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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多,他们一家坐在空荡荡的遮阳棚里吃着不知道该说是夜宵还是早餐的蛋炒饭。
吃着吃着,邵母忍不住掉眼泪,她低着头不让其他人看出来,但大家都看见了,装作不知道。
没有人愿意不停地搬家,流浪这个词本身就有着悲观伤感的色彩,大多数人都希望有一个能够扎根的家。
遮阳棚里沉闷低落的气息蔓延开了。
乔青青脸上还有刚才去救援时留下的泥巴,收拾东西一直在流汗,泥巴也就没有干,仍糊在脸上。邵盛安终于空出手,去弄了块毛巾沾湿了帮她擦脸。她仰着头让他擦,擦好后她刚想说“我帮你”,就看见丈夫把毛巾往脸上胡乱擦一圈,这就完了。她忍不住露出笑容,觉得眼前的情况也不是那么糟糕,他们一家还在一块呢。
“等天亮我再过去看看情况,我们什么都收拾好了,有皮划艇有冲锋舟,船也有了。”邵盛安边洗毛巾边说。
“是啊,等天亮了就好了。”乔诵芝叹气。
在天亮之前,众人挤在遮阳棚里略躺一躺,除了邵盛飞,其他人都没有睡着。大宝在三个竹筐旁边来回踱步,最后在装鸡鸭幼崽的竹筐旁边坐下,闭目养神。
幸运的是,塌陷进程停了下来,天亮后乔青青和邵盛安过去看,大概确定昨夜地面塌陷后,海岸线往后推进了二十米。地上到处都躺着劫后余生的幸存者,被抢救回来的物资胡乱堆叠着。
“测量一下深度吧。”乔青青说。
邵盛安用随身带着的木棍往下戳,一根两米长的木棍一下戳不到尽头。
“我下水看看。”
乔青青拦住他不让他下水:“情况不明水下太危险了,而且现在水质浑浊看不出什么来,上班时间快到了,我去接妈去汤州船队那边。”
汤州船队的帐篷营地距离海边很近,但也有十米左右的缓冲距离,因而昨晚出事的时候能够即使转移重要物资。乔青青先见到盛淼,盛淼正在喂猪,见到她关心地问:“你家在哪里,昨晚没事吧?”
“我家没事,营地怎么样了?”
“发现得早损失不大,有小船正在捞没来得及撤的物资。”盛淼眼下两团乌黑,显然昨晚没法睡。
海岸边的船上有很多人在走动,帐篷营地的人少了很多,她看见有人搬着物资往船队方向去,估计那边放了很多小船在运货上大船。
乔青青抿唇,问:“营地拆掉后还要选地址重建吗?”
盛淼愣了一下:“这个我不知道。”不过她想了想,还是轻声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汤州是突然之间沦陷的,上头不会让悲剧重演。”
所以这一次一定会提前做好准备。
乔青青谢过她:“那我先回医疗组了。”
谭医生见她来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昨天晚上太突然了,还好营地里受伤的人不多,医疗组要全部上船了,你也收拾一下吧。”
没想到会在谭医生这里听见明确的消息,乔青青心中已经有主意,问她:“我在船上的位置可以让给我的家人用吗?”
谭医生愣了。
“我家做了一艘船,虽然肯定比不上船队的船……我还年轻能够自保,希望我在船上的位置可以给我家里人用。”
“我明白你的苦心,不过医疗组不是随便谁都能上来的。你的家人也是医生吗?”
