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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他似还想要说什么,可他发现他们似乎并没有听他在说什么。
准确来说,他们并不相信。
“一派胡言!我们之所以赶过来是收到了天启,并非天道传送而来!”
“还有,蓬莱此劫数是不是你飞升引起我们并不知晓,也不敢轻易断言,但是——”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灵山佛修,平和的神情已不再,入目是满眼的愤慨。
“终南老祖,我们灵山与你们终南素来交好,甚至神魔大战时候也是我们主持以身渡了你们门中被魔气侵蚀的弟子,助他们解脱!三千金莲,三千佛塔,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你们终南,你们万剑云宗欠我们的!”
他手中禅杖指向终南老祖,又狠狠扫过一旁的万剑云宗,陷入混沌之中的沈天昭,和一旁的谢九思和白茶。
“而你们做了什么?”
“——你们为什么要弑杀我们主持!”
终南老祖脸色一白,他以为他们只是刚到,不想竟然是在他们联手斩杀去尘的时候便在了。
他们和去尘所说的话泄露了天机,那些人听不到,他们只看到了他们对去尘拔剑相向,逼他自戕。
这让终南老祖百口莫辩。
怪不得去尘那老家伙会在最后那般果断的放弃抵抗,一来是因为他本就要回归于天,二来他早早就想要用他之死,让他和沈天昭坐实杀人之实。
如果没有弑杀去尘的事情,或许他们至少会信他们几分。
然而现在,无论他们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人们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到的,信任一旦崩塌,就再难重筑。
先前在面对去尘天道压制的时候都强硬着挺拔的脊骨不低一分的老者,在此时同道之中怨恨憎恶的眼神里,竟有些支撑不住。
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是永远不会明白的,五百年前,五百年后,沈天昭又是如何撑下来的?
“……你们,当如何?”
良久,终南老祖抬目无力地看向众人。
他没有再辩驳,也辩驳不了。
可让他认命,他又不愿。
他想要知道,这帮人到底怎么想,又要如何做。
“杀了我,杀了沈天昭?”
那些人又不说话了。
不是不想杀,而是他们在忌惮,忌惮这个险些飞升的大能,更忌惮那个曾一剑斩天的青年。
终南老祖再没忍住大笑出声,那笑声在此时这样肃穆的场景里实在刺耳至极,惹得那些人恼羞成怒。
“你笑什么!你们若是还有一点良知便自行了断,别将因果累到我们身上!我们承不住,也要不起!”
人群之中有人愤愤催促他们动手。
“别和他们废话了,既然是万剑云宗和终南犯的罪孽,为什么要我们来裁断污了手中剑?”
此话一出,他们似这才想到了什么,将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凌霄还有君越鸣身上。
凌霄神情冷凝,少年身子僵硬。
——他们想要他们来断了沈天昭和终南老祖的性命。
君越鸣气得浑身发抖,本就因为和白茶交战一番而有些压制不住的魔气此时更是紊乱。
“你们这群恩将仇报,我师尊平日里如何待你们的?事情尚未查清楚你们便妄下定论不说,现在你们,你们竟然要逼我干这种弑师之事!”
“君小友慎言,终南老祖和沈天昭杀了去尘尊者一事,是我们有目共睹的,还要如何查清?”
一个黑衣修者冷声反驳道,又瞥了一眼周遭被业火焚烧的蓬莱万物。
“还有,这天劫不会无缘无故落下,如果他们真的什么也没干,是清白的,为何天道会落下这浩劫惩戒?!”
天道是他们的信仰,宛若神佛。
他的启示他们深信不疑。
或许三千仙门里是有人相信沈天昭和终南老祖的,可是在这种时候他们没办法帮他们,天不站在他们那边,他们帮了便是反逆于天。
天道一念,万物俱灭。
他们不敢拿个人,拿整个宗门的性命冒险。
灵山的修者手腕一动,那被去尘落下的九龙禅杖回到了他的手中。
上头佛光强甚,可驱散天地邪祟。
包括入魔的沈天昭。
“你们若是无法动手,便由我们灵山来吧。毕竟诛灭妖邪,替天行道,本就是我们佛门分内之事。”
灵山众人引着佛阵,将沈天昭和终南老祖全然围困在佛光之中。
终南老祖还好,他并未入魔,这些佛光只是将他困在里面,然而沈天昭就不一样了。
他没有身躯,神魂直接承受佛光超度,痛得他如万箭穿心,剜心刺骨,脸色苍白得说不出话。
“师尊!”
“别过来!”
