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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傲慢的,自大的他在这一刻,除了脑子尚且清醒,全身已经不受控制了,他仿如陷入了一片泥潭,在别人看来,他只是在缓慢的倒下,可于病人自己,时间在这一刻飞快,他的大脑在不停的命令四肢,想让它们听话,想命令它们动起来,但不,它们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当人体失去控制,大脑就会释放危险信号,让人知道自己生病了。
这时人本能的意识是挣扎,想求救,但同时他的意识也会渐渐迷糊,Leo先生连嘴巴都张不开,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病的很严重,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在这一刻,在异国他乡,他突然发作了一种不知名的疾病,危在旦夕。
林珺喂了一颗丸药进他嘴里,它融化了,像涓涓细流,侵润进了四肢,脑海,他能感觉到,是那颗药在发生作用,让逐渐陷入昏迷的他保有了一丝意识。
这是头一次,Leo先生清晰的感觉到,药物在跟自己的身体起反应。
本以为银针入体会很疼,其实并不。
林珺把它扎在他身体的每一个穴位上,虽然肢体依然不受控制,可他能感觉到针在鬓角,在拇指尖,在头颅顶部,每一个最恰当的区域的试探,能感觉到针尖带着一股力量,正在收拢他的四肢百骸。
刚才还无比傲慢的,誓要在离开慈心后,彻底打垮慈心的Leo先生,在此刻,终于体会了夫人描述的,那种来自东方医学的,奇妙的感受。
曾经,他以为病是具化的,以疼痛为标准的,药物也该是具化的。
可中风让他意识到,原来并非所有的病都是由疼痛引起的,而药物,有时候抵不上一根小小的银针,它也算手术吧,精妙无比的无创手术。
此刻的他,深陷疾病的沼泽,只能祈求林珺将他拉出泥潭。
“快打120,送他去医院,快。”林珺大吼。
小民举起她的手机:“妈你别急,早就叫了,车马上就到。”
转眼120救护车来了,把人扶上车,林珺也得跟上去,针灸得持续到他进手术室前,但她才要上车时,护士来拦她了:“同志,您不是这位病人的家属吧,只有家属才可以上车,家属呢,家属?”
“我是执业药师,我还是名中医,我是他的医生,我必须上车。”林珺说。
Leo先生应该是意识到此时只有林珺能救自己,一只睁开的眼睛在眨巴,里面有祈求,有哀求,紧紧盯着她,Leo夫人推了一把,林珺就上车了。
可这时忽而小民一把,把林珺拽了回来,他说:“妈,咱不去了。”
二十岁的年青人,不像四十岁的妈妈会去悲天悯人,此时林珺救了Leo先生,就好比蛇与农夫,她出于医德,要救活Leo先生,但他是条蛇,会咬她的。
小民被Leo先生气到了,他不允许他妈救那个没有心的,贪婪的恶人。
“同志您去不去?”医生看表:“来不及了。”
小民在拉,坚决不肯让林珺上车。
林珺也想放弃的,她刚才就可以不给Leo先生吃药,现在也可以拔了针走人,脑卒中,正常来说,Leo先生就该从此瘫在轮椅上当活死人人了。
可她是医生,而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挣开小民的手,她上车了。
正好下班时间,厂里的职工们全下班了,现场围满了人,水泄不通。
林珺上了车才想起件事来,小宪今天出狱,应该已经过了接的时间了,病人急在眼前,但儿子,她承诺好要接的,这是他重新做人的第一天,她没去接孩子,小宪怎么回家,他知不知道回家的路?
救护车的窗子拉不开,林珺于是拍打玻璃,伸手比电话,示意小明赶紧给拘留所打个电话,去接小宪。小明也才想起来,弟弟是该回来了,连忙点头。
而车从面前驶过,一个又黑,又高,又壮的光头男人,手拎一根钢管,似乎是要砸救护车,可他又没砸,追着救护车跑了几步,他又折了回来。
本来这会儿围的人就多,一看来个打架的,好多人都在惊呼。
中文里有句老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那是小宪啊,他是如何在一个月里,至少瘦了三十斤的?
