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天空低垂,乔青青被巨大的绝望压垮,脚下却突然一松,这一角悬崖突然消失,她整个人往下掉。
乔青青蹬了一脚惊醒,脚踹在了船板上。
“怎么了作噩梦了?”邵盛安忙问。他也是才睡醒,突然身边靠着的妻子身体颤抖一下,抬脚踹出去。
“没什么,就是梦见踩进水洼里了。”乔青青揉揉脸。
新的一天又重复开始了。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前方正发生着让人无法承受的灾难。
威少在车里被叫醒,他不耐烦地骂了一声:“我还困着呢!”
随后脸上被扇了一巴掌。
“快起来!我们要弃车了!”
威少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他爸极为阴沉难看的脸。
“爸,怎、怎么了?”威少脑子还迷糊着。
看着儿子这幅扶不起来的模样,想着外面老方家的儿子已经在组织人手弃车登船了,威少的父亲气不打一处来,又打了他一巴掌,也不跟他废话:“赶紧的给我滚下来!把你自己的东西收拾好!”
说完就下车了。
威少被接连打了两巴掌,又羞愤又生气又害怕,上回他弄丢了冲锋舟还拖累父亲派人去找自己,父亲也才给他一个巴掌而已啊,这是怎么了无缘无故打自己两巴掌?威少赶紧收拾东西,车厢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在睡觉了,原本到处都是乱糟糟的生活用品,但此时车厢里赶紧很多,他看了看竟然只剩下他自己的东西了。
恐惧袭上心头,威少赶紧将东西巴拉巴拉塞进背包里,背上包跳下车。
随后他震惊地瞪大眼睛,张开嘴巴,瞳孔震颤。
前方没有路了,地面的切口像一块被人随意掰开的饼干,露出不规则尖锐的棱角,棱角以外是浩瀚的大海,无数凌乱的杂物在水中漂浮,还有活人在其中扑腾。
他往左右两边看去,同样如此!
没有路了?没有路了!


第162章
“快快!那桶水给我抬过来!”
“这包东西太他妈重了, 是谁的?妈的都是些破手表重死了,丢掉不准上船!”
“方云你想死是不是, 那是我的, 我攒了好多年的限量版!不准丢!”
“哼,那你抱着你的限量版手表去吃西北风吧,你这包东西占了食物多少位置,你的份额砍掉多少!”
人们跑来跑去, 脸上惊慌失措, 怒斥声、叫喊声、呼唤声, 车队营地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中, 如果是平时, 威少早就要插手营地事务显示自己的地位了,但现在他根本说不出话来,只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车队撤离时, 将制作好的木船绑在了车顶上,木船正被一只只放下来, 小心地放进水里,有水里的幸存者伸手抓住船沿要上岸,就被守船的人一脚踢开:“滚开!这是我们的船!”
“行行好救救我, 救救我啊!”
守船人用狠意掩盖对眼前境况的慌乱:“我们自己都不够坐,哪里还有地方给你, 你自己爬上岸吧!”
可是陆地就只剩下那么一点了, 眼看着也要没了啊!现在上岸也是徒劳,等陆地没了又得泡水里了!
男人在水里已经泡了两天了,好不容易找到最后一块陆地, 还见到船, 怎么甘心放弃?
他再次上前使劲掰着船, 木船好险被掰翻身,守船人愤怒地又提出一脚,脚却被抓住了。
威少愣愣地看着,悬空的灵魂终于回到身体里,他看着水下的人跟穷途野兽一样跟老九打起来,深吸一口气喊:“老九!别丢人现眼了,亮刀子给他看!”
说完转身去找他爸,余光瞥见车队不远处挤着的一群人,那些人脏得要命,看起来很凄惨的样子。威少收回视线,这种人他见得多了,这几天跟在车队屁股后面跑的那些人就是这种死样子,看着真晦气,在他看来,那些人什么都没有,又不识抬举不接受车队的条件,靠这两条腿能顶什么用?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早点去死,还挣扎什么?