白茶想要过去,那双红眸在佛光中森然,把她生生定在了原地。
几乎是在对视的瞬间,白茶便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让她停下。
他不是没有反抗的余地,是他自己放弃了挣扎,他已入了魔,越挣扎越运转灵力便会越发癫狂。
魔嗜血,一旦他失控不仅是这些人,连同白茶还有万剑云宗的所有人都会被他杀戮殆尽。
意识到这一点的白茶身若负山。
五百年前沈天昭死在天道暗算,五百年后也是如此,唯一不同的一点是这一次天道未杀他,杀他的是这苍生。
是他曾经散去神魂修为,在劫数之中舍命相护的芸芸众生。
这无异于杀人诛心,不仅是折了他的傲骨,竟连最后一丝体面也没有留给他。
谢九思伸手轻轻抱住她,雪白的羽翼将少女牢牢护在怀里。
“师妹,我可以……”
一道阴沉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他。
“等一下!”
一个鹤发雪衣的老者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白茶认得他,她在庄周梦蝶中见过他一次。
这人是灵兽宗的长老之一,也是谢九思在离开宗门之前诛杀的那个曾试图强行羞。辱于他的,那个白螭的父亲。
老者的视线阴狠,死死盯着谢九思。
“大家似乎还忽略了一个人,这白茶虽是沈天昭的徒弟,无论她知情与否却也没出手,倒也可绕她一命。可是此人,其父母曾在五百年前逆天行事,给灵族上下遭至了灭顶之灾。”
“自此,凤族成了不祥之灵兽。”
“当年我们之所以大发慈悲留他一命,是因为他并未觉醒血脉,自愿为人留下赎罪。如今他这副模样,若被天道觉察,恐再降下惩戒对我们灵族上下不利。”
他明明是公报私仇,却只字未提白螭之事,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提起个人的生死并不会让众人共情。
要想彻底煽动他们的情绪,唯有用“天惩”的由头。
老者看向一旁的佛修,一派冠冕堂皇。
“尊者,既已决心除魔卫道,何不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毕竟一魔和两魔又有何区别呢?”
“你混账!”
还不等那佛修回应,白茶双目赤红引剑就要砍过去。
入坤剑气尚未落在把人身上,便被那佛修挡住。
“白茶,难不成你也想被肃清吗?!”
白茶手握着命剑,将谢九思牢牢护在身后。
凌霄也站了出来。
沈天昭的事情他没办法管,以前他们护短是因为神魔大战的真相未定,三千仙门再如何也奈何不了他们。
可这一次不同,人证物证俱在,即使剑宗的人相信他也没办法。
他是沈天昭的师兄,同样更是万剑云宗的宗主。
他不能不管剑宗上下千人。
不过沈天昭的事情他尚不知如何解决,但谢九思他却是有话语权的。
“尊者切莫听这人一面之词。”
凌霄走到谢九思和白茶前面,替他们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谢九思是我的徒弟,他是什么性子什么心性我再清楚不过。觉醒血脉并非他有意为之,他的母亲是人修,他不是半灵族,一时之间控制不了力量也再正常不过。”
“我知道凤族血脉恐对灵兽宗不利,请允许我之后带他回去替他封住血脉,这样各位看如何?”
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可以将谢九思从这场无妄之灾中摘离出来的办法。
偏有人不想让他如愿。
“不成!你们万剑云宗现在根本没有立场和我们商量,一个沈天昭就搅弄得三千仙门天翻地覆的了,要我们如何信你?!”
“对,不能交给他!凤凰血脉要是真能轻易封住为何如今还能觉醒?万剑云宗的人天生反骨,依我看既然这一切祸乱根本都是出自万剑云宗,何不将他们一并铲除得了!”
那人也只是气头之上随口一说,不想话音刚落,一直自去尘归天之后还算平静的云天突然风云四起,海水翻腾。
“轰隆”一声,九天雷霆落下。
高台之上,三千仙门,好巧不巧只落在了凌霄的面前。
雷火燎烧了他的衣袖,风声烈烈中青年的眉眼也冷。
凌霄站在原地未动分毫。
四周霎时死一般静默,半晌,不知是谁惊呼出声。
“天惩!是天惩!”
“天认同了我的话,要对沈天昭,万剑云宗降下惩戒!”
说话间又是一道落雷,这一次落在的是万剑云宗弟子所在的方向。
众人哗然,原本只围困在沈天昭和终南老祖身旁的佛光此时也落在了凌霄他们周边。
白茶站在其中,觉得一切荒诞又可笑。
她看着他们因为一道落雷慌乱无措,惊恐万分,看着他们将剑宗上下死死围困,不敢忤逆天命的样子。
天道真是养了一群好狗。
如今沈天昭入魔混沌,终南老祖重伤,即使有凌霄他们的帮助,但他们面对的不只是三千仙门,还有天道雷霆。
这个世上能对抗天,救他们出樊笼得以解脱的人已经被他们逼至绝路。
白茶不会受到天道法则束缚,可她羽翼未丰,她没有一点把握从天道手中保住沈天昭,谢九思,乃至整个剑宗。
现在该怎么办?
