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但谢薄声还是说了:“听我说,小桑葚,你现在还没有彻底了解这个世界,也不懂人类社会的运行规则。你还没有来得及和更多的人类男性、女性相处,只是你的世界中,目前只有我一个适龄的、单身的未婚男性。我很高兴你会’喜欢’我,但,从伦理角度——”
顿了顿,他意识到。
除却物种之外,似乎并无什么伦理问题。
她和谢薄声不是兄妹,不是养父女。
谢薄声选择略过这一段话。
“——我不能做,小桑葚,”谢薄声说,“我不能就此窃取你的天真。”
小桑葚说:“什么天真?你想要就拿去嘛,我不在乎的。”
“我在乎,”谢薄声笑容微微敛,他温声说,“我不能接受,和自己养大的猫猫发生这种关系。”
小桑葚听懂这句话。
她愣了好久,表情看起来有些难过。
谢薄声抬手,摸了摸小桑葚的脑袋:“想在这里睡觉的话,就睡一会儿,但不要再亲我,更不能舔我,这样会让我很痛苦。”
小桑葚不说话,良久,她卷走谢薄声所有的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伤心侧躺,喵喵不理人。
她难过、又赌气地说:“做人类一点儿也不好玩。”
谢薄声慢慢躺下。
合上双眼。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
适当的酒精助眠,谢薄声在沉寂中慢慢睡着,再醒来时,整个房间都笼罩在润润暮色中,谢薄声还没有睁眼,先摸到一些柔软的碎片,他睁开眼睛,嗅到香气的同时,感觉到眼前被什么布料挡住了。
谢薄声立刻抬手摘下——意识到那是什么后,他起了冷汗。
是少女的胸衣。
尚有温热余香。
谢薄声震惊坐起。
……难道,难道他酒后失德,还是做了丧尽天良的事情?
身边空空无人,只有衣服,一件、两件、小三角……这些东西都凌乱散落,唯独无人。
谢薄声低头。
他的衣服还完整无缺地穿着,腰带也紧紧箍住,没有丝毫褪下的痕迹。
然后——
从被子下,露出一根蓬蓬松松、毛绒绒的大尾巴。
片刻后,一颗熟悉的猫猫脑袋艰难露出。
雪白、橘色、黑色组成的柔软皮毛,异色的眼瞳,粉粉的鼻子,两颗猫猫小尖牙,整个猫脑袋还不到谢薄声的手掌大。
小三花猫费力地从被子下钻出,晃了晃一身柔软洁白的毛,她低头,亲了亲谢薄声僵硬的手背。
“喵呜~”


第40章 猫猫归来
谢薄声的酒早就已经醒了。
他坐在床上。
小三花坐在他腿上,正在怡然自得地舔着自己美丽的毛发。
舔干净,抖了抖,像蒲公英,蓬蓬松松、毛绒绒地抖了谢薄声一身毛。
“喵呜~”
猫猫不具备人类的声带,她不会再讲人类的语言。谢薄声费心机所教的话,她现在只能听得懂,却没办法用猫猫的声带发出。
小桑葚冲着他叫,开心地想要让谢薄声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猫猫啦。他不用再担心她的生活了,也不用再为如何让她融入人类社会而烦恼啦,她现在还是随时可以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小猫!
谢薄声久久不能回神。
哪怕小桑葚亲密地跳到他的怀抱中,仰着脸喵喵叫,谢薄声也不能。
他只僵硬着手指,触碰着小桑葚柔软的毛发,猫猫形态的她还是之前的模样,毛发蓬松,不过有了淡淡的、好闻的玫瑰气味,这些东西,谢薄声自然再熟悉不过,清晨,他刚刚亲手为小桑葚洗了头发,抹上护发乳,叮嘱她乖乖在家,不要乱跑。
她一直很乖,很听话。
谢薄声说:“小桑葚,你还能听懂我说的话?”
他看到小三花蹦跶着跳了跳,摇了摇美丽蓬松的大尾巴:“喵!”
