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薄声自持行得直做得正,一开始收留小桑葚、教育她穿衣吃饭,绝不是为了什么欺负她。不要说她是个女性,即使变成人类的是个男性,即使当初收留的是白猫先生,他仍旧会心无芥蒂地照顾他、教育他。
无他,全因谢薄声的责任心。
抱着小桑葚的手轻颤,她好似一束明晃晃、刺痛谢薄声的荆棘玫瑰。他在抱对方的时刻涌起隐秘的不安,疼痛和不可言说的甜同时存在,混淆他的判断。
……不可能是什么养成。
谢薄声闭上眼睛,他想,可能是没有和异性相处过这么久的时间,以至于他的身体以为他要做什么,才会分泌这种奇怪的、不像话的激素……
真的这样吗?
谢薄声剧烈跳动的心在提醒着他。
——那些不过是你为了粉饰太平、故作道貌岸然的说辞罢了。
——睁开眼睛看看吧谢薄声,看看你怀里的小桑葚,你敢发誓,从春日梦后,就再也没有对她起过其他反应?
——倘若你问心无愧,此刻你怎么不敢直视她?
——仔细想想吧谢薄声,你这一周的表现,还是一个正人君子么?
——你已经不再将她当作妹妹,不再将她当作孩子,你有着更罪恶、阴暗、扭曲的想法。
谢薄声,承认吧。
你就是在玩养成。


第72章 教授难题
小桑葚感觉谢薄声有点怪怪的。
从周日的早晨开始。
他看上去有一点点沉默,好像在思考什么严肃的问题。小桑葚嗅得出他复杂的情绪,那绝对算不上是开心。
于是小桑葚在吃早餐的时候频频地看谢薄声,担心他是不是有点不开心,或者有什么其他问题。
但谢薄声、第一次、躲开了猫猫的注视。
小桑葚握着自己的筷子,嘴巴里面的鸡肉也不香香了。
猫猫是不会藏住心事的。
“谢薄声,”小桑葚叫他,“你怎么啦?”
谢薄声笑了笑:“可能是昨天没有睡好。”
会是吗?
小桑葚不确定,她只知道,谢薄声早上又洗了澡,换了新床单,连被褥也拿出去晾晒。
她低头,一口一口地努力将鸡肉吃入腹中,问:“那今天上午,我们还能去看电影吗?”
“去,”谢薄声剥开鸡蛋,放在小桑葚面前的小碟子中,“怎么不去?”
小桑葚又开心起来了。
她喜欢一些3D的电影,尤其是丛林追逐或者竞速类的影片。人类形态的她没有办法再像猫一样在钢铁森林中自由跳跃、但她可以从人类制造出来的虚拟视觉中重新感受到飞翔的感觉。
看完电影,谢薄声又带她去游戏厅体验了一把号称5D版的互动短片,第一视角就是老虎,坐在会配合影片画面左右摇摆、上下冲刺浮动的座椅上,感受丛林中的激烈冒险。
这种东西对于谢薄声来说,就像大人去坐超市里会叫“爸爸的爸爸是爷爷”这种儿童摇摇车,但对于小桑葚而言,简直是圆满了她的猫猫丛林梦,一直到影片结束,谢薄声牵着她的手,将她从座椅上带下来的时候,小桑葚搂住谢薄声脖子,跳下来时,又自然地亲亲他的手背:“好棒!”
