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爷子性子木讷,一上午几乎没吭一声,但他为人是很靠得住的,看着好像没参与,其实一直支着耳朵在听。
郑氏一问,他就把吃早饭的时候黄俊平呲穆二胖的事情讲了出来。
郑氏眉毛一竖,“也是怪我,前头光想着打听人可不可靠,没想着仔细打听那些人的性格。县试近在眼前,那姓黄的小书生平白呲人算怎么回事?若影响了咱们二胖的心情、考差了,我绝对要去找他家大人算账!”
沈翠安抚地捋了捋郑氏的后背,说不至于。
自家儿子她最知道的,因为一颗赤子之心,心胸比一般大人都豁达的多。他要真想和那黄俊平杠上,多的是话可以反驳,他懒得跟人抬杠,显然是根本不在意而已。
但穆二胖回来后确实比往日沉默,对其他学生,有时候一些话不方便直接问,沈翠更习惯去看他们系统里的心情值,对着穆二胖,她则更偏向于主动和他聊聊问问,母子俩无话不谈,不需要系统这么个媒介。
沈翠让郑氏和沈老爷子先别着急,她亲自过去看穆二胖。
穆二胖此时正在屋里一手托腮,一手捏着浮票,蹙着眉头若有所思。
难不成自己想岔了?胖儿子还真因为让人呲了几句就影响心态了?
沈翠正这么想着,穆二胖察觉到她进来了,开口问道:“娘,这浮票上写我‘矮小’。我是不是真的很矮啊?”


第133章
浮票,也就是这个时代的准考证了,上面会描述考生的样貌,防止发生替考代考这样的事儿。
但字数也有限,通常就是点出考生最明显的特征,寥寥数字而已。
像现在沈翠定睛看去,穆二胖的浮票上就写上‘矮小,面白,无须无痣’。
沈翠不禁想起在现代看到过很多关于男人对自己身高多在意的笑话,当时她是个母单,没接触过异性,还以为是夸大效果。
没想到自家儿子才十三,因为别人描述了他一句‘矮小’,回来还真的愁上了。
半年前穆二胖给沈翠打伞,沈翠恍然发现他只比自己矮一截了,给自己打伞也只需要微微抬手,不用费劲巴拉地举过头顶,这半年他又蹿了一些,系统里头明确的数值是161cm。
沈翠看过一项统计,说古代男子的平均身高是不会超过一米七的。
穆二胖十三岁还在发育期,一米六的个子对他这个年纪来说不算矮,但是……永宁县一代是偏北方的,北方人的身高优势打这会儿就已经凸显出来了。
沈翠自己是系统认证的165身高,日常在这边确实很少见到比她矮的男子。
沈翠就道:“我觉得是这样,县试虽然成为童生试的第一关,但报名的肯定都是什么年龄段都有,你这个年纪的反而是少数,跟其他那些年长一些的比,你可不就是矮了那么一点点吗?当然了,你在同龄人中肯定不算矮小的。但登记的文书每天要看那么些人,总不能再去仔细分辨你是哪个年纪,就统一把你和他们作比对……而且你要相信遗传,通俗点说就是龙生龙,凤生凤。不论是沈家还是穆家,男子的个子可都不矮,你将来也不可能矮了去。”
穆二胖不大懂什么遗传,但左右亲娘不会糊弄自己。
然后他一想还真是,就拿今天他们互相结保的五人为例,除他之外,年纪最小的黄俊平也十五岁了。
而去报名的时候,更也见识到了许多二三十岁,甚至头发都花白了的书生,还在参加这第一场童试。
他十三岁的年纪,在这样一堆人里头,可不就算是矮小了吗?
想通之后他自嘲地笑了笑,“那我确实比他们矮一些,文书倒也没写错。也得亏是今年下场,搁前二年,我怕不是还要被写个‘矮胖’?”
他说完也不接着纠结了,袖子卷一卷,纸张摊开来,又开始写诗了——劳夫子说的嘛,诗文其实文采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很讲究真情实感。如果情感到位,也能弥补一下文采上的不足。
今遭因为‘矮小’这个事儿生了些感触,就很适合写诗!
