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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漆不是溶解,而是挥发,涂在法典脸上,油漆奇迹一般,悉数挥发了。
而此刻,小民正面对着自己崭新的大床。
方方正正的,正红色的床头上,一边画着镰刀和锤子图案,使得这个床头天然的变成了一面旗帜,一面代表着工农兵的旗帜。
另一边,则画着一张被一只重拳打倒的,红国的星条旗,小民是个强迫症,数了一遍,发现星星少了三颗。下面还有一行话:全世界无产阶级万岁!
红色的感叹号是那么的醒目。
顾民不想睡在那只拳头下面,双人床嘛,就准备躺到另一边。
可这时他爸进来了,他都没注意那个花花的床头,就躺到另一边了。
这下可好,顾民只好躺在那只刚劲有力的拳头下面了。
工农兵的拳头就在他头上,砸着他引以为傲的星条旗,和他黄色的脑袋。
想来想去,小民又说:“爸,真的不是我和我舅妈,我们被人利用了。”
顾谨说:“明天去求得你妈妈的原谅吧,看她会不会原谅你。”
他被曹桂利用,却于此一无所知,他享用着曹桂送的二手名牌表,被曹桂惯成了一个堕落的,腐化的,虚荣的孩子,他不知道那种施舍带着养成和驯化。
而被驯化后,他将是曹桂在商场上,无所不利的法宝。
毕竟是自己生的,也许他冥顽不灵,这辈子都不会成长,可作为父母,该教育就得教育,该给他的爱和原谅,即使再气,再恨,也必须给他。
但愿,等明天他妈妈告诉他真相时,他还能挺得住吧。
……
一大早,顾谨是不吃早饭的,起床就去上班了。
林珺也得工作,拿了杯牛奶,一块面包就要出门,到隔壁时顾民已经起床了。
“妈妈……”他站了起来,还是那头黄毛,可跟昨天相比,一副衰败样儿。
林珺说:“先不要废话,妈妈今天很忙,你送半夏去上学,下午五点半接孩子,然后来厂里找我,咱们边吃边说。”
小民倒是很听话:“好。”又说:“妈妈,专利我会寄信撤销,等我回去,也会把这件事告诉舅妈,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我都必须要她给你道歉。”
林珺看了大儿子一眼,说:“去给我送孩子。”
半夏背着小书包,给妈妈挥手再见完,张开手说:“走吧大哥,送我上学。”
这是要抱吗,顾民从来没有抱过小女孩,有点不适应。
而他一抱起来,小女孩给他扣了个帽子,并问:“大哥,你能看见下楼梯吗,你认识路吗,你会不会下台阶,要不要我扶着你?”
反客为主呀她,顾民说:“这原来是我的家,我认识路。”又说:“那时候还没你呢。”
可半夏分明记得妈妈说过,他是个瞎子呀,她只想给他戴帽子,并不想让他抱的,不过算了吧,看他走得很稳,她就不说啥了。
顾谨是在九十年代的出国潮中,仿如凤毛麟角般,逆潮归国的少数人之一。
他有他的理想,而用林珉的话说,也叫叫不切实际的乌托邦。
但他的观点非常准确,他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顾民的尴尬,是的,他并没有混入红国的主流世界,只是蜷缩在由移民组成的,一个小一统的圈子里。
父亲一针见血歘了顾民那层伪装的皮,让他难堪,无地自容。
他也看到了,国内确实有很多不足,但并非曹桂形容的那样,充满动荡和凶险,甚至,那些训练有素的武警,一场利落的枪战让他心中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他现在于舅妈,已经没有原来那种亲昵的,像母亲一样的信任了。
可他依然没有把舅妈和专利扯上干系,仍然觉得她是被人利用或者陷害了。
此时反而在想,到底是谁利用,并陷害了他和舅妈呢?
这时半夏提醒说:“大哥哥,我已经到了,你可以走啦。”
顾民放下她,问:“要是我离开了,你会想我吗?”