“威少,您父亲在那边,我让我女儿领您过去?”一个男人拉着一个女孩过来,一脸赔笑。威少认得出来,这对父女为了进车队刚卖身进来,他矜持地点头,扫了一眼女孩,皱眉:“到处都是水也不知道洗个脸。”
“哎哎!洗,这就洗,珠珠听见威少的话没有?”
女孩低着头,发出蚊子一样的声音,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男人就抬手要打她,一声惨叫声却响了起来。
“杀人了!杀人了啊!”
威少回头一看,原来是老九真的提刀将那个人杀了,刀将人捅了个对穿,鲜血喷溅到船上,撒到水里,到处都是红色的。
老九咬牙将刀拔出来,威胁其他从水里靠近过来的人:“都别过来,九爷的刀可不是摆着好看的,你们再过来试试!”
“做得好老九!记得把船洗干净!”
老九高声:“放心吧威少!”
威少满意点头,示意珠珠带路。珠珠怕得脚软,威少嫌弃地推开她自己走了,男人扶住女儿,说她怎么这么没有用!
珠珠终于抬头,眼泪掉下来:“爸爸,我害怕,杀人了,杀人了……”
男人的眼睛也红了:“可是你不扒上他,我们父女都没有活路了啊,他们的车多能挤一挤,可是我数过了,虽然每辆车车顶都有一艘船,可你想一想木船能跟车一样大吗?我们能在车里挤一挤,木船怎么挤?他们还有那么多行李,肯定有人会被丢下的,珠珠,你听爸的话赶紧扒上他,这么多少爷就他比较傻了,你瘦瘦小小的,跟在他身边不占地方,去吧,去啊!”
用力将女儿推出去,珠珠死死抱住他的胳膊,哭着不肯离开。
“那就跟爸爸一起死吧,我不走,我不走……”
男人脸上的谄媚全消失了,他红着眼睛坐到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
一只只木船被取下来,一件件行李被搬下车。
车队的老大们聚在一起聊天,指点江山,神情沉重但不见慌乱。
从别的地方跑到这里的幸存者们被车队的人赶到一边,气氛非常低迷绝望。柳昭云就在其中,她已经跑了十天了,换了不知道多少个方向,这里塌了就跑那里,最后跑到这个地方来,在看到这支车队的时候,她就知道已经无处可去了。
连车队都逃到这里来了,那就证明车队来的方向也已经陷入海底。
疲惫、饥饿,绝望……柳昭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她摸了摸脖子,只摸到一条光秃秃的项链,原先挂着的素圈金戒指已经被她换了药和弩箭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想起了青青,也不知道青青找到丈夫了没有,她没有找到,希望青青能够找到。
柳昭云舔了舔嘴唇,嘴唇干涩撕裂,她尝到了血腥味。
身边的其他幸存者们在说话。
“他们都有船,好多船啊。”
“他们怎么会有船,早知道我们也做船了!”
“没想到这个啊,谁知道会有这种祸事,他们怎么知道要弄船……”
“听我说。”柳昭云开口了。
“他们有刀也有枪,看起来很不好惹,刚才老周过去搭话刚开口就被赶走了。”
“你说我去求一求,他们会收留我吗?”
“我看悬,他们人多啊,船就那么点,我看啊他们还得赶走一些人船才够用。”
“接下来该怎么办啊,找到的木头都是腐坏的,一捏就碎!”
“听我说。”柳昭云提高声量。
身边的人终于安静下来了,齐齐看向柳昭云。
柳昭云很厉害,一手弓弩用得很好,杀死过抢劫的坏人,大家都信服她。
“小柳啊,你有什么要说的?”
“柳姐,你是不是有主意了?”
柳昭云看着他们,视线划过一张张脸庞,她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们,去抢他们的船。”
有人“嘶”了一声,张口就要说话,被柳昭云阻止了。
“你们先听我说。我知道这不容易,他们看起来吃得好穿得好还有武器,不容易得手,可是不试一试的话我们必死无疑,那些人——”柳昭云用眼神示意旁边其他陌生的幸存者,“都是从各个地方跑到这里来的,这里可能就是最后的陆地了!”