她听得懂。
谢薄声:“你……”
他无法说下去,咽喉似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沉重凝噎,令他不得开口。微微缺氧感一层一层漾开,小三花开心地贴在他的腿上,翘起一条后爪,正仔仔细细地舔着爪子上白色的毛毛,然后开始慢条斯理地舔肉垫,认认真真前后左右全都舔一遍。
嗨呀。
可憋坏猫猫啦。
小桑葚不知自己因何又变成猫猫,但变成猫猫和变成人类都无所谓,谢薄声都在。舔完毛毛和肉垫,两个前爪搭在谢薄声的肩膀上,小桑葚亲亲密密地舔了舔他的脸颊,意犹未尽:“喵呜~”
她闻起来还是玫瑰的香味,和方才并无差距——不,也有差距,她的舌上有着倒刺,有着微微的钝感、疼痛,从谢薄声脸颊上划过,一下,两下。
“喵~”
方才并非如此。
湿漉漉的粉红色的小鼻子凑到他脖颈处用力嗅了嗅。
“喵喵~”
猫猫松开搭住他胸口的爪爪,和之前一样,用脑袋主动蹭他的掌心,将自己的味道狠狠地蹭到谢薄声身上,汹涌地标记他:“喵喵!”
谢薄声终于低头。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要怀疑这一个多月的相处都是他的奇怪梦境,猫怎能会变成人呢?怎么会学会人类的东西?猫咪就是猫咪,这不过是他的南柯一梦,一枕黄粱。
然而。
说来真奇怪,一开始见到人类形态的她时,谢薄声想要她立刻变成猫;而现在,熟悉的小三花回来,谢薄声竟希望她还是人类形态。
“小桑葚,”谢薄声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不想做人了吗?”
“喵喵喵~”
意识到他听不懂后,小桑葚又摇了摇猫猫头。
她不知自己究竟想做人还是猫,做人的话,可以跟着谢薄声出门,可以和他聊天,可以吃好多好吃的,可以去学很多有趣的东西……可是,做猫也很快乐,想睡觉就睡觉,不用学习,不用做数学,不用背英语单词,不用写作文。没有人会为难猫猫,她还可以和谢薄声贴贴亲亲蹭蹭举高高。
至少,现在猫猫很满意自己的形态。谢薄声会拒绝人类的亲亲,但不会拒绝猫猫的舔舔,只是猫猫的味蕾只有八百多个,还不及人类的十分之一——人类拥有九千多个味蕾,她用力舔着谢薄声的脖颈,吃惊地发现已经品尝不到甜味了。
猫猫有点失望,可是她嗅出,谢薄声的情绪更失落。
小桑葚不明白谢薄声的失落感从何而来,她原本以为,对方会很高兴她变回猫猫。
可现在看起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在小桑葚努力想办法和谢薄声沟通的时候,两个人同时听见外面的敲门声。
方珍玉没有打开门,她也知小情侣总有些情不自禁的时刻,因此,只站在门外,敲了敲:“薄声,小桑葚,饿了吗?出来吃饭吧,我今天炖了乌鸡,快来,趁热吃。”
谢薄声说:“好,我马上。”
低头,看到床上的小三花,他顿了顿,倾身,摸了摸她的脑袋,小猫顺从着仰起脸,喵呜一声。
“乖乖藏起来,等一会,我把行李箱的罐头拿出来给你吃,”谢薄声说的话很艰难,比第一次看人型猫猫用脸吃罐头还艰难,但他很好地控制了情绪,低声,“等我,我马上回来。”
小桑葚:“喵喵。”
变成猫猫的她反倒安全感更足,虽然已经不再是人类,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窝在枕头和被子间,这是谢薄声刚刚躺过的地方,还有着舒服的温度,她换了好几种姿势,终于舒舒服服入睡,幸福地打起呼噜。
谢薄声关上卧室门,他下意识反锁,拔走钥匙,放入口袋中。
谢文朗已经回来了,他正和妻子一同忙碌着收拾东西,瞧见谢薄声走来,有些惊讶。
方珍玉往他身后看了看:“小桑葚呢?”