谢薄声身体一僵,他看着脸颊红润的小桑葚。
她的异常发色和眼睫的颜色会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很多人会理所当然地将小桑葚当作白化病者或者混血儿、再或者染成了这种发色,因而那目光并不算怪异,只是一种略带好奇的打量。谢薄声不喜这些人的视线,但灼痛他的是方才小桑葚柔软的唇。
他沉默地拉着小桑葚的手,带着她去兑换更多游戏币,带她去抓娃娃——谢薄声和现代的高中生脱节太严重了,他甚至不知道现在的高中生喜欢玩什么。
游戏厅禁止未成年人和高中生进入,不过小桑葚的身份证上是已经成年的,这点倒没什么特别影响。
和小桑葚比起来,谢薄声才更加显得“格格不入”。
职业问题,外加上那轻微的强迫症,谢薄声习惯了一年四季都穿衬衫正装,区别可能在于日常穿得稍微休闲,而有些研讨会或者学生答辩的时候,他会穿商务一些、更正式的衣服。这也就造成,整个游戏厅中,只有他一人穿着正经的西装,付钱购买了游戏币,满满一大纸筒。小桑葚喜欢玩什么,就从他手中杯子里抓走游戏币,跳过去投币、玩游戏。
谢薄声从前并不觉自己年龄是什么样的问题,文学是没有年级的,对于老师来说,年龄也不会是一个劣势。
今天,在这嘈杂的、年轻化的游戏场所,谢薄声第一次意识到,和小桑葚比起来,他的年龄似乎有些大了。
年轻人染着漂亮的发色,穿着也各不相同,谢薄声依稀记得,那种漂亮如古典油画上的裙子应该叫做lo?然后是那种青葱的jk裙?还有汉服,旗袍……男性的着装也各不相同,即使是衬衫也要加上一些金属铆钉元素,普通的T恤也要印着各种新潮的图案中。
只有谢薄声一个人,黑衬衫,同色系裤子,沉闷严肃得像是局外人。
谢薄声转身看小桑葚。
她今天穿了谢薄声给她买的白色连衣裙,金色头发扎了个小马尾,发圈上有一个可可爱爱的小三花猫。现在,她正在和另外一个穿JK裙的女孩子头抵着头亲密聊天。
小桑葚天生具备能让人喜欢她的能力,从熟悉人类社会后,小桑葚渐渐转变了社交方式——她嘴巴甜,看到明显辈份长的女性叫漂亮姐姐,同辈的女孩子就叫漂亮妹妹,看到男性就喊哥哥,语气亲密但不轻佻,就连谢薄声都不知道她从哪里学会的这些。
他没有教过她。
小桑葚虚心请教了抓娃娃的技巧,和人美心善的漂亮妹妹告别。她正跃跃欲试,听到旁边一个男生指点:“这台机器刚有人抓走一个,下个强力爪估计要等十次之后,你换台吧。”
小桑葚说:“谢谢哥哥!”
一言落地,谢薄声就握住她手,闷头往其他娃娃机地方走。小桑葚怀里抱着刚刚抓到的一只小鸭子,提醒:“谢薄声,你腿长,走得好快,我赶不上了。”
谢薄声这才停下,他定定看着小桑葚,又看了看她身后人来人往的年轻人。
小桑葚很关心:“谢薄声,你怎么好像有些不太开心。”
谢薄声缓声:“怎么随便叫人哥哥?”
“咦?”小桑葚不理解,“不是你之前说过的吗?接受别人的帮助要礼貌……刚刚不应该叫哥哥吗?叫叔叔?”
“……也不对,”谢薄声看着她,叹气,“是我不好,对不起,小桑葚,我最近的思想似乎出了一点问题。”
“啊?”小桑葚仰脸,“那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什么都不用,”谢薄声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事,继续玩吧。”
她的确什么都不懂。
谢薄声也不懂。
哥哥叔叔都是礼貌性的称呼,谢薄声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会忽然生出不悦感,不舒服到和看见小桑葚去亲别人一样。
谢薄声只清醒地意识到。
他的欲念越来越重了。
谢薄声最近越来越怪了。
小桑葚一边想,一边运用猫猫头脑和缜密的计算,成功抓上来一大堆娃娃。谢薄声抱不下,就用塑料袋装着。她坐在副驾驶,开始认真思考,要将哪些送给缅因先生,哪些送给布偶先生,哪些送给橘猫先生,哪些送给白猫……喔,还有莫非白和宋青衿,也不可以落下。
谢薄声听她掰着手指数,问:“怎么全送给其他人?还有,为什么雄性猫猫要收到两个玩偶?”