乔青青摇头:“那就去普通船只上,跟其他幸存者在一起也行。”
“你先来帮忙吧,昨晚有几个小孩溺水了,就在3号帐篷里,你去看看他们。”谭医生转身离开。
这就是默许了。
“谢谢。”她轻声说。
“青青——”乔诵芝等谭医生走了才着急开口。
“妈,你知道我们做了两条船却藏起来一条的原因,爸,盛安飞飞和我是划船主力,如果将我们拆分到两条船上,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两艘船都走不快,我们四个人划船速度能达到最快。”所以才藏了一条船在空间里做备用。
她紧紧握住乔诵芝的手:“妈,我希望你能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样我才更安心,我婆婆的身体也不是很好,你们就互相照应着,我和盛安他们会跟在你们后面的。”
乔诵芝反握住女儿的手,她心里明白,青青的确不可能跟她一起上船。一个是青青对盛安的感情,青青不可能放下盛安的,他们夫妻感情好有默契,总是要待在一块的。另一个是青青的责任感,家里最弱势的就是她和阿霞了,青青努力把她弄进汤州船队,就不会落下阿霞。
乔诵芝被说服了:“我和你婆婆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们不要操心我们。”
整个营地都在撤回船上,乔青青看过几个小孩子,给其中一个仍有些惊悸的三岁孩子按了按安神的穴位,中午休息时她回家一趟,跟邵盛安说了自己的安排。
“青青,你和妈在船上彼此有个照应才对啊,不用把名额换给我妈。”
乔青青早就打算好了,要尽量将两个妈妈安顿到安全的船队里,末世十年了,她们也快要七十岁了。邵盛飞力气大身体好,邵父老当益壮,脚伤好后精神抖擞,比邵母更有存活的能力,至于丈夫,他们夫妻俩总要携手并进的,他们是晚辈,是夫妻,是爱侣,她不会跟他分开。
听了她的解释,邵盛安眼睛红了。
“她们是我们两个人的妈妈啊。”乔青青轻声说,伸手抱了抱他,“去吧,去把妈她接过来,我妈的行李你被顺便一起取来。”
就这样,乔诵芝和邵母带着行李上了船。原本乔诵芝是可以上医疗组的船的,她不去,决定跟邵母待在一起。
这是混乱的一天,这让乔青青想到了大地震那天的场景,那是毁天灭地的灾难,眨眼间吞噬掉无数人的生命。可这一次……却是钝刀子割肉,大家面对着塌陷的地面束手无策,无法想象如果陆地全部陷入海底,幸存者又该逃到哪里去?
乔青青在医疗组坚持工作,下午时医疗组全部迁回船上,她帮忙搬东西,目送谭医生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甲板上。
傍晚,地面再次塌陷,沿途五十多米的地面全数陷没。
惊慌的情绪持续升温,有人投靠车队大营地,希望能坐上车尽快逃离,有人去汤州船队请求庇护,但船队已经满载,这些日子也只接收不到一百个新人,考虑到载重跟食物供给,船队拒绝继续收人。
更多的人往陆地深处搬迁。原本热闹的海边聚集地一朝解散,乔青青一家仍待在原地。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吧,保存多一点体力。”邵盛安已经跟宋三河苏琮他们谈好了,他们几家相对比较熟悉一些,可以结伴留在这里等水乘船。
邵父说:“听你的吧,我们有木船,木船这么重我们也不好扛着它走啊。”
“按照这个速度,明天这个时候就到我们这里了,我还没有坐过自制的木船航海呢。”乔青青温声说。
“坐船坐船!”邵盛飞非常期待。
第160章
在营地的最后一晚, 乔青青他们跟往常一样做饭。灶台是石头垒的不用拆走,今晚还能继续煮饭, 邵盛安仍做了蛋炒饭, 之前养的鸡下的鸡蛋个头比天灾末世前的大一圈,四人份的蛋炒饭打了四个鸡蛋,米饭都沾上了金黄色的蛋液,撒上葱花迸出更浓郁的香味。
“哎呀这葱养得多好啊, 还能继续长呢。”邵父将切好的葱花递给邵盛安后, 用干毛巾擦擦菜刀和砧板, 放到三轮车上, 回身再蹲到竹筐边上, 心疼地看着竹筐里的小葱苗。他将蔫儿了一些的小葱剪下来了,剩下的看起来也不太健康了。
植物还是更喜欢大地,而不是被塑料袋裹住的泥土。
邵父叹一口气, 取来水轻柔地给小苗们浇水。
“爸,来吃饭了。”乔青青喊他。
“哎来啦。”邵父撑着膝盖站起来。
四个人仍坐在遮阳棚里吃饭, 只点了一根细蜡烛。
“等吃完饭我和盛安出去一趟,爸,你和大哥守着家里的船。”乔青青嘱咐道, “别被人抢了,有事就喊隔壁的刘振他们。”
“哎好, 你们要去哪里啊?”邵父关心地问, “要去你们妈那里吗?”
