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不该那样指责你,”谢薄声说,“也不该打断你的话。”
“原来刚刚你在指责我吗?”小桑葚后知后觉,想了想,立刻摇摇头,“没关系,我不记得,我原谅你啦!”
“还有,”谢薄声顿了顿,“以后多给你些零花钱,你这次做得很好,非常好。不过,还是不要继续卖自己身上的东西……”
末尾,他低头看小桑葚:“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小桑葚两只手按在他胸膛,控制不住地一按一按,就像猫咪踩奶,她几乎要压制不住自己的尾巴,非常想要将尾巴放出来晃一晃,然后圈住谢薄声的腰。属于猫猫的耳朵也差点要冒出来,要呼呼噜噜地发出猫咪的快乐声响。
这一次,谢薄声没有推开小桑葚。
任由她在自己胸口“踩奶”,任由她遵循猫咪的天性。
谢薄声生日当天,他只陪着小桑葚。吹蜡烛,切蛋糕,唱生日快乐歌,小桑葚做得有模有样。为了让她开心,谢薄声还邀请了白猫先生过来,白猫先生对小桑葚的头发表达深深的担忧:“小甜心,你变成猫猫后,你那美丽的领毛和耳朵旁边的毛发,恐怕要秃掉了。”
小桑葚吓得喵呜一声。
“不过没关系啦,”白猫先生继续,“你多吃些肉,多补充鱼油,猫猫的毛发长得很快的,用不了一年,你就会恢复原样,仍然拥有漂亮的金色毛发。我们不像可怜的人类,我们永远都不会面临脱发的烦恼,更不可能会出现’发际线后移’和秃顶这种可怕的事情……”
话虽如此,在晚上,小桑葚还是难过地抱着自己大尾巴忧郁地想了想秃头小猫咪的可怜模样。
人类形态下的短发其实影响并不大,反倒显得她愈发俏皮,只是现在的长度完全不能扎了,只能勉强扎出几个小啾啾;好处是每天用在护理头发和梳理头发、吹发的时间大大减少,即使没有谢薄声的帮助,小桑葚一个人也能够完成整套的头发护理。
谢薄声将小桑葚的金色头发重新买回来,从那个理发师手中。这段美丽的金色卷发被细心收拢,和之前小桑葚自然脱落的头发放在一起,拢在一起,谢薄声付费,请人加工成一顶假发,装在盒子中送给小桑葚。看到这顶假发后,小桑葚爆发出一声惊喜的喵喵,拥抱在怀中,放在脸上,温柔地来来回回摩挲。
而小桑葚送给谢薄声的围巾和手套,每次和小桑葚出门,谢薄声都会翻出来戴上。
新年过去两周,谢薄声开车载小桑葚去弄她的身份证明。
离开时,父母在车中装满了食物,恨不得把整个家都搬进后备箱——当然,大部分都是小桑葚的。
父母很喜欢小桑葚的性格,方珍玉抹着眼泪,叮嘱,让小桑葚没事的时候多来家里看看。
小桑葚认真点头。
办身份证明这件事,谢薄声做得静悄悄,对父母提起,也只说是看望朋友。
说到底,这也是一件隐秘而不光彩的事情。朋友没有询问小桑葚的来历,也没有对她的金色的头发发表意见,快速地解决了这一问题。
谢薄声没有在大山中久居,这里的生活条件艰苦,朋友李京墨来此支教五年,头发已然白了一半,黑发掺银丝,半黑半白,眼角生皱纹,嘴唇也干裂,瞧着,要比他实际年龄老上十多岁。
临行前夜,房子中燃着一个小小的木柴炉子,旁边放着烤蜜薯和一些花生,还有苹果,板栗,都能放在炉子上的小铁丝网上慢慢地烤。
木柴也不是什么苹果木,就是普通的、山里掉落的树枝。以前人都住在山上,十年前才开始动员、呼吁大家搬下山,政府统一盖房子,统一用水用电,修路,植树、发展养殖业,尝试给这些靠山吃山的人多找一份出路。
小桑葚蹲在外面,她不怕冷,裹得厚厚的。她不喜欢连着五根手指的手套,总感觉不够灵活,谢薄声便给她买了半指手套,能露出指尖。她就在院子中,和李京墨养的小黑猫喵喵喵地聊天。
谢薄声在小火炉上烤着板栗,问:“你打算在这里再住多久?”