沈翠看他那架势是真有些发愣,见过感叹红颜老去、英雄迟暮的,没见过感叹个头而作诗的。
不过他既然来‘感觉’了,沈翠也没打扰他,轻手轻脚地带上门出去了。
出去后他找沈老爷子解释了这是一桩误会,穆二胖真没把黄俊平那几句话放心上,沈老爷子放下心来。
转头沈翠在家里找了一圈,没找到郑氏,后头到了傍晚时分郑氏才回来,解释说她出去打听那个黄俊平了。
这次因为这黄俊平平白无故地呲了穆二胖几句,所以郑氏打听的格外仔细,舍出去好几十个大钱,买了些点心果子,请了黄家的老邻居们吃。
那些个老邻居知道沈家外孙要和黄俊平结保,所以前头说的都是关于他秉性方面的事儿。
今遭郑氏不止打听这个,打听了别的,就打听出来这黄俊平,是黄举人同族的一个侄孙。
在黄举人门下读了几年后,就想入青竹——旁人肯定不能这样‘朝三暮四’,轻易改拜他人为师的,但一笔写不出两个黄字,那黄举人看着亲里亲戚的面上,就也允许了。
连着二年没考进青竹,正好去年翠微名声响亮了起来,他们家人就想让他入翠微。所以黄俊平才可以准确说出穆二胖十岁上头才开蒙的事儿,那是提前打听过的!
当时那么些人想入翠微,沈翠都给拒了,后头更是索性把书院都搬走了。自然对不上什么黄家人。
而那些老邻居们则也不是什么读书人,不知道沈家跟翠微的关系——翠微虽在这小地方声名鹊起,但也只限于读书人的圈子里,不至于妇孺皆知。郑氏是去打听消息的,又不是把自家消息卖给别人的,自然不会讲关于自家书院的事儿。
这次也是她舍得本钱多送了不少东西,人家才愿意事无巨细地回忆了,讲给她听。
“敢情症结在这儿呢。”沈翠听完也不由感叹道,“这人应是想岔了,想着自己四五岁开蒙,读了十来年,却入不了翠微,二胖这样十岁上头才开蒙的,却因为是书院的少东家,就能有名师指点,占了个翠微的‘席位’。其实他把因果关系想反了,我是为了培养咱家二胖,才给他请的名师,择的同窗,开起来的书院,后头收了好几个学生。若没有二胖,则也就没有翠微了。”
不过左右穆二胖根本没把这号人放在心上,黄俊平心怀不忿蹦跶着呲了几句,还不如等级的文书提笔写了一个‘矮小’让他纠结的。
所以沈翠也就没跟穆二胖提起这桩。
后头几日穆二胖还在屋里用功,沈家其他人在郑氏的叮嘱下,特地放轻了手脚,还如往常一般起居。
这天夜间睡下后,沈翠隐约听到屋里窸窸窣窣的,睁眼就看到郑氏拿着个烛台在翻箱笼。
“娘大晚上找啥呢?”她迷瞪着眼睛询问。
郑氏说没啥,又说:“你睡你的。”,然后手下不停。
沈翠也不好在炕上干躺着,就披了衣服起身帮忙。
她帮着好一通翻找,郑氏从箱笼里头拿出一条旧裤子,裤脚上打了好几圈补丁。
“这是……”
“这是你二哥进城那年,我咬牙给他做的一条棉裤。那会儿他也才十二三,不比你大哥运道好——跟了陈家老爷子那么个好师傅,跟了个喜欢使唤徒弟没够的师傅,那师傅收了咱家不少孝敬,还不把他当人看,大冬天还要让他摘菜洗菜到半夜,早上天不亮就让他去城外收菜,就为了买到比菜市上每斤便宜一文钱的菜,好从中间拿东家的回扣……那会儿咱家的也不富裕,我没钱给他置办大袄子,就只做了条好棉裤。后头他迎风就长,这棉裤每年一续,续到他十六七那会儿实在不能再续了,我就给收起来了。里头的棉花是早拆出来用了,但是外头那层布还一直留着,本来是准备将来拆给孩子们当尿片的,后头几年家里境况不是越来越好了么,这裤子也算有点意义,我就一直放着……不过也放的太久了,刚我临睡前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儿。”
大半夜的郑氏也不是要忆苦思甜,说着她又拿出另外一条小棉裤——是穆二胖今天换下来的罩裤,郑氏抢着要帮忙洗的。
两条裤子放一起一比,郑氏喜笑颜开道:“咱二胖不矮!比他二舅十三岁那会儿还高那么一点呢!”
