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人修却没有那么敏锐的感知。
谢九思愕然看向白茶,“你怎么知道我是你……”
“我怎么知道不重要。”
她打断了他的话。
“谢九思,要不要再打个赌?”
白茶一边说着一边往褚明珊的方向看去,额间的凤纹在日光下艳丽如海棠。
“如果我赢了她,我们就去三生石上结缘,如果我输了,我就放你走。如何?”
对于白茶,他不知道这是本能还是单纯因为她这个人,不可否认的是他对她有好感。
然而他也并不是傻子。
哪怕是把伴侣当作比生命还要重的灵族也不会在找到正缘,第一时间就想要和他结为道侣。
白茶这么着急,从剑宗来苍梧找到他,又不顾灵族和昆仑报复也要把他带回来为了什么?
在之前他不得而知,而现在褚明珊都点名了她的身份。白茶,万剑云宗除沈天昭之外的第二把利剑,他想不知道她都难。
修无情道之人突然执着求缘结道,所为何只要有点脑子的都能知道为什么。
“……我不愿意。”
良久,谢九思眉眼晦暗,沉声说道。
“无论是你还是褚明珊我都不喜欢,你们要打要杀是你们的事,别扯上我。”
他翻身下了马,红衣翻飞,似天边的云霞。
“等……?!”
白茶张了张嘴刚说了一个字,褚明珊直接引剑劈了上来。
几乎是在谢九思落地的瞬间,两人的灵剑再一次相撞在了半空。
剑若雨下,密密麻麻砸在了白茶周身。
褚明珊的速度或许比不上白茶,可她的攻击却密集又凛冽。
“你少自作多情了,昆仑凤是仁兽,救你只是怕昆仑和万剑云宗因他结了仇怨,不是因为你!”
她这一次再没留情,刚才白茶和谢九思在一起的那一幕刺激到了她。
褚明珊神情一冷,剑扫在了白茶眉眼。
白茶手撑着马背一跃,问心剑堪堪擦断了她额前的头发。
她本来就因为谢九思冷淡的态度而心下不悦,此时又被褚明珊这样步步紧逼,更是烦躁不已。
“我自作多情,我再怎么说也是他的正缘呢,你呢,你又算他什么人?!”
“还昆仑少主,人都不承认你,你还要以未婚妻的身份自居,也不知道害臊!”
“你这混蛋!我杀了你!”
褚明珊脸色一沉,两指并在剑刃。
一道红光闪现,周遭的雷火迅速汇聚在了她的身边。
逼迫的压力让白茶心下一惊。
她足尖一点,想要带着马步入云天。
然而少女的剑气更快,刺穿了白茶的枣红骏马。
只一瞬,言灵被破,身下再无依凭。
“我倒要看你这次如何躲过我手中命剑!”
她指尖一动,剑上符纹好似有了生命一般游动,迸射出烈火剑光。
“山林风海,皆自此来!”
“——万火归一剑!”
剑风肆掠,大火燎原。
脚下山林雷火随风涌动而上,天下有剑凝着日光擦成万簇火焰。
对于褚明珊的属性为火白茶并不惊讶。
从刚才她能操纵雷火刺激火毒她就觉察到了。
不过白茶并没有太当回事,她会控火又如何,她的入坤能够火免。只要有入坤在,别说雷火了,就连龙火也能全然抵挡。
她手腕一动,凝了灵力调动着剑上凤纹,准备一剑斩去。
等等,凤纹?
我淦,怎么把这个给忘了!现在是过去,谢沉还没给卫芳洲的剑献祭呢!哪有什么凤纹?!
白茶赶紧收了剑,往火势微弱的方向御空躲去,很是慌乱狼狈。
山门旁观战的众人看到白茶的举动一愣。
“白师姐在干什么?这火不是她引的雷火吗,她躲什么?”
