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穆云川走的最近的那个崔家公子,名叫崔斐,前头就是日常拿假,不怎么来府学的,在被劝退的边缘线上徘徊。
这也是为何沈翠如何也回忆不起崔家公子,毕竟他原来只是个府学里的透明人。
但自打他和穆云川相交之后,他出现在府学的次数就多了,岁考的成绩也上去了一些,今年更是顺利参加秋闱乡试去了。
说完这些,梅若初神情略有些复杂地道:“那位崔公子,旁人提起他的时候……神色略有些奇怪。不是羡慕嫉妒的那种奇怪,而是……总之我也说不上来。”
他先前在弘乐遭受过同窗的冷遇和排挤,这上头就比旁人敏感一些。
他说的已经算比较含蓄了,府学里其他人提到崔斐,那其实不只是神色略有些奇怪,有的挤眉弄眼,有的面带讥诮。
沈翠听到这消息后心里略有些五味杂陈。
她其实还是比较担心是自己改变了剧情后,对旁人产生了影响——若只是当个工具人便也罢了,若是这人还要代替卫奚去遭受排挤和不公,那她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但毕竟眼下卫恕他们去的时间短,能打听到这么些消息已经不容易。更多的事儿——到底这崔斐是本来就在书院不招人待见呢,还是只是因为和穆云川走得近才发展成这样?
则还需要时间去慢慢探究,亦或是等崔斐和穆云川从临南府回来后,找个机会见见他本人再做论断。
…………
卫恕他们每日辰时前从书院出门,在府学上课到傍晚申时末回来,换算成现代的时间,也就是早上7点前出门,晚上5点后回来。
他们都是严于律己、已经养成了良好学习习惯的人,日常比这起的更早,歇的更晚,加上书院新址距离府学也就两刻多钟脚程,倒是完全称不上折腾。
于是他们也能参与到每天早上的早操,吃过早饭,然后出门去上学。
他们走后,劳不语则带着穆二胖开始一对一的教书上课。
晚饭前他们回来了,一道吃了晚饭,又聚在一处写功课。翠微的氛围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九月上旬,崔五娘又亲自过来了一趟报喜,说帮着沈翠把口信还捎过去了,顺带还打听到了乡试桂榜的结果——穆云川高中解元!


第114章 (捉虫)
中间这一旬左右的时间,崔五娘忙着自家生意,沈翠日常在书院这边,两人都没碰面。
但前头说好经常通信,所以后头崔五娘也会使下人来送信笺。
因为就在同城,也不用像难得通信那样事无巨细地问候,其实一张信笺上就写几句话,跟后世聊微信似的,想到什么就写了让人送一趟。
反正两家离得也不算很远。下人日常出来采买的时候,顺带也就把信带到了。
这次崔五娘亲自过来,自然是因为高中解元这种事绝对是一桩大喜事,需要她亲自来道贺的。
这结果沈翠早就心中有数的,但崔五娘特地过来一趟,她也得表现惊喜一些,顺带请她进去喝杯茶歇一歇。
绕过宅子中心地带的书院,崔五娘去了正房。
两人通信频繁,崔五娘和她说话的方式也亲近了不少,坐下喝了口茶缓了口气,她是真羡慕道:“前头说你小儿子乖巧是好福气,不知道你福气这般好,连中‘四元’的解元啊,我长这么大也只听说过这么一个。到底是怎么教养出来的,你可得好好教教我!”
“是云川自己争气,天赋好又刻苦努力。我真是没有半点功劳。”沈翠如实解释。
恰好周氏过来,沈翠便转告了这个好消息。
周氏惊喜坏了,脸颊都砣红了,但因为有客人在,她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激动,深呼吸了几次才平复了紊乱的呼吸,然后略有些羞怯地看向沈翠。
沈翠立刻会意,询问崔五娘道:“那云川他们何时准备回来?”
小媳妇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崔五娘其实早就明白了,跟着笑道:“其实按着日子早就该回来了,但我那弟弟口风紧的很,也不说原因,就说是有事儿要留一留,但左右这个月肯定能回来。到时候办酒可还得请我,我一定要来的!”
