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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志飞对他的态度一点也不好。
袁增喜这种混社会的老油条,早年工作时不知吃过多少苦,这种动辄对人呼来喝去的老板遇到过不止一回,所以刚刚在办公室里,几乎立刻就同情了向一默的处境,自然而然就看了对方的名字。
只是他记性不太好,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外人面前都不给留一点面子。”袁增喜忍不住嘀咕,“好歹是个总监啊,也太过分了一点。”
裴恕说得一点也没有错——
这都能忍,向一默的脾气不可能不好。
只不过林蔻蔻说裴恕“敏锐”,指的可不仅仅是他注意到了这一点,而是因为裴恕连她注意到向一默都注意到了,不然刚才不可能反问她——
谨慎周密,随时在观察全局。
这个人,厉害的。
林蔻蔻一念闪过,很快便将注意力转了回来,思考道:“就算正推反推都是向一默,可这么隐忍,就算我们找到他,他也未必会承认。我们毕竟是推测,也没什么证据和理由……”
秦学明忽然道:“我刚刚翻到个东西。”
林蔻蔻看向他。
秦学明举起手机:“这个。你以前不跟说,现代社会,有才华的人都是炒老板鱿鱼吗?有本事在哪儿都能吃饭,可这人逆来顺受,心甘情愿替人做嫁衣,背后必定有更深的原因。要么被人拿了把柄,要么就是报恩,甚至报仇。咳,所以我就搜了一下……”
手机上面,赫然是一份学校官网上公布的贫困学生资助名单。
林蔻蔻看完,一语不发,顺手把手机递给了裴恕。
裴恕接过来一看,也皱了眉,陷入沉默。
是八年前的一份名单——
社会资助人:彭志飞。
贫困学生:向一默。
向一默读书的时候,竟然接受过彭志飞的捐助……
秦学明道:“如果是报恩的话,就合情合理了。但这样,这个人应该更不好挖了吧?”
林蔻蔻也没想到,会这么棘手。
只不过……
她眼神微微一闪,回忆起了先前在办公室里擦肩而过时,看见对方那悄然紧握的手指,慢慢道:“这可未必。不试试怎么知道?”
秦学明顿时惊讶。
林蔻蔻也不解释,直接走到一旁拿起手机,竟是直接打了冯清电话:“冯总,候选人谈妥,我简历给您的话,您什么时候能安排面试?”
冯清惊讶:“你人找到了?”
林蔻蔻道:“还没。”
冯清那边沉默了良久:“人没找到,你就要先约我时间?”
林蔻蔻道:“不行吗?”
冯清:“……”
太理直气壮,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该反驳什么了!这个猎头是他妈有病吗?
电话那头,传来沉重的呼吸声。
林蔻蔻听见,抢在对方发飙前道:“目前物色的这位候选人很枪手,我们来的时候撞见了别的猎头,您那边如果不能尽快安排面试时间,很有可能错失良机。给个确切的时间吧,我也好跟候选人谈。”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顿时停了。
过了好半晌,冯清咬牙切齿的声音,才从听筒里传出来:“你要这周能把人简历给我,我下周一就能安排面试,上午十点!”
林蔻蔻这才满意,回了一句“行”,便潇洒地挂断了电话。
袁增喜全程旁听,表情已经呆滞。
秦学明道:“怎么,第一次看见这场面么?”
袁增喜深觉自己心脏负担太大,道:“我要像她这样跟客户爸爸讲话,早被打死三百回了吧?”
提前跟客户约面试时间,是林蔻蔻的习惯。
毕竟抢手的候选人多的是公司等着挖,你不早点面试,别家就抢走了,哪儿有功夫等你拖个十天半月?
候选人的时间也是金钱。
打完这通电话,她便算做完了去见向一默的全部准备工作,道:“我上去找人。”
裴恕问:“上去找人?”
林蔻蔻回头看他。
裴恕下意识皱眉:“这么明目张胆,去候选人公司谈跳槽的事?”