“是雷火,但是那褚明珊的属性也是火。刚才那一剑融了剑气进去,雷火成了真火。问心剑本就攻心,这样急火过去,哪里是能用肉身去承的?”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这火威力是很大。但是白师姐的速度比起沈师兄也相差无几,她怎么避得那么吃力?”
众人听后往那白日焰火看去,只见白茶已一步到了云天,可那火却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还差一臂就要燎到她的衣袖。
纪凌觉察到了不对劲。
褚明珊以剑力可断山海著称,反之速度则是她的短板。
就算白茶因为受伤了对速度有了影响,要避开对方的剑气并不算难事。
“好像不是师姐避不开,而是那火在跟着她……啊我明白了,是火毒!师姐火毒未解,它对火有绝对的吸引力,只要毒一日不解,只要周围有明火,都会附着在师姐身上!”
意识到这一点少女眉头紧皱,不悦地瞪向一旁的谢九思。
“喂,我说你刚才既然都上去帮她挡剑了,怎么不把她的毒一并给解了?我师姐有伤在身,与其之后被人说赢了也胜之不武,落了口舌,倒不如让她们堂堂正正比一场。”
谢九思薄唇压着,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行了,这毒本来就是白茶咎由自取,你好好的迁怒人谢九思做什么?”
在青年为难的时候,沈天昭沉声说道。
纪凌其实只觉得这比试不公平而已,听沈天昭这么一说火一下窜了上来。
“什么叫我迁怒?我又没说什么,这比试本就是因为谢九思而起的,自然得公平竞争才算数,我师姐好不容易铁树开花有喜欢的人了,怎么能因为这种事情就把机会拱手让人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谢九思面前,伸出手。
“解药给我,我给我师姐扔过去。”
“不是,我,我……”
提到解药,谢九思的脸“噌”的一下红了个通透,连脖子根也染上了绯色。
“干嘛?毒是你下的你不可能没解药吧?”
沈天昭眼皮一跳,实在看不过去把纪凌一把拽了过来。
“你也和白茶一样成天修炼得连脑子都没有了吗?”
“昆仑凤的火毒得用翎羽来解,这里这么多人,他怎么可能当着众人的面展羽?”
凤凰展羽目的唯二,要么是战斗要么是求欢。
纪凌尴尬得挠了挠面颊,这时候才知道谢九思为什么那般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正在她想着要不给对方道个歉的时候,“轰隆”一声,白茶从高空被真火覆盖。
乘着三千剑风直上云天。
距离太远,火光太盛。
除了长老,还有沈天昭和卓不绝他们这样个别修为较高的弟子根本辨别不清白茶的所在。
褚明珊踩着火光,手握着命剑挥斩。
火断开的瞬间,未见其人。
唯有一把雪色长剑破风而出,朝着褚明珊投掷而来!
“哐当”,双剑撞在了一起。
褚明珊眯了眯眼睛,反手将入坤打掉。
不想她剑气刚落在入坤剑上,滋滋的电流声在两剑相接的地方迸出万千火光。
她看到剑面上映照着一抹明黄身影,瞳孔一缩,猛地抬头朝着天上看去。
白茶不知什么时候隐匿在了云雾之中,轰隆隆的声响和之前落下的雷鸣一样,甚至更盛。
糟了!她要引雷!
不是一道,而是雷劫!
卫芳洲的天赋替天行道能降天惩,若是太虚修为其天劫威力在分神,而分神修为,对应降下的天劫便在元婴。
她手指掐诀,对应五行术法。
五行蓄势,静待雷落。
“借你风火一用!”
白茶话音刚落,前一秒还涌动在褚明珊周围的剑风和真火全然汇聚在了她的头顶,直入云天。
风火聚,涌入穹苍。
一时之间雷鸣电闪,汇成劫数。
“风,火,雷——电!”
“轰隆”一声,少女掐诀翻掌而覆。
雷电如火树,无数枝丫分裂砸下,覆在了褚明珊周遭!