“不是,我们去把三轮车托付给汤州船队,我跟熟人说好了。妈那边明天再去, 爸, 明天我带你去。”
邵父就高兴地点头。
吃过饭后, 乔青青将锅碗瓢盆都洗好放到三轮车上,整个营地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她和邵盛安载着满满一车的行李出门去了。
刘振忍不住扬声问:“邵伯,他们哪里去啊?”
邵父笑呵呵:“去找关系把这一车的行李托付出去,船不够大,装不下这一车东西啊。”
“去汤州船队那里啊?那挺好的,别浪费了!对了,霞姨和乔姨,今天怎么都没看见她们?”刘振也忙碌了一整天了,天黑了才开始休息,忽然发现好像霞姨乔姨不见了。
“她们啊,在船队那里……”
一个小时后乔青青夫妻摸黑走了回来。这样一来,明面上的行李只有每个人一个的大背包,三个竹筐的鸡鸭一竹筐的蔬果秧苗,以及一些放进木船里的琐碎物资了。
晚上,乔青青他们睡在遮阳棚里,身上裹着急救毯,就着前方的嘈杂声入睡。天色将明时,她被一阵引擎声吵醒。引擎声不绝于耳,她坐起来循声看去,隐约看见车队营地的方向拔营了,车队连绵地往远离海岸的方向而去。除了车队,还有更多的人步行撤离,远远看去像一队队远行搬家的蚂蚁。
崔行背着行李,汗如雨下,妻子陈晓和女儿也背着略轻一些的行李,三人在迁徙的大部队里非常不起眼。
太热了,太累了,太难过了。
本来以为能过上的安稳的日子了,结果……谁能想到呢!不过一天,塌陷的范围就波及到他家营地,平时多努力积攒物资,要搬家时就有多烦恼,他只能挑挑选选,有的带走有的丢弃,天刚亮他们一家就出发了。
不远处有引擎的动静,他看了一眼,车队轰隆着呼啸而过。附近有这么多车的势力也就那么一个,听说很多人都去投靠车队大营地,但那边的要求很高,不收老人小孩子,只收青年男女。
他没有车,之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做船,他家没有船。
“我们往哪里走?”陈晓问。
“跟着车走吧,那些人有车,应该能更快找到新的宜居点吧。”他嫉妒那些有车的人,嫉妒他们富有,愤恨他们吝啬,怨恨他们自私,可压下所有负面情绪的,是对未来的恐惧。崔行想,还是希望车队的人能够找到新的安全的地点,他们有车跑得快,如果自己一家跟在车队后面,大概也能跟着一起得救吧?
崔行回头看一眼,烈日扭曲了视线,他什么都没有看见,但他想象的出来,那几个有船的势力,现在大概就在船上慢悠悠地坐着吧,不管地面塌陷再多,都不用跟他们一样逃命,坐在船上就行了。
崔行咬牙回头继续走,决定等危机暂停后,一定也要弄一条船!不,一个木盆也好,至少得让老婆女儿坐上去。
乔青青一家没有动弹,仍守在营地里,早上十点多时,乔青青用皮划艇带着邵父和邵盛飞去看望乔诵芝和邵母,众人诉了一番离别情,互相叮嘱,分开的时候眼中都有泪水。
傍晚时,地面塌陷来到乔青青家营地前方十米处,附近除了他们和宋三河、苏琮他们,几乎没有别的人了。
“把鸡鸭喂一喂吧,我们再把午饭吃了。”乔青青说。
鸡鸭被困在竹筐里两天了,原先一只只精力充沛,现在全都蔫儿了,好在胃口还在,乔青青喂食的时候它们争着吃,飞出好几片羽毛。
等午饭吃完,时间也差不多了。
泥土湿润的味道跟水声一同逼近,乔青青一家上了木船。
她已经冷静下来了,在这处小坡上,勉强能看见远处属于汤州船队的灯光,她知道母亲就在其中一艘船上,那是一艘两层的客船,非常安全。
最容易受伤的母亲和婆婆都被安置好了,乔青青对接下来的灾难已经做好准备,来吧!只要没办法一举将人类尽数消灭,人类就能从夹缝间继续活下去!
