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剃须刀干什么?”
“起泡器的原理就是高速震动起泡,电动剃须刀用纸袋包裹住的话,振动频率应该差不多。”
“原来是这样。”
听着他们的对话,李寒山沉默了两秒才出声道:“很抱歉打扰你们的新发现,但我不得不说,让你们失望了。”
周如曜和顾之行一脸疑惑地看过去,随后当成愣在原地,他们清楚地看见李寒山手里握住的是一把造型十分传统标准乃至于硬核的T字剃刀。
周如曜:“……”
顾之行:“……”
顾之行十分新鲜地接过了李寒山手里的剃刀,“你用这个不怕割伤脸?”
“因为这能在最短时间里让我清醒,并且保持专注。”李寒山又揉了下太阳穴,“真是受够你们了,把材料收拾收拾扔了吧。我真不该跟你们在这里浪费时间,还提前帮你们请了假。”
周如曜:“你怎么还请假了?”
顾之行:“你这样我们就没有逃课的乐趣了啊!”
李寒山:“……你们是不是有病?”
周如曜叹了口气,摘下了手套,“算了,我去拿我房间里的电动剃须刀吧。”
“也行。”顾之行点头,又看向李寒山,“你用什么理由请假的啊?”
李寒山斜睨了顾之行一眼,轻声道:“你感冒了,我需要陪老师下山采购。”
正准备往回走的周如曜有些疑惑,“那我呢?”
李寒山冷静地道:“你摔下了山生死未卜。”
周如曜:“……?”
周如曜大声嚷嚷,“你有没有良心——”
他话音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离门最近的顾之行先看了下猫眼,只见是邵清羽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盒点心。她侧开着门口,挡住门口的缝隙,低声问道:“有事吗?”
邵清羽一愣,低头轻声道:“我听说你感冒了,想来看下你的身体情况。”
她说完,又道:“现在房间里已经应该就你一个人吧?我方便进去吗?”
顾之行怔了几秒,陡然想起来李寒山的请假理由,立刻道:“等我几分钟,我收拾下。”说完也不等邵清羽的反应,反正合上门。
随后顾之行匆忙转身,三两步走过去一把将李寒山周如曜推到开放式厨房里,强迫他们蹲下,“邵清羽来了,并且还信了李寒山的借口,现在还非要跟我独处,我现在正想办法把她打发走。”
说完顾之行转身走出准备应付邵清羽。
没几分钟,套房门被推开,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坐到了沙发上。
周如曜悄悄探头看了眼,有些奇怪地看向李寒山,用着气声说话,“被她看到,我们会怎么样?”
正在屏息降低的李寒山一愣,差点没呼吸上来,几秒后,他也有些迷惑,“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对啊,那我们为什么藏起来啊?”
周如曜很是不理解。
李寒山:“……”
刚刚顾之行不由分说的样子直接镇住了他,以至于他竟然没有思考其中的矛盾之处,甚至连周如曜这种弱智都反应过来了,他竟然没有。
李寒山感觉到内心浮现出了一种深刻的羞耻感,他感觉自己对不起多年来家人老师与同学的夸赞,更对不起自己一柜子的奖项。
他想:他死掉算了。
在李寒山跟周如曜都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邵清羽甜美的声音响起,“这是你泡的热摩卡奶油吗?好香啊,我可以喝一口吗?”
顾之行淡漠的声音响起,“随意。”
周如曜与李寒山对视一眼。
周如曜:“那杯是你的吧?”
李寒山:“我没喝,别借此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周如曜:“你以为我会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呢?”
李寒山:“你最好不会。”
周如曜:“哎哟哟不过你们间接接吻了吧,嗨呀,烂人就是喜欢玩这种情调。”
李寒山:“……”
比起他因对他的脑子有些失望而想去死,李寒山此刻更希望死的是周如曜。
两人继续看着顾之行与邵清羽那边的发展,然后,他们很快的看见了眼熟甚至耳熟的一幕。
邵清羽满足地捧着杯子喝了几口,如同一只餍足的猫儿似的对着顾之行微笑着,樱桃红唇上一道奶白,眸光无辜。邵清羽不太好意思似的,轻轻扭了下腰肢,胸前的沉甸甸晃得使人心猿意马。
周如曜与李寒山立刻低头拿出了手机。
没几秒,顾之行手机震动了下,她低头看了眼。
[啊这我觉得这不合适吧(3)]
粥粥粥:你马上就要怀中抱妹喉头一紧了!
寒山:换一种方式提醒,或者直接不要理睬,不要节外生枝。
粥粥粥:嘴上有奶油怎么了,我以前还穿反衣服一整天没发现呢,让她自己发现!
