的本事来了。
“赵小姐故意讥讽他?”陆湛眨眨眼:“我怎么瞅着不像。”
“她不见得是真想讥讽他。”明锦摇了摇头,天之骄子在现代用得很广泛,却没了贬义,君研怕也是失察才会用了这句。
“一句话惹恼了一个不该惹的厉害人物,”陆湛笑道,“就连绪宁面上也挂不住,匆匆将她送回来,说是这两天要禁足,正好趁她不能随意出门的时候换个侍卫,咱们就可以回家了。”
明锦笑了:“我喜欢你说‘回家’的样子。”
正事说完,夜幕才刚刚降临,新婚小夫妻对视一眼,很默契的觉得还有足够的时间做点什么。
陆湛欺身过来,明锦笑着迎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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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来访
说是要走,陆湛还是得等待江家再派人过来才能离开,这几天依然过去轮差,明锦则是在院子里洗衣服。既然嫌弃陆湛身上的脏污,这里又没有什么洗衣机之类的器械,每天的衣服也只能手搓了。
虽然现在天气还热,明锦还是烧了些热水洗衣服,每天都有这样的活儿,她也不敢像许嫂子一样直接用冷水。这里虽然没有胶皮手套,总还因为没有伤手的化学物质。陆湛身上不过是些泥浆尘土,用皂角搓一搓也就干净清亮了。
婚姻不是感情的终点,想要长长久久的幸福下去,总需要耐心的经营,如果因为成了亲就对自己全不打理,心安理得的化身为粗鲁泼辣的黄脸婆,别说陆湛,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办法喜欢自己。
明锦无法想象将来某一天手上的茧子比陆湛的还要厚重,两只这样的手握在一起,怕是什么风花雪月也都消失殆尽了,虽然陆湛声称不喜欢读书人那些弯弯绕绕,可她却一点都不信陆湛会喜欢一个粗壮能干的悍妇而不想要一个貌美娇嫩的妻子。
对于这一点,齐氏做得比明锦还要好。傅老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动过纳妾的念头就是明证。虽然也有傅家不富裕的原因在里面,傅家爹娘倒是的确感情深厚,没出过什么问题。
齐氏倒是对明锦一点都不担心,反而取笑了明锦。
“怕什么,他一个大老粗能娶你这种媳妇不得三代积德,”齐氏看着明锦涨红的脸,笑道,“不是我夸,我闺女就算素着脸,也能把那些村姑全比下去。”
“您都说到哪儿去了。”明锦失笑,她不过是过来找齐氏要些擦手擦脸的保养品,却被齐氏笑得心里发慌。
“你的心思我还不明白,”齐氏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一大早就被那小子迷得团团转,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哪有。”明锦大发娇嗔,也只有在齐氏面前,她才能够如此放肆的撒娇耍赖了。
齐氏哼了一声,对明锦语重心长地道:“你也是个知书达礼的姑娘啊,咋会这么蠢笨,他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怎么说娶了你都是高攀,虽说也不能在男人面前摆谱儿,总也不用太着急忙慌的供着他。”
“唔,”明锦胡乱点头,又忍不住替陆湛说话,“他对我挺好的。”
“那你来要这些做什么?”齐氏狐疑地看着明锦,眼神警惕起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小妖精?”