天色越来越暗。
某艘两层客船上,乔诵芝和邵母挤在甲板上担忧地看着不远处,她找到灯光,用望远镜挨个分辨,终于找到了家里人的位置!
“他们在那里!在木船上!”乔诵芝激动地跟邵母说。邵母忙看过来:“哪里哪里?我看看!”
一看她就忍不住想哭,她紧紧抓住乔诵芝的手:“芝姐,要不还是换我下去,让青青来吧。”她内心很煎熬,这是青青的位置啊。
“你别再这样想了,这是青青的心意。”乔诵芝安慰她,“她是晚辈,是儿媳妇,理应照顾你的,青青和盛安也是担心我们,想让我们更安全一些,这样他们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再说,我和你的身体素质在家里是最差的,在木船上划桨的力气和耐力都不足,现在在木船上只会拖后腿,你听我的,我们两个在这船上照顾好自己,这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帮助了知道吗?”
邵母含泪点头,心中再次浮现一个念头: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这辈子才有这么好的儿媳妇。
两人说话的功夫,水下有人游过来,拉着船外壁挂着的绳索要往上爬。
“有人爬起来了!搭把手啊!”
“晨叔!有人要上船了!”
“不是早就拦着不让外人上船的么,怎么还有人游过来?”
动静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乔诵芝她们也看过去。
这艘客船的负责人晨叔拨开人群来到甲板上,爬上来的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看着都很年轻,身上全湿透了,行李也在淌水。
两人都不说话,只用恳求的眼神看着晨叔,看着甲板上其他人。
晨叔叹一口气:“来都来了,就挤一挤腾出两个床位给他们吧。”
“晨叔,不会超负重吗?”
晨叔不去看说话的人,直接摆手:“跟我来吧。”
两人赶紧拉上行李,他们游这么远,终于上船泄力后手脚发软,女人一个趔趄摔倒,男人犹豫了一下赶紧拉她一把。孤注一掷冲到这里来,其他船他不知道,这艘船就只有他们两个成功了,他们一定要齐心协力才行。
两人离开了,人群里的议论声却没有停。
“多两个人就多两张嘴吃饭……”
“我去看看,就怕被分到我那边,我那边床铺已经够挤了!”
乔诵芝收回视线,跟邵母对视一眼,两人继续用望远镜看家中营地的方向,直到地面陷落来到小坡——
两人的呼吸一起加重了,她们亲眼看见地面跟豆腐一样散开,陷落,木船往下坠,在她们瞪大的眼睛中,木船坠入涌进来的水中,重量溅起大片的水花,然后照灯掉落,黑暗侵袭。
“芝姐!”邵母大喊,眼泪掉下来,“看不见了,看不见了怎么办啊芝姐……”
乔诵芝还稳得住:“应该是照灯不小心掉了,没事的。”
果然,很快视野里重新亮起来,乔诵芝和邵母贪婪地看着那个方向,看着乔青青他们很快稳住木船,用船桨拨开撞上来的杂物。乔诵芝看见女儿朝她的方向看过来,那视线似乎穿过千米黑暗的长空,准确地落到她身上,然后女儿露出安抚的笑容。
女儿摆摆手,然后木船就开始移动了,不知道过去多久,木船消失在视野之中,乔诵芝放下望远镜,抬手擦擦眼睛。
千米之外,乔青青他们所有人身上都被海水打湿了。
身下的土地塌陷时带来的坠落感非常明显,乔青青已经做好准备,双手也抓住船沿稳定身体,但在失去地面支撑,海水涌入,木船砸进水潮里的那一刻,她还是感觉到身体骤然失重,身体腾空,心都要跳出嗓子眼。
水花四溅,木船晃了几下后稳住了。
照灯在木船落水时不小心滚落,邵盛安喊着“不要慌”,然后弯腰摸了摸将照灯找出来,重新挂在船头上。
邵父抬手擦擦脸上的手,余光看见有一根木头撞过来,忙捞起船桨顶开它,木头滑了过去,木船也被这么一顶借力转了小半圈。
“哎呀真吓人,这水哗啦啦地就冲进来,跟洪水似的。”邵父心有余悸。邵盛飞牢牢抱着竹筐,整个人都被颠得跳起来,又坐回去,屁股被撞得生疼,委屈地说:“屁股好痛啊。”
邵盛安无奈地笑了:“大哥,不用抱着竹筐的,我已经绑得结结实实的不会掉。”
大宝的脚牢牢抓住竹筐的盖子,稳得不可思议,咕咕叫了两声又趴下。
乔青青也抓起船桨:“先划船。”
木船缓慢稳当地前进着,追着失陷的大陆最后的土地而去。此时此刻乔青青心中还有一点奢望:也许最后能还有一处土地是完好的呢?