李京墨笑了笑:“没想好,等将手上这批孩子送出去吧。”
谢薄声说:“你在这里已经五年了吧,服务年限应该已经到了?”
“倒是和服务年限没关系,”李京墨低头,“是我自愿留在这里。”
谢薄声说:“为了青衿?”
青衿是李京墨的女友,宋青衿。
旁人或许不知,谢薄声却明白李京墨之前是何等意气风发。
李京墨父亲是某某局的一把手,母亲也是他们学校的荣誉校友。在这种家庭中降生的独生子女,可以称作“天之骄子”。从高中到大学,李京墨成绩始终名列前茅,品学兼优。他那样的家庭,唯恐出错,家教极严,绝不会培养出泡妞飙车沾灰色地带的孩子。在这样的完美人生轨迹之下,李京墨于大学刚入学时便邂逅宋青衿,展开热烈追求。两个人的恋爱十分顺利,李京墨的父母也并不介意宋青衿家庭的贫困条件,他们很快取得双方家长认可,于毕业后迅速领证,定下婚礼日期。
婚礼并没有如期举行,因一场意外。
一个反社会人格持刀,在商城中无差别伤人,宋青衿为保护一个五岁的孩子,被捅了十刀。
她是那场恶性事件的唯一亡者。
就在宋青衿婚礼前夜。
火炉上的板栗被烤得发出啪啦一声响,裂开的缝隙中,香味儿浓浓散开,划开十字花的板栗壳边缘微微翘开,露出里面的板栗仁。
谢薄声叫了一声小桑葚的名字,小桑葚立刻站起,跑来,老老实实坐在小凳子上,等着谢薄声剥栗子给她吃。
小黑猫也进了门。
“是,”李京墨说,“在这里教了几年书,我才知道,当初青衿走出这大山有多不容易。”
昏黄灯光下,李京墨往简陋的炉火上又添了几把小木柴,小黑猫走到他身边,一跃,跳到李京墨膝盖上,安静地蜷缩着身体。
李京墨一手搂猫,另一只手捏着铁钩子,拨开炉子下方囤积的草木灰,淡淡的草木灰气味儿散开,这一切,他做得熟练无比,完全想象不到,人生中前二十四年,他从未触碰过这些东西。
“支教的老师在这里教上几个月就离开了,”李京墨说,“能理解,这里生活太苦了,家长也不注重教育。但有些孩子是真心想读书,频繁换老师对他们也不好——在城市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岗位是离了我就不行的,但在这里,孩子们需要我。”
谢薄声剥开栗子,喂给小桑葚。他凝视李京墨:“你如今做的事情,我这辈子都难以企及。”
李京墨笑:“倒也不用说得这么崇高,我也不过是逃避现实罢了。”
顿了顿,他抚摸着膝盖上的小黑猫:“到了如今,我也不再有什么抱负,只想着多教出几个学生,这就够了。”
说到这里,话题一转,李京墨含笑,问起谢薄声近期工作近况。
小桑葚不喜欢听这些,她吃了几粒板栗,趴在谢薄声腿上,迷迷糊糊地睡着。晚上气温低,谢薄声怕她感冒,提前终止聊天,抱着她送去卧室。刚放在床上,脱掉外套,小桑葚就抱着谢薄声的胳膊,不肯松手:“你和你朋友都骗我,刚刚的那个小黑猫和我说,她不叫小黑……”
谢薄声知道她能和猫咪交流,给她掖好被子,顺着她的话聊下去:“不叫小黑,叫什么?”