“因为他们要使用呀,”小桑葚认真地和谢薄声科普,“比如缅因先生,他虽然已经被人类割掉了蛋蛋。但是,偶尔还是会有一些习惯性的骑跨动作。上次和他聊天,他和我讲,原本的兔兔小玩偶已经被捅烂了,他是一个标准的兔兔控,喜欢玩兔兔,所以想要一个新的兔……”
“好了,”谢薄声打断她,“你们猫猫平时的聊天尺度都这么大吗?”
“喵?”
十斤的小猫,八斤心眼,一斤天真,还剩下一斤,全是涩涩。
猫猫愉快而谢薄声纠结的愉快周末很快结束。
送小桑葚上学后,谢薄声也拿到了白猫先生亲笔写的明信片和感谢信。
他手写了两份,一人送了一份。
给谢薄声的感谢信上,白猫先生首先表达了对谢薄声照顾小桑葚的感激之情,其次又表明自己的立场,经过和人类的深入交流,他才发现原来人类对于隐私看得格外重,所以他今后决不会再在谢薄声面前提关于交沛的事情。
其次,白猫先生很感谢小桑葚送给他的两只猫猫玩偶,但现在用不到了。白猫先生已经发现,人类竟然可以自己取悦自己。
谢薄声看到这里,感觉自己的眼睛很痛。
他思考,这难道是对他养成这一变态癖好的惩罚?为什么要让他看到一只公猫用整整一张纸来描述发现新大陆的感想?
略过这一张,谢薄声看到让他眼睛和心脏、脑子都痛苦的话语。
「根据我的了解,猫猫人的发热期将变成一年一度。如果小桑葚的发热期到了、而你不知道如何处理的话,请打电话给我」
「我愿意奉献我珍贵而纯洁的身体,来慷慨地为小桑葚解决她所遇到的困境」
「以下是我的体检报告表,医生说不可以开具处男报告,所以只能用这些身体检查结果来证明我的纯洁无暇……」
谢薄声几乎是暴躁地给白猫先生打去电话,礼貌感谢他愿意帮助小桑葚的心,并委婉表示,谢薄声本人就可以处理这件事,不需要其他人的帮助。
“喔?是吗?”白猫先生沉吟片刻,“是的,我想起来了,你的确比我多一根。”
谢薄声:“嗯?多?什么一根?”
白猫先生:“而且你的确是个猫猫控啊……”
谢薄声:“什么猫猫控?还有,你刚才说什么多?是什么意思?”
白猫先生发出遗憾的叹息:“抱歉,我忘记了这点。不过,好心肠的谢薄声先生,我并不确定你能够帮助小桑葚度过她的发热期,毕竟人类并没有肉刺啊。”
谢薄声:“……”
谢薄声:“先等一下,你刚刚说什么多一根?”
白猫先生优雅地说:“我明白人类对这个很看重,但是您既然天赋异禀,就没必要再来向我炫耀了。就这样,再见,谢薄声先生。”
谢薄声:“……”
没有了解白猫先生的意思。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透露出的另一个信息。
人类形态的小桑葚,竟然还保留着发热期。
还是一年一次。
这个消息让谢薄声心事重重。
到时候应该怎么处理?
带她去看医生?
不行,这种异于常人的身体反应一定会引起医院的注意。
亲自上阵为她解决?
不行,这和趁人之危、欺骗诱见无知少女有什么区别?
买冰给她冰镇降温?
不行,发热期不是发热,胡乱操作对身体不好,影响健康。
……
至于白猫先生所提到的的建议,更是不行。
——除非从谢薄声尸体上踏过去,否则,谁也别想动小桑葚。
以前小桑葚还是猫猫的时候,谢薄声就绝不考虑这种事情,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是人类。
一直到下午,谢薄声都没有想到良好的解决措施。
下午四点钟,谢薄声接到学校的电话。
班主任紧张不安地告诉谢薄声,小桑葚在学校中和其他同学打架了。
谢薄声心中一紧:“小桑葚有没有受伤?怎么回事?她身体这么差,怎么还会有同学欺负她?”