林蔻蔻理直气壮:“我现在是记者,东西掉了回去找一趟,有什么问题吗?”
裴恕:“……”
已经接近下班时间。
公司里不少人都走了。
向一默的办公室小小的一间,也就能放下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台电脑,转个身都先挤。墙上的空间倒是充分利用起来,挂了不少白板,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还挂着各色的纸卡。
林蔻蔻借口有东西落下回来找,没有引起别人怀疑。
随便问了个人,就找到了方向。
她直接来到向一默办公室前面敲门。
向一默正站在一张白板前写着什么,下意识道:“请进。”
林蔻蔻推门进来。
向一默回头看见她,反应了一下,很快想起来:“您是刚才的……有事找彭总吗?他——”
林蔻蔻淡淡打断他:“不,我找你。”
向一默顿时怔住。
林蔻蔻微微一笑:“年轻人,考虑过跳槽吗?”
第23章 向一默
十分钟后,林蔻蔻带着向一默,一个前脚,一个后脚,从楼上下来了。
裴恕都有些惊讶于这个速度。
这么快就谈好了?
然而仔细一看,走在前面的林蔻蔻,满面春风似的笑意;走在后面的向一默,却是脸色铁青,活像是被人挖了祖坟。
袁增喜和秦学明都吓了一跳。
林蔻蔻却一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直接让袁增喜在附近找了家茶室,定了个包间,跟向一默单独面谈。
袁增喜没回过神来:“不需要我们了吗?”
秦学明十分文艺地承担了沏茶的工作,慢悠悠道:“习惯就好,林蔻蔻这人无组织无纪律,习惯性独行侠。不过谈候选人是她的拿手绝活儿,只要她出马,没几个候选人能跑得了。”
袁增喜是这里面唯一一个对林蔻蔻不那么了解的人。
他迟疑道:“有这么厉害?”
“有的。”裴恕想起了自己以前败在林蔻蔻手里的那几场,慢慢道,“比起行内大部分猎头,她有一个巨大的优势,一个别人学不来的优势。”
袁增喜小心翼翼:“什么优势?”
裴恕道:“立场。”
完全站在候选人那边考虑的立场。
虽然外面的秦学明对林蔻蔻信心满满,可里间茶室里的状况,看上去却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向一默跟林蔻蔻相对而坐。
只不过他现在的脸色完全没比刚才好多少,两只眼睛隔着镜片仿佛都要喷出火来,看着林蔻蔻跟看着仇人似的——
他从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女人!
二十分钟前,听见她那一句“考虑过跳槽吗”的时候,向一默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会遇到什么人。
他没明白,下意识回了一句:“什么意思?”
林蔻蔻就向他表明身份:“我不是记者,是猎头。”
向一默几乎瞬间就升起了警惕,立刻拒绝,下了逐客令。
他本以为,当猎头的最起码有点自知之明,见了他这样的态度就知道挖他不可能了,应该掉头就走。
可没想到,对方站那儿打量他半天,竟然一扯唇角笑起来,说:“我只是想跟向先生另约个地方谈谈,也不占用您多少时间。但如果您不愿意的话。那我只好去你们公司前台坐着等。到时别人问我等谁,我就说我是来挖你的。”
向一默简直惊呆了。
他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种人!
她要在前台等,那全公司的人岂不也会很快知道?传到彭志飞的耳朵里,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实在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想来想去,虽然整个人差点就要被怒火炸掉,也只好强行忍耐下来,跟林蔻蔻坐到了这里谈。
但此时此刻,他对眼前这名自称是猎头的女人,印象已经坏到了极点,以至于脾气再好,也难以给出半分的好脸色。
然而林蔻蔻半点也不在乎。
她坐在他对面,满身惬意,甚至慢条斯理的沏了一壶茶,给他面前倒上一杯,笑笑道:“别这么紧张嘛。我刚才那也是为了跟向先生您有个坐下来详谈的机会,才用了点权宜之计,没有什么恶意。”
“你管那叫没有恶意?”向一默脊背僵直做在桌前,搭在桌沿上的手已经紧握成拳,显然在忍耐,“我已经告诉过你,不看机会,不想跳槽,你还想跟我谈什么?”