小桑葚声音低下去:“她说她叫……”
她太困了,宋青衿三个字都没有音了,轻轻散开,什么都不剩下。
谢薄声坐在床边,将小桑葚的手套摘下,放回温暖的被子。
次日,谢薄声和李京墨辞行。李京墨开车送他出大山,小黑猫全程跟着,安静,也不怕人。李京墨笑着说这只猫也是缘分,他刚到大山的时候,见到有户人家要吃猫肉。他看不下去,花了点钱,就将这只小黑猫买回来,一开始自己吃什么,也给她煮些什么;过上半年,镇上通了快递,李京墨就开始买猫粮,买罐头,已经养了五年。
这边人都不喜欢养黑猫,说黑猫邪性,能看见鬼魂。李京墨是红旗下生长起来的一代人,无神论者,不信这些,反倒觉着小黑猫通人性。
就这样,一人一猫,将另一人一猫送到车站,看着他们上车,离开。
告别之际,小桑葚看着李京墨和他怀里的小黑猫,目不转睛。
谢薄声抽出安全带,笑着问:“舍不得新朋友?”
“嗯,”小桑葚说,“她脾气特别好,和我聊了很多呢。”
谢薄声没当回事,只以为是猫猫间的友好交流,大约是教了她一些猎杀老鼠和蟑螂的技巧。
小桑葚却若有所思。
那只小黑猫的确教了小桑葚很多,关于爱情啦,男人啦,还有小桑葚一直苦恼的数学题……
小桑葚最后想要邀请小黑猫到谢薄声家做客,但小黑猫拒绝了。
她温柔地告诉小桑葚:“我爱李京墨,所以必须陪着他。”
“爱?”小桑葚说,“真好耶,我也爱谢薄声。”
小黑猫笑了:“你是男女之间的爱吗?”
小桑葚:“……我不知道喵。”
……
小桑葚不理解,她还是弄不清楚,为什么大家都要将爱分门别类。谢薄声这样,小黑猫也这样,人类和猫猫怎么都要将爱剖析如此清楚呢?
这简直比小桑葚现在学习的立体几何还要麻烦。
回到家后的第一个月月末,谢薄声终于收到小桑葚的身份证和户口本。姓名一栏,清清楚楚的谢桑葚三个字,不过在受教育水平一栏上,却清晰地打上了“文盲”两个字。
谢薄声:“……”
拯救文盲猫猫计划,不得不加快进度。
谢薄声想要送小桑葚进高中,就得送她参加高中的考试,通过才行。像小桑葚这种没有学籍的情况,想要去公立高中不太合适,只能去读价格高些的私立高中。为了能让她跟上学习进度,在寒假即将结束的前几天,谢薄声一天也没有休息,除了带学生、回邮件,就是抓着小桑葚,给她恶补。勉强给小桑葚补到普通初一学生的知识水平,大学要开学了。
开学后的谢薄声的空余时间大幅度降低,他权衡利弊,最终做出一个并不艰难的决定。
——送小桑葚去补习班。
补习班就在小区旁边,平时每天下午一节课,周六周日则是满课。第一天送小桑葚去补习班时,谢薄声检查了她的课本、书包、水壶、文具,确定一切无误后,又细细叮嘱,盘问一遍。
“遇到不会的题该怎么做?”
“举手问老师。”
“万一有人说你听不懂的话,该怎么办?”
“不回答,笑笑,转移话题。”
“你是我什么人?”
“妹妹。”
……
一一对答如流,谢薄声才终于放心让她独自去上课。一节课就四十分钟,谢薄声哪里也没去,就在机构附近的咖啡店静坐了四十分钟。放学时间到,他第一时间去接人,哦不,接猫猫。
小桑葚背着书包,很礼貌地和周围的人打招呼,慢慢地走。
独自一人,她还是有些猫猫的惶恐,不敢轻举妄动,只认真跟着前面的同学,对方走,她在后面跟着走。
现在的小孩发育都早,初二、三的学生看起来和高中生没什么区别,小桑葚戴着帽子,个子也不高,同学里面比她高的人也有,只看体型,差距不算大。就是小桑葚长相不像初中生,像刚读大学的学生,老师也疑惑她的年龄,但没有深究。
谢薄声等她上了车,才问:“辅导班怎么样?”
“还可以,”小桑葚说,“老师和同学们都很好。”
她没有笑,神情有点放松、茫然。
谢薄声松了一口气,他观察小桑葚的脸,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
他放低声音,温和地问:“你今天遇到不会做的题了?”