“嗯……您先冷静,谢教授,”班主任说,“小桑葚没事,只是。”
“被她打的男同学趴在桌子上,哭了一整节课。”


第73章 教授心境
谢薄声,未婚未育。
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需要照顾的侄子侄女。
人生之中,他第一次体验到被叫家长。
他就是那个家长。
谢薄声连晚饭也没做,径直开车前往私高。
小桑葚站在办公室中,昂首挺胸,不卑不亢;而打架的另外一个人,正趴在桌子上呜呜咽咽,声音不大,瘦高个儿。
“这是第二次了,老师,”那个男生诉苦,“第二次了,我今天才知道她叫谢桑葚,我们俩没有任何纠葛——”
“有,”小桑葚认真提醒他,“有的,你忘记了,上一次,食堂里面,你要插队。”
谢薄声推开办公室的门,两个班的班主任都很头痛。
严格来说,学生打架并不少见。毕竟都是青春年少血气方刚的,可能上体育课时候冲撞了下,打篮球时候踢了下,都有可能演变成一场斗争。不过以往的还好解决,都是男生,双方各训斥一下,责罚一下,也就算过去了。
今天不同。
打架——或者说,单方面的殴打,还是女同学对男同学。
哭的也是男同学,哭湿了整整一本书,讲课的老师都被惊到了,一开始以为男同学是因为祥林嫂的悲惨遭遇而哭,还着重表扬了这位男同学的共情能力。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因为中午被“霸凌”而哭。
男同学的家长还没有到,谢薄声先确认了小桑葚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或者受伤的痕迹,再和班主任握手,温和地询问情况。
小桑葚站在空调前面,她站得笔直,脸颊之上,有一道光洁耀眼的阳光,这道光映衬着她睫毛都是一层灿烂的光辉,明亮坚定。
看到谢薄声过来,小桑葚想要跳过去蹭一蹭,可这里是班主任办公室,有愁眉苦脸的班主任,还有一脸神游天外的隔壁班班主任,以及桌上那个泪腺发达到让猫猫惊叹的男性同学。
班主任说:“根据我们的了解,两个人争执的缘由,是上一周,谢桑葚同学将孙堀堀同学推倒在地。当时孙堀堀同学回去后被同学嘲笑——”
“呜——”
趴在桌上的孙堀堀哭声更大了,变声期的男生哭声也尖锐,听起来像快烧开的热水壶。
班主任无奈,再度改口:“——被同学关注,导致孙堀堀同学难过了很久。这一周,谢桑葚同学再次遇到尝试插队的孙堀堀同学,上前阻止,产生口角,进而演变成肢体摩擦。”
她说得很委婉。
实际上,很多同学证实,当时是孙堀堀想要报上周的“一推之仇”,想要找回颜面。哪里想到谢桑葚身手敏捷,一巴掌打掉孙堀堀伸出来的手,并狠狠朝着他的脸颊来了一拳,把孙堀堀打倒在地。
身体上的疼痛加心理和尊严上的双重受伤,孙堀堀终于忍不住,在下午的课堂上哭出声音,终于引起老师的注意。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谢薄声都知道了。
在班主任转述结束后,孙堀堀同学的哥哥也到了。现在暑热还没过去,孙哥光滑锃亮的脑门上全是汗,瞧着像是刚接受了花果山水帘洞试炼的光头大汉。
到了这里,二话不说,先看弟弟的脸,然后狠狠瞪着谢薄声,嘴里对着老师说话,嗓门又大又亮:“我们把孩子送你们这里来是上学的,不是挨揍的!老师,这怎么回事?我记得校规挺严的啊,学生打学生,怎么算?不得停课?”
“……不停课,”小桑葚的班主任说,“这也算不上打架。”
顶多算是单方面殴打……嗯,班主任看着小桑葚,终于理解为什么她这么小小个子,能让那么多同学心服口服地称呼一声大班长。
隔壁班班主任老神在在,只喝茶,他年纪不大,但是少白头,头发全白了,往后梳,他张口:“是啊,不算打架。”
“这还不算打?”孙哥拧着弟弟耳朵,把他脸掰给几个人看,只看孙堀堀同学脸颊一块儿红痕,“看看,都打成这样了,还不算?”