沈翠了解地点了点头,一边让佯装镇定的周氏出去一趟买些佐茶的点心来,一边不由想到——崔五娘只提穆云川的成绩,却没提自家亲弟弟崔斐,那就是崔斐没考上?
但崔五娘既不提,她也不好发问。
没多会儿,从外头回来的周氏彻底平复了心情,把点心呈了上来。
崔五娘确实事儿忙,刚吃上一块点心,没说上几句话,留在马车上的侍女就寻了过来,说某某掌柜找她。
沈翠便也不想着从崔五娘口中打听崔斐的相关情况了,反正如她所说,这个月崔斐和穆云川就回来了。到时候怎么要庆祝一番,她也能趁机亲自见一见崔斐。
托把书院搬到府城的福,穆云川高中解元之后,翠微这边的日常起居并没有受到影响。
不然像前头似的在村里,穆家出了个举人老爷,还是解元,那门庭若市的程度怕是又更上一层,又要让沈翠烦不胜扰。
说回自家书院的几个少年身上,进了府学之后,卫恕和卫奚、梅若初身上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最大的变化,就是他们清楚认识地察觉到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教授和训导的学识就不用说了,教学方法也远比劳不语这半路出家的高明。
三个少年当然不会因为有了更好的先生就嫌弃劳不语,但这却是不争的事实,是劳不语听他们说了上课内容后,自己亲口说自愧弗如的。
府学一众同窗里头更是能人辈出,卧虎藏龙。
他们有的擅长作诗,各种佳句信手拈来,根本不用费心琢磨推敲,就远比旁人写的巧妙;有的擅长策问破题,连梅若初拿到之后都要仔细思索一阵的,对方直接提笔就能写,而且破得就是那么巧妙,既言之有物,又紧扣主题;还有人写八股文是一把好手,句子的长短、字的繁简、声调高低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浑然天成……
他们或许综合素质并没有梅若初高,但论单项才能,梅若初还真不敢打包票说自己样样都比别人出挑。
而且他们还听说有些人考院试的时候成绩还很不错,反而进了府学后,成绩就一落千丈,最后就泯然众人了。
梅若初立刻有了危机意识。
因为再过两个多月,到了岁阑时,就要举行岁考了。
岁考是考察所有秀才的,某种意味上和乡试难度差不多。考到一等的,那可以升等,附生可以升为增生,增生升为廪生,考二等没有升降,廪生停米。考到三四等算及格,考五六等的那可能劝退还不算,还被会革除秀才功名。
梅若初当然不用担心考及格的问题,但若是一来就考个二等,把院试案首得来的廪生给弄丢了,那也实在太跌份了。
他都这般重视了,卫恕和卫奚就更是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用功程度比过去都上了一个台阶。
往常晚饭过后,他们聚在一起写功课之前,还会把府学里发生的一些趣事儿讲给穆二胖听。
笑笑闹闹的,聊上一二刻钟的天当做休息,眼下这唯一一项‘娱乐活动’也停了,连吃晚饭的时间都被压缩到了半刻钟。
原来的剧情里,卫奚就是进入府学之后才越发努力,也学的越好。
沈翠就想着大概他和穆云川较劲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应该也是认识到了其他人的强大?