“她——”谢薄声说,“学习累了,她想多睡会儿。”
方珍玉和谢文朗互相对视,两人都从彼此眼神中瞧出凝重意味。这样有违教义,但……
小桑葚那样可爱,谢薄声又是亲生的。
根据这几天观察,父母俩都能得出结论,谢薄声是真的喜欢小桑葚啊,给她洗头发,和她一块儿玩,给她补习功课,去哪里都带着她,形影不离的。知道的人,明白是情侣,不知道的,还以为小桑葚是谢薄声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呢,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很难在无血缘关系的人身上见到了。
这俩人要是不能结婚,谢文朗以后倒立着走路。
谢薄声镇定说:“晚餐先不用等她,咱们先吃——万一她晚上饿了,我再给她煮一份夜宵。”
方珍玉犹豫着出声:“煮夜宵倒还是其次,晚上……你去哪个房间睡?”
谢薄声说:“我和小桑葚睡一块儿吧,她今天身体不舒服,万一晚上难受,也有人照顾。”
方珍玉欲言又止,还是谢文朗不动声色扯了扯她。
年轻人嘛。
谢薄声能做到这样,也还可以了……而且,只要他们两人顺顺利利结婚,是可以不在意这一段婚前X行为的。
谢薄声浑然不知父母心中所想,他心中有事,沉甸甸往下压,连带着胃口也不如以往,每吃一口,总能想到方才的小三花,还有……
小桑葚被推开时,她受伤、难过的表情。
谢薄声很少见到小桑葚难过。
猫猫不喜欢用声音表达痛苦,它们难过也只是偷偷藏起来,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努力地舔毛毛。
谢薄声的恩师曾经养过一只猫,是本土的狸花猫,听说是他年轻时候走夜路捡来的。往上数十几年,很多这种繁衍的流浪猫,没人要,大家都喜欢品种猫,喜欢那些看起来娇贵又粘人的猫。狸花猫大多不粘人,性格独立,摸的时间久了还呲牙,又是常见的田园小土猫品种,看起来就不值钱。
这么个不值钱的小狸花猫,恩师当成宝贝般养了很多年,一直养成老狸花猫。谢薄声去吃饭时,在恩师家中见过几次,上了年纪的猫也有很多病,不爱动弹,就趴在恩师的椅子上,像个垂暮的老人。
也是这只老狸花猫,某天,忽然不声不响地失踪了。恩师急到团团转,连带着学生也自发地帮忙寻找,最终在储物间一个不起眼的黑暗纸箱里找到老狸花的尸体,它安静蜷缩,已经冷了。
“猫也有灵性的,上了年纪的猫,知道自己快死了,不想被主人看到,都要偷偷找地方藏好,”恩师说,“其实……猫也有感情,临死前,都想见见主人。”
可是它没有,它知道主人会难过,所以要悄悄避开,安静地躲起来等待死亡。
从那之后,恩师再未养过猫。
谢薄声低头,动筷,夹起一块炖得酥烂的乌鸡肉,这道菜做得很好,肉都从骨头上掉下来了,咸鲜味儿。
他想起来,他答应过小桑葚,要给她吃乌鸡肉。
那时候。
“黑色的鸡哇,”金色卷发少女惊讶地叹息,亲亲热热地凑过来,想要亲亲谢薄声,都蹦过来,又意识到不对劲,有些失落地往后退几步,轻轻、轻轻雀跃地用脚尖蹭了蹭谢薄声的裤子,“好吃吗?”