半夏并不看他,挥手说:“你快回家吧,小心看路喔。”
望着两只眼睛跟葡萄珠儿似的妹妹,顾民忽而明白为什么药物治疗不好的妈妈,却能在回国后,无药自愈了,他此时难过极了,但莫名的,心情很不错。
据说昨天有一场涉及打击走私的专项治理,晚上电视上曾播过,但顾民并未看到,可这时有人说:“哎哎你们看,今天电视上又在播。”
果然,理发馆里,电视机上正在播放一场围剿行动。
镜头在摇晃,人们在奔跑,一看就不是演习,而是一场真正的军事行动。
这时身后忽而有人喊:“小民,是你吗小民?”
顾民回头,多看几眼才认出来:“小姑?”
顾灵先说:“你姑父说你染了个黄毛我还不信。”又说:“帽子挺适合你的,戴着就别摘了,我来就是跟你说一声,尽量别去政大,你爸马上要提副校长了,你这个样子要去了,他的工作就得黄掉。”又说:“首都也别去了,你这样子一露面,你爷就没法工作了。”
小时候那么可爱的大侄子,染个黄头发,人高马大,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顾灵丈夫就是专案组组长王剑锋,昨晚就听说了,这是专门跑来看的。
本来计划的好好的,中午再给他烧俩菜,这一看外甥的一副丑样子。
做个屁,嫌恶的上下打量了几眼,屁股一扭,她也走了。
这种崇洋媚外的小汉奸,假洋鬼子,也就顾谨夫妻胸怀大度,能忍他。
顾民是参加完欢送会,匆匆忙忙登上的飞机,抛开24小时的航班,也不过一夜时间,之前,他还是众人恭维,人人捧着的少年天才,此刻却连小姑都嫌弃?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偶然碰上有人看他,也跟看个怪物似的。,
顾民总觉得哪儿不对,路过小卖铺时一回头,手摸上了脑袋:半夏给她戴了一顶粉红色的小凉帽,应该是她自己的,帽子不够大,斜扣在脑袋上。
所以她早晨要抱抱,不是真的想他抱,是嫌他头发太丑,为了给他帽子吧?
顾民不是想标新立异,而是,现在国外几乎所有的留学生都染了发,可他们配不出好药水,染出来总是不伦不类,他的药水是自己配的,从漂到上色,其色之纯正,恰是他于化学一科研学到精密的,最有效的证明。
他研发的染发剂也是可以申请专利的呢。
摘了帽子,他既沮丧又恼火,又不知道为什么而恼火。
已经逛了好一圈儿了,但此时才上午九点半,他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希望赶紧到五点半,接上妹妹再去找妈妈,跟妈妈好好谈谈,表达他的歉意和愧疚。
此时刚做完早操,是活动时间,幼儿园的孩子们在院子里玩儿。
忽而有个孩子说:“哇,外面有个黄头发的丑八怪。”
“让我看看,是《西游记》里的金钱豹吗?”还有个孩子说。
一个二十岁的大男孩,不应该跟幼儿园的小崽崽们生气,得,顾民又把粉红色的小帽子扣头上了,但这时有个小孩笑了起来:“哇,大哥哥偷小朋友的帽子。”
总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吧,顾民还是走吧。
他正准备走,就听半夏在喊:“那是我哥哥,大家不许笑话他。”
小丫头,还知道他是哥哥?
虽然才分开一会会儿,但顾民挺想小丫头,隔着铁栅栏就准备逗逗她。
而这时,半夏对小朋友们说:“虽然我大哥长得丑,还是个瞎子,但我妈妈是医生,能治好他,他是个善良的人,我们不能因为他长得丑就笑话他,对吧?”
“哇,他居然是个瞎子,好可怜喔。”有小孩真信了,感叹说。
“半夏,你的哥哥太可怜啦。”还有小朋友说。
顾民往后退了两步,扯下头上的帽子揉成一团,气势汹汹的走了。
人生二十年,半夏是唯一一个说他丑的女孩子!
他记住她了!