“没有。”明锦心里一动,忽然想到那个还没见过的小文,她心里如此严重的危机感,也未尝不是因为有这样一个姑娘在村里才会这样,好在她现在还年轻,比小文大几岁倒也不会显得人老珠黄,早点嫁人也是有好处的,起码不会很快就变成黄脸婆,还有大把的青春可以用来拴住老公。
“他在外面做事,难免会遇到乱七八糟的人,”齐氏越说越觉得自己找到了重点,对明锦耳提面命,“那些妖精都是见过多少男人的主儿,自然比你有手段,那些下贱玩意学不得,却还得防着,你得看紧点。”
明锦连连点头,哭笑不得,不过是自己心血来潮,倒是让齐氏疑神疑鬼的。
齐氏是一个很注意自己外貌的妇人,虽然傅家境遇不是很好,没有闲钱买那些漂亮的脂粉,却还是有一套自己的保养方式,平时也没有做过什么粗活儿,现在正是女人最好的年纪,已经臻于成熟,却还没有走下坡路,身材和皮肤都保养的极好,这些事情找她帮忙再好不过。
明锦从齐氏那里要来了护肤的方子,洗衣服做饭之余,就会在屋子里做些保养,顺道还做做体操和瑜伽。健康的身体是最大的本钱,不需要壮实,只求能够柔韧有力,起码遇到某些事情不会拖陆湛太多的后腿。
从陆湛透露的那些事情表明东园所有的人都是如此,想要在那里安然生活,起码要做到不能太柔弱纤细。
许嫂子还是不喜欢明锦。看到这样浪费柴火的洗衣服方式,又加上成日里看着明锦揽镜自照,涂涂抹抹,更加连正眼都懒得看她一眼。此时见她在外面干活,便抱着孩子回屋里去,眼不见为净。
“妹妹在家吗?”李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还在门叩了两下。
明锦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起身给李氏开了门:“姐姐怎么得空来我这儿?”
她虽然这么问,心里却有些了然。赵府消息最灵通的当属朱管事,李氏怕是也知道陆湛要走,慌忙过来询问之前求过的事情。
“我听说,你们要走了?”李氏开口,她显然是才得了消息,来得很急,气喘吁吁的不住擦汗。
“姐姐快屋里坐吧。”明锦将李氏迎进屋里,又将洗好的衣服挂出去,这才回到屋里,对李氏歉意一笑,“多有怠慢,姐姐莫怪。”
“妹子快给我句准话吧,”李氏坐不住了,对明锦急道,“我刚才从管事那里得了消息,怎么说走就要走了?”
“男人家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明锦摇摇头。她可不会把什么都往外乱说,笑着道,“姐姐可是在担心小超的事情?”
“让妹妹见笑了。”李氏讪讪地笑着,伸手将明锦扶着坐在床上,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已经跟我们那口子说过了,他也答应今天就会过去说这事,”明锦笑道,“只是如今好像局势有些变化,成与不成就不一定了。”
李氏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对明锦道:“那就好,那就好。”
“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明锦有些迟疑的看着李氏,低声道,“姐姐在赵府日子过得不差,为何非得要小超出府去?他毕竟是个孩子……”
在这种地方,等级制度太过森严,他们又是最底层的人,能有一方大户庇护有时候比独立和自由更加重要。况且小超不过是一个孩子,出了赵府的门更是什么都不是,李氏一家全都在赵府做事,哪儿能随意出来,这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还是太危险了些,难道要她帮着带孩子不成?
“我也跟妹妹说句实话,”李氏压低了声音,红着眼圈道,“妹妹也知道我如今在府里的处境,孩子现在还小,什么都不懂。若是长大了,他一个男孩,怎么能受得住那些?”说着,还用帕子抹了抹眼泪。
“姐姐既然知道有这回事,为什么还……”明锦看着李氏,说不出话来。
“我受不了穷,”李氏淡淡地道,“你知道,我从小就不缺吃不缺穿,嫁了这个男人,连孩子吃饭都供不起,如今这样,好歹让我吃喝不愁,就算有人说什么也是我自找的。只是小超不同,他不该受这些苦,我必须把他送出去。”
明锦张了张口,那孩子现在年纪也不算小,难道就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可她也不知如何劝慰,只得道:“既然你为了孩子打算,就该寻个脱身的退路才好。”
这话原本不该说,可明锦这段时间一直受李氏照顾,总还是心存感激,有心希望她能跳出火坑,一个女子如此遭人诟病,总也不是好事。
“退路?”李氏笑得有些嘲讽,“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有退路。府里人不会给我,家里那个只认钱,他……更不可能让我轻易离开。”
明锦知道李氏说的是朱管事,心里也明白,从来也没有弱势的这边单方面退出的道理。
“妹妹可知道我家那人是什么样的?”李氏苦笑,似乎被明锦说得勾起了心事,“他从不在家吃早饭,就算家里有些剩饭剩菜,也还是要出去吃,单凭他那几个钱,够他这样花费?”