只是今遭和那又不同了,卫奚不是呕着气为了比过谁,不顾及身子,而是以一种享受这种良性竞争的心态去学,所以并没有影响身体。
就算偶然因为太过疲累,体质掉了一点,沈翠也能立刻发觉,然后花购物点给他补上。
原书里并未费笔墨去写卫奚前头的县试府试院试如何,只说开始就一直被穆云川压了一头,明确点出的,就是他在后头的乡试中得了亚元。
这本该是他的东西,沈翠就也鼓励他们一道加油。
有他们一带头,穆二胖自然也感受到了紧迫感。
不过他日常在学业上就是一点也不会分心的,睡眠时间在沈翠看来也少的可怜。
挤不出更多的时间来,他连吃饭甚至如厕的时候都会找本书放在手边看着,所谓手不释卷,也不过如此了。
…………
九月末的时候,穆云川和崔斐一道从临南府回到了青州府。
进到城门之后,穆云川就对崔斐道:“这段日子都是因为我,崔兄才滞留在临南府这么久。崔兄的家人应该都担心坏了,你不必送我,快些归家去和家人团聚吧。”
崔斐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笑着说:“左右都到了这会儿了,顺带把你送回去,也不费什么工夫。而且我姐说了,你家人就租住在她的房产里。那处我知道,车夫也认识路。放你自己寻过去,不知道又要费多少工夫。”
车夫是崔家的下人,自然还是听崔斐的意思,便还是把穆云川送回了翠微。
马车停稳之后,崔斐擦着汗水道:“我今日形容狼狈,就不上门拜见了,你帮我和你母亲告饶一声,下次我再登门。”
穆云川点头,两人就此分别。
崔家的马车驶走之后,穆云川打量了一下宅邸,又抬头看了看翠微那略显陈旧和寒酸的匾额。
略站了站之后,穆云川敲响了大门。
倒座房里的下人听到响动,过来一边应门,一边询问找谁?
这倒是把穆云川问得略为怔愣,他当然并不是来找谁的,只是回来这个不属于他的‘家’而已。
没想到那下人打开门后瞧见了他,立刻问道:“您是穆解元?”
看穆云川微微颔首之后,那下人把门开到最大,笑道:“山长早就交代过,说您这几日就该回来了。小的眼拙,还请您见谅则个。”
这下人并不是卫恕贴身的小厮,日常就是负责粗活而已,没和穆云川打过照面的,自然不认得他。
穆云川心中略为惊讶,面上仍是不显半分,只噙着和煦的笑容随意地问道:“母亲提起过我?”
下人说可不是嘛,“小的能这么快猜出来,是山长提点过小的,说长得特别文质清俊、气度不凡的就是您了。当时我还腹诽,山长比小的们有文化多了,怎么形容人起来辞藻这么匮乏?这十个读书人里头,能挑出八个文质清俊、气度不凡的。这让小的上哪门子辨认去?如今见着您,小的脑子里自发就蹦出那两个词儿了,可见山长半分没有说错。”
说着话,下人把他迎到二道垂花门附近,站住了脚,“您进去吧,后头就是书院,山长交代过小的们这些外人无事不要过去的,就不送您了。”
穆云川抿了抿唇,“那我应当也不方便过去?”毕竟在穆云川看来,他也确实是外人。
下人没懂,搔着后脑勺道:“山长没说啊,就说让您随意。”
穆云川也没为难他,让他先去忙自己的。
书院经过几次升级,地图也比前头大了,所以在他们二人出现在垂花门附近的那时候,她就发觉了穆云川回来了。
她把笔搁了,起身出了课室到了垂花门附近。
隔了三年时光再见,穆云川已经从少年长成了青年模样,身形不再那么单薄纤瘦,面容上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成熟和硬朗。
而沈翠只是比从前清减了不少,反而没什么变化,只显得越发年轻。
因没有旁人在,两人也不必演什么母子情深、重逢后抱头痛哭的戏码。
交换了几道互相探究打量的目光后,穆云川淡淡然唤她一声‘母亲’,沈翠回他一句‘平安回来就好,用过饭了吗?’,便算是打过招呼。


第115章
不冷不热地打完招呼,沈翠就让他往里进,另外通知穆二胖和周氏。
不过也是不巧,穆云川回来的这会子是周氏出去买菜的时间——还是只买书院这些人的,其他下人日常并不服侍他们,他们负责自己的饮食起居。
穆二胖搁了书就从课室里快步出了来。
他日日在沈翠跟前对着,沈翠还不觉得,但在穆云川看来,自家这胖弟弟简直变了个人。
从前胖的像个矮敦子似的小少年,抽条长高了好几寸,身上的肥肉也减下去了很多,再不见痴肥的模样。
狭长的眼睛,挺括的鼻子,薄薄的唇,跟他足有五六分相像。
是旁人打眼一瞧就知道他俩是亲兄弟的程度。
若说两人最大的差别,大概是那种直到眼底、纯挚的笑容,穆云川并不会有。
沈翠和穆云川隔了许久再见,本就谈不上亲近的两人眼下更是生疏。
但在穆二胖那边,对着自己的亲大哥,他半点儿不显生疏,他走近之后先喊一声‘大哥’,而后上手就接过穆云川肩头的包袱帮他提,一边让他进屋休息,一边问他:“大哥吃过早饭了吗?”