“好吃,”谢薄声笑着将她拉过来,按在椅子上,仔仔细细用梳子为她梳理刚吹干的头发,梳好了,一手握紧金发,将梳子放在桌子上,捡起发圈,给她将头发束起来,“过完年就给你买一只煲着吃。”
“真的吗真的吗?不要骗我喔。”
“不骗你。”


第41章 猫猫乌鸡
重新变回猫猫,有一些事情,小桑葚还不是特别习惯。
比如,猫猫的舌头尝不出太多的味道,猫的胃也不能消化那么多种类的食物。不能和谢薄声聊天,开口只有喵喵;也不能和谢薄声的父母聊天、一起看电视……
小桑葚在谢薄声的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了半小时,终于听到门的声响。她敏锐地从床上蹲起,优雅地看着门口。
谢薄声站在门侧,他背后传来方珍玉和谢文朗的声音,这个时间段,三个人做完家务,都需要休息了。他们在聊一个电影,聊明天的安排——他们打算去拜访一些亲戚,仍旧只有谢薄声和小桑葚在家。
这是一个好消息。
谢薄声关上门。
方珍玉和谢文朗一直尊重他的隐私,没有探头看,也没有一定要“探望”小桑葚。谢薄声将卧室门关紧,上锁,看着床上的小桑葚。
小桑葚长长伸了个懒腰,大尾巴蓬蓬松松地翘起来:“喵呜~”
猫的世界很单纯。
做人做猫都一样,她还是快乐地跳下床,绕着谢薄声,用猫猫头拼命地蹭他,猫尾巴亲亲密密地绕着他的腿绕了两圈,这是猫猫们表达友好的方式,小桑葚不遗余力地展示着自己对他的欢迎——毕竟语言不通,也就只剩下行动。
谢薄声在原地站了许久,终于俯身,摸了摸小桑葚的脑袋。小桑葚侧过脸,舔了舔他的手掌,猫咪粉色的舌头上有着倒刺,轻轻地刮着他的掌心,被人类形态的小桑葚舔,和猫咪形态的小桑葚舔,完全是两种不同体验。
前者令谢薄声有些不安,但后者……
现在有些不甘。
谢薄声将这些情绪归结于自己长久的教学心血,重新归于虚无。
他那么多耐心,帮助她开口讲话,教她穿衣吃饭,教她识字读书,教她做题……谢薄声对小桑葚寄予厚望,他甚至想到她身着学士服毕业时候的笑容,想象着她成功拿到博士学位时,自己对她的寄言。
但她还是变成一只猫猫。
一只无法吃美味乌鸡汤的猫猫。
应该是这样,也只能是这样。
这些定是他怅然的起因,厚望破裂,希望蒙尘,愿望落空。
谢薄声只低声问:“想去卫生间吗?”
家中没有猫砂盆,不过倒有少量的猫砂……猫粮带的也不够多,只有几个罐头,都是小桑葚爱吃的。以防万一,那时谢薄声忧心小桑葚吃不惯家中食物——毕竟母亲做菜时候,还是喜欢多放一些糖进去。
小桑葚摇摇头,她只跟着谢薄声,谢薄声坐在床上,小猫也敏捷地跳上去,精准无误地贴贴。
谢薄声思维有些混乱,当务之急还是将小桑葚藏好。
……或许这本该是好事,不用担心她的身份问题,不用担心她生病后去医院治疗问题,不用费尽心机为她弄合法身份、送她去读书上学,更不用日日辅导,劳心劳力。
然而仍旧无法说服自己。
思考关头,朋友重新又打来电话,还是谈及谢薄声上次所说的身份证明一事,已经差不多了,就再过上两周,进山公路上的雪一化,谢薄声就能带着小桑葚过去拍照片,采集信息。
谢薄声连说了几句谢谢,他自己心中仍旧一团乱麻。朋友敏锐,问:“怎么了?”
“没什么,”谢薄声说,“还是谢谢你。”
他违背道德而做的这件事,难道也要无结果。
通话的时刻,小桑葚始终乖乖巧巧地蹲在谢薄声的腿上。两只前爪搭在谢薄声的胳膊声,蓬蓬松松的大尾巴左晃右晃,她能听懂谢薄声朋友说的那些话,也急切地想要发表自己的意见,但是她张口,只能发出喵喵喵的声音。
着急一阵,最终,小桑葚灵活地跳到书桌上,伸出宝贵的利爪,认真地沾了沾墨水,然后坚定地在白纸上写下:
「不需要了」
猫猫用爪写字很辛苦,毕竟猫猫的身体构造注定它们很难仅有三条后肢来长久保持平衡。四个字写得猫累到吐舌头,蓬蓬松松的大尾巴都有些发颤,可可怜怜地垂在地上,轻轻地扫了扫。
谢薄声说:“要。”
小桑葚喵喵叫,又写:「做人不好玩」
谢薄声:“……”
“做人,”谢薄声慢慢地说,“你会陪我一起到老,能多活几十年。”
小桑葚划。
「太久了」
猫猫不需要活那么久,猫猫也不认为十五年的寿命短暂,因为信徒可以陪伴它们的一生。
它们可以拥有信徒十五年的爱,已经很棒了。
谢薄声什么话都说不出。
如何讲?