“跟我谈之前不看机会,不想跳槽,谈之后就未必了呀。”林蔻蔻眯眼笑得像只狐狸,“我刚才跟彭志飞聊过,他这个人夸夸其谈,脾气还不太好。你既然答应我到这里坐下来,就证明你很忌惮猎头来找你这件事被他知道。彭志飞这个人,疑心病也重是吗?”
向一默道:“你想说什么?”
林蔻蔻呷了一口茶:“我只是很疑惑,像向先生这样有才华的能人,怎么会愿意在他手底下工作?”
当听到“才华”两个字时,向一默瞳孔缩了一下。
他将自己藏在厚厚的镜片后面打量林蔻蔻,警惕明显又深了一层:“彭总对我很好,我入行以来都是他手把手带我,教我,可以说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老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评价他,也不知道你到底是误解了什么,认为我有才华,但我为彭总工作,是心甘情愿,没有什么不愿意。”
恩人,老师……
听见这两个字眼,林蔻蔻竟恍惚了一下,突然想:几年前的她,是不是也像现在坐在面前的向一默一样天真?
当时她真当施定青是自己的老师。
林蔻蔻饶有兴味地望着他,只道:“彭志飞的项目,不都是你在做吗?”
向一默像块石头:“我只是按照彭总的想法去执行。”
林蔻蔻叹了口气:“你一直都这么洗脑自己吗?”
向一默皱眉。
林蔻蔻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毫不掩饰的怜悯:“就因为彭志飞在你高中求学的时候,资助过你?”
“砰”地一声,向一默豁然起身,碰倒了面前的茶盏,也撞到了身后的椅子。
他眼角微微抽搐地看着林蔻蔻。
镜片后面的那双眼里,充满了猝不及防被人冒犯后的愤怒。
他咬着牙,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当猎头的,都像你一样不懂尊重吗?”
林蔻蔻笑得露出了八颗雪白的牙齿:“当然不是。”
她伸手把那只倒下的茶盏扶起来,只道:“有本事的猎头才这样。没本事还敢这么嚣张的,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林蔻蔻脾气这么差,还能安然无恙活到现在,凭的就是本事大。
或者说,正因为脾气差,还管不住自己,所以不得不把全部的智慧都用在提升本事上。
久而久之,就成了其他同行恨之入骨的毒瘤。
她拿起旁边的桌布,把刚才洒开的水迹一并擦干,心平气和地对向一默道:“我其实无意冒犯向先生,相反,这是我足够尊重您的表现。因为我真的非常想挖你,而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向一默:“……”
林蔻蔻重新替他倒了一盏茶。
向一默无言地站了许久,终于还是慢慢坐下了,只问:“是他告诉你的吗?你怎么知道的?”
“他”指的应该是彭志飞。
这句话很有意思:先问是不是彭志飞,然后再问她怎么知道。
人说话的顺序,往往会反应潜意识里的一些东西。
虽然很多人会把重点放在后面,但有时候先说出口的话会暴露他们最关注的是什么。
向一默很能忍,但也不是毫无破绽。
林蔻蔻难得君子,没有落井下石顺势抹黑彭志飞,只是道:“放心,不是他采访时候提的。只不过人有钱之后,不少都会去搞搞慈善,买个名,彰显一下自己德行也不错。既然是买名,没人知道又怎么能算‘名’呢?我有个老搭档,在网上查到过学校给资助人的感谢函,还有受助学生名单,甚至还有几篇新闻稿。”
向一默握着那只茶盏,低头没说话。
林蔻蔻问:“你那会儿高三吧?他资助了你几年?”