跟沈翠一样,穆二胖也把这当成最家常的问候。
这问题穆云川刚已经回答过沈翠一次,眼下他眼里不禁多了一抹笑意,又重复道:“吃过了。”
穆二胖把他迎进屋坐下,带着祈求的笑意转头看向沈翠。
沈翠会意笑道:“知道了,我去帮你和夫子请会儿假。”
“我晚上会晚些睡,把这个时间补回来的。”穆二胖说完,转头又看向穆云川,“大哥累不累?临南府是不是很远?”
穆云川又发现他的不同了,早些时候的穆二胖莫名其妙地聪明了不少,但或许是因为缺少与同辈之人的相处经验,性子并不算特别开朗。
三年未见,他性情也变得外向了许多。
对着一张和自己这般相似的面容,对上他满是笑意和期待的眼神,即便是穆云川也不会生出反感,他耐心解释道:“临南府比这青州府更繁华更大,日夜兼程赶路,也要走上五六日。不过还好,与我同行的崔兄用的是他自家的马车,所以并不算舟车劳顿。”
沈翠观察着穆云川的心情值,见他确实没厌烦反感穆二胖的亲近,就也没拦着,出去帮胖儿子跟劳不语告假。
劳不语说他早就知道的,“寒山提前几天就跟我说了,等他大哥回来,他要作陪的。”
那怎么还让她来帮着告假?
沈翠咂摸了一下,回过味儿来——胖儿子知道自己和穆云川关系尴尬,便来做这个中人,省去两人单独相处。
他真是大了,想的越来越周到,也越来越有担当了。
这边她刚和劳不语说完,出了课室就遇到了买菜回来的周氏。
沈翠把菜篮子接过,把她往正房的方向推,“云川回来了,快去吧。”
周氏自然也是早就知道他这几日要回来的,但猛地听到这个消息,她人还有些懵。
她呆呆地往正房走了几步,而后又快步折返回来,说不成,“不知道夫君今天就回来,我买的就是家常的几个菜,我再去外头买几个菜去。”
沈翠好笑地把她拉住,“用不着你,我去前头托卫家的人帮忙跑一趟,他们要不得闲,我就去街口的饭馆里炒几个菜……”
察觉到周氏的忐忑和不安,沈翠又伸手轻抚她的后背,然后推了她一下,“快去吧。这是在家里,我就在外头呢。”
周氏这才如同脚踩云团似的往正房走去。
初时她走的并不快,而后越来越快,最后化作小跑。
跑到了屋外,她听到了里头穆云川和穆二胖带着笑的交谈声,这才知道自己不是做梦,夫君是真回来了。
她眼眶发热,整了整并不凌乱的发髻,捋了捋衣服,这才进了去。
“嫂嫂回来了。”穆二胖一见她,就很有眼力见儿地笑着站起身,“我也该回去上课了。”
周氏忙摆手说不用,但穆二胖还是体贴地离开了,把空间留给他们夫妻二人。
如果说前头穆二胖的变化在穆云川的意料之中,毕竟这个年纪的小少年变化是最大的。
那么周氏的变化就完全是穆云川都没有意料到的,她的容貌并没有怎么变化,变化的是气质和气度。
从前的周氏即便是对着他,也是有些缩手缩脚的,只有他不去看她的时候,她才会用那种贪恋的、小心翼翼的目光偷偷瞧他。
现在的周氏虽然依旧满心满眼都是他,但是两人对视之后,她虽然激动欣喜,但目光还是坦坦荡荡的,不见丝毫畏缩。