深夜寂静,小桑葚的尖爪上还有一点墨水,没有及时收回。谢薄声走过来,俯身,用湿巾将她爪上的墨水痕迹一一仔细擦干净,包括她柔软干净的小肉垫。
小桑葚一动不动,经历过之前人类形态的相处后,她已经不会因为这样的触碰而感觉到不安和焦虑,而是与本能做着斗争,仰起脸,亲密地舔了舔谢薄声的耳垂。
一切处理好之后,谢薄声才问:“还记不记得,上次我和你讲,要请你喝乌鸡汤?”
小桑葚眼睛亮了:“喵呜!”
“我带你去买,”谢薄声说,“我们一起喝。”
谢薄声没有带航空箱回家,电脑包没有透气的地方,也不适合带小桑葚出去。谢薄声在自己卧室翻了许久,终于找到一些帆布包,都是书店的一些文创赠品。现在的小桑葚早就不那么怕人类了,谢薄声便将她装进帆布包中,拎着帆布包,在夜晚中出门。
离开的时候,方珍玉和谢文朗已经回卧室,丝毫没有留意。
这房子同样是职工房,还是谢薄声读初中时候置换的,和谢薄声在大学附近购买的房子一样,优点是住在这里的大多都是同学校的同事,相对而言,摩擦会少一些,很少会起大型的争执。又因是上了年头的小区,住在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到了退休的年龄,现在是冬天,天气寒冷,年轻人也少有下楼走动的。寒风吹得谢薄声手发红,他摘下手套,盖在帆布袋里的猫猫头上,自己裸着一双手,在寒冷夜中缓步前行。
谢薄声自己不觉冷,或者寒冷能让他的头脑稍稍冷静。帆布袋中的小桑葚很乖,她本来就是很听话的好猫猫,现在知道谢薄声暂时不想暴露她的身份,她就安静地躲在帆布袋中,一人一猫,呼吸在凉凉夜晚中结出两团柔软干净的薄雾,轻盈一坨。
谢薄声去了附近熟悉的超市,超市九点半关门,现在已经九点了,顾客并不多,年味儿还没散去,安静的满目的红和福字。音乐已经开始变得舒缓悠扬,谢薄声一路去了生鲜冷冻区,在鱼类和禽肉类中仔细挑选,最终选了一只乌鸡。
结账的时候,售货员笑眯眯,夸了一句谢薄声帆布袋里的猫猫漂亮。谢薄声还没说话,听懂夸奖的小桑葚却得意地翘起尾巴,愉悦地摇了摇:“喵喵喵。”
一人一猫回到家时,父母早就已经睡下,谢薄声关上厨房的玻璃门,将盛着小桑葚的帆布包放在料理台上。自己动手,清洗乌鸡,剁成块儿。
猫是可以吃生肉的,很多人也喜欢给猫咪自制生骨肉的猫饭。小桑葚还是第一次见到乌鸡被拆解,她探过猫猫头,张开嘴巴,嗅了嗅。
闻起来还不错。
小桑葚悄悄舔了一口,谢薄声抬手,她非但不躲,反倒热情地凑过去猫猫头,蹭了蹭谢薄声的手。
谢薄声叹气:“生的肉有细菌,万一有寄生虫,怎么办?”
小桑葚悻悻然,用爪子将她刚刚舔过的那块肉肉重新推给谢薄声:“喵。”
冰箱中还放着方珍玉晚餐细心分装好的乌骨鸡汤和肉,不过猫咪不能吃盐,很多调味品也会刺激到它们。谢薄声重新煮,短时间想要煮好一锅鸡有些麻烦,他用了高压锅,将乌骨鸡斩成小块儿,洗干净,只加清水,倒入鸡肉块儿,开始炖。
小桑葚睡了一觉,乌骨鸡也炖好了。
她嗷呜欢呼一声,跳到谢薄声面前,看着谢薄声将乌骨鸡汤盛在一个大大的白瓷碟中,又另外夹出鸡肉块儿出来,同样放在盘子中,晾到热气消散,放在小桑葚面前。
鸡肉凉得太慢,谢薄声亲自动手,拆了一些肉出来。他手上沾了油污,也不在意,只将拆解好的肉放在小桑葚面前,看着她低头,用小舌头卷起肉,飞快地放入口中,努力吃饭。
谢薄声这才说:“小桑葚,重新变成人,好不好?”