凌霄若是反抗,天道第一个诛的便是万剑云宗。若凌霄不得已舍弃他们,为护剑宗,那沈天昭和谢九思,终南老祖又该如何?
谢九思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上前,从后面轻轻抱住白茶,低头将头埋在她的颈窝深吸了一口气。
这样亲密的举止,当着众人的面,是他少有的放纵逾越。
“师妹,只要能保全剑宗,保全你,我愿意赴死。”
他说到这里看向还有几分清明的沈天昭,然后又压低声音。
“沈师叔也是这样想的。”
这不是谢九思一个人的决断,是和沈天昭达成的共识。
“我不是屈服于天,我是驯服于你。”
谢九思蹭了蹭她的面颊,神情依恋餍足。
“不要难过,为你死我甘之如饴。”
“不……”
不要。
白茶张了张嘴,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绝望,她一时之间竟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青年在她唇角落下一吻,弯着眉眼笑着往那佛光之中走去。
一旁的终南老祖似有所感,他深深望了君越鸣一眼,也同样迈进了那原本该是佛光普照的光明之所的无尽深渊。
三人都选择了妥协,为所爱,为宗门,为苍生赴死。
众人见他们放弃了反抗心下松了口气。
佛修围绕他们席地而坐,四方佛光如柱,将三人封印在了其中。
三千仙门在外护法,只为取他们的性命。
不要……
白茶红着眼眶,死死注视着这固若金汤的诛仙法阵。
“为什么……”
为什么是他们死,而不是你们去死!
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她宛若魔怔了一般慢慢站了起来。
那双琥珀眸子流转成了粲然的金光。
对啊,为什么不是你们死?
凌霄感知到了少女的异常,虽然她看起来不像是入魔,但是那紊乱的灵力近乎暴走。
“白茶,凝神静心!运转丹田!”
然而白茶似什么也没听到,准确来说是什么也听不进了。
她紧握着手中命剑,不顾众人的惊愕一步一步走到了那方法阵之中。
白茶凌然在空,居高临下看向他们。
那眼神冰冷,似看什么死物毫无暖意。
“你们不是不信我们的话吗?不信这天是假的,不信这天道不公不仁吗!那我今日便让你们见棺落泪!”
天机不可泄露,他们刚才在观战那么久只看到了终南老祖和沈天昭诛杀了去尘,却并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天机的话。
是去尘有意为之。
因为一旦他们都知道了,那要诛杀掩藏的便不只是沈天昭和终南老祖他们了,还有这三千仙门。
所有知道天机的人都会死。
好啊,那便一起死。
白茶扯了扯嘴角,冷声说道。
“你们这群蠢货,什么飞升渡劫,什么得道成仙,全都是天道那老东西骗你们献祭的幌子!”
“你们以为这天地的灵力当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那都是它从你们身上掠夺的!你们以为天道当真长生不老,那也是用你们的命数来续的!”
她剑指众生,眼中无一分悲悯。
紧接着轰隆雷鸣,无数道惊雷落下,这一次不再是万剑云宗,而是仙门三千。
“如今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那么现在——”
“你们是要被诛,还是同我一起诛天?”
作者有话说:
茶妹:要死一起死
第一百三十四章
白茶在之前不知道去尘是天道化身的时候,之所以选择将飞升即死,即献祭的事情告诉他并不是置他的生死不顾。
像卓不绝和程商他们这样天赋是能够窥探天机的修者来说,得知天机并不会死,但是泄露天机会。
因此他们只能将这个秘密埋藏心底数百年之久,等到确定了沈天昭重聚灵体有望,等到能助他诛天的人出现,他们才敢发动阵法将其告知。
但是去尘和他们不同,一开始白茶想着他也和卓不绝他们一样,是可以透露天机而不死的人,就算告诉了也无妨。
她只要他相信她所言即可。
可现在的情况不同,这些仙门弟子不是像祝灵尘那样的天行者,没有得到庇护的可能。
只要知晓这道天机,他们会被天道舍弃。
——这是白茶想到的唯一可以破局的办法。
天雷声声,一道一道砸出一道道天堑鸿沟。明黄色衣衫的少女就在其中,以剑气抵挡着这雷落。
她垂眸看向惊慌不已,手足无措的众人。
“知晓天机可是罪不可赦,其罪当诛。”
“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是束手就擒,站着等死,还是和我一并反抗天命?”