“没有啊,”小桑葚说,“题很容易,就是,就是……”
她忍不住,捧着脸,说:“就是教室隔壁有个好帅好帅的雄性喔,我没忍住,上课时候也看了他好多好多次……”
第50章 猫猫辅导
好帅。
这是谢薄声第一次从小桑葚口中听到这样的评价。
以至于谢薄声神色恍惚一瞬,重复:“帅?”
“是的,”小桑葚激动地说,“那么那么帅的!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帅——”
“等一下,”谢薄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点声音,公共场合。”
小桑葚立刻捂住嘴巴,小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可她眼睛仍旧闪闪发亮,猫猫遮盖不住自己的情感,现在仍旧挥舞着双手,努力想要表达自己见到对方时候的惊艳:“他会发光耶。”
谢薄声说:“人类不会发光。”
小桑葚说:“是在阳光下发光!”
谢薄声问:“光头?”
小桑葚拼命摇头,她尝试用语言来描述对方的帅气,但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好像完全没有学到那么贴切的成语,只能用猫猫学到的人类语言来费力地描述:“他的肌肉线条很美,又高又瘦,头发浓密……”
谢薄声开车,波澜不惊:“如果这就是你眼中帅的标准,现在出去,外面很多男人都符合。”
“不,”小桑葚摇头,“不一样。”
谢薄声:“……”
哪里不一样?
谢薄声差点就问出口,但开车需要专心,现在又是辅导机构放学的热潮,学生很多。谢薄声专注路况,不再同小桑葚聊天,却忍不住微微蹙眉。
他有些凝重。
小桑葚的成长道路和常人有些不同,她直接从需要教基础的吃喝嘘嘘直接跳到了要生崽崽的阶段,那现在……难道像跳跳棋,又往后蹦跶到了青春期懵懂恋爱萌芽的阶段?
对于谢薄声来说,这是一个极其、极其不妙的讯号。
古往今来,家长遇上青春期的孩子,都少不了小争吵,大争执。三天小吵,五天一闹,已经成为常态。谢薄声堪堪掌握和小桑葚的相处方法,还没有来得及送她上高中,就已经遇到了初高中生家长们遇到的困扰。
早恋该怎么办。
只是谢薄声要比家长还要多一份莫名的担忧。
学习时候分心怎么办,爱上坏男生怎么办,被骗了怎么办,她什么都不懂还只是个孩子啊……以及,隐隐约约的,谢薄声心底渐渐沁出一些微妙的、怪异的情绪。
像不慎吸入胡椒粉,像猝不及防咬掉酸橙子,像忽然喝掉冰水里又酸又苦的柠檬。
谢薄声默不作声,他开车先带小桑葚到超市,买今晚做饭用的菜。小桑葚对推购物车这件事展现出浓厚的兴趣,就像将桌子边缘的杯子推下去,小桑葚也喜欢购物车车轮在地上摩擦时候的声响,并请求谢薄声不要再买抽纸了,她想要那种圆圆的、可以踢、可以抓挠着玩的卫生卷筒纸。
谢薄声给她买了两个。
两个卫生纸筒就能让小桑葚开心到推着购物车四处乱晃。经过零食区,她认真地看上面摆着的东西,偶尔停下来,问谢薄声,可以不可以买。
她的口味很像谢薄声,爱甜,但绝不是无锡小笼包的那种甜度;不能吃太咸的东西,也不能吃太辣的,整体偏清淡口,喜爱鸡肉兔肉牛肉远远大于猪肉。
在咖啡馆等小桑葚下课的时候,谢薄声已经提前列出今日份的购物清单。
小桑葚的漱口水,小桑葚补钙需要喝的纯牛奶,小桑葚的卫生巾,小桑葚的安睡裤,小桑葚的奖励零食小鱼干,小桑葚……
喔,三个月了,小桑葚需要换新的牙刷了。
购物清单最后一项,才是谢薄声自己的东西。
一小盒提神用的清凉薄荷糖。
小桑葚哼着歌,结账离开,她抱着新玩具卫生卷纸,谢薄声一手拎一个大塑料袋,在地下车库精准无误地找到自己的车。
回去的路上,车流减少,谢薄声才说:“你从来没有这样夸过我。”
小桑葚正在低头研究卫生卷纸,歪了歪脑袋:“什么?”