他依然黑,高,还壮,提着一根钢管,上前问:“Daniel, what happened?”
弟弟回来了当然好,可他拎根钢管干嘛?
小民要接他的钢管,他不给,还在问:“Where\'s mom。”
他本来就黑,又是光头,拎根钢管,凶神恶煞的,这副模样要吓坏人的,小民再伸手,示意他把钢管给自己,可小宪就不给,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为他被人抓走了,正着急着呢。
而他的行为,还是西方人的那套,说话的时候喜欢带手势,张牙舞爪的。
因为美黑和增肌,他已经模样大变,慈心几乎没人认识他了。
他又说的是英文,围观的人更多了,而且很多人在窃窃私语,保安队长以为这是个来砸场子的,示意保安们上前,正准备要抓他呢。
不过就在这时,人群中走出个背着双肩书包的小女孩,她举着一串鱼丸,一串小螃蟹,试着问:“二哥?”
顾宪回头。
女孩笑了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说:“是二哥对吗?”
这当然是半夏啦,胖胖的二哥她认不出来,可变瘦的二哥,跟她死后看到的,睡公园的,瘦瘦的,资本家的小走狗就有几分像了,他肤黑,眉粗,有点呆。
今天因为妈妈忙,是法典接的半夏,俩人刚刚才来,因为二哥皮肤太黑了,他不太敢认的,可半夏一叫,二哥就回头了,他也就敢认了。
哇喔,他二哥顾宪,魔鬼筋肉人本人呢。
“二哥。”他也喊。
小宪这才答:“Hi。”
“要吃吗?”半夏把最香甜的,重金属超标的小螃蟹举了起来。
它是那么的美味,诱人,饥肠辘辘的小宪接了过去。
“哇,我的孙悟空二哥回来啦。”半夏说着,围着小宪转起了圈儿。
虽然他没有穿虎皮,也没有踏祥云,可在小女孩的眼里,心里,在她无限的想象世界里,那根钢管就是金箍棒变的,而她的二哥,就是真正的孙悟空。
法典也是,绕着转了一圈儿,问:“我可以看看你的肌肉吗?”
第66章 年青时代
“当然,摸吧,随便摸。”小宪说。
被弟弟妹妹崇拜的感觉可不要太好,虽然他一身肥膘是饿没的,而且只有拼命憋气的情况下才会有肌肉,但用来唬小孩儿,足够啦。
法典从二哥的肚皮上摸到腹肌了,硬硬的,一块块的,像小鱼,还会动,那手感,简直棒极了!
为什么半夏会喜欢二哥呢,因为他毫不犹豫,一口就咬上了满是重金属的小螃蟹,咬的咔嚓作响,同时还盯着她手里的小鱼丸。
“慢点吃,这儿还有,都给你。”半夏把鱼丸也给他了,他不像小民一样嫌这嫌那,一口就把一串丸子全撸到嘴里了。
这时大家才知道,却原来这居然是林珺生的另一个小天才,顾宪。
但他一点都不像天才,反而像个小混混,慈心的职工,领导们,于他一点都不好奇,也不觉得他有多好,金荃还特意来问小民,他弟没问题,不危险吧,要不要往老家属院多派几个保安?
“不不,金伯伯,我弟不是坏人,他非常安全。”小民忙说。
但他搞不懂,为什么半夏对他永远爱搭不理,嫌嫌弃弃的,却对第一次见面的小宪那么亲热。她开开心心的带着小宪回家,沿途见人就要停下来介绍一下,恨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又有个哥哥回来了,一回家就布置餐桌,让小宪坐下。
妈妈今天不在家,就他们兄妹四人吃饭。
保姆蒸了满满一锅饭,要在平常,剩下来的明早就当四个人的饭团,可今天只是多了一个人,米饭居然被吃的干干净净,就连菜汤都被小宪舀来拌吃饭了。
他说:“阿姨你真好,做的食物真美味。”
保姆一听乐了,连连夸:“这个孩子好,食肠宽大,还嘴巴甜。”
小宪的床是半夏选的,没有棍子,但是原木风格,棕垫,她说:“二哥,我知道你是孙悟空,喜欢住在树上,可是咱们的房子太小啦,装不了树,所以你只能睡床。”
这种孩子气的话,小民会嗤之以鼻,可小宪显然病的不轻,他居然说:“没关系,等到晚上,我就会把这儿变成花果山。”还手搭晾棚。
半夏搓搓小手,问出了一个她蓄谋已久的问题:“二哥,你有很多小猴子,对吗,可以捉一只小猴子来给我玩吗。”
小民翻白眼,法典也很尴尬,一别四年,他已经成熟了,可二哥怎么好像没长大似的。
俩人一起,静静看着小宪装逼。
小宪说:“猴子现在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即使我是美猴王,也不可以随便抓它们,对了,妈妈呢,她去哪了?”