向一默道:“五年。从高三到我大学毕业。”
林蔻蔻道:“你家里人呢?”
向一默道:“单亲。脑梗,下班路上出了事,送医院两天,没救回来。”
林蔻蔻静默片刻:“抱歉。”
向一默慢慢喝了一口茶,让茶水带着温度,浸入肺腑,只道:“不管别人觉得彭志飞是不是个烂人,可对我来说,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我爸告诉我,做人应当记恩。我今年才二十四,已经是一个公司的副总监,位置很不低了,彭总对我也足够好。所以跳槽我是不会考虑的。”
林蔻蔻笑了:“我以前也这么天真,认为别人对我很好。”
向一默看向她。
林蔻蔻脸上似乎挂了点没所谓的笑意,航向的过往从脑海里尽数划过,说出来的话,便自然跟刀尖似的戳心:“有时候你以为你跟对方志同道合,其实别人只把你当工具;你以为你知恩图报,其实别人看你是个傻子。就算是曾经志同道合的人,后来也可能会变,何况原本就居心不良的?工作只该关乎利益,一旦谁要跟你讲感情,那不是耍流氓吗?”
向一默:“……”
林蔻蔻从回忆里抽离,笑得凉薄:“彭志飞什么本事也没有的亲戚,都能当上总监;而你做出了足以惊动行业的案例,却只是个副总监,一天工作到晚,看彭志飞去各种颁奖典礼、行业论坛上风光不说,还要忍受他的草包亲戚压在你头上……你知不知道你这个级别的人才,出去能拿到什么待遇?”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的话,带有不小的煽动性,不是在让人理性地思考自己的处境,而是试图调动他不理性的情绪。
向一默能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强者掌握资源和规则,弱者要想生存只能服从。在学校里,是学生帮导师研究课题,拿到署名就千恩万谢;上了社会,是下属给上级打工,先表忠心,才能有所得。别人能忍,我就能忍。”
林蔻蔻望着他,竟觉得有些可悲,只问他:“你觉得公平吗?”
向一默似乎是想说服他,也或许是说服自己:“无论如何,我不会跳槽。这件事对我来说是孤注一掷,成了,新的公司新的老板未必比现在好;不成,事情传出去我连现在的工作都会丢掉……”
林蔻蔻打断他,仍旧问:“你觉得公平吗?”
向一默:“……”
她平静而深邃的目光,像是碎裂的玻璃尖,直直得透过他的镜片,望进他瞳孔深处,仿佛要刺穿他的心脏。
向一默说不出话来。
茶室里,突然安静极了。
林蔻蔻看他半晌,露出了个嘲讽的笑容,只从旁边撕了一页便签纸,写下自己的电话,头也不抬地道:“姜上白酒业,营销总监的职位,年薪三百万起跳,起码比你现在的薪酬高三倍;老板冯清,虽然是头笑面虎,但脾气不错,求贤若渴,连我向他狮子大开口都能忍,只欣赏有真才实学的天才,不收留沽名钓誉的废物。”
便签纸被她推至中间。
向一默抬头望她。
林蔻蔻冲他一笑:“只有没本事的打工人才被老板挑剔;有本事的打工人都是反过来挑剔老板的。高端人才的市场,永远供不应求。如果向先生意识到自己的价值,又有了兴趣的话,明天下午五点之前给我电话。”
向一默看向便签纸上那串数字,没有说话。
林蔻蔻起身就走。
只是刚走到门口,拉开门时,她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哦”了一声,竟是恶劣一笑,回过头补了一句:“差点忘了,你现在的老板彭志飞,也在接触这个机会。如果害怕跟他正面竞争的话,拒绝我也不丢人哦。”
第24章 回响
林蔻蔻出来,几个人离开了茶室。
回去的路上,裴恕问:“有把握?”
林蔻蔻说:“不够。现在还不够……”
她看着车窗外飞逝的街景,若有所思。
裴恕感觉到了什么:“你还想做什么?”