谢薄声:“没什么。”
他盯着前面的玻璃车窗,忽然觉着自己有些好笑。
傻了么?小桑葚口中的男人再帅又能怎样?那可是一个初中男生,也就十二三的年龄。
犯不着比小自己一轮的初中生计较。
想到这里,谢薄声的心情又稍稍好了些,他只微笑问小桑葚:“今日晚上想吃什么?”
小桑葚抬手:“豌豆牛肉!”
小桑葚没有挑食的习惯,不清楚是不是因为幼年做流浪猫、饿到钻罐头、翻垃圾桶的经历,她对食物无比地珍惜。虽然有着最爱吃的东西,但不爱吃的食物也不会浪费。
一些胡萝卜、白萝卜、青椒、豌豆……小桑葚都能一口气扫光。
但今天有些不同。
同一幢楼中,有个老人于睡梦中安然过世,家人穿着黑衣,戴着白花去送行。谢薄声让出路,目送对方离开,等他们走后,小桑葚才好奇地问谢薄声:“他们为什么哭啊?”
谢薄声说:“因为他们亲人去世了。”
小桑葚喔了一声:“是死掉了吗?”
谢薄声:“嗯。”
谈到生死话题,未免有些沉重。
谢薄声说:“生老病死,种种意外,人类都会离开这个世界。”
小桑葚歪着脑袋:“如果不想离开这个世界呢?”
谢薄声解释:“死亡不是不想就可以避开的。”
人生无常。
他想要换个话题,因为这种假设让他冷不丁想起好友李京墨和他遭受意外的未婚妻子。
这样的话题太过沉重。
谢薄声先前自诩看淡生死,如今回头看,原来是自己先前过于轻狂。哪里能看淡呢?他身亡故不要紧,他的父母又该如何伤心?小桑葚又得多么难过?她还不具备养活自己的自理能力,怎么能在这个世界上好好活下去呢?
小桑葚背着书包,右手抱着纸巾,左手悄悄地拽了拽谢薄声的衣袖。
她悄声说:“你不要难过,谢薄声。不想离开这个世界的善良人类,是会变成猫猫的。”
谢薄声笑了一声,他不忍戳破猫猫的美好幻想,微笑:“所以你要多做一些好事。”
小桑葚用力点头:“你也是。要是你忽然死了,一定会变成狸花猫猫的!”
谢薄声:“……”
猫言无忌。
他忍俊不禁,空出一只手,揉了揉小桑葚的脑袋。
虽说在人类社会中,天真并不是一个好的词语,但此时此刻,谢薄声真希望能让她永远保持这份天真。即希望她能快乐顺遂,又希望她不要认识到人类的丑恶面……
真矛盾。
矛盾的点不仅仅止步于此。
次日便是周六,谢薄声原本要休息。在他的原计划安排中,等送小桑葚上辅导机构后,谢薄声带着电脑,就在她辅导班旁边的咖啡厅中工作,处理邮件。她毕竟和人类不同,又要长时间在人类聚集的地方上一整天的课,谢薄声实在放心不下。
等中午辅导班下课,谢薄声再接她在附近的店里吃午餐,送她回辅导班。按照机构的要求,学生中午是要趴在桌子上睡午觉的。
哪里想到,学校临时有安排,必须让谢薄声返校。
谢薄声需要对小桑葚负责,也要对自己的学生和其他同事负责,犹豫间,还是小桑葚主动安慰谢薄声:“放心好啦,昨天放学的时候,大哥说了,他会罩着我的。”
谢薄声原本在喝茶,一口呛住,抽出纸巾,擦:“大哥又是谁?”
“很帅很帅的大哥呀,”小桑葚骄傲地说,“昨天晚上我和你说过,你忘记了吗?”
谢薄声:“……”
初中男生啊,中二病,自称大哥似乎也不是什么问题。
他还见过一口一个爷,一口一个老子的初中男生呢。
“为什么叫他大哥?”谢薄声心平气和地问,“因为年龄?”
“不是,大家都叫他大哥,”小桑葚挠了挠金色卷发:“可能因为他打架很厉害?”