“夫君……好像瘦了,读书辛苦了。”周氏甫一出声,便不自觉地带出了哽咽。
穆云川对着周氏伸出手,牵着她坐到自己身旁,“你也……”
他想说‘你也瘦了’,但事实就是周氏非但没瘦,还丰腴了一些,从前看着面无二两肉的,略显苦相。眼下骨肉匀停,清秀的面容更是因为不再那么枯瘦,也多了几分书卷气,而变得越发赏心悦目。
他又想说‘你也辛苦了’,但周氏的手也不再是他印象里那么粗糙、布满伤痕,有着属于她这个年纪本该有的柔软和温暖。
于是到嘴的话卡了壳,穆云川改口道:“让你操心了,往后不会了。”
周氏拿帕子擦了擦眼睛,破涕为笑道:“大喜的日子不该哭的。”
说着不等穆云川发问,她就道:“这几年我过得都好,特别好,娘和二胖他们都待我很好……”
周氏红着眼睛说了许多近况。
其实这些事她早在给穆云川写信的时候都多少提过,穆云川过目不忘,便不会忘记。
但他还是耐心听着,他惯常看书时也能一心二用,是以眼下虽然也确实在听,却不由自主想到从前周氏都是唤沈氏‘婆母’的,这样文绉绉的称呼其实并不在农家人中常用。周氏那么喊,是因为他并不喊沈翠‘娘’,周氏便也在称呼上跟着她一道喊。
当时他的初衷是让周氏盯着沈氏,防止她再做那些恶心人的恶事,怎么如今看着,他像是好似把周氏往沈氏那边推,让她成为了沈氏那边的人了?
等到周氏说完,她一脸期待地看向穆云川,等着他说他这些年的近况,毕竟他前头的家书上除了报平安外,可以说是对自己的境况只字未提。
对着周氏,穆云川总是格外心软些的,他想了半晌道:“我之前就是在府学里,岁考成绩一直不错,便也一直是廪生,享着朝廷米粮和银钱补贴的,后来还在府学中结实了新的朋友,前头去临南府备考也是承蒙他的照顾……日子是真的挺好,也没生出什么变故,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周氏听到这个答案却很高兴,她其实都快忘记上次穆云川和她说这样多的话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而且她也并不是要探究穆云川什么不能为外人道的事,只是想这样听他说一些细节家常,便已经心满意足。
一通话说了快两刻钟,周氏赶紧站起身,说她去帮沈翠的忙,而后快步去了灶房。
灶房那边,沈翠已经拜托卫家下人多买了几个菜,正撸起袖子开始洗洗切切。
看到周氏眼睛微红带着笑意过来,她挑眉奇怪道:“这就说完话了?怎么不多待会儿?”
毕竟沈翠觉着就算不是夫妻,而是至交好友,这么久未见也足够说上好久的话了。
周氏脸颊微微发红,“青天白日的只我们闷在一处说话,不像样。”
“就在家里,又没有旁人,这怕啥?”
周氏心情好,带着点狡黠的笑意促狭道:“怕您亲自下厨?”
沈翠笑着啐她一口,“我厨艺是差,但是又吃不坏你们!”