这样大的阵势,别说褚明珊了,就连整个山头都给劈成两半。
“?!我去,白师姐和褚明珊什么仇什么怨啊,竟然要引动雷劫!万一伤了根骨我们怎么和昆仑的人交代?”
观战的弟子慌了,长老们也没想到白茶会下这样的重手。
“沈师兄!凌霄宗主不在,顾师兄又在灵山修行,如今整个剑宗只有你制止她们了!”
和众人的慌乱无措不同,沈天昭自始至终都很淡定。
他抱着手臂,凉凉开口。
“制止什么?你们真以为就这么简单几个回合白茶就能赢了褚明珊?”
沈天昭感知到了什么神情一沉。
“啧,白茶这次算是撞上铁板了。”
果不其然,在沈天昭说完这话的下一秒,褚明珊从四方雷落之中而出。
她的衣服被雷破开,却浑然不在意。
褚明珊抬头看向白茶,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你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什么?!
白茶见对方提剑而来,下意识引雷砸去。
褚明珊一手引剑,一手掐诀。
“雷来了,怎么少得了风雨!”
怪不得沈天昭会说白茶这一次踢到了铁板,原来这褚明珊的属性不仅有火,竟还可以驭水。
是万中无一的水火相克的双灵根。
乌云翻滚,雷电交加。
褚明珊引地下水汇入苍穹,水天相接融进了天雷之中。
水能导电,这么大面积的水域覆上雷电,全部倾入白茶方向,足以让一个元婴修士魂飞魄散。
白茶虽为分神境,可若躲不开,即使不死,也致重伤。
真是好一个借刀杀人。
“入坤!”
被褚明珊打落在地的命剑听到召唤,立刻飞回到了白茶手中。
入坤剑气九万里,足以断了这接天水幕。
想要脱身并不是难事。
然而不知怎么回事,白茶正欲引剑破开水幕,脚下如同灌铅,周身更是如山压制,动弹不得。
这样无声无息,没有灵力波动的情况。
不可能是术法,而是天赋。
她猛地抬头看去,褚明珊双指并在胸前,四道金线不知何时划在了白茶面前。
东南西北,把她困在其中。
沈天昭和褚明珊没有交过手,对于她的天赋并不了解。
他眼眸一动,落在了谢九思身上。
青年脸色沉郁,死死盯着白茶方向。
“你看上去好像知道那是什么天赋?”
虽是疑问句,语气却极为笃定。
谢九思虽不喜欢褚明珊,可不得不承认她的实力的确强悍,尤其是在空间术法之上的造诣更是颇高。
他紧绷着神情微微颔首。
“她的天赋名为画地为牢,只要被她划定的界限,无论飞禽走兽还是妖魔鬼神都会被困在其中无法脱身。”
“不仅如此,被困在其中的人的灵力,骨血都会被她慢慢抽取,直至成一具干尸。”
一旦中招宛若神佛压顶。
要想从这牢狱之中出来,难于登天。
现在的褚明珊的修为只在分神,在后来她的天赋一出,可困住三界万千生灵。
谢九思深吸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难受什么,涩然说道。
“……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吧,我不会再追究。白茶强行带走我在先,不过我也给她下了毒,也算两清。”
他正要过去让褚明珊收手。
入坤的剑气逼仄撞了过去,险些破开结界,直入少女胸口。
褚明珊也知道轻重,不可能真的把白茶榨成干尸。
不想白茶却是真对她存了杀心。
“是你自己找死,一会儿疼得哭爹喊娘可别怨我!”
她凝灵力于双手,慢慢合并收拢。
与此同时那四条金线也在往白茶方向靠近,把她挤压在了方寸之间。
白茶疼得脸色苍白的同时,感觉周身气力也在被抽离,喘不过气来。
该死,这鬼天赋是怎么回事?弹簧吗,怎么还会收缩!