敢情她大晚上忙活一场就为了这个,沈翠既无奈又好笑。
…………
二月头,穆二胖就下场了。
沈翠前头送过好几个学生下场了,今遭感觉还真不大一样。
血缘关系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其他学生入翠微的时候,都有不低的文学造诣在身上,只是因为其他问题,在科举路上稍有阻滞。
沈翠托他们一把,让他们借借力,他们就能乘风而起。
而穆二胖,是在她眼皮子底下从零基础一点点成长起来的,完全的从无到有。
系统照旧发布了参加县试的任务,同样是参加就完成,但也写明了,同样的任务这次购物点照给,因是穆二胖下场,还会附加实物奖励。
可见在系统里,穆二胖这1号培养对象的身份也是十分特殊的。
沈翠心里有些忐忑,但为了不影响崽子的发挥,她面上仍然很镇定。
但沈家人就不成了,县试前一晚郑氏在炕上翻了半晚上烙饼,沈老爷子则也没怎么睡,沈大沈二早上也是带着一对熊猫眼去上的工。
沈翠知道二老挂心,本来想让他们跟自己一道送考,但他们怕自己紧张的情绪传染到穆二胖身上,坚持在家待着。
他们一晚上没合眼,沈翠就让他们在家休息。
母子俩到达考场外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都提前到了,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
考场外头点了蜡烛,借着烛火,沈翠和穆二胖找到了赵廪生和何清何宴两兄弟。
后头站定没多久,黄俊平和张子安也被家人先后送过来了。
等到衙役过来了,顿时周围一静,沈翠这些个送考家长就都得退开了。
何清何宴已经下过场,但还是脸色凝重,互相紧紧攥着对方的手。
黄俊平和张子安是头年下场,他们的家人准备离开的时候,两人的眼神都不由自主跟上。
两家的大人便又赶紧站住了脚,又说了一会子话安他们的心。
穆二胖倒是几人里头最淡定那个,他虽也是头年下场,但前头几次沈翠带着他送考,提前让他适应过这里的气氛。
“我走啦,你加油。”沈翠给穆二胖鼓完劲儿就准备退开。
穆二胖伸手拉住她,说娘等等。
沈翠脚下一顿,听他叮嘱道:“娘记得把早饭吃了,而后回家劝着姥和姥爷睡会儿。等他们下午睡醒了,我也就回来了。”
这小管家公哟!沈翠心中柔软,看其他送考的家长都退出去了,应下一声后就也退了开来。
后头没过多久,考场外就开始了唱保、认保。
互相结保的考生站在一处,完成手续后就要进行搜身了。
本来他们五人随意站位的,后来穆二胖看到站在最前头的何清腿肚子隐隐发抖,就自己站到了第一个,先开始进行搜身。
他这镇定的反应无形中就给其他人吃了一颗定心丸,其他人一想他年纪最小的都能这般,便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等经过搜身,便可以入场了。
早些时候在穆二胖书院里头模拟考,梅若初帮着指点诗文,卫恕和卫奚也帮着出了不少力——因为他们都是同一个地方参加县试,而且就是前头才参加没多久的,记忆仍然很鲜明,兄弟俩画了一幅记忆里的考场图纸给他看。