周氏洗好了手,抢着拿过沈翠手上的菜刀,“您快歇着去,让我来吧……我想给您再多做几顿饭。”
她后头若是跟着穆云川去了京城,而穆云川后头也没有发挥失常,婆媳俩再见面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沈翠心头一软,就让出了砧板前的位置。
灶房里用不上她,沈翠就放了袖子出了来。
回到正房的时候,穆二胖已经又出了课室,接着和穆云川说话。
沈翠便也在旁边听着,乐得清闲。
后头没过多久,周氏就做好了午饭,家里提前开饭了。
饭桌上还是其他人在用饭间隙间或和穆云川攀谈两句,既没有冷场,气氛也不算特别热烈。
饭后,请了半上午假的穆二胖接着回去上课了,沈翠让周氏带穆云川去午歇,顺带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至于鼓励她什么,周氏很快就会意了。
周氏住在后罩房,这边光线比前头差一些,但因为宅子整体大,并不会像前头那个小院里的后罩房似的吵闹,反而十分清幽。
而且两边配了两间耳房,一处放浴桶,用作沐浴的净房,另一处放恭桶,这样她就不用和其他人共用一个茅厕。
日常这种大宅子的后罩房都是给家里的女孩住的,穆云川打眼一瞧,就知道周氏真的没说谎,沈氏真是把她当女儿养了。
周氏做饭的时候已经烧好了热水,提到了净房让他沐浴。
沐浴过后,穆云川洗去了一身疲惫,也没有去午歇,而是从包袱里拿出一本书翻看。
周氏见他没有睡下,做了好一会儿心里准备后,便开口问道:“对了,还有件事儿,不知道夫君准备何时去京城赴考?”
“会试春闱在明年二月,但京城路途遥远,光是赶路,可能就要花上月余。而且那边气候和咱们这边又不同,我想入冬之前就过去,早作习惯。”
“入冬之前,那就是没多久了。”周氏在心里算了算时间。
既然知道他不日又要离开,那么那件事就需要现在提出来商量了。
穆云川也知道自己愧对于她,声音越发温和地道:“明年便是最后一年了。”
他们夫妻最后分离的一年。
周氏看了一眼外头的方向,知道沈翠便在自己不远处,于是又鼓起勇气问:“那……那我能和你一道去吗?这些年娘并不让我贴补家用,你也不要我寄银钱过去,我赚的银钱虽不多,但都好好存着,存了三年,也有小几十两。应当够多一个我,和夫君一道去赶考。”
穆云川略有些惊讶,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周氏即便面容略有变化,性情应当还跟从前似的,不会主动提出什么要求。
“银钱倒是不用操心。”穆云川道。
他滞留在临南府,一边是应付那边想和他拉关系的富豪乡绅,一边是找了一间大书局合作,出版自己的诗文集。
他早就有这个打算了,但前头他只算是青州府永宁县一代颇为有名,青州府虽繁荣,但到底不好和文风大盛的临南府相提并论,就算合作出版也挣不到什么银钱。
考上解元之后则又两说。
所以他一早将自己的诗文整理成册,谈成之后签了契书,对方爽快的预付了一百两银子给他。后头还会按着账目给他分红。
他如今也是举人了,并不怕对方弄鬼,后头的进项也不用发愁。
回想到方才沈翠和周氏一触即散的眼神对视,穆云川手指轻点桌面,询问道:“是母亲让你这般的?”
“是……是我自己想的。”周氏并不会扯谎,尤其是对着他,这一说慌就开始结巴起来了。
穆云川并不戳穿她,只继续看着她。
在他这一切了然于胸的目光注视下,周氏知道瞒不过了,解释道:“是娘提点了我,但前头我确实不大好,总担心你在外头过得不好,好几日吃不下睡不好。娘说我那是缺少什么……安全感?说是因为咱们分别太久了才那样的。她真的没有像早先那样有什么坏主意,她真的变了,真的!”
怕穆云川误会沈翠,周氏又红了眼眶。这次是急出来的!
穆云川出声安抚道:“我知道的。她待你很好。她确实和往日不同。”
或许说,从沈氏开始让穆二胖读书的那一年起,她就已经不同了。
不然沈氏还是前头蠢毒的模样,他也不会放心让周氏去她身边。
同样,若沈氏还是前头蠢毒的那个,她既已彻底收服了周氏的心,便不会在这会儿这么轻易地放周氏跟到他身边。
而应想办法把周氏长久的留在身边拿捏住——毕竟只论他,沈氏除了‘孝道’的大帽子外,并无其他依仗,是拿捏不住他的,而拿捏了周氏,便能让他投鼠忌器,里外都需要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