身后,汤州船队也在徐徐移动,它们也将追随着最后的大陆,直到失去所有。
第161章
陆地沉没, 好像代表着人类生机的断绝。
幸存者在奔跑,冲向残存的土地。
这一天里, 乔青青一家偶尔划船, 偶尔休息,他们不敢赶得太快,怕前头的陆地塌落时的土块石块以及溅起的水浪砸到自己。也不敢太过落后,怕离开船队的庇护区, 遇到鲨鱼的恐怖袭击。
汤州船队的速度并不快, 走一段停一段, 他们停留的时间更多, 更多时间在探路。他们这一片的水域还非常浑浊, 乔青青他们没有下水查看过,但汤州船队排着队行驶,连那艘最大只的游轮也坠在最后缓慢移动, 可见水位足够深。
“好多人下水啊,他们应该不会让你们妈下水探路吧?这天气水下可凉了。”
“肯定不会, 探水下情况需要专业的潜水员,如果出了问题,船锚肯定会卡住, 不会让没有经过培训的人去查看的。”邵盛安解释。
不过船队速度再慢,也早就超过他们了, 乔青青能看见的只有游轮的背影, 游轮殿后,将所有船只都挡住了。
炎热的阳光晒得人晕乎乎的,水汽被阳光蒸出来, 整片水域散发出令人不适的气味, 乔青青一家戴上了口罩戴上帽子, 仍觉得像在蒸笼里。
一天下来,乔青青给家里人倒了两次藿香正气水,就怕中暑。
到了傍晚,木船就停了下来,晚上划船不安全,而且大家都需要休息。
宋三河他们将两艘船都划过来,说这样晚上彼此间有个照应,其他人的木船散布在其他地方,在这种时候其实幸存者的警惕心最强,不太熟悉的木船之间绝对不会靠近,就怕遇到心怀不轨的人杀人夺船,这种时候失去船离死不远,没有人敢冒险。
三艘木船围成个三角形。
乔青青点燃一根蜡烛,握着蜡烛将蜡油倒在一块木板上,然后将蜡烛按上去,蜡油凝固蜡烛立稳,她再将木板轻轻放到三角形中间的水面上。
众人看着烛光,心好像也安定下来。
刘振哈哈笑两声:“来来,准备吃晚饭了!”