今年考场内的桌椅或许有变化,但整体布置和那图上的并无区别。
穆二胖很快就坐到了自己的考位上。
须臾,一众考生安静坐定,铜锣声响,考卷下发。
县试第一场,考帖经。


第134章
县试的考位连号房都称不上——就是在露天的场地上临时搭一个大棚子,大棚子下头再隔一个个小棚子。
隔出来的地方是真的小,也真的不防风,只起到遮挡考生视线,防止偷看作弊的作用,也难怪早些时候卫恕第一个下场,出来提点他们说里头是真的小真的冷,腿脚都伸展不开来,磨出来的墨都是半凝固状态。
此时穆二胖人矮腿短就显出好处来了,他坐在里头正正好,倒确实是不怎么难受。
不过既早就知道里头诸多不便,沈翠这边当然也想了解决办法。
首先穆二胖身上穿的衣服就比平时多了几件,虽只能穿单衣,不能穿带夹层的,但多一件也就多暖和一分,而且最外头的罩衫罩裤的袖口、领口、裤脚都缝了一层排扣。
排扣平时不扣上,那就还是时下书生常穿的大袖样式,坐定之后他把所有扣子扣上,冷风立刻钻不进领口袖口,而且也方便后头写字。
扣好排扣,穆二胖也拿到了试卷,他不急着看题目,而是先数考卷,再看字迹,确保自己的卷子没有任何模糊或错漏,这才开始看题。
对于考原书内容的帖经,穆二胖还是很有信心的,几乎是看到题目的同时,他脑子里已经知道了该如何作答。
看完一遍之后,耳边已经能听到同场其他考生磨墨、动笔的声音。
这些动静都十分细微,只是在这落针可闻的考场内才像放大了数倍一般。
穆二胖依旧不急不躁,再把卷子看了一遍。
等到日头彻底升起来了,穆二胖感觉到手脚彻底暖和了,这才开始磨墨落笔——所有题目已经仔细看过三遍,每个字都已经刻在脑海里,不可能再出现审题不清的情况了。
所以一旦开动,他写卷子的速度就是飞快。
十几张卷子,别人或者因为疲惫,或者因为需要思考、紧张等问题而停笔,通常都是写写停停。
但对于过去数年朝夕不曾懈怠的穆二胖来说,这种强度跟平时的练习也无甚区别。
写着写着,他反而放松下来,忘记了这是在县试,只觉得和在自家书院里头写题一般。
一口气写完十几张,时间才到中午,穆二胖又检查了一遍,确保自己没出错。
其实此时他已经可以交卷了,但也依旧不急躁,又等过一会儿,时间推移到下午,看到已经有好几人交了卷,他才跟着交卷。
龙门大开,外头围着一大群接考的家长,有的挂心一些的,甚至全家老少都一起出动了。
按着穆二胖对亲娘的了解,她前头每次都会接送学生考试,自己下场肯定是同等待遇。
只是今遭他娘不是坐马车来的,目标太小,他人小个子矮,一时间内还真没寻到人。不过也不打紧,穆二胖想着自家娘是个沉得住气的,肯定不会急着往里挤,多半就是在人群外头的空地上,有茶水摊的那种地方等着。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现下距离交卷时间还有一个时辰,考场内并没有出来很多人,有些心急的家长看到有人先出来,都会上来打听考试内容考的啥?难不难?