……
林珺今天一整天都在中医院,查病历,挑选临床病人。
下午三点时接到一个传呼,只有一行字:我来例假了,缺卫生巾。
林珺以为是谁在恶搞自己,没管,给摁掉了。
但快到厂里了,她蓦然醒悟过来,是高六妹在问她要卫生巾。
她和二狗就住在慈心厂对面,但她们还不能出来,因为随着高从文的被捕,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找到他们寻找高从文留下来的钱,以及,灭他们的口呢。
买了两包卫生巾,林珺又去市场买了几样菜蔬提在包里,出了市场,恰好碰上曹芳,袖着两只手站在马路上,远远看见林珺就跑来了,一脸的笑:“林珺。”
“什么事?”林珺问,其实她知道曹芳是来干嘛的。
曹芳递给林珺一份报纸,笑着说:“我看这报纸上有你家小民的名字呢,孩子挺有出息,都会申请专利了,恭喜你呀。”
还用说嘛,专利报,正是曹桂想用来离间林珺和小民的一环。
接过报纸,林珺边翻边笑,看到复方半夏胶囊的专利公告时笑的更灿烂了,并说:“曹芳,走吧,上慈心坐坐去。”
曹芳有点纳闷,因为曹桂说过,看到这份报纸,林珺肯定会被气晕过去,可林珺现在笑得很开心呀,她问:“你不生气?”
林珺依然在笑,正好看到马路对面,薛彪出来换岗,拽着曹芳就大喊:“薛彪,快来帮我逮个人,曹芳欠我十年的房租没还呢。”
曹芳给吓的呀,挣脱林珺就跑,跑的比兔子还快。
……
话说,林珺还没见过二狗呢。
本以为至少应该是个跟法典差不多大的孩子,进门才发现,他比半夏高不了多少,而且皮肤特别黑,油亮油亮的黑,眼睛很深,鼻子特挺,两目凶光。
而在她打开门的那一刻,男孩张开双臂护住了他妈妈。
高六妹倒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还拉二狗也跪:“儿子,那是半夏的妈妈,她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快,快给她磕个头。”
听说是半夏的妈妈,二狗眼睛更亮了,扑通一声,也跪到了地上。
但林珺并没有跟这母子说话,只点了点头,把东西放下,就赶紧走了。
回头再扫一眼,她看到男孩趴在窗户上,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一直瞅着她。
过不了几天这孩子就要永远离开东海市了。
他和他妈妈,如无意外的话,应该会被转移到某个北方城市去。
林珺打算这几天多带半夏出来转一转,走一走,让这皮肤黝黑的男孩能再多看看他的小伙伴。
且让他知道,他的小伙伴现在过得很幸福。
……
临近下班时,林珺又接到了曹桂的电话。
她问:“珺珺,小民回去以后习惯吗,适应吗,没跟你闹吧?”
上午她才指使曹芳给林珺送了专利报,此时打电话,当然是想探一探。
看是否已经把他们母子给离间了。
林珺不看那份专利报,翻着桌上顾谨给她留的文件,却说:“大嫂,我看新闻上说史瑞克公司要在国内投资一个合资药厂,你说,既然小民要去史瑞克公司,那我是不是可以让他帮我介绍一下,跟史瑞克在国内搞一下合作?”
曹桂柔声说:“珺珺,企业之间合作是上层领导的事,小民一基层的实习人员,能帮你介绍啥呢,况且投资史瑞克要几百上千万的,你有哪钱吗?”
林珺冷笑着说:“是啊,小民把我准备卖钱的专利给抢注了,我这会儿正磨刀,准备杀他呢。”
曹桂顿时提高了嗓门:“林珺你这是干嘛呀,孩子哪有不犯错的,你不要太冲动,小民既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你想要多少钱,我给你,我带钱来接他。”
“好啊,你快点带钱来赎他吧,不然我就一刀捅了他。”林珺挂了电话。
这时外面响起财务薛主任的声音:“半夏,这是谁呀?”
“我大哥呀,薛奶奶,你有没有觉得他比原来顺眼多啦?”是半夏的声音,听起来美滋滋儿的。她是治愈林珺的良药,不然,她早给林珉夫妻气死了。
不过昨天半夏还在抱怨,说顾民长得丑,今天却说他顺眼多了?
发生什么事了?