林蔻蔻便抬起头来,向他望了一眼,竟然笑了一笑:“得加点码。”
光靠之前跟向一默的那番对话,她还不敢说有百分百的把握。
毕竟向一默现在的处境还不够糟糕。
就像是“温水煮青蛙”,水温没到沸点,青蛙永远不会跳出来。
林蔻蔻问袁增喜:“袁顾问,还记得彭志飞电话吗?”
自打那回在姜上白遇到过周飞之后,林蔻蔻便都叫他“袁顾问”,而非以往的直呼其名了。
袁增喜抬头:“不记得,但我存了。”
林蔻蔻便道:“那你等会儿给彭志飞打个电话,跟他要一下向一默的联系方式。”
袁增喜一愣:“向一默的联系方式,我们不是有吗?”
裴恕听完,眉头却是瞬间一拧,问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林蔻蔻搭着眼帘,波澜不惊:“我当然知道。但候选人要跳槽,一定不是因为猎头的话术打动了他,而是因为他自己想跳槽,或者不得不跳槽。只不过在一个地方待久了的人,会比较害怕改变,想做出决定,不会那么容易。有时候,得有人推他一把。”
她最后一句话极轻,像是天上飘的云。
袁增喜听不懂,但莫名感觉出了一种心惊。
裴恕看着她,陷入静默。
林蔻蔻却只一笑,交代袁增喜:“打电话吧。要是彭志飞问你,要向一默的联系方式做什么,你就说,你有个猎头朋友,想要挖向一默,托你要个电话。”
袁增喜:!!!!
如果说先前还听不懂,那此时此刻,林蔻蔻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他要还不懂就是傻子了!
这就是她说的“推一把”么。
袁增喜竟觉得害怕:“候选人还没跳槽,就故意让他的上司知道,那他的处境……”
林蔻蔻只道:“我只是给候选人的上司打个电话,让他知道外面有人挖他手下罢了。遇到好的上司,立刻就能意识到自己的手下多有价值,说不准还会给向一默提待遇,我这算帮他;如果彭志飞为此生了猜忌,刁难他,迁怒他,那不正好证明姓彭的不行?他自己选的老板,早些认清是好事。”
袁增喜想了想:“好像也是……”
然而裴恕的脑子却很清醒,冷静地指出了她的逻辑谬误:“可你明明知道,彭志飞不是什么好人,他不可能意识到他的价值,你这样只会为彭志飞带来麻烦。”
林蔻蔻斜睨他:“那又怎样?”
裴恕道:“我以为,你是有职业道德的。”
林蔻蔻静了片刻:“这玩意儿我从入行开始,就没学过。”
入行开始,就没看过……
裴恕自认为已经是行内挺不守规矩的猎头了,毕竟除了钱什么都不认,有时候也会采用一些过界的手法。
可这还是头回听见有人说自己连职业道德是什么都没学过。
不愧是林蔻蔻……
某一桩往事,忽然从脑海里掠过。
深灰色的眸底,闪过了一缕阴霾,他感觉有些复杂,却开玩笑似的道:“我现在开始怀疑,以往你从我手里赢的每一次,都用了这种下三滥手段。”
林蔻蔻笑了:“你对付我时用的手段,就很干净?”
裴恕:“……”
他竟无法反驳。
是啊,现在的自己,除了钱什么也不认,又干净到哪里去?
无声半晌,终是笑了出来。
他竟道:“那我俩是烂锅配烂盖,烂到一块儿。一丘之貉,谁也别说谁了。”
“这倒是。”林蔻蔻下意识赞同了,只是话说完,才反应过来,“谁跟你烂锅烂盖烂一块儿?我可是猎协颁过奖的金飞贼猎头,和你这种只认钱没有半点社会责任感的毒瘤不一样。”
两人有一嘴没一嘴地闲聊着。
袁增喜给彭志飞打了电话。
没两句话,彭志飞就生了气,冷哼一声,阴阳怪气挂了电话。
袁增喜不知所措。
林蔻蔻却笑起来,说:“静观其变。”
现在能做的事都做得差不多了,林蔻蔻回到歧路,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想想也没什么好忙的,难得闲下来,终于有空看看自己的手机。
这一看,却不由愣住。
微信消息列表最顶上,便是那熟悉的头像。
贺闯:什么意思?