小桑葚说:“是因为他先插队,而且——”
“闭嘴,”孙哥说,“大人说话,你小孩插什么嘴?”
小桑葚还是第一次被人类吼,呆了呆。
谢薄声走到她身侧,安抚地揽住她肩膀,将小桑葚的身体往自己方向轻轻带一带。
他看着凶神恶煞的孙哥,问:“到底算不算打架,我们还是听听孩子怎么说——这位家长,请你冷静,我们是来解决问题,而不是让问题恶化的,对吧?”
孙哥哼哼两声,松开自己弟弟:“……说吧。”
小桑葚快委屈坏了,她才不管,谢薄声来了,有人给她撑腰,她也不在乎办公室其他人,依赖地将脸贴到谢薄声的白色衬衫上。
孙堀堀:“……我没什么好说的。”
小桑葚说:“你肯定没什么好说的,因为就是你插队在前,是你先破坏规则,我是维护规则的。”
孙哥快要冲上来,他伸手,狠狠指着小桑葚鼻子:“你啊你啊——”
谢薄声抬手,握住孙哥的手腕,稍稍一用力,孙哥猝不及防,痛到哎呦哎呦地叫起来。孙哥是干工程的,平时面对的多是些社会上的人,看谢薄声一身衬衫西装就觉着他文弱,哪里想到他力气这样大,捏一只手腕就能让孙哥痛到倒吸冷气。
谢薄声冷静说:“请先让我妹妹说完,还有,别对我妹妹指来指去,很不礼貌。小孩子也不经吓。”
他一松开手,孙哥后退一步,皱着眉揉手腕。孙哥可一点儿也不觉着是小孩不经吓,眼前的小桑葚经吓得很呢,她那眼神,那表情,哪里像是不经吓的?
倒像是一个元气冲天的老虎,要不是谢薄声搂着,她就能冲上来一口咬伤人。
谢薄声用湿纸巾擦了擦手,低头看小桑葚:“说吧,没事。”
小桑葚继续说:“上个周,孙堀堀同学抢先插队,我阻止了他。不过我没有想到他身体这么娇弱,不小心把他扯到地上。”
“这个周,他还要插队——”
孙堀堀说:“我又没有插你的队。”
“其他人也不行,”小桑葚说,“插队是不对的,你没有读老师发的学生道德规范手册吗?”
孙堀堀不说话,保持沉默。
“而且,我已经知道了你很娇弱,所以这次很轻地将你从队伍中拉出来,”小桑葚握着拳头,“是你,想要拉扯我的领口。”
谢薄声脸色微变。
他说:“拉扯女同学的领口?”
“你放心啦谢薄声,”小桑葚骄傲极了,“他动作那么慢,是不可能成功啦,但是我很生气,所以打了他的脸。”
谢薄声抿着唇,他低头,看小桑葚的衣服。
今天没有军训,她穿的是校服,白底蓝领的T恤,两粒纽扣都扣得严严实实。
小桑葚感觉到他有点生气。
孙哥嚷嚷开了:“老师们,你们都听到了,她承认了,是她先打我弟弟的。校规怎么处理打架的学生?你们比我清楚吧?”
孙堀堀还在抹泪花。
隔壁班班主任慢慢地说:“校规上说,打架的人,要写一份检讨,交给老师。”
“但是,这件事情,孙堀堀同学也有责任,”小桑葚的班主任说,“大班长——谢桑葚同学她出发点是好的,只是力气没控制好而已。这样吧,两人一人写一份检讨,交上来。”
孙堀堀不哭了,他开始一抽一抽的,低着头。孙哥对这个安排也算比较满意,不吭声。
谢薄声却发声了:“抱歉,我觉着这种处理很不妥当。”
他搂着小桑葚肩膀,问:“既然贵校学生道德手册上已经注明不可以插队,那么,频频违反规则的孙堀堀同学,怎么始终没有受到处罚?还是说,贵校的道德只是说说而已,没有真正严格执行?”