这小子,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半夏也问大哥:“大哥,妈妈呢?”
小民再翻了个白眼:“我打电话问问吧。”
小宪打个响指:“不,带我们去找她。”说着,他伸手就要捞半夏。
但半夏躲得非常巧妙,转身就牵上了法典的手:“走吧哥哥,我们去找妈妈。”
没牵到妹妹,小宪有点意外,悄声对小民说:“半夏和小点点看起来很亲密。”
小民一乐:“你不是社交达人吗,尝试一下,取代法典在半夏心目中的位置。”
“当然,我肯定可以。”小宪打个响指。
不知道为什么,法典冒冒失失,还有点笨,虽然小民一直在帮他恶补,可他的成级总是麻麻的,在冲刺班只能排到第六,前五都到不了,是个小蠢蛋。
可他在半夏心里的份量,比全家所有人加起来的都要重。
即使有爸爸有妈妈,还有他,可半夏总有种,在跟法典相依为命的感觉。
小宪想取代法典在半夏心目中的位置,想得美。
……
林珺还在医院,忙了一整天,直到现在还没吃饭。
但她在记者的镜头下,完美的展示了一场中医面对中风的急救工作。
按正常发展,Loe先生应该已经大脑高压,昏迷了,但因为林珺的急救,他被送进医院时意识还是清醒的,用双螺旋CT扫描脑血管,很快就确定了出血部位,而因为出血还不算严重,所以不需要开颅手术,目前只需要输液,降脑压,观察他的出血点既可。
从裴秘书到张处长,今天可谓又重新认识了一回林珺。
裴秘书也特别会做人,去医院的路上就给领导打电话汇报了情况。
然后,又特意向林珺转达了领导对这件事的关注,以及对林珺的感谢。
而《商报》上周做过一篇报道,今天正好续上,就可以做一篇专题报道了。
林珺饿的不行,估摸着顾谨下班了,就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送饭来。
等饭的时候接受记者的采访,她把自己对于Leo先生的病因的分析,以及人们在日常生活中该如何保养自己,提早预防中风等,整体说道了一遍。
最后,她说:“记者同志,西医固然有它的优点,中医也非一无事处,而且中医的就医成本比西医低得多,我们不能一味捧西医,贬低中医,您说对吗?”