寒山:你激动什么。
粥粥粥:那你有本事别发信息,直接冲出去用毛巾把她脸薅干净
寒山:……
行哥顶不住了:……
行哥顶不住了:我有办法了
顾之行放下手机,清冷淡漠的眸光里映出邵清羽的面容,她伸手指了指嘴巴。
邵清羽一脸懵懂,嘴巴微微撅起,伸手摸了摸下唇,“怎么了?”
顾之行指了指上唇。
邵清羽的手指一歪,摸到了唇角,“什么呀,你告诉我呀!”
顾之行伸出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从口袋里拿出了刚刚的T字剃须刀,轻轻地将她嘴上的奶油剃掉。
剃干净后,顾之行没忍住感慨,“多么完美的剃须泡。”
邵清羽:“……??”
周如曜:“……????”
李寒山:“……???”
你他妈的,你他妈的——
李寒山的词汇库紊乱了起来,连脑中的数据库也瞬间崩溃,仿佛世界回归最初混沌,他的崩溃也再次刷新成最初最单纯的模样:
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第62章
邵清羽显然是愣住了, 冰冷的刀片小心翼翼地贴着她的上唇,她余光甚至可见看见刀刃的寒光。这一刻,她心中的万千思绪都纷飞了起来, 然而身子却僵直。
直到片刻后, 她看见顾之行收回剃刀后才微微向后挪动了下身子,有些尴尬地道:“哈哈,其实给我纸巾我自己擦就行了。”
顾之行想了下原著小说的记载,心说:那可真不行。
邵清羽显然被这事儿刺激了下,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只是从将手边的纸盒递过去, “我想着你现在感冒了,胃口可能不好,我特意去找餐厅的工作人员要了点材料做了份皮蛋瘦肉粥给你。希望你早点痊愈。”
顾之行摸了摸纸盒, 还是温热的,“谢谢。”
邵清羽抿着嘴笑了下,摇摇头,“没事!”
她起身朝着顾之行招了招手, “那我就先回去继续上课啦, 你要要养身体, 如果课程跟不上的话可以找我借笔记。”
“不用。”顾之行十分真诚地道:“我不学习。”
邵清羽:“……啊这样啊, 哈哈。”
邵清羽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应对似的, 干巴巴地说了些别的话题便转身离开了。
“咔嚓——”
房门被合上。
李寒山和周如曜终于能站起身, 一个扶着灶台活动身体, 一个扶着冰箱一言不发, 看来是都腿麻了。
顾之行晃了晃手里的剃刀:“我等等帮你洗?”
“不了, 我有替换头。”李寒山盯着那个剃刀看了几秒, 又道:“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反正阿行已经把他们初次相处时的关键剧情改变了,你怎么还想样嘛。”周如曜抱怨着走上前,拿过了顾之行手里的剃须刀晃了下,“再说了我们不也是为了给你过生日么。”
“我已经不下三次说用了。”李寒山扯了下嘴角,又道:“不过正因这件事,我才觉得我们现在实在是太放松警惕了。”
顾之行略一思索,语气神秘地道:“你是说,我们现在要给门多加两道锁?”
周如曜一愣,也低声道:“不合适吧,我们上哪里买锁啊?”
李寒山:“……够了,我的意思是我们的态度太懈怠了,我们应该今早解决这些问题的。”
“说得倒是简单,但我们现在不是一点章法都没有。”顾之行摊手,又道:“她身上的意外事件实在是太多了。”
“我倒是摸清楚了她身上的章法。”周如曜兀自躺到了沙发上,打了个哈欠,“毕竟我们得赶紧给蛋糕起泡了,这样奶油会被我们吃掉,所以邵清羽来找我们了,不然也不会突然给一个福利。”
顾之行:“……?”
李寒山:“……?”
周如曜歪着脑袋,“你看,我们碰到她后的事情是不是都是这么回事,没有任何因果关系,但是结局总是be like——”他说着微微拉下衣服领子,朝着顾之行抛了个媚眼。
收到周如曜媚眼的瞬间,顾之行立刻后退了半步,伸出手,“别,停,冷静。”
“人家花了好长时间摆出来的pose呢。”
周如曜故作懊恼,两手捧在脸边。
李寒山微微垂眸,话中透出了些疑虑,“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并且我也多次查看了小说,也调查了邵清羽的身世。”
顾之行看过去,“发现了什么?”