【傲天,我现在再引雷可以劈开这结界吗?】
【能劈开一条缝隙,但是我劝你别这么做,因为褚明珊会驭水。这雷很可能还没劈开结界就反噬到了我们身上!】
被压迫着的不止是白茶,白傲天同样也很痛苦。
【从外部不成,我们得从中间突破!】
白茶紧咬着牙,浑身战栗得厉害。
额头和鼻尖不知什么时候沁出了一层薄汗,好似下一秒就要窒息。
和之前看到白茶快要被剑刺穿时候一般,谢九思似也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
他心下一乱,正欲御空过去。
沈天昭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还没等谢九思反应,只听青年朝着周围观战的人大喊。
“快低头!”
少年少有的慌乱,众人也赶紧照做。
几乎是在他们防御好的瞬间,被困在天赋之中的白茶突然引入坤的剑气于双手,手心不断压缩着剑气。
气流如同漩涡飓风,全然浓缩在了她的掌心之中,双手往外蓄力一推!
白茶借着褚明珊的天赋压制,把她的从外的气压和剑气一并凝聚在了一起。
中心的力大过了外部,便冲撞而出。
褚明珊只觉得胸口一痛,喉间腥甜。
众人还没从这扭曲的气流里站稳,风雨里传来一声大喝。
从内攻是吧?
“那就吃我一记——
龟派气功波!!!”
压制到了极限的气压瞬间爆炸。
冲破结界,撼天动地。
褚明珊竟被一掌打出百丈远,径直轰出了剑宗!
“??!”
这是何方术法,恐怖如斯!
作者有话说:
白茶:吃我一记龟派气功波!
众人: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第九十六章
看着那抹碍眼的藏青色如流星般划过,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白茶这才收了剑,足尖一点踩着风翩然落了地。
她身上有伤的事情除了沈天昭他们,那些宗门长老和弟子并不知道。
因此对于她能赢这件事虽高兴,却觉得是意料之中,也没有太惊喜。
白茶和褚明珊的修为是相当,后者又比她年长近百岁,其剑气和剑意更为厚重。
然而这些对剑修来说并不起决定作用。
资质和悟性最为重要。
作为修真界公认的九州第一分神,除非是在分神之上的,不然不可能有修者能胜过她。
哪怕是沈天昭也是如此。
“我就说吧,白师姐怎么可能会输?就你这个刚入门没多久的毛小子不了解情况,真以为师姐刚才束手无策了。”
“你可别胡说,我是觉得那个昆仑少主也实力不俗,她的天赋也那般霸道,我只是担心师姐受伤而已。”
“……”
平日里不怎么和她交谈的众人,在目睹了这场比试之后,大约是觉得白茶当着灵族和昆仑的人的面赢了褚明珊,给剑宗长了脸。
一时之间也没以前那么害怕白茶,有几个胆子大的还主动上前道贺恭喜。
宗门长老也对白茶赢了褚明珊而高兴,但面上不可能当着灵族他们表现出来。
“白茶,怎么行事还是这般冲动?人昆仑少主远隔万里上咱们剑宗来找你切磋比试,你下手也不知道轻重。”
一位长老皱着眉责备了白茶几句。
看似是在训斥,可但凡有脑子的人都能听出来对方是怕灵族和昆仑的人,借着今日她打伤了褚明珊的事日后找上麻烦,故意当众强调她们只是“比试切磋”。
白茶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漫不经心地顺着老者的话说道。
“是是是,长老教训的是,我下次一定注意。”
虽然白茶态度敷衍,却也还算配合,他松了口气,又一本正经地继续胡说八道。
“你和我说有什么用?今日一事皆是因你一时疏忽而起。灵族和昆仑的道友不知道你是下山历练时候和凤山少主一见如故,这才把人请上剑宗小住几日,却忘了遣青鸟告知,这才闹出了这样大的误会!”