脚步沉沉,猛乍乍的,顾民进了办公室,吓了林珺一跳。
二十岁的大小伙,他是个尖脑壳,大概是自己剃的,剃成了个明光蹭亮。
小伙子皮肤白,没有裸露在外过的头发更白。
一件白T恤,一个光瓢,小伙子又高又挺拔,像个肤白貌净的小和尚!
半夏喜笑颜开,扑进妈妈怀里,指着大哥说:“妈妈,大哥的黄毛不见啦,他没有原来丑了哟,你再帮他治治眼睛吧,他就彻底变好啦。”
顾民轻轻把背包放在了桌上,唤:“妈妈。”
林珺掀了掀眼皮子,没说话。
顾民于是说:“我知道我错了,我愧对了您的养育之恩,我内心无比的惭愧,妈妈,这件事让我见识了东方式的诡诘,也让我明白了自己的浅薄和无知,请你转告爸爸,我现在就出国,去查明真相,给你一个交待。”
为什么小民都回国了,为什么人言,打断骨头连着筋,曹桂依然很自信,认为能离间他们母子。
其实不怪曹桂,只怪他们夫妻,从小只让孩子学习,没有让他们接触过社会上的勾心斗角,把他们培养成了只会学习的,学习机器。
林珺深感是自己的教育出了问题,培养出这样一个脓包来。
而若非半夏让她早早回来,若非她洞悉了一切的事情,她会两脚把这小子踩出门,永远都不见他,可现在,自己生的儿子,关起门来,她必须打醒他。
顾谨早在发现专利被顾民抢注之后,就收集了一系列的文件,摆在了林珺的桌子上。
啪一声拍在桌子上,林珺反问:“你知不知道,给复方半夏胶囊申请国药准子号的名扬公司,是曹桂弟弟注册的公司?”
小民才二十岁,他的人生一帆风顺,他没有经历过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也不知道利用和被利用为何物,他甚至没有思考过,名扬公司到底是个什么。
而现在,林珺要让他面对更残酷的事情:“史瑞克公司将和名扬公司在国内合作药厂,名扬公司表面是曹名扬开的,实则,背后由你舅妈出资,而能够促成他们签约的,恰恰是复方半夏胶囊,现在你明白了吗?”
曹桂有钱,可她的药厂没有资历,一家世界第三大的药厂怎么可能瞧得上跟她合资?
她假借小民的名义申请专利,又让曹名扬再用专利去给复方半夏胶囊申请国药准字号。
哪怕这事最终黄了。
但名扬公司会拥有一整套关于复方半夏胶囊的文件,证明他们曾研发过非常具有药用价值的抗癌类药品,可以用来提交给史瑞克公司。
而基于这件文件,史瑞克公司会认为,名扬公司是一家具有药研实力的公司。
于是,就会考虑跟名扬公司商量合资事谊。
甭看曹桂异口连声,说自己要拿着钱来‘救顾民’。
可实际上,她拿的钱,本就是林珉借了林珺的,是林珉该还给妹妹的。
而她回国,也并非为了‘救顾民’,她其实是作为为大股东,来跟史瑞克公司签约的。
一箭多貂,林珺那只有小学文凭的大嫂,真材实学没有。
但玩起心机和手段,对付起自家人来,却无人能及。
而且要不是半夏追着要给爸爸吃药,让顾谨偶然想起要给半夏胶囊申请专利,那手段还真就叫她玩成了。
“是我舅妈干的,一切都是她干的。”男孩总算懂了。
林珺把所有的资料合到一起,说:“当初咱们趁飞机出国,你大舅在飞机上承诺,给妈妈50%的股份,你和小宪都是证人,都听到了的,可直到现在,他没有给过妈妈一分钱的分红,却任由你舅妈把钱转到名扬公司,要跟史瑞克谈合资,你知道这叫什么?”