“你少危言耸听!这本身就是你们引来的劫数,只是你刚才污蔑天道,这才恰好落下了天雷,与我们无关!这是天在惩戒你藐视天道,胡言乱语!”
灵兽宗的那个鹤发老者冷着脸,怒目圆睁,要不是白茶她此时就在阵法之中,他估计早就动手了。
“对!沈天昭的徒弟也是逆天者,天要容得下你们才怪!”
先前因为那雷落被震慑住的众人,在听了那老者的话之后也强行稳住了心神。
毕竟那可是天道,非亲眼所见者不可能一下子便听信了白茶的一面之词,在他们看来天道不是单纯的天,更是他们修道之人的信仰所在。
这也是白茶预料之中的事情。
天道不会蠢到他们一得知天机就诛杀他们,他想要借刀杀人,自然是要等要杀之人死了才会动手肃清。
对于他们的反驳甚至谩骂白茶并不在意。
她冷笑了一声,那双昭示着不在五行,与天齐肩,甚至凌驾于天的金眸粲然。
“你们似乎想岔了。”
有人急躁质问,“什么意思?”
白茶掀了下眼皮,凉凉回答。
“我说出这道天机不是为了让你们相信,我只是想说,想要你们死。”
她说到最后一个“死”字的时候平静得像是谈论今日的天气般风轻云淡。
那般惜命的人头一次对生命没了敬畏。
准确来说,因着这样一群人的生死,本就不值得同情和在意。
“你们不信我,这是我一早就知道的。如果你们不碰我师尊,我师兄,还有终南前辈,你们是生是死我都不在乎。可是你们竟然要他们自戕谢罪,竟然要用诛杀邪魔堕仙的阵法诛杀他们?”
“他们这样有傲骨有道心之人,死在谁的手中都可以,绝不能死在你们这群没骨头的东西手中!与其在你们这里受辱,倒不如让你们陪葬!”
先前还不大相信白茶话的众人,在看到她这副近乎癫狂的模样之后隐隐动摇了。
有的将信将疑,有的认为是白茶在危言耸听,试图拖延时间,扰乱他们的思绪。
也有人是真的相信了。
然而下一秒天雷直落而下,顷刻间他便灰飞烟灭。
“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他会被天诛?”
“是因为他被白茶影响了道心,天道觉察了!他在质疑天命,他,他罪有应得!”
看着那人的下场,众人脸色苍白,再不敢去想白茶的话,有的甚至自残般的拍打着自己的脑袋,想要把听到的话打出去,生怕下一个被天诛的就是自己。
“我明白了,不是飞升是假,这是她故意用话术用谎言诱导我们,迷惑我们。得知天机并不会死,因为这根本就是假的!她只是想要让我们乱了道心,哪怕是一点怀疑,也是质疑天,会被落下惩戒!”
他们不敢再想,也不敢相信。
这一次不是因为对天道深信不疑,而是害怕天诛。
白茶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刚才终南老祖会在听到他们话的时候,忍不住大笑出声。
她现在也是如此。
“你,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
白茶歪了歪头,用天真到近乎残忍的语气说道。
“我笑你们被天道玩弄在鼓掌之中,我笑你们这群人的孬种,明明只差一步,只要迈出一步就能得知真相,可你们却不敢踏出去,甘愿永远做天道的狗,任他驱使利用!”
她说完也不管他们什么反应,落地走到了谢九思身旁,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谢九思神情依旧温柔,可眉眼是肉眼可见的疼惜。
“傻瓜。”
白茶听懂了他的意思,是说她明明可以独善其身,非要淌这趟浑水。
她抿着红唇,不满地捏了捏他的指尖。
“到底谁傻啊,明明上赶着送死的是某人。”
谢九思和她十指相扣,只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白茶顿了顿,余光瞥见终南老祖真正用不周剑吸收沈天昭神魂之中的魔气,青年此时渐渐清明了不少。
“前辈,我师尊他能清醒过来吗?”
终南老祖压着喉间的腥甜,看着双目赤红的青年,也不确定。
“我的不周剑,主杀伐,杀的是邪祟妖魔,可以驱使妖气,但是去尘那家伙引的是魔气,而且还是万千心魔入体。我能做到的只是帮他将紊乱的魔气稳定下来,至于清醒……”
心魔……
白茶眼眸一动,想到了之前在海市蜃楼里曾经引渡过王逆的心魔。
还有君越鸣的魔剑,也是她渡化压制的。
“或许我可以试试。”
白茶话音刚落,谢九思和沈天昭几乎同时出声。
“不行……”
“不可,师妹。”
白茶一愣,“为什么?”