他说着佯装恼怒地用拐杖敲了下地面,灵力一震,一些弟子险些没站稳摔倒在地。
“你还傻站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过来和人少主和灵族的道友们道歉?”
灵族本就心性单纯,被他这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
别说是他们了,就连白茶,如果她不是当事人的话估计也信了个大概了。
“少主,这老头儿说得是真的吗?你和这人修真的一见如故,所以才跟着她上了剑宗,而不是她强行掳走你的吗?”
“应该是真的吧,不然少主刚才为什么要飞过去帮这人修挡剑……”
谢九思看着周围同族一脸惊讶又疑惑的样子,作为一个从未说过谎的人,他少有的犹疑了。
虽然不知道白茶是因为身上有伤还是顾忌着昆仑和万剑云宗两宗关系,这才没有对褚明珊下重伤,而是把人轰出了剑宗。
然而无论是何种原因,没有见血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况且他对白茶也没那么反感。
正在谢九思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委屈下自己承认他和白茶的确是“一见如故,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的时候。
白茶皱眉打断了他的思绪。
“谁和你们说的我和你们少主是一见如故的?”
灵族众人大惊:“?!果然,之前他们并没有看错,在苍梧掳走少主的就是她!”
“少主,你且在我们身后,我们就算是死也要护你……”
“我对他不是一见如故,是一见钟情。”
“周全……?!”
此话一出,可谓是一石惊起千层浪。
不单单是灵族的人瞳孔地震,剑宗的弟子们也被吓得不轻。
“啧,你们这是什么表情?他这样貌,这身段,我对他一见钟情不是再正常不过吗?”
其实白茶也知道现在说这些还不是时候,她应该给谢九思足够的时间,不应该把他逼得这么急。
可现在灵族和昆仑的人都找上来了,青年终归不是剑宗的人,她再如何想要留也是留不住的。
虽然她和谢九思结了契约,她能够感知到对方的所在。
只是这感知得到是一回事,和能不能见到又是一回事。
凤山结界重重,旁边又是昆仑,进出可不像万剑云宗这般轻松自如。
因此与其等到谢九思一去不复还,她还不如直接挑明得了。
卫芳洲是不是那种会当众告白的人白茶不知道,但是她一定是那种有话直说,绝不会拐弯抹角的人。
果不其然,沈天昭他们除了对她的语出惊人有些意外之外,并不觉得她说出这番话有什么崩人设的。
大约七百年前的卫芳洲也是这样霸道的想要留住谢沉吧。
想到这里白茶眼眸微动,收敛了脸上的神情,神情严肃地注视着眼前因被当众告白,而羞赧慌乱的青年。
“刚才褚明珊说除了她没人配得上你,我现在赢了她,是不是意味着我比她更有资格做你的道侣?”
“什么道侣不道侣的,你,你别乱说。褚明珊和我没什么关系,你和我也没关系,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罢了,如今误会已经解开了,我也要回凤山了。”
谢九思强迫着自己不要移开视线,装作没有因为白茶的话而乱了心神。
他余光瞥见她额间的凤纹,抬起手在她面前一挥,再看去是一片光洁,再没了痕迹。
白茶和谢九思结的是平等契,也就意味着他随时都可以解契,不过只能解自己的那一部分。
而她留在他身上的剑意他无法解开。
“……现在你可以把我的契约也解开了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在日光映照下如振翅的金蝶。
“这里不是我的家。”
这话表面上的意思是让白茶放他离开,实际上的意思是想要告知她,这里不是他的归宿。
这是拒绝。
谢九思的意思很委婉,却也直白。他不想要和她扯上什么瓜葛,更不想和她结缘。
他从看到白茶第一眼就知道她是他的正缘。同样的也知道,他不能和她在一起。
卓不绝的天赋能算天下事,他算到了白茶和谢九思并不会走得长久,是一段有始无终的孽缘。
谢九思没有卓不绝那样窥探未来的能力。
只是凤凰的本能除了能预示正缘之外,还有预知危险的作用。
他不过和白茶认识不到一月,甚至两人的相处也并不算愉快。
刚才在她和褚明珊交手,遇到危险的时候,他第一反应竟然是瞬身过去挡住那一剑。
天地有因果,万物有法则。
哪怕是道侣,在结缘之前也不可能单方面,毫无保留地付出一切,乃至性命。
物极必反,事出反常。
当一件事毫无逻辑到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时候,便意味着警示。
——你会因为一个人而失去理智,这本身就是一个极为可怕的警示。
白茶没想到谢九思拒绝得这般干脆。
说好的凤凰是一个遵从本心的种族呢,他明明是对她有感觉的啊,为什么要拒绝她?