大多数考生都是少年或者青年,一般大人也不敢做的太过火。
穆二胖这半大孩子一脸纯良,就成了那个被抓着问个不停的对象。
好在没多会儿何清何宴兄弟也出来了。
一起结过保,又聊得来,兄弟俩看他让人围住了,立刻把他‘解救’出来,又听说他在寻家里人,身高力壮的两人把他往中间一夹,摩西分海似的帮他挤了出来。
挤出来之后,何清何宴先寻到了来接他们的族叔——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在人群里显眼极了。
然后又三人合力,将穆二胖围在中间,总算是挣脱了重围。
果然一走出人群,穆二胖就看到了等在边上的沈翠。
沈翠一看这三个少年发髻都微微散乱,脸上出汗的模样,就猜到是他们帮着自家儿子出了来。
人家帮了忙,沈翠就招呼他们去旁边的茶摊上吃完茶。
那何大叔是个老实人,连忙说:“就一点儿小事,夫人不用客气。”
“您才是别客气,就一碗茶水,正好我跟两位何兄说说话。”
何清何宴也喜欢跟穆二胖待一处,就也意动地看向何大叔。
最后何大叔才点了头,让沈翠请他们一行去吃茶。
茶水摊子主卖茶水,但也卖包子馒头烧饼那些简单的吃食,想着孩子们在考场内肯定没吃好,尤其何清何宴还要赶路回村,沈翠就也要了一些别的。
龙门内出来的考生越来越多,渐渐的茶摊上也热闹起来。
后头黄俊平和张子安也被家人领过来了,到底也算是有些面子情,所以他们的家人过来询问能不能拼桌的时候,沈翠也点头允了。
摊主先给他们一人上了一碗热茶,而后才呈来包子馒头和烧饼。
穆二胖并没怎么觉得饿,中午那会儿他早就写完了,就把沈翠准备的炒米吃了,到现在还齿颊留香。
不过他不动的话,何清何宴他们肯定不好意思吃,所以他先拿了一份给沈翠,又自己拿了一份,再把盘子往何家那边推了推。
何清何宴还有何大叔都先道了谢,然后只拿了馒头吃。
黄俊平和张子安两家来的晚,所以东西还没上来。
那黄俊平是个嘴闲不住的,不知道怎么就突然道:“今天这场帖经第一题……”
话还没说完,吃着馒头的何清何宴,甚至刚喝上茶水的张俊平,面色都是一变,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穆二胖就开口道:“黄兄,这才考完第一场,也不必急着交流。若此时知道上一场发挥不好,则也于事无补,只会影响下一场的发挥。”
黄俊平斜斜地看过来,“既是交流,自然是多多益善,又何必分什么早晚?还是说你穆兄弟你自己发挥的不好,所以……”
说到这里他特地顿了顿,只扬了扬唇,越发显得倨傲自满,像是料定了只学了三年的穆二胖考不出什么好成绩似的。
那跟着黄俊平的大人也不出声,还跟着笑,仿佛很自豪自家出了个能干的孩子似的。
少年人拌嘴,当大人的也不好直接相帮,沈翠就道:“这人是真多,咱们歇也歇够了,茶也喝完了,东西也都是方便好拿的,不如索性拿上边走边吃,也好把这休息的位置让给旁人。”
何大叔还有何清何宴纷纷点头,沈翠去跟摊主要了几张油纸,把剩下的烧饼馒头包了起来。
后头看他们起身,张子安跟他家人耳语了两句,他家人也去跟摊主说了声抱歉,不要别的吃食了,而后也离开了茶摊。
沈翠他们还未走远,张子安快走了几步就赶上了。
穆二胖正要跟何清何宴话别,见他过来了就也笑了笑,“你们回去后别对题,我娘说的,考过就是考过,暂且先忘了。忘不了的就努力少去想,专心准备下一场。等回头全考完了,咱们再好好交流。”
何清何宴还有张子安的面色都恢复如常了,约定好明天开考前还在昨天的位置碰头入场,而后各自归家。
沈家这边,上午沈翠已经回来过一趟,逼着沈老爷子和郑氏吃了早饭,回炕上躺着。
他们到底不年轻了,熬了大半宿没睡,躺下后虽也挂心穆二胖,但没多久还真的睡着了。
睡到眼下才起来,二老精神头都好了不少,对着穆二胖嘘寒问暖,又不敢去提考试。
穆二胖看到他们小心翼翼的,就主动说起道:“我第一场考的还挺顺利。”
二老这才定下心来,郑氏又忙着晚饭加菜去了。
县试前头几场每场考完都会发圆案,根据圆案的名次来排座位,提堂号。
因圆案上不写姓名,只写坐号——越是相熟的人坐号排的越远,互相都不知道的,所以一般人看圆案都只知道自己的成绩。
所以到了第二场,入场之前,黄俊平就骄矜地告诉其他四人,自己第一场考的非常好,堂号被提了。
其实这档口,大家想的都是自己的前程,还真没心思关心旁人。
但他既然特特提了,张子安作为他的同窗,肯定是要恭贺一声的。
何清何宴虽不喜欢他这个人,就也无奈地附和了两声。
黄俊平那话其实也不是说给他们三人听的,说完他就盯着穆二胖。
穆二胖还是站在第一个,在众人中低低矮矮的个子,却莫名看起来沉稳极了。
他只给黄俊平一个后脑勺,权当没听到他说话,也没察觉他盯着自己的眼神。
黄俊平扬唇哂笑,这穆寒山传闻前头十年都呆傻无比,只因有了个厉害的娘,才能在翠微就读,拢共了才读了三年书,果然是个草包。
眼下连道贺的话都说不出来,想来心中一定是既慌乱又嫉妒吧?