顾民总算不那么傻了:“未经股东大会决议,擅自资产转移。”
林珺再推给儿子一份剪报:“你看这份新闻:史瑞克公司的大中华区负责人,将于近日跟名扬公司在东海市进行合作研讨会,曹名扬是个傻子,你舅妈才是背后的大股东,届时她肯定会来的,咱们先不管你舅舅知不知情,但他纵容你舅妈这样做,他就是从罪,所以妈妈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他,而是要连他带你舅妈,一起起诉,那你呢,你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吧?”
傻儿子愣了好久,摇头,这傻孩子,被复杂的信息给冲晕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林珺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也生气了:“你还想走吗,是不是想回去质问曹桂,质问她为什么要那么做?你难道就不懂,这事只能在国内解决?”又说:“现在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吧?”
脑袋成个光瓢的男孩直愣愣的杵在他妈办公桌前,一动不动。
吸了吸鼻子,他缓缓的跪到了地上。
他知晓了一切,可他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半夏不懂发生了什么,可她明白,妈妈和哥哥吵架了。
而且越来越凶啦,妈妈拍桌子,听起来像是要赶哥哥走呢。
哥哥都跪下了,显然他并不想走,哎呀,天啦,他都哭了呀。
他也害怕被赶出家门吧,他能去哪儿呢,像小狗狗一样,去睡街角的垃圾堆吗?
“好啦妈妈,不生气啦。”她先对林珺说。
走到大哥面前,伸出小手手,一边一个大拇指揩了他的眼泪,捧起他的脸给妈妈看,又说:“你看,他是个瞎子呢,他又不好看,除了咱们也没人喜欢他,大晚上的,咱把他赶出去,没人会收留他的,他要变成小流浪狗啦。”
“好啦,不哭啦,我会说服妈妈,让她留下你的。”女孩捧着大哥哥的脸,柔声说。
她清澈的大眼睛里,映着顾民狼狈到无以复加的影子。
第53章 丢护照
专利的申请和驳回都需要时间,动辄就得三个月,半年之久。
林珺目前只是寄了自己所拥有的证据和申诉信到国务院,她想拿到驳回书,至少还得三个月,拿到驳回书之后,她才能去药监局,更换国药准字号的持有人。
因为专利持有人是她儿子,为了小民的名誉,她无法提起诉讼,只能就这么算了。而等那时,曹桂跟史瑞克公司也许就已经签约成功了。
所以,药品专利林珺可以找回来,但如果她不跟林珉打官司,就阻止不了曹桂跟史瑞克公司的签约,她的专利能回来,可林珉账上的钱,会被曹桂转光的。
这也是为什么,曹桂今天敢拿专利报来离间他们母子。
她可怜的儿子,在一无所知时,被舅妈利用完,且抛弃了。
而很多人在国内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但只要飞机一乘,跑到大洋彼岸,拿到绿卡,就等于拿到免死金牌了,因为俩国之间并没有引渡条约,在这边犯了事,只要不是性质恶劣到,如私造核武器,发动战争,发动大屠杀一类的反人类罪,是不会被引渡的。
而林珉呢,早就宣告过,说自己不会再回国了。
他是个大爷性格,趁着改开的春风,从国人身上赚了大笔的钱,但他并不想回国,他对国内只有满心的厌憎和鄙视,而这时,一旦发现妹妹起诉他,他会回来应诉吗?
才不会。
他会像只驼鸟一样,呆在曹桂给自己布置的安乐窝里,一边抱怨妹妹无情,一边还林珺点本金,继续享受他的拉菲红酒,玩他的小口径猎枪,打他的高尔夫,和那帮移民们一起骂着祖国,数着从祖国赚的钱,享受逍遥快活的人生。
现在的小民该怎么做?