记者点头,说:“同样的病,中医号个脉,开两副药,顶多七八块钱,西医要拍片子,要化验血,各样下来,得花七八十,这也算中西医的不同。”
“所以不要盲目迷信西药,贬低中医,我们应该因病治宜。”林珺说。
《商报》是民办报社,这位叫郭靖的记者也是东大校友,英文学得很不错,所以Leo先生挖苦林珺,说她的药有问题,以及林珺骂Leo,说他梅毒侵脑的事,电视台的记者因为不懂,没有录到,但他用录音机全录了下来。
按理,他该写成报道提高销量的。
可虽然仅仅只是两次见面,林珺用她的医德和医术征服了郭靖。
他选择了只报道关于医学的争论,把事关林珺和Leo先生的丑闻全压了下去。
“林医生,我会为了国医的传承,好好写这篇报道的。”郭记者说完,告辞走了。
刚送走记者,顾谨捧着饭盒来了。
这是省医,Leo先生是由丹尼尔博士全程看着的,问题倒不大,林珺要接饭盒,顾谨先给她水杯:“先喝水,不然你会胃疼的。”
年青时的林珺比现在还拼,在中医院经常一坐诊就是整整一天,加号能加二三十个,经常因为饮食不正常而胃疼,顾谨有经验,向来都是先给她送水。
顾谨还得去问一问接诊的丹尼尔博士,看Leo先生的病情如何,听说他颅内的出血没有再扩大,病情还算正常,就来找林珺,准备一起回家。
俩人刚下楼,顾谨的电话响了,是顾灵,在电话里哭的抽抽噎噻。
“灵灵,出什么事了?”顾谨问。
顾灵泣不成声:“哥,王剑锋打我。”
顾谨猛得站正,显然不太信:“他敢动手?你在哪儿,我来收拾他。”
顾灵继续哭,却说:“不用,告诉你在哪儿,我现在就过来。”
“我在省医,我问你,王剑锋是不是真的打你了?”顾谨再问。
“你原地等着,我马上就到。”顾灵说完,哐一声挂了电话。
妹妹是个急性子,说风就是雨的,看电话号码是个公用电话,估计此时回家也找不到人,顾谨于是掏出卫生,把花园的台子擦干净,又另掏了一块手绢出来,先垫在下面,再用他的公文袋给林珺垫屁股,让她坐下,先吃东西。
省医离政大不远的,所以不一会儿,火气腾腾的顾灵就从外面冲进来了。
“哥!”她一声尖叫。
顾谨揽过妹妹,拉到灯下,从脸到脖子,再到胳膊,仔仔细细的看。
顾灵搡开顾谨,却说:“哥,你知不知道,外面现在有好多传言,说东海市官场上有个勾结走私犯的大人物,那个人就是咱爸。”
顾谨从来没有凶过妹妹,但今天语气特别凶,斥问:“你都多大的人了,总是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说话还嗓门那么大,也不怕人听见?”再问:“王剑锋到底有没有打你?”
顾灵总算老实了,哑声说:“没有,我倒是抓了他两把。”
林珺正在喝粥,忍不住噗嗤一笑,给小姑子竖了个大拇指。
王剑锋可是军人,上过火线的,顾灵居然敢打,她可真够厉害的。
这是医院,虽说已经晚上九点了,但时不时的就有人进进出出。
顾谨厉声说:“动手你还有理了?夫妻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为什么要动手?”
顾灵左右一看,压低声音说:“哥,我看过曹桂的口供,她说她跟咱爸早就认识,还说88年的时候送过咱爸两瓶茅台,我去翻箱子,咱家真有茅台。”
见哥哥厉目瞪着自己,她说:“曹桂跟走私犯们有关系吧,她还跟高村长生了个儿子,对吧,但她也是咱们家的亲戚,你说,她要真是打着咱爸的旗号,在海关搞走私的呢,咋办?”
见哥哥依旧厉目瞪着自己,她跺脚了:“高村长已经抓到了,刘华强也被抓了,要再往下查,就该查到咱爸了,我让王剑锋不要往下查了,他不听,我可不得跟他动手?”