贺闯:当我是傻子吗?
贺闯:林蔻蔻,有话当面跟我讲。
“……”
想也知道,应该是赵舍得帮她把那句话转达了。
贺闯脾气跟她早年有点像,不炸才怪了。
林蔻蔻忽然有点心烦意乱。
她攥住腕上那串奇楠木珠子,心却没能静下来,拧眉想想,便拉开了抽屉。
上回袁增喜替她买的烟还没抽完,剩下大半包,正躺在里面。
她拿了烟,顺着走廊出去。
裴恕今天也没什么别的事,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翻着那些还没人做的单,不意间抬眸,就看见了她的身影。
那手上拿的是……
他突然皱了一下眉,在自己位置上坐了一会儿,想想还是起身走了出去。
走廊尽头,是一扇窗户。
此时被人打开了,有风吹进来。
林蔻蔻就面朝着窗户,背对走廊而立,外面天光将她身影包围,裴恕从后面来,只能看见一片逆光的剪影。
她一手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抖了一下,紧接着就抬起了那只戴着佛珠的右手,然后听见“啪嗒”一声响。
是打火机的声音。
裴恕走过去,发现她真的在抽烟。
这会儿已经是夕阳西下,原本蓝色的天幕仿佛被橙色的水粉抹过。
黄浦江带着满江艳色,在平坦的地面上绕了个弯,浩荡而去。
鳞次栉比的建筑都沐浴在暖色的余晖之中。
林蔻蔻朝远处眺望,微凉的风吹拂她头发,瓷白的面庞仿佛被镀了一层光,千形万象都装入她瞳孔,却在袅袅的烟气里模糊。
她手指纤长,指甲圆润。
细细的女士香烟松松夹在粉白的唇瓣,便有一种漫不经心的颓靡。
裴恕站到她左边:“我以前没听说,你会抽烟。”
林蔻蔻这才发现他来了,夹着烟的手指在半空中停滞了片刻,才放下来,笑笑道:“现在你知道了。公司没有禁止吸烟的规定吧?”
裴恕道:“还没有。”
林蔻蔻便道:“那就好。”
裴恕看了一眼她搁在窗沿上的烟盒,问:“你一直抽这个烟吗?”
这人难道还对烟感兴趣?
林蔻蔻垂眸看了一眼,也没在意,随口道:“是。”
裴恕便深深望了她一眼。
林蔻蔻道:“有问题?”
裴恕淡淡道:“据我所知,这款女士香烟是去年六月才上市的,你如果一直抽它,那是最近一年才开始抽烟的。”
林蔻蔻:“……”
裴恕收回了目光,也看向远处:“猎头在猎头面前没有秘密,不是么?”
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如此。
林蔻蔻又抽了一口,向他挑眉:“我再说一遍,你这个人真的很讨厌。”
裴恕只道:“我还能更讨厌。”
林蔻蔻此时还不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
直到第二天早上,她来到公司,看见墙上那贴着的鲜红的禁烟标志。
裴恕端着咖啡,从她面前走过,微微一笑:“现在有了。”
林蔻蔻:“……”
真的更讨厌了。
贱人不得好死。
她深吸一口气,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快步走了过去,一面走一面问袁增喜:“向一默那边有消息了吗?”
“甲方要对标的是星巴克,再过几个月就要去美国上市,这个项目是我们目前的重中之重。”彭志飞把面前装水的马克杯重重放在桌上,已是大发雷霆,转头便喊,“向一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