车队内部也不是一派平静的,不少人心中惴惴不安,虽然车队里的木船数量跟车子数量等同,小车车顶带着小木船,大房车车顶带着的是大木船,似乎看起来能够将所有人都带上,可是车子的储物空间不是木船能比的,连那些大少爷们的行李,沉重不实用的都会被丢弃,那么他们呢?
他们扪心自问,从加入车队后他们就是营地里地位最底下的,跟古时候的下人奴隶没什么区别,他们做最辛苦的活,睡最差的帐篷铺盖……就连这些船,也是他们被拉去树林里一天天开采木头,亲自做出来的。
那么这些船,他们真的有份坐上去吗?
被指使着搬运物资上船的幸存者们,心中都泛起同样的嘀咕。
“快一点磨蹭什么!真是一点用都没有,快点搬!”
“好、好……王哥,那我们,我们等一下坐哪一艘船?”男人陪笑着,“我这不是想,我们都是粗人,最好不要离老总少爷们太近,不好意思打扰老总们……”
“哼,先干你的活儿吧,老总们自有安排,你是哪根葱哪瓣蒜还敢替老总安排,快快,快滚!”
韩善等人也在角落里嘀嘀咕咕。他们一伙儿人最经常干的就是吞噬掉别人的营地,获取他人的生存物资,来到车队大营地后,他们当然干起老本行。车队大营地不做慈善,想要进来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签卖身约,签就签呗,现在又没有法律,以后违约也没关系。结果不久之后就迎来汤州船队,知道了大陆会塌陷的消息。
从那个时候开始,韩善等人就潜伏起来,专心等待这一刻。
老大:“就这么安排好了,都记住了吧?我们一定要抢到一艘船,最好两艘船,没有的话一艘也行!”
众人应声。
“好,分开行动,你们去偷物资,我们去偷船!”
车队后方,跑得最快的幸存者停下来休息,有一人有望远镜,站高处一看,奇怪地说:“车队怎么停了?”
“停了吗?是不是找到生路了?”
“不知道啊,太远了只看见几辆车的背影。”
“那我们继续走吧,跑断腿也得跟上啊。”
疲惫的幸存者们互相搀扶着继续往前挪,而落在后面的船只对此一无所知。
乔青青一家仍然缓慢地前进着,三天后,汤州船队忽然加速,连最庞大的游轮也失去了踪影。
“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们也加速吧?”宋三河提议。
邵盛安点了头。
只是他们是用手划船,再加速也就那样。隔天,他们见到一个人仰头摊手浮在水面上。
“那个人还活着吗?”
他们找了那个躺在水里的女人,那人距离最近。女人的脖子以上在水面上,正闭着眼睛不动不动。木船靠过去,在距离一米的地方乔青青伸出船桨轻轻推一下。女人睁开眼睛,有些惊喜:“嘿!总算遇到船了,大妹子能搭把手吗?”
这人还挺乐观的,乔青青笑了一下,回头喊邵盛飞:“大哥,丢一块木板给她。”


第163章
船上放有好几块木板, 邵盛飞挑了一块小的放下去。
女人赶忙将木板抱住,长舒一口气:“总算得救了, 我游了一晚上真的没力气了, 只好放任自己浮着,这浮着也是个技术活啊!你不光不能乱动,还不能大喘气,我连呼救都不敢!……”这人话多且密, 跟豆子一样往外抖, 不等乔青青问, 她自己全说了。
“这下子完了啊!我以前可是长跑冠军, 冠军也没用了啊, 没有地给你跑,你还能往哪里跑去!陆地全没了!没了啊!”
乔青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心肝脾肺肾都跟着凉透了, 她下意识侧头看向邵盛安。邵盛安握住她的手,继续问:“你确定吗?”