“资料中显示她只是普通家庭,独生女,家境尚可,我觉得这应该是普通且健全的家庭环境。”李寒山顿了顿,又道:“而我查看小说的过程中,我确实多次发现剧情内容确实对于她因意外而与男主亲密接触的剧情格外多。即便不是意外,对她关于身体方面的描写也不少,我个人认为这是吸引读者的一种写作方法。”
李寒山说完后,面色却愈发显得凝重,“但从我们经历的故事来看,我们看到的本子中的小说内容显然是它希望我们看到的,因为再不合理的事情这个世界规则都会帮助它合理化。比如程欢的女扮男装,实际上并不是小说中那样说的天衣无缝不是吗?然而我现在碰到的最大的困惑是,我至今未能找到一种原因来解释邵清羽现在的情况。”
“那你有没有可能忽略了什么。”周如曜摸了摸下巴,道:“比如忽略了什么。”
顾之行表情十分真诚,“你分析得挺好,听完你的分析我决定自己分析分析。”
李寒山仍然皱着眉,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他们确定情况,“如果说家庭环境没有问题,那或许是人际交往?可是从她迟到应对老师以及第一次接触我们来看,她性格外向,乐于沟通,属于社交性人格。也或许答案在家庭与性格之——”
说到这里,李寒山话音顿住,突然抬起眼看向他们,“不对,我发现问题了,她的家境来说负担这次训练营的费用应该并不轻松。而小说中也提过她整体成绩都是中上水平并不出彩,那么她也不可能是推免生。”
至此,他对她身上发生的不合理的意外都了然了,并且借此倒推起来了种种异常,“也是,邵清羽明明表现地像社交性人格,但她找我时,语言含糊不清,逻辑并不通顺,并且她似乎过分沉溺在情绪中以至于忘记自己在面对的其实是陌生人。”
李寒山说的一长串话险些绕晕顾之行,她冷漠的脸上浮现出点诧异,“好兄弟,你想说什么,我感觉你的cpu快烧糊了。”
“我已经闻到糊味儿了。”
周如曜扇了扇鼻子。
李寒山道:“我的意思是,从她的行为表现来看,她不应该发生这么多尴尬的意外。即便真的发生了,她也不应该没办法解决。”
他的话说到这里,基本算是已经给邵清羽的行为定性了。
“我能理解你的意思。”顾之行略显迟疑地道:“但是风险性太高了,她应该会考虑到这点。”
“就算为了钓金龟婿也不用做这么大的牺牲吧,况且一个女孩子碰到这种事自己也会感觉尴尬和羞耻吧。”
周如曜同样没能接受李寒山的推测。
李寒山:“但通过婚姻来跨越阶级这件事本身不就是风险最大且最需要牺牲的吗?”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顾之行与周如曜瞬间都看了过去。
“如果感情只是博取利益的筹码,那么裸露的肌体又为什么不能是加码的手段?”李寒山表情冷静,黑眸中并没有情绪起伏,话音却很轻,“在名利权财面前,人会成为狗,成为猪,成为老鼠,哪里还会计较什么性别什么羞耻。”
顾之行手指微微动了下,转头看向李寒山,淡漠的黑眸里没有波动,“你深有体会所以发出这样振聋发聩的谴责?”
李寒山没有回以视线,只是平静地道:“同样是追名逐利,有什么好谴责的,殊途同归罢了。”
“草,别他妈当谜语人了!”周如曜突然发出一声呐喊,表情悲痛,“蛋糕,我的蛋糕,再不搅就要变成固体了!”
顾之行也发出了声呐喊,“草,邵清羽给我送的粥也快成固体了。”
李寒山:“……你们多聊一分钟正事就会死吗?”
周如曜和顾之行可没有这个空,一个加急回房间拿电动剃须刀了,一个正在加速用勺子搅动那盒皮蛋瘦肉粥。
而李寒山被迫中断这场“会议”,也不得不坐到了电视面前开始看新闻,像极了一个接到孩子电话说都不回家吃饭的空巢老人。
顾之行更忙一点,搅弄完粥又去帮忙,一个多小时后,一份看起来并不是很美味也不是很香的蛋糕胚架在了餐桌上。
三人围着蛋糕坐在一起沉默良久。
周如曜:“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顾之行:“你是说奶油还是水果,总不可能是少了个人吧?”
周如曜:“我觉得是少了点氛围。”
李寒山:“别折腾了能不能赶紧吃赶紧结束今天,我受够了,我想去睡了。”
顾之行:“氛围,你说得太抽象了。”
周如曜:“是不是少了生日蜡烛,生日王冠之类的,对了,还有会唱歌的莲花。”
李寒山:“会唱歌的莲花又是什么?”
周如曜:“就是那种买生日蛋糕,店家会送一个塑料的莲花底座,然后可以插上生日蜡烛,那玩意儿还会唱歌。”
顾之行:“你这都没见过啊,小说男主就是不接地气。”
李寒山:“……”
李寒山仔细想了下,有些怀疑地问道:“那你们怎么知道的?”