就在这时王剑锋也赶来了。
刚才林珺听说小姑子揍了男人,还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但乍一看到王剑锋,又有点惭愧。
王剑锋穿的是半截袖,胳膊上红红的,七八道抓痕。
顾谨问顾灵:“谁跟你造的谣,说咱爸是走私犯的后台的。”
顾灵磕磕巴巴:“市公安局一个副局长的爱人,还有一个是在海关工作的同学,还有……这几天有好些人打电话跟我说过这事。”
“别人说咱爸贪污,你就认为他贪污了,就不让王剑锋查了,你还打他,这要叫别人听到,看到,会怎么说,是不是会说咱爸肯定贪了?”顾谨再问。
顾灵闷了会儿,噘起嘴巴,低下了头。
这事,就连林珺个局外人都能看明白,随着高从文和刘华强落网,专案组要动地方政府了。且不说政府内部那个真正的大人物是谁,顾灵这样吵吵,阻挠王剑锋办案,在外人看来,顾父就是走私犯们的后台了。
而一旦宣扬出去,官场是个众人推墙倒的地方,也是个流言压死人的地方,顾父的声誉就毁了。
正好这时,红国公使听说Leo先生病了,来探望,看到顾谨,说了句:“Hi,Dr Gu, Truth is always in the shooting range of a cannon”
顾谨笑着跟对方点了点头,看他上楼了,回头问顾灵:“你知道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顾灵的英语早还给老师了,哪会知道。
“那是当初,在机场要逮捕刘华强时,我跟他说的一句话,是德国宰相俾麦斯的名言,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即使真理,也必须要用武力来捍卫,我是要提醒他,我们的国家早不是曾经的弱者,我们有武器,有能力捍卫国家,他不想引起外交争端,自然就会认输,认怂。而要落到个人身上,同理,尊严只在剑锋之上,别人侮辱咱爸,是在伤害他的尊严,这时你哭,你怕,你闹王剑锋,别人只会嘲笑你的软弱,质疑咱爸的人品,你要拿起法律的武器,捍卫咱爸的尊严,别人才会尊重你。”顾谨再说。
顾灵还是反应不过来:“难道谁说爸的坏话,我就跟他打架?”
“法律就是武器,你应该录音,记下电话号码,是谁在污蔑咱爸,就起诉他,把他诉诸法庭。”顾谨是个有耐心的人,于妹妹,向来有十二分的耐心。
顾灵心里还是犹犹豫豫的,因为有个人说了一件关于她爸的事。
而那件事,龌龊到顾灵难以启齿。
给丈夫和哥哥一起盯着,她心里可纠结了,但也只得点头答应:“嗯。”
“以后还敢不敢打架了?”顾谨再问。
顾灵摇头,泪如雨落。王剑锋看不过眼,忙说:“她也没真打,就是随便抓了我两把。”
男人不能家暴,女人也不能,顾谨还想再多教育顾灵几句,这时忽而身后有人喊:“爸爸。”
顾谨顿时面色一和,林珺也放下饭盒,站了起来。
王剑锋连忙拉扯顾灵,示意,叫她别哭了。
身后不远处并排站了四个小孩儿,有大有小,有瘦有胖,仨男孩围着个豆丁大的女孩,女孩手里捧着一只棒棒冰,正是顾谨的四个孩子。
分别将近五年,这是他们全家第一次重逢。
谁也没想到,会是在这么个秋风沉醉的夜晚,会是在医院的住院楼下。
望着被关了一个月的禁闭,从一个嚣张跋扈的大胖子变成个健壮青年的二儿子,林珺险些哽噎,他又瘦了一大圈,虽然还是那么黑,还是有点胖,可整个人清爽了不少。她抚摸着二儿子的脸,半夏则攀上妈妈的臂弯,一个劲儿跟她形容,二哥有多厉害。
小民走到他爸面前,却说:“爸,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这句话我很久以前就听过。”
关于名人,会有很多格言,名言。
人们会看到,会听到,可不一定懂得其中蕴含的道理。
就比如小民,他听过那句话,可他原来不懂其真正的含义,而现在,当他经历过红国公使拿权压人,经历过Leo先生在慈心的趾高气昂,他终于能理解那句话的含义了。
真理,得用大炮来捍卫,没有武力,从国家到个人,就啥也不是。
但比起小弟,他还是要差一点,因为法典干脆的说:“大哥,那句话的意思是,你要跟谁讲道理,得先把他打趴在地上,让他趴着哭,你再慢慢讲,这样他才能听得进去。”
打趴了再讲道理?
还甭说,话糙理不糙,甭看法典小,理解能力还挺强。
作为老父亲,顾谨看看三个儿子,哪一个他都很喜欢,不过他的目光最终还是会落在半夏身上,这时女儿给林珺抱着,他接了过来,笑问:“二哥回来了,你开心吗?”