当然是连他大舅一起喊回来,准备应诉啦。
傻儿子还跪的直挺挺的,林珺先哄闺女:“半夏,妈妈现在好渴的,你下楼,去门口的小卖铺给妈妈买个小奶糕回来,注意,只能到厂门口,不许跑远喔。”
接过钱,半夏发现是一张伍元,悄悄给小民使眼色:“我也会给你买的。”
出了厂门,小女孩买了两支小奶糕,一手捧着一个,总觉得身后有人在看自己,可当她回头时,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全是陌生人,她一个都不认识。
站了片刻,小女孩捧着小奶糕,又转身跑了。
而正好是这个节骨眼儿,她的小伙伴二狗乘着专案组的车,被转移走了。
从此以后,天南海北,他们或许将永无再相见的机会。
……
林珺在拍桌子:“非得我手把手的教你吗,打电话给你大舅,就说妈妈抢了你的护照,让你回不去,现在还提着刀要杀你,赶紧让他来救你。”
基于此刻的悲痛,顾民打电话时抽抽噎噎,打通电话就说:“大舅,快来救救我吧,我妈要杀我。”
这一通电话打的,叫林珺简直哭笑不得,因为林珉也是一脸懵:“小民,好端端的,你妈杀你干嘛,她是不是又发疯了?”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我……”抢了他妈的专利了,但小民不好说。
林珉应该还在睡懒觉,显然也搞不清是怎么会事,闷了好一会儿才说:“林珺这个病简直了……”顿了会儿,又说:“我本来想当个富贵闲人的,可林珺老是不让我安生,你告诉她,她再敢欺负你,我可就要对她不客气了。”
林珺抱臂冷笑,想听听大哥的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就听他说:“不像我只有绿卡,你可是移民,外籍人士,她打你,那叫外交冲突,不过她是你妈,你总不能报警,对吧,这样吧,咱们这边的大华商会一直在喊我去做副会长,过阵子有个侨民考察团,将会由一帮副会长带队,去一趟国内,你等着,大舅现在就去接任副会长一职,到时候回国,将会是市长,书记一类的大领导亲自接待,我让他们帮忙,进行外交干预,批评你妈,让她放了你。”
顾民还从来没撒过谎,咬牙嘣了二字:“救我。”
林珉说:“你没钱花吧,赶紧给个账号,我打点钱给你,你先花着。”
“谢谢舅舅,不用了。”顾民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再吸鼻子,大小伙耷拉着脑袋,如丧考妣。
大华商会的总部设在旧金山唐人街,是个不论在红国还是蓝国,都特别有影响力的民间组织,会长是谁林珺不太清楚,但副会长有好几个,其中有一个叫刘华强的,跟曹桂关系很不错,林珉就是经由曹桂介绍,混进那个圈子的。
能在大华商会当副会长,比在国内当个省委书记还要光荣。
不论旧金山还是纽约,当地的移民们,为了争抢一个副会长的名额,经常要打破头的。
而现在,林珉将当副会长,还风光回国,要动用外交手段要走小民?
那他知道曹桂要跟史瑞克合作的事吗?知道她会把他的公司转成空壳吗?
他是傻的吗,就不问问她和小民是为什么才吵架的?
以为妹妹疯了,可他就不想想,她是为什么而疯的,她痛苦过吗,难过过吗?
行吧,既然是东海市的市长和书记接待他。
那林珺迫不得已,就得让大哥在市长和书记面前,好好丢个大脸了。
当一个哥哥连妹妹的健康都不过问时,林珺也不会去细究,曹桂害她的事,大哥知不知情这种事了。
母子四目相对,看儿子脑袋明光噌亮的,想想这孩子从小那么爱惜头发,要不是知道自己错了,他也舍不得剃脑袋,她于是伸手去摸。
“妈妈,不要打哥哥呀!”一声喊,小女孩冲了进来,给妈妈雪糕,示意哥哥:“我来哄妈妈,你先回家吧。”怕小民要挨打,这是想赶紧支开他。
顾民把半夏抱了起来,掂了两掂:“妈妈,我跟她才刚刚认识,可她为什么会那么爱我,还会有那种可笑的,想要保护我的心理呢。”
林珺噗嗤一笑,心说还不是因为看你傻的原因?
妈妈都笑了,就证明她已经不生气了。
大哥也不哭了,证明他跟妈妈已经合好了吧。
可把半夏担心死了。
她被小民抱着,小嘴巴凑上妈妈的耳朵,悄声说:“妈妈,我只爱你和点点哥哥,爸爸,一点都不爱大哥。”再看看小民,又说:“但他太可怜了,咱们可以嫌弃他,不可以打他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