班主任:“啊这……”
隔壁班班主任放下手中茶杯。
小桑葚仰脸看谢薄声,她能意识到现在发生的一切,谢薄声和刚才那个孙哥不同。
他过来,不单单是为了解决问题,他还要替她撑腰,替她找回公道。
谢薄声和其他家长不同,他并不需要“息事宁人”这种事情,更不要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批评自己的孩子。他需要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以及,为无辜受累的小桑葚讨回公道。
她不需要写检讨,她没有错。
谢薄声不仅要拒绝检讨,还要纠正班主任和其他人的观点。
这就是他作为小桑葚监护人所具备的责任。
教育她,照顾她。
以及,保护她。
“小桑葚作为主动去维护贵校道德规则的一员,你们非但没有给她嘉奖,反倒因为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失误来处罚她,这样很不应该,”谢薄声说,“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它的职责绝不仅仅是帮助学生学习课本上的知识,还要为学生树立好正确的价值观念和人生观。高中啊,老师们,高中的学生都是刚步入青春期不久,花一般的年纪,也是受教育最重要的阶段,你们就打算这样草率地处理?”
小桑葚嗅到了谢薄声的情绪。
他在愤怒,在因为她的事情而愤怒吗?小桑葚不确定,但她能感受到谢薄声不同平常的情绪,他在克制着自己的声音。
从刚才,说出要扯她领口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压抑了。
班主任仍旧沉默不语,倒是孙哥嚷嚷开了:“什么叫做微不足道的失误?你看把我家孩子打的,哭成这样还算小事?”
“因为犯错被制止而哭一节课,”谢薄声说,“我想您应该优先反思,孩子的家庭教育是否出现问题。况且,小桑葚方才说了,是他先要扯她领口——这完全算不上殴打,是我家桑葚的自我保护机制。您年纪这么大了,应该也知道,一个男生去扯女同学领口,究竟合适不合适。”
“啥合适不合适的,”孙哥说,“一个巴掌拍不响。”
话音未落,谢薄声已经走到他面前。
这个在班主任和其他人眼中始终严谨温和的大学教授,径直走到孙哥面前,扬起手,重重的一巴掌——
没有落在孙哥脸上,手掌心在离他脸颊处一厘米处停下。
手掌下落带起的风令孙哥的唇角重重抽搐,脸颊肌肉抖动,他不敢发出丝毫声音,只震惊望着谢薄声。
这巴掌能将他打出鼻血。
谢薄声没有落下手,他只平静地问:“您要不要听,这个巴掌能不能拍响?”
“是你的弟弟违规在先,又尝试骚扰我妹妹在后。”
“请你适可而止,不要再胡搅蛮缠。”


第74章 教授图书
谢薄声放下手。
他转身,问旁边看呆眼的班主任,还有被他动作惊到、以至于不小心将茶倒了一裤子的隔壁班班主任。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谢薄声说,“我把孩子交到学校手上,是对学校的信任,也是对老师们的信任。”
“希望老师们重新考虑一下,这件事要怎样处理才合适。”
说到这里,谢薄声又说:“我想和我妹妹单独聊聊,可以吗?”
当然可以。
小桑葚的班主任本身就倾向于维护自己班的学生,但她习惯了这种和稀泥式的处理方法,况且孙堀堀哭得太伤心了……班主任从来没见过一个男性这样哭过,他的眼泪充沛到让班主任甚至怀疑他身体里面藏了一整个太平洋。另一个班主任也终于从那种灵魂出窍的状态中醒转过神,急切地将裤子往上拎了一拎,吸了口冷气,用纸巾急切地擦干净沾染上的热水和茶叶。
孙哥什么都没说,他僵硬站在原地,被方才那一下镇住了。
在他认知中,文化人都一个样,腼腆,不善言辞,大多数胆子也不大,稍微凶神恶煞一点,就能镇住他们……哪里想到碰上谢薄声这么“横”的,当下失语。
谢薄声拉着小桑葚往外走,配合她的步调,并不快,放慢,刻意等着她。
距离放学还有段时间,谢薄声牵着小桑葚的手,径直去餐厅。学生餐厅和超市在同一个建筑上,谢薄声去超市给小桑葚买了水果切盘、水还有刚刚烘焙出炉的、香喷喷的肉松小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