明锦暗暗吃惊,这样的作为,几乎是在明目张胆的用李氏的身体换自己的挥霍了。
“还有小超,”这一次李氏眼里倒不是无奈,反而带着心疼,“他从小就没有缺衣少食过,我又怎么忍心让他受那些我曾经受过的苦。”
明锦无语,被这样的两个父子拖累着,李氏这辈子估计也没法翻身了。
“我已经安排好了孩子的去处,就是我娘家姐姐那儿。他们家正在你们来的那个村里,离京城也近,随时可以过去看他们。”李氏似乎并不觉得饿自己悲苦,反而笑着道,“我这里还在存钱,将来给他置一份田产,总也不会比现在难过。”
“既然姐姐心意已决,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明锦也勉强笑道,“等我家那口子回来,要是有消息再跟姐姐说。”
李氏得了明锦的话,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笑嘻嘻的又扯了几句闲话,这才起身离去。
天色还早,明锦收拾好了屋子,又去了一趟傅家。既然要走,总也得提前通知家里人,谁知才进了院门,就听见明澜的哭声。
明锦快步走进屋里,就看见明澜可怜兮兮的跪在地上,傅老爹和明瑞都还没回来,齐氏手里捏了一把鸡毛掸子,显然气得不轻。
“怎么了?”明锦轻声问道,疑惑的看着明澜。
明澜抬头求救的看着明锦,却被齐氏一掸子打在背上,忙用手挡着脸,哭得稀里哗啦。
“你还好意思问,”齐氏怒气冲冲的看着明锦,“有你这样做姐姐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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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左右为难
江渝显然没有明锦想象中那么老实,他还是趁没人的功夫,将贴身的玉佩送给了明澜,还讨去了明澜的荷包。
而一根筋的明澜自然瞒不了齐氏什么,一个荷包不见了倒是看不出来,可手里攥了一块玉佩发呆就太过明显,被齐氏抓了个正着。
明澜也不是个狡猾的姑娘,几句话就被齐氏逼得全招了。
明锦进门的时候,齐氏正在气头上,见了明锦也没有好脸色,明锦心知再也躲不过,只得低头认罪。
“你心疼她,”齐氏气得不轻,可这院子太小,又不敢高声怒骂,只得憋红了一张脸,“可也不是这么心疼的,这是害了她!”
“是我糊涂了。”明锦低头认错。
现在回想起来只因为不忍心看明澜失望,就同意她和江渝单独相处,的确太过草率,两人的婚事原本还因为傅老爹要被复用有了些微的希望,如今却也因为复用的事情被搁置而更加渺茫。
“你给我听着,”齐氏对抽泣中的明澜怒道,“今后再也不许你出门,专心留在家里等着嫁人!”
“娘……”明澜哭得心碎,语气凄婉,“我再也不见他,可您别让我嫁人,我一辈子留在家里陪着您和爹。”
齐氏看明澜这副模样,也有些心软,又慌忙扭过身去不再看她:“就这么定了,回屋去吧。”
明澜还想再说什么,被旁边的明锦伸手猛的拽了一把,这才住了口,含泪看着明锦,眼里全是哀求。
明锦对她微微点头,将她扶起来,推着送出了门去。
“你别想着帮她说话,”齐氏没回头也能知道两姐妹之间的小动作,怒气未减,“这事不能信着你们胡来!”