还是她不该先告白,毕竟当年是谢沉对卫芳洲动了心,她这样做反而本末倒置,适得其反了?
白茶心乱如麻,面上神色也沉。
“也是,你和我才认识没多久,突然让你做决定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她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这样吧,反正我和你结的是平等契,我的印记对你不会有任何影响。既然没有影响,我便再加诸一道情缘契吧。”
谢九思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道雪色长剑倏尔出鞘,直入了少女的心脏。
“?!你干什么!”
他瞳孔一缩,伸手想要制止。
“别动。”
她苍白着脸色,引剑缓缓取了一滴心头血,融在了谢九思的眉心。
印记从粲然的金色,渐变了一抹殷红。
“相由心生,心随念动。人可以骗人却不能骗己,更骗不了自己的心。”
白茶压着喉间腥甜,拭去血迹,将剑慢慢推送入了剑鞘。
“如果你回去之后一个月内不想我,不念我,这个印记会自动褪去。我再找不到你的所在,说明我们两是真的有缘无分。”
谢九思被她这话给气笑了。
胸膛也因怒火而隐隐起伏,若不是白茶先一步定住了他,可能他现在已经气得动手了。
不为别的,情缘契这种东西非正缘不可种,同时一旦种下无论对所念之人是爱,是恨,只要他在心里暗骂白茶一句,或是单纯念她一回,都会加深这契,难以消除。
白茶钻了这个“缘”的空子。
除非他失忆,忘了她这个人,才可能真正做到解契。
“你这无赖,赶紧给我解开!”
谢九思话音刚落,感觉到被定住的身体能动后脸色黑得更厉害了。
“我没让你解开定身术!”
白茶挑了挑眉,双指一并。
看她这熟悉的掐诀动作,谢九思眼皮一跳,气得磨了磨后槽牙,咬牙切齿地打断了她的动作。
“……我也没让你再给我定住!”
“我说你这人,哦不,这鸟怎么这么难伺候?我听你的话你不高兴,不听你的话不高兴,到底要怎样你才满意?”
白茶装作不明白他是让她解开情缘契,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你……”
他还想要说什么,白茶突然朝着一旁的灵族说道。
“来,你们来评评理。我除了把你们少主带上山忘了告知你们之外,这段时日可谓是好吃好喝招待着他,没有怠慢毫分。我对他一见钟情,却没有半分逾越,这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如果你们那昆仑少主真的实力不凡赢了我,我也认了,可是我赢了。她连我一个身负重伤的人都赢不了,有什么资格做你们少主的道侣,我又如何安心把他交给那种半吊子?”
白茶一边说着一边装作如西子捧心般悲痛不已,要不是人设不允许,她可能还能应景地掉几滴眼泪下来。
要不是沈天昭他们知道她修的是大道无情,可能都要以为她真的是什么举世无双的大情种了。
灵族到底是灵兽,灵兽就算幻化成人了本质上也不是人。
他们往好听了说叫单纯,往难听了说那是叫没脑子,好忽悠。
果不其然,之前上山时候还对着白茶刀剑相向,想要杀她为谢九思的众人,此时也因为她高超的演技而有些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