“有一点点不开心,因为花果山的小猴子现在是保护动物,二哥不能把它们带回家,我养不了小猴子啦。”半夏一脸天真的说。
林珺说:“半夏,你二哥是个普通人,他不是美猴王。”
半夏不开心了,高声说:“不是的,他就是美猴王。”又问小宪:“对吧二哥。”
小宪跟只大黑熊的,当场飚金句:“吃俺老孙一棒。”
眼看着他撒谎,一家子都很无奈,但也只能笑着摇头,看俩孩子一起犯傻。
小女孩关于二哥的童话梦,早晚会被戳穿,但现在,她沉浸在美妙的幻想世界里,多开心一天是一天,就让她继续以为,二哥是真正的美猴王吧。
这是医院,人来人往的地方,夜深了,打过招呼,就该回家了。
王剑锋押后一步,跟顾谨走到了一起,他其实挺为难的,因为顾灵是顾谨介绍给他的,爱谈不上太多,但他很尊重对方,也很尊重顾谨,于顾父,他不太了解,但直觉,他觉得老丈人不是会搞贪污,搞腐败,搞小团体的人。
而且即使是,他的性格,该查就查,这是国家派给他的任务,他必须执行下去。
今天顾灵跟他大发脾气,搞得他心里没底,他也会想,难不成老丈人真的涉过走私,沾过黑?
不过顾谨给他吃了定心丸,他说:“该查就查,即使那个老领导真是我爸,咱们也决不姑息。”
“行,你们早点回家休息,我们也回家了。”王剑锋再次感叹:“博士,这仨儿子,于你是无价的财富。”
仨儿子,一样高高大大,挺拔帅气,谁瞧见了不眼红,不羡慕。
更可喜的是,他们都大了,不需要父母操心太多了。
回到家,排队洗澡,收拾床铺,大人了嘛,他们自己就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眼瞅着儿子们洗完澡,走了,正好半夏今天闹困,也早早睡着了,林珺于是坐到了沙发上,突发奇想,学着曹桂的语气喊:“达令,来给我摁一下腿。”说完,她眼睛一闭,就躺沙发上了,打算好好享受一回按摩服务。
可怎么觉得手劲儿不对,男人一把捏上去,疼的林珺顿时睁开了眼睛,这一看,又给吓了一大跳,因为给她捏腿的居然是小宪,又黑又胖,脸又大。
林珺本来笑眯眯的,此时却变了脸色,一脚蹬了出去:“你不去睡觉,在这儿干嘛?”
“妈妈,你要脚疼的话我可以帮你洗脚,帮你按摩,我在禁闭室里学了一首歌,《烛光里的妈妈》,我可喜欢听了,每次关禁闭时,只要听到这首歌,我就感觉你在烛光里看着我,你想听吗?”小宪说着,干脆唱了起来:“啊,烛光里的妈妈……”
“赶紧去睡觉吧,妈妈也睡觉了,再见。”不由分说,林珺把二儿子从家里给推出去了。
再回来,看顾谨坐在沙发上,躺下来,把腿搭他大腿上了。
俗话说得好,男大避母,女大避父,孩子在这方面没有意识,但林珺是当妈的,得作表率,她腿酸,需要人揉,可儿子不行,她得来让顾谨帮她揉。
累了整整一天,腿酸腰困的,顾谨是文人,手掌小,手也很细,但骨节很长,而且手上力道不大不小,揉起腿来不至于弄疼林珺,但会让她觉得特别舒服。
这是他们曾经保持了多年的习惯,离婚后,就再也没有人给林珺摁过腿了,可现在,孩子都回来了,男人在给她摁腿了,恍惚间,林珺有种重返年青时代的感觉。
这种感觉可真好,她混身通泰,心情舒畅,看顾谨时,总觉得他比年青时还好看了几分。
而于小宪的改变,林珺堪称惊讶,因为原来的他虽然算不上叛逆,可除了朋克就是摇滚,而且极度推崇红国的自由和民主,鄙视大陆的□□和□□,于大陆的文学和艺术更是不屑一顾,林珺喜欢听《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八十年代的新一辈》等歌。
一听小宪就会说她老土。
但一回局子蹲的,让小宪乖了不少不说,还会唱《烛光里的妈妈》了?
“虽然我这样说有点丧良心,但是顾谨,我觉得小宪这趟局子蹲得挺值,他都会唱中文歌了呢。”林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