“娘,”明锦伸手过去替齐氏轻轻敲背,被她伸手拍开,又腆着脸凑过来,“您听我说啊。”
“我不想听。”齐氏伸手狠狠拍了明锦一把,转过身来,眼里全是不满,“你平时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如今又嫁了人,怎么这次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事是我错了,”明锦赶紧再次认错,又道,“只是您也知道明澜的性子,她从小娇惯,又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我实在有些担心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齐氏似乎想说什么,却还是忍住,听明锦继续说下去。
“这一次带着明澜去,我也是有些别的心思,”明锦苦笑道,“想让她看看高门大户究竟是怎么样,那样的别院,那样的人物,在村里,在赵府都看不到,都不是我们这种人能高攀的起的。”
“明澜怎么说?”齐氏叹了口气。
“她自打进了院子就一直没精打采的,我原以为他们在见过了两家的差距之后就会知道退缩,”明锦眼里有些迷茫,似乎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对是错,“冒险让他们相见也想着能让他们有个机会把话说开了去。”
“结果居然还搞了那么一出。”齐氏冷哼一声,又不由得摸了摸明锦的头发,“你这孩子就是太容易心软了。”
明锦靠近了齐氏,闭上眼。
经历了生死,她如今最珍视的就是亲人,让明澜和江渝见面,也未免不是心里还有一丝天真的幻想,如果将来傅家能够重新上位,如果江渝和明澜的感情足够坚定……
就是因为太知道这里的一切,才会格外珍惜妹妹的感情,这个世界大多都是盲婚哑嫁,能够找一个原先就认识并且自己还真心喜欢的男人实在是太难了。
就连明锦这种受过现代洗礼的姑娘,在嫁给不大熟悉的陆湛时也都费了一番功夫才能适应,而嫁给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而且当晚就要做最亲密的事情,这些对于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来说确实有些残酷。
明澜将来总是要嫁人,依着齐氏的性子,必定会挑选一个家境不错的公子,起码不能让明澜嫁过去受苦,齐靖宇虽然不错,家中的姐妹却不是省油的灯,生出那样女儿的舅妈也是一个大问题,其他人明锦就更加无从了解,难道她就能保证明澜和齐氏找的男人在一起就能够恩爱?就能保证对方不会纳妾?
这里的人不会因为纳妾这一件事,就降低择偶标准,就算明锦觉得合算,齐氏和明澜也不见得愿意因为这种事情就嫁给村夫下地干活,那些不曾做过农活的人自然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从小在村里长大的明锦和明澜却知道那有多辛苦,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毕竟没有金银更加实在。
也是为了这个,齐氏对陆湛并不满意,甚至最初的时候打骂也是心里隐隐的希望女儿能够摆脱农妇的命运,只是明锦够坚定,陆湛又的确能干,才让齐氏勉强默许了这桩婚事。
明锦来的时间不长,一直在那个普通的村子里生活,见过的事情也不够多,却也听说村里许多司空见惯的事情,俱都是读了书,攀上了高枝儿,想要再取门户更高的老婆,休妻的名声不好听,乡下老婆暴毙却是轻而易举,生命在权势面前实在是太过脆弱,女人更是弱者中的弱者。
明锦并不是为穿越者说话,但是江渝明显带着穿越者特有的那种平等的亲和,在少爷们身上实在算是难得,江渝身上有一种对生命的尊重,甚至有一种照顾女性的绅士风度,注定他不会像这里的人那样漠视比自己地位低微的人的生命。
与其面对未知的一切,倒是真不如两人能够结成连理,就算将来江渝真的要纳妾,起码能保证明澜有一个富足的生活,而不会招来什么厄运。
若是江渝对明澜的感情足够坚定,若是傅老爹在将来能够重新为官,这桩婚事不见得就真的成不了,只是这一切都言之过早,傅老爹的事情没定下来之前,她不愿跟齐氏说,江渝的问题,她似乎也没有立场帮他说话,这两个小家伙,这次有些太过迫不及待了。
“娘,”明锦细声道,“明澜现下年纪还小,咱家又还没在京城站稳脚跟,您先别急,慢慢来,只是让他们俩暂时不要再来往就好了。”
齐氏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又恨恨地对明锦道,“再有一次,看我扒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