顾之行诚实地回答:“电视里看到的。”
李寒山:“……”
你们看起来更不接地气一点好吗?
周如曜又开始虚空摸下巴胡子,身体晃来晃去,时不时撞到顾之行肩膀。没几秒,顾之行也跟被传染一样,也开始晃来晃去。
李寒山看到他们两人跟牛顿摆里互相撞击的小铁球一样就烦,“可以了,赶紧切开分了吧。”
“不行,王冠可以没有,蜡烛和许愿不能少。”顾之行一本正经地道:“好兄弟,别人有的你必须有。”
顾之行表情严肃,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接着她抽出几根烟插在了蛋糕上。
周如曜默契十足地拿出打火机挨个点火。
李寒山:“……”
事到如今,他已经麻木了。
随便吧,爱怎么样怎么样,赶紧结束这该死的仪式。
顾之行掏出了钥匙,又道:“来许愿,许愿完用钥匙扣上的小剪刀剪断吧。”
周如曜两手捧着脸,脸上无限慈爱,“今天,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李寒山:“……行。”
他闭上眼几分钟,许久,空旷虚无的内心中只有一道声音轻轻响起:奇变偶不变,符号——
看你吗象限,滚出去!
李寒山陡然睁开眼,伸出后拔掉蛋糕上的烟头捻灭扔到一边,用着近乎冷酷的语气道:“好了,赶紧分蛋糕吧。”
周如曜:“感觉气氛还是——”
李寒山:“闭嘴,别提了。”
顾之行:“你真的不需要我们再做点什么吗?你可是寿星!”
李寒山:“不需要,赶紧吃了,然后我回去上课。”
这会儿时间正是下午四点多些,现在回去上课的确还能听两个小时,周如曜与顾之行对视一眼只得作罢。
并不太好吃的电饭煲蛋糕被三人迅速瓜分吃完,结束“生日宴”的瞬间,李寒山便站起身从桌边拿了几本书立刻离开了。
走出套房门的瞬间,李寒山感觉到空气都变得甜美新鲜了起来。
训练营的课密度还是比较大的,下午六点半放学,但八点还要上晚自习,直到十点才是真正的休息时间。
顾之行和周如曜因为李寒山请的假,自然是各自得过且过消磨着时间,而李寒山则老老实实上完了今天所有的课程。
晚上十点五分,李寒山回到了套房,客厅一片黑暗,顾之行跟周如曜似乎是睡了。
睡得这么早,真不像他们,不过毕竟没有娱乐设施,也不奇怪。
李寒山开了灯,放下课本去了洗漱室,洗漱完后便回房间躺了下来准备睡觉。结果关灯没多时,李寒山再次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以及噪音极大的歌曲声,接着又是熟悉的枕头被抬起的感觉。
李寒山:“……”
又他妈来放闹钟是吧?
听到他们走后,他立刻打开台灯抬起枕头,却在瞬间怔住了。
枕头下是一张纸条和一个略显廉价的粉色花苞似的玩具,
“我们下午跟后厨师傅套近乎偷偷跟着出去了,偶然发现了我们跟你说的那个莲花玩具,祝你生日快乐!”
李寒山这才意识到,刚刚一直传来的噪音极大的歌声居然是生日歌。
他看了眼纸条,又看了眼一直在唱歌的玩具,良久后叹了口气。
李寒山摇摇头,一边找着玩具的开关,一边心想:算了,睡吧。
十五分钟后,李寒山眼神疲惫,精神略显崩溃地看着手里这个依然在大声唱生日歌的玩具。他妈的,这东西没有开关吗?为什么他不仅找不到开关,甚至找不到电池在哪里?