小桑葚:“喵喵。”
「不好」
谢薄声问:“为什么?”
他说:“你不喜欢和我说话吗?还是不喜欢和我住在一起?”
——当然不是!
小桑葚停止咀嚼,她也茫然一阵,并不理解为何谢薄声执意要让她做人。
做人和做猫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呀,而且,做猫猫的话,她和谢薄声反而更亲近了……
这里没有墨水也没有纸,谢薄声不懂喵喵语,小桑葚不知道该如何同他讲,只端正地蹲在桌子上,用大尾巴包住爪爪尖尖。
谢薄声问:“如果我想让你重新做人类,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话音刚落,谢薄声听到门铃响了。
这个时候?
谢薄声皱眉,他下意识抬头看时间,已经深夜,零点已过。
他嘱托小桑葚钻回帆布袋,自己起身,去开门。
老人都还在沉睡中,谢薄声借着猫眼向外看。
他看到门外安静地站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白裤子的男人。
戴着墨镜,一头熟悉的银白色卷发。
谢薄声打开门,他问:“你找谁?”
银白色卷发愣了愣,礼貌彬彬开口:“先生,您好,我来找我的小甜心。”


第42章 猫猫猫猫
人类社会的险恶,远远超过白猫先生的想象。
这是一个可怕的社会。
在他刚刚猝不及防变成人类的时候,就被警察强制性带走。好不容易熬过一群人类的“审问”,便被直接扭送精神病院。
白猫先生在精神病院中也没有放弃学习,虽然失去猫猫身体这件事让他十分崩溃,但他还是坚持下来,虚心向住在隔壁病床位的暹罗猫先生请教,终于明白,原来他们并非个例。
不是所有的猫都会忽然拥有人类的身体,但据暹罗先生所提到的,就他认知中,不加上白猫先生的话,已经有五位左右。
共同点——发热期,没有后代,未绝育。
都是雄性。
……或许也有猫猫变成人类女性,但很难说,那些可怜的猫猫会遇到什么样的对待。
至少,大部分像暹罗这种,被当作“精神疾病患者”,关在这种白色的房子中,接受定期的药物治疗,艰难学习着人类的行为举止。
而白猫先生和暹罗先生在其中学到了一些简单的人类语言,并成功拿到了身份证,白猫先生的名字叫做苏十白,暹罗先生的名字叫做苏二白。
苏是精神疾病院长的姓氏,听暹罗先生说,他曾经经常过来精神病院这边巡视患者,但在目睹了上一只猫猫蹲在猫砂盆中便便并舔花花后,对方饱受震撼,连续三天看心理医生后,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暹罗先生衷心地希望对方不要成为自己的病友,毕竟该院长对待病人们还不错,不会强制性使用一些过激的疗法。
白猫先生中途顺利逃脱一次,变成猫猫去见小桑葚,可惜回来时候没有掌握好,不小心又变成人类,重新被扭送回精神病院。
再之后,两人都被经营猫咖的独眼狸花猫先生接走,成为猫咖中、向人类出卖身体的两只猫咪。
起初自然是不情愿的,但独眼狸花猫先生将他们狠狠饿了一顿,并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们,不想出卖身体,就只能再度回到那个白色的精神病院。
或者,留下来,为独眼狸花猫先生做事,调,教好新的猫咪,他会帮助两只猫更好地适应人类社会——等培养到一定程度,则会送他们去这个城市其他区,开设猫咖分店,源源不断地创造更多收益。
狸花猫先生选择了这条路,而白猫先生则拿着日夜卖身攒的三千五百四十九块五毛钱,还有独眼狸花猫送他的一部二手苹果6plus,毅然决然地打算去见小桑葚,最后一次询问她,是否愿意加入自己的队伍,收留所有的流浪猫们,为猫猫之健康自由而奋斗。
可惜小桑葚被带走了。
白猫先生花了一周的时间,动员了所有能联系到的流浪猫,以在猫咖免费打工一周为代价,换来独眼狸花猫先生的帮助,终于顺利找到小桑葚的位置,并火速赶来。
他走得太着急,银白色的卷发上落了一层寒霜,没有书包,没有换衣服,迢迢赶来,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因为热而脱下的旧羽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