女人吐出一口脏水:“确定!我不停地跑, 到处跑,行李都跑丢了,可是最后还是掉进水里了, 你们有船真好啊,早知道我做一条船了!”
这个消息……让大家都陷入震惊之中, 宋三河他们也划船赶过来了, 同样无法接受这个消息。
“这不可能吧?怎么可能呢!我不相信!”
“是啊是啊,我也不相信!”
“汤州船队呢?他们昨天突然加速现在已经不见影了!”
女人说:“什么船,汤州船队?哪个汤州啊?”
乔青青听出不对劲, 问她是从哪里来的。
“南平基地啊!不是, 你们哪里来的, 汤州船队怎么一回事?什么意思啊!这里是哪里啊?”女人抓着木板扑腾,语速加快。
南平基地,听说是在熙城西南方向的一个小基地,乔青青在治安队轮值时见过来自南平基地过来熙城交换煤炭等货物的商队。
这个人所在的那块陆地也塌陷了,这人不知道怎么的游到了他们所在陆地塌陷的路线上。
最坏的结果发生了,所有的陆地竟然在同步塌陷?汤州船队能来到熙城,他们以后还能去哪里?亦或是就此开始了水上生活时代?想起那些小山一样的鲨鱼,乔青青的眉头紧紧拧起来,她跟邵盛安对视,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凝重。
三个小时后,曾光宇卖力地划船,他们的船人和物资最少,因此走在了最前面。
三个小时之前,搞清楚情况后曾光宇说:“大妹子,你们家才四个人,能多加一个我吗?我拿我压箱底的宝贝当船费!”
从脖子里掏出了一块金佛。
乔青青收下了,说好了只提供位置,不提供食水,只收留她三天。
“三天后你自己找办法走吧。”曾光宇立刻同意了,再泡下去她真的会死的,她已经没有办法继续游泳了,三天就三天吧!
上船后,曾光宇缓了缓,四肢重新恢复了些力气后,她就自告奋勇帮忙划船,邵盛安就让乔青青把船桨给曾光宇,让乔青青休息一下,她就坐到船尾去。
木船走得快,乔青青用望远镜查看周围,仍看不见汤州船队的影子。
她推测汤州船队之所以加速,是因为他们得到了什么消息。会是什么消息呢?船队有船,即使陆地全部陷落也能立于不败之地,那他们会为了什么加速?前方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吸引他们吗?
或者是前方已经没有能够阻拦船队的东西了。
乔青青的心沉甸甸的,她甚至需要摸一摸挂在船沿的弓弩,才能得到一些安全感。
在远处,最后的陆地塌陷,一辆辆努力保养维护的车陷进水里,沉甸甸地沉入海底深处,一艘艘木船在水波中摇荡,混乱中,有人发出惨叫,有人高声呼救,有木船开始易主……
柳昭云满脸都是血地爬上了木船,她看着晃荡水波里挣扎的幸存者,露出一个苦涩茫然地笑容。
珠珠一声都不敢哭,眼睁睁看着父亲拔出了插进威少后心的刀。
“别怕别怕!我们有船了!”男人将威少踢下去,刚要划船走人,但数不清的手从水下伸过来,跟夺命水鬼一样抓他。
男人狠心地挥动菜刀:“滚开!滚开啊!”