二十八分钟后,李寒山带着玩具去找了顾之行与周如曜,希望他们能给出一个答案。
三十五分钟后,三人决定销毁玩具,其中,周某提出了建设性的意见:“用水泡。”
四十九分钟后,湿漉漉的唱着歌的玩具从水池中被捞了起来,期间三人多次被隔壁房间以及对面房间敲门提醒声音小点。
五十七分钟后,三人对这个火点不着水泡不坏的玩具束手无策,顾某恶向胆边生,提出“不如干脆埋起来”,提议一出李某和周某积极响应。
北京时间晚上十一点十七分,李某、周某、顾某手持铲子在酒店内部庭院竹林后假山下作案,同时被巡逻的老师发现,三人被当即逮捕。在三人接受审问时,莲花玩具依旧情绪亢奋,欢快地唱着:“祝你生日快乐~HAPPY BIRTHDAY TO YOU~”


第63章
深夜的寒冬静悄悄的, 只有冷冽的风时不时吹拂过已经不剩多少枝芽的树。
酒店五层的一间会议室外,三人沉默地走向电梯。
进入电梯后,略显浑浊却也温暖的空气包围住三人。
顾之行看着显示屏上的红字, 叹了口气, “累了,赶紧回去睡觉吧。”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周如曜试图用八个字来破除三人之间沉闷的气氛。
李寒山站在电梯角落,抱着手臂,眼神疲惫,一句话也没说。
顾之行回头看了眼他, 正好对上他的眼神,随后她被他眼神中的沧桑震住,没再说话。
周如曜也注意到了, 颇有些吊儿郎当地道:“都是意外啦,你干嘛这么斤斤计较?!再说了发生这么多意外我们也——”
周如曜话音顿住,黑眸一眯,计上心头:“对了, 你不是说觉得邵清羽的意外是故意的吗?”
“嗯, 所以呢?”
李寒山语气敷衍。
“那我们干脆给她制造意外啊, 就是偷偷埋伏。”周如曜越说越觉得可靠, 接着道:“在她面对我们的时候给她制造一点小意外,看看会不会发生那些事, 如果是她还是发生了就能说明她不是有意的。如果她什么都没发生的话, 就能说明她自己发生的意外的确是精心设计的。”
“你懂得控制变量这点倒是令人惊讶。”李寒山顿了下, 又道:“但问题是, 你怎么能确定你制造的意外不能让她顺势展露她自己呢?”
周如曜皱眉, “那就多制造几次意外呗, 算了,不问你了。”
周如曜诚恳地看向顾之行,“阿行,你觉得可行吗?”
顾之行也诚恳地回答:“这方法太可刑了,你太铐得住啦!”
周如曜:“……啧。”
电梯里的空气愈发浑浊,顾之行打了个哈欠,抱着手臂昂了下下巴,“你们倒是按楼层啊。”
周如曜手揣在兜里取暖,也皱着眉头,“对啊,你们按啊。”
顾之行:“我让你按。”
周如曜:“你没看我手忙着呢吗?”
李寒山:“忙着插兜?”
周如曜:“我在忙着用插兜的方式拎着我的腿,这样电梯就不会沉。”
李寒山:“为了偷懒什么理由都说得出来?阿行,你按。”
顾之行:“我的手正在抱着我的手臂,不然它会掉下来。”
李寒山:“……?”
顾之行:“你来按啊。”
李寒山:“我离得远。”
李寒山本来并不觉得按电梯是什么令人排斥的事,但看着他们俩这个德行,又想起来自己被他们折腾的这一天,他那股子劲儿突然上来了。
于是,三人就这样干巴巴地站着电梯站了三分钟。
他们谁都想立刻回到房间躺倒温暖的被窝里,但是现在却俨然不是按不按电梯的问题了,现在是谁要放弃尊严的问题。
又僵持了几分钟,电梯门陡然打开。
刚刚抓捕他们的巡逻老师拎着个公文包,看起来似乎是准备下班睡觉了。
那老师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进了电梯,随后轻声咳嗽了下,“你们还没走啊,这么晚了好好休息啊。”
李寒山应了声。
他透过反光的电梯门看了他们一眼,又咳嗽了声,硬着头皮道:“哎呀,我们这些老师虽然看起来严格啊,但还是为你们好,对吧。”
顾之行:“对。”
周如曜:“老师辛苦了。”
短暂的寒暄过去后,是无边的沉默。
显然,电梯按按钮这件事其实一时一门学问,这门学问讲究的是:低一级别的人要主动按。更显然的是,这名老师作为一名老师,是很讲究这门学问的,他正在等待着三名学生主动按下按钮。并且他的嘴巴微张,下巴抬起,已经准备好了回答楼层且夸赞他们懂事了。
空气更加安静了,老师像个罹患喉癌的人一般咳嗽了不知道多少次,电梯的三个人仍然在为自己的尊严而战。
期间,三个人的眼神多次交汇又多次离开,电梯中只剩安静以及尴尬。然而更尴尬的是,这个电梯十分智能,在察觉到电梯内的人的重量始终没有减轻,它也始终认为有人要在这一楼下。于是电梯门开开合合,发出来的“叮”声反反复复。
尴尬的气氛在四个人间蔓延开来,并且逐渐要将四人溺死。
在电梯门开合到第四十多次时,顾之行勇敢地离开了电梯,她道:“走吧,到了。”
周如曜立刻跟上,三两步走出去,“走了走了,老师晚安。”
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