“你们也看到了,我有引渡心魔的能力,这都什么时候了要是我还不做点什么,我们可能真得困死在这方阵法了。”
此时的阵法在聚集佛光,把围困在里面不得出,等到之后正式发动的时候,才是真正的万千佛光如长剑,把他们死死钉死在其中。
身魂消散,连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沈天昭死死攥着衣袖,胸膛激烈起伏。
“你能渡他们的心魔,是因为,是因为他们不在五行之外,你能压制住他们,可是我,我和你一样,你要是引渡我,只是将魔气引到你身上……”
“连我都承受不住的魔气,一旦入你体内,你会立刻,身消道陨。”
白茶沉默了一瞬,又问道。
“那师尊会好吗?”
见沈天昭意识不大清明,没明白她的意思,她深吸了一口气。
“我是说,如果我引渡了你体内的魔气,你会好吗?”
“胡闹!”
“我没胡闹!”
白茶用更大的声音反驳了回去。
“我除了不在五行,不受制于天之外,如今这个情况我根本帮不了你什么!要是你就这样被这阵法诛了,被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的唾沫给淹死了,那才是真的完了!”
“让我为你引渡心魔吧,反正我们这样什么也不做也是死,我帮你引渡,尚有诛天之机,用我的命换你们的一线生机,我觉得很值当!”
“你,咳咳,你给我闭嘴!”
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魔气,在此时被紊乱躁动,沈天昭气火攻心,竟生呕出了一口血来。
“你要我用你的命换这生机?!你做梦!五百年前她死了,现在又要你来换我生,你们都走了,那我诛什么天!倒不如一起死了痛快!”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眶红得厉害,连声音也颤抖。
这还是头一次,沈天昭表露出了自己的脆弱和不安,白茶一时之间哑然。
谢九思的翅膀颤颤巍巍将她包裹在了怀里,胸膛的温热覆在她的背后——他在害怕。
不光是沈天昭,谢九思也是。
他们两个宁愿死也要换她生,他们比她自己更在意她的性命。
“师妹,你别再说了……”
“我会受不了。”
他紧紧抱住白茶,银白的长发如丝绸般滑落在了她的面颊,酥麻冰凉。
她心下一动,抬目对上了青年泛红的眼尾。
“……对不起。”
白茶鼻子一酸,喉咙也干涩。
既然都不愿意那便算了,能够共死本来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
甚至还可以拉上这么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垫背,想来也不亏。
正在白茶既庆幸又失落的时候,沈天昭突然闷哼了一声,紧接着周遭佛光大乱,全然涌入到了终南老祖的身体。
沈天昭意识到了什么瞳孔一缩,猛地抬头看去。
“住手!老东西,你给我住手!”
阵法之外的佛修只觉有什么力量霸道地抽取着他们的灵力,然后汇聚成了一股无形的巨山压制着他们不能动弹。
——终南老祖试图借助这万千佛光引渡魔气入体。
可他不是白茶这样的逆天者,他没办法炼化,他是要用身躯承之以魂燃灭。
终南老祖的脸色从原本的苍白到引入魔气,变得青黑一片。
他浑身抽搐着,花白的胡子也跟着颤颤巍巍。
“谢九思,快,咳咳,快拦住他!他不在五行之外,这一举动无异于引火自焚!”
谢九思心下一惊,刚要过去把终南老祖给拽开,偏他还没来得及动作,不周剑出,把他生生逼退在了阵法边缘。
剑刃凛冽,停在了距离青年一拳位置。
“谢小友,你若是不想要我和他都走火入魔的话,还是不要动手阻拦为好。”
终南老祖声音虚弱,深深看了一眼阵法之外被众人阻拦,慌乱想要冲过来的君越鸣。
他眼眸微动,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然后看向白茶。
“小丫头,你说得对。与其被坐着等死,或是被他们稀里糊涂安上个逆天的恶名,倒不如殊死一搏,与这天争一道生机。”
“虽然我一直都不觉得自己的道,自己的剑比你师尊差,但是此时也不得不承认,和他比起来,我的确,争不过这天命。”
他的嘴角有血沁出,将胡子染上了殷红。
那双从来都是清明的眼眸被黑雾笼罩着,变得混浊不堪,可他的心却始终清明。
“我这一生执着于道,我的资质平平,我用了千年的时间,原以为今日好不容易能跨过这道天门,不想……一切竟是虚妄。”
“这辈子我争不过天,也突破不了自身。就连最后连生前清白名声也顾不住,实在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