到处都是肉搏,锋利的刀刃,磨尖的木刺,还有时不时响起的枪声。
最后的大陆伴随着无数血腥,仇恨与绝望,彻底沉入海底。
与其同时,无数块切割过的陆地相继陷落。
地势最高的叶山也终于彻底沉没。
谈建岭做好所有撤离工作,抱着罗市长的骨灰坛子,被拉着上了最后一艘木船。
他看着一切轰然坠落,眼泪落到了坛子上。
追到汤州船队,是在两天之后。
“那是汤州船队的游轮啊!”刘振惊喜地喊。
众人立刻赶上去,将船桨舞得飞快。
等凑得近一些了,乔青青才看见木船,还有水里的幸存者。
他们的小船缓缓靠近,乔青青放下了望远镜,神情凝重。
“青青。”邵盛安喊她。
她收回视线看向他,艰难地说:“我没有看到陆地。”
车队不见了,但她在一些木船上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那是逃亡在最前线的车队的人。她在医疗组上班时,还见过一次那些人过来谈话,被引上了船。后来她跟谭医生聊了几句,这不是什么秘密,谭医生就跟她说了,船队无法再接纳那么多人口,只好拒绝了,不管那边提出什么条件都没用。之后乔青青经常会见到他们的车满载着木头回来,看样子应该也找到了一片茂密的树林。车队大营地率先撤离时,乔青青有看见他们车顶上的木船,一车一船,画面非常震撼。
而现在,那些人在船上,车子呢?
肯定都在水里了。不过有些奇怪,乔青青发现那些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好,好像在争吵些什么,她粗糙扫了几眼,发现好像木船的数量跟车队车子的数量对不上,他们应该不止这些船才对……
乔青青没有细想,毕竟不关她的事情,她继续补充:“我还看到车队大营地那些人,他们的车全部不见了。”
宋三河借望远镜看了看,神情沉重:“看来这里就是尽头了,我们居住的陆地最后的尽头。”
曾光宇抻着脖子看船,她还不太相信这是来自汤州的船,汤州那么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几天乔青青也问过她南平基地的情况,曾光宇说他们基地在大地震后的大海啸中彻底分崩离析了,大家各自分散。后来她自己刨了个窝,靠着捕鱼收集为生,运气好还找到一大片水浮莲,那东西长得快啊,吃都吃不完,虽然味道不太好,但为了活下去也不是不能吃。周边一起生活的人一开始并不多,直到气温升高,人才多了起来,其中就有南平基地的军人,军人们重新收拢幸存者,大家一起生活,日子过得勉勉强强。
“真的是船啊……”曾广宇喃喃,“还是你们运气好啊遇到了船队,提前知道陆地会塌陷的消息……如果我们也知道的话,肯定也会造船的,造很多很多的船。”
刘振问:“你不是说你们那边没有见到鲨鱼嘛,那干嘛不造船去水里打听消息,你们就那么缩着别动啊?”
曾光宇苦笑:“是没有鲨鱼,我们的确造过船,不过海里有漩涡,去过两次船都翻了,还失踪了很多人,后来我们就没有再去了,造的船也不多,就几艘,拿来捕鱼装鱼的,也不敢往深处去,后来海水不是越来越咸了嘛,那几艘船坏得也快……地面塌陷的时候,我抢不到船,就带上行李逃跑了。”
听得宋三河忍不住叹气。
“我们先去找妈她们吧,我放心不下。”乔青青跟邵盛安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走吧!”
刘振赶紧说:“我也担心霞姨,那我跟你们一起去吧?”说完又看向宋三河。宋三河点头,他又期待地看向邵盛安他们。
邵父招手:“来吧来吧。”
他就高兴地爬过来。
乔诵芝和邵母现在过得还行,在安全面前,吃住上的不足也就没什么要紧的了,跟外面水里那些幸存者相比,她们的生活已经算得上幸福。
看见家里的船时,她们正在外面探头张望。甲板上临时搭建了一些遮阳棚,收容新上船的幸存者,到处都有人在抱怨,说太拥挤了,发放餐食的时候这种不满更浓。
乔诵芝和邵母挤在甲板边边上,也不去管其他人吵架,只专心地用望远镜寻找家人的踪影。
邵母担忧道:“好几天没有看见他们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
“肯定不会出事的,是我们的船走得太快了,青青他们落在了后头,给他们时间他们会赶上来的。”
“他们晚一点来也好,安全一点。”
听出邵母话语中的惊怕,想起看到的那些画面,乔诵芝也觉得自己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几下。那天他们抵达这片水域时正是傍晚,霞光将水面照成红色,但水里有更加鲜红的色泽,那是人类的血,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才会染出那么一块块一片片血红的水泽,消散不去。
血那么多,尸体却很少,乔诵芝不敢去想背后的原因。这里明显经历过一场混战,木船们各有势力,每个势力间剑拔弩张,乔诵芝和邵母担忧地看了很久,没有看见家里的船,这才反应过来船队走这么快,家里的船肯定还落在后面呢。
邵母悄声说:“就是啊,咱们船队也派出小船到处巡逻了,现在青青他们过来正好安全,不怕有人使坏——你看那个,芝姐你看!那个是不是我们家里的船?是盛安,是青青啊!”