他们吃的是鱼干,乔青青看见他们昨天白天都还在找地方煮鱼、晒鱼,务必要将所有存货都带上,一条鱼都不能丢。
大家都是邻居,乔青青家也不能太特立独行,虽说饮食上吃什么是自己的本事,但在这种特殊时候,还是“合群”一点比较好。
乔青青一家吃的也是鱼干,还有蒸熟的大根块。
“天气这么热,大根块放到晚上没坏啊?”刘振问。
“还好,现在谁不是个铁胃啊,能吃就行。”邵父笑呵呵地说。
“那也是,我的胃也比以前好多了,反正胡乱吃着,吃不死就继续活嘛。”刘振将鱼刺吐出来。
夜晚,汤州船队也停止前进了,能够看见游轮上有零星灯光。
“你说妈她们现在做什么呢?”乔青青靠着邵盛安,视线穿过游轮落到前方某一艘客船上。
“也许在吃晚饭,也许已经吃完了正在甲板上乘凉。”邵盛安温声说,“也可能睡觉了。”
乔青青闭上眼睛:“我们也早点睡吧。”
“好。”邵盛安打开急救毯包住两人,揽着乔青青靠着船沿也闭上眼睛。夫妻俩在船头,邵父和邵盛飞坐在船尾,皮划艇也被放下水绑在船尾,三个竹筐和行李放在上面,腾出来的空间好歹能让人伸伸腿放松一下。邵盛飞探身摸了摸大宝的头,小声叮嘱它:“有坏人来要告诉我哦。”大宝看他一眼,闭眼不理他了。
乔青青在邵盛安温暖的怀抱里,在水波荡漾木船摇晃中勉强入睡,直到清晨的第一抹阳光照在她的眼皮上,刺激得她睁开眼睛。
她看见同样在歪着靠向船沿睡觉的家人,看见浑浊的黄汤里漂浮着许多杂物,旁边两艘船上的宋三河他们也还在睡觉。
旭日东升,驱散了一些绝望的气息,天地之间幸存者如蜉蝣,可是蜉蝣也想要活下去。
新的一天又在不停划船中度过,乔青青记着日子,在他们四人的手因划船而发红、破皮、结茧……茧越来越厚时,他们在水上已经生活了一个星期了。乔青青戴着帽子和口罩,脸上没有被遮住的地方都被晒红晒黑了,疼得发痒,只能在夜里的时候擦点药。
十年天灾,活到现在的普通人体质都有所增强,要是换做十年前,这个时候肯定病倒一片。
苏琮他们的船离他们不远,他们人多好办事,一开始就大量伐木,攒了很多木头后才开始做船,后来杨树林枯了,他们没有受影响,做出了十艘木船,剩下的木头还钉成木排,拖在船后面浮在水上装行李。物资多,走得就慢,落在乔青青他们后面。第八天傍晚,苏琮单独划着船过来,希望乔青青能帮个忙。
“有一个人病得很严重,发烧呕吐还咳嗽,草药吃了没用,我听刘振说你是医生,你能帮忙看看吗?”
“行,我坐你的船过去吧。”
乔青青这么干脆,苏琮就露出惊喜感激的神情:“谢谢谢谢!”
邵盛安也跟着一起去了:“我帮忙提药箱。”
苏琮的船队得有一百多人,十艘木船听起来多,可真不够挤的,地面塌陷得突然,剩下的木头也没时间做船了,只能做一些简单的木排可以托行李,有的小孩子体重轻,也能勉强挤上去。就这样也还不够,有些成年人的只分到一根木头,木头用绳子绑在船上,人抱着木头一路跟着游、跟着漂,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人这么泡着水,哪怕轮流上船替换,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几天下来就有人生病了。
有一个病得特别严重,人已经失去了意识,昏迷中还在打寒战。
乔青青一通检查,然后针灸喂药。
“这就好了吗?”苏琮期待地问。
乔青青摇头:“烧退下去才有希望,现在条件不好,我手头的东西也不够……我已经尽力帮她退烧了,其他的……看她的命吧。”
看着这个女孩,乔青青心中不忍,她还这么年轻,看着十五岁不到。
苏琮一脸难过:“好,好,谢谢你。”他翻找东西,拿出来一包用干香蕉叶子包好的鱼干,“也没有别的好东西,这是咸鱼干,我们用盐处理过的。”
没有推辞,乔青青伸手收下。
留下药后,苏琮送他们夫妻回去。
三个小时后,静谧的夜晚忽然传出哭声,乔青青惊醒,转头看去。哭声是从苏琮船队的方向传来的,哭喊的名字是傍晚救治的女孩的。
“你已经尽力了,别太难过。”邵盛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过来,低声安慰她。乔青青回神,摇头:“她是高烧引起的重度肺炎——”跟上辈子的邵盛安一样。
邵盛安明白了,拍拍她的手,无声安慰。
乔青青靠着他,重新酝酿睡意。她梦见了自己站在悬崖边上,这座悬崖附近是一望无际水域,除了她脚下这块窄小的悬崖,再没有其他高出水面的东西了。梦里的自己彷徨地在悬崖上转圈,大声呼喊:“妈!盛安!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