谢薄声:“打架?”
不良少年???
“嗯,也可能因为他有好帅的花臂。”
谢薄声:“花臂?”
纹身?初中生纹身?他家里人不在乎吗?纹身意味着今后不能报飞行员不能参军不能——
“喵喵,我不知道啦,”小桑葚吃掉谢薄声为她煎的最后一块煎蛋,“总之就是非常帅。”
谢薄声:“总之就是非常危险。”
小桑葚:“喵?”
谢薄声神色严峻。
现在已经不是亲手养了这么久的小桑葚忽然疯狂夸赞别的男人帅的问题,也不是青春期懵懂的小桑葚终于具备对异性欣赏能力的问题。
而是——
乖乖女忽然被听上去就很糟糕的坏小子吸引的大难题。
谢薄声先前听过一个理论,说是人往往会被和自己差异大的异性吸引。举例子,一丝不苟禁欲的男性,容易被热情奔放的女性吸引,而循规蹈矩的乖乖女,也会被不学无术的混账男生所迷倒。
且不说这个理论是真是假,但截止到目前为止,小桑葚的表现都令谢薄声脑海中拉响警铃。
他打算亲自送小桑葚去学校,去看一看她口中很帅的大哥。
如果有必要,谢薄声打算采取一些不那么光彩的“家长介入手段”,来警告对方,离自己家的小桑葚远一点。
她要好好学习,请这种打架纹身、说不定还抽烟喝酒烫头的坏小子远离她。
猫猫的肺很脆弱,一想到对方可能还抽烟,谢薄声就已经开始不适。
小桑葚倒是没什么意见,相反的,她倒是还很乐意介绍谢薄声给对方认识。猫猫的世界很单纯,她以为谢薄声想见大哥,是因为“欣赏大哥”,全然不知谢薄声的险恶用心。她在整理自己的双肩包,认真检查文具和书、笔记本,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小钱包。
小钱包是小桑葚自己选的,橘色,画着一只手绘的三花猫——谢薄声亲手画的。里面有个透明的格,可以放照片,小桑葚放了自己和谢薄声的合照,不过没有谢薄声的脸,只有他的手和腿入镜。那时候小桑葚还是小三花,蜷缩在谢薄声的身上呼呼大睡,被他拍下。
一路上,谢薄声听小桑葚开开心心叽叽喳喳的聊天,默默在心中惭愧半秒,然后将这点羞愧彻底抛下。
无论是谁,也不能阻挡小桑葚的健康成长。
然后。
到达辅导班的时候,还很早,没有其他人到。小桑葚将自己的书包放在桌子上,就拉着谢薄声的手,愉快地往小花园里去。
谢薄声在小桑葚的带领下,成功地抵达一处假山石。
小桑葚仰起脸,对着假山石兴奋喵喵,然后转脸,拉着谢薄声:“看,是不是好帅?”
谢薄声循着望去,沉默了。
假山石上。
他看到一只抬起后肢,正在优雅舔pp的狸花猫。
第51章 猫猫道德
春日的阳光恰到好处,炽盛而不至于炎热。小桑葚朝着狸花猫大声喵喵,快乐地摆了摆手,喵喵喵地和猫咪大哥聊天。
她没有说错。
的确是花臂,肌肉线条流畅,黄绿色的眼睛,竖瞳,它警惕地望着谢薄声,直到小桑葚大声表示这是自己兄长后,猫咪大哥才缓缓地走来,跳到假山石最底端的平坦大石上,锐利的视线注视着谢薄声,直到小桑葚将背包中藏着的猫罐头拿出来,打开。
谢薄声终于明白,为什么小桑葚今天收拾书包用的时间比以前要更长了。
小桑葚蹲在平台前,她已经能够灵活地运用手指来打开罐头上的拉环,揭开,放在猫咪大哥面前,大方极了:“喵喵喵。”
猫咪大哥不说话,他站起来,抖抖毛,叫了几声,从山石下面又出来一只步伐腼腆的小白猫,它看起来胆子更小,犹豫好久,小声喵喵,猫咪大哥不说话,只低下头,用鼻子将罐头轻轻推到小白猫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