她是如此激动,声量极大,乔诵芝赶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睛立时就红了,语无伦次:“哎还真的是,累不累啊,怎么都晒得这么黑……”
“走走,芝姐我们走!”邵母拉着乔诵芝往船的出口走。


第164章
等乔青青辨认出妈妈们坐的客船时, 下一刻就看见她们两个在不停地蹦高,招手, 呼喊着:“青青啊!盛安!飞飞!老邵啊!”
邵盛飞兴奋地丢掉船桨, 站起来挥手:“妈妈!妈妈妈妈!乔妈妈!我在这里呀!我就在这里呀!”
乔青青也挺起上半身,脸上不由自主露出笑容,喊了一声“妈!”。
听着她们有力的叫喊声,她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乔诵芝跟邵母挤到出口处, 客船进出口有军人守着, 乔诵芝忙解释:“我们不下去, 就是见见家里人!你看那就是我的家人, 他们不上来, 我们就是见一见。”说着她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军人回头一看,认出了乔青青:“乔医生啊?乔医生你怎么在这儿?”
“许哥,我来看看我妈他们。”
“好吧, 不要逗留太久。”许哥和同伴退后一些,让甲板上围过来的其他人别挤了, 退回去。
一家人终于见面了,乔诵芝蹲下伸手,触摸到乔青青的头, 她开心地笑了:“你们这几天过得还顺利吗?”
乔青青站直了给她妈触碰自己,笑着说:“顺利, 还救了一个人呢, 这是曾光宇,说是从南平基地来的。”
曾光宇忙擦擦脸,咧嘴笑着打招呼:“阿姨好哈哈。”
“你好你好。南平?我记得很远……平安就好, 平安就好。”乔诵芝笑容有些勉强, 南平基地的幸存者出现在这里, 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哎哟,你们晒得跟黑炭一样,脸上一块一块的。”邵母心疼地摸摸邵盛飞,摸摸邵盛安。邵盛安有些不好意思,很快移开了,问:“是戴口罩留的……妈,最近过得还好吗?”
“好,好得很!有得吃有得住,就是挂念你们,没有遇到鲨鱼吧?”
“没有,连影子都没有看见。”邵盛安猜测,陆地塌陷对鲨鱼也是一种威胁,所以它们不会在这种时候靠近,但以后……就难说了。这么多人生活在水上,对鲨鱼来说跟自助餐有什么区别?
一家人互诉思念跟关心。
“许哥,这里有人偷爬上来!”有人忽然喊。
许哥立刻过去,制止那人继续往上爬:“船上已经没有位置了!”
是真的没有位置的,每个房间都塞满了人,连甲板上也搭起遮阳棚,船长已经在担忧如果遇到危险需要紧急撤离时,这艘船可能还开不动!
“我不信,求求你让我上来吧,我不用多大的地方,我睡甲板上就行!”
许哥面露不忍,但还是遵守军令,用棍子将人推下去。那人掉进水里激起大片水花,不远处抱着东西浮在水上的幸存者们,他们的心也跟水花一样碎成无数片。他们木愣愣地看着汤州船队,上面的人或是怜悯或是警惕或是排斥地看着他们,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但此时他们在船上,他们在水里。
生与死,似乎就此划下天堑。
没有人会甘心的。
乔青青紧紧握住乔诵芝的手:“妈,你们要注意安全,我们就在附近,有急事就喊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