后头又是一系列唱保认保点名搜身的流程,五人前后脚入场,还在笑着的黄俊平却突然发现穆二胖的坐号也被提了,提的比他还前?
不过具体多前,黄俊平还真不知道——他跟穆二胖的位置还差着一截儿呢!
第二场考墨义,依旧是穆二胖的强项。
不过这次他倒是不能进入到忘我境界了,因为他就坐在主考官——知县老爷的正下方。
前头卫恕说过,有人顶不住知县的威严,慌乱中就出了大错。
穆二胖这强于常人的心理素质还是让他担住了这份压力,只是写卷子的时候多了几分谨慎,也写的更慢了一些。
这次是过了中午他才写完,场上还无人交卷。
他晾干墨迹检查完之后,最终还是没好意思当着知县的面嘎吱嘎吱的吃炒米。
后头看他写了许久的知县低低的笑了笑,压低声音说让他写完了就交卷,没必要在这里硬熬。穆二胖这才提前交了卷。
这次出龙门,他就很有经验了,走出来后一阵小跑直接冲出人群,根本没给人拉他说话的机会。
沈翠还是在茶摊上等他,不过因为今遭他出来的特别早,所以母子俩略站了站也没等到何清何宴,就回家去了。
第三场,穆二胖还是在老位置考了经义。
第四场,他又在老位置考了帖经、墨义和经义的综合。
因为也在知县眼皮底下连着考了好几场了,后头他也能越来越放松地进入忘我境界,中午该吃饭的时候,炒米也开始吃起来了。
只剩下最后一场,考的就是穆二胖最不擅长的试帖诗了。
这次入场,穆二胖的神色就比前头肃穆多了。


第135章
当然其实脸色最差的还不是穆二胖,而是那黄俊平。
第二场他就发现穆二胖被提到了自己前头,但具体多前却又不得而知,一场考试考的抓心挠肝。
好不容易熬过第二场,后头他费尽心机打听到了穆二胖的新坐号——距离知县最近的那个位置!
合着前头穆二胖没有出声道贺,根本不是他想的什么又心慌又嫉妒,是人家看过圆案,知道自己是目前考的最好的那个,懒得同他一般见识!
还有什么比上蹿下跳,把别人当假想敌,对方却自始至终只把他当空气更气人的呢?
反正黄俊平被气的不轻。
连着几场他越考越不得劲儿,再没被提堂号,每过一场,脸色就惨白几分。到了此时几乎可以用面无人色来形容。
前头他是几人里头最多嘴的那个,如今他成了锯嘴葫芦。
何清何宴和张子安都是厚道人,没笑话他,但也懒得关心他。
今天发觉穆二胖神色不对,他们三人都关心起来。
穆二胖本来没想和他们说这个的,就好像本来考第一的人,跟考的不如自己的人说自己哪里不擅长,很容易给人在显摆炫耀的感觉。
此时既然他们问了,穆二胖就解释道:“前头几场都还算是我擅长的,但最后这一场,我确实没把握。”
张子安就安慰道:“前头四场都考过了,就差最后这一场了,你放宽心,若是紧张,今遭入场你就别打头阵了。”
何清何宴也跟着点头,让穆二胖往后头排排,甭管有没有用,反正晚一会儿进去,就晚一会儿感受到那种严肃压抑的氛围。
万一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里,突然灵光一闪,开窍了呢?
穆二胖确实有些紧张,但也没紧张到那份儿上,跟大家说了两句话,心态也就调整过来了。
他刚准备说不用,却看那黄俊平抬着下巴走到了最前头。
张子安就压低声音解释道:“这黄兄别的水平如何我不好评价,但诗文上头确实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