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傲天支着头盯着那颗蛋看了半晌。
要是换作寻常情况没准还真得等个几百年,可是白茶不同,她是代天者,即使斩天成功后把修为还给了三千仙门。
在这百年里没了天道阻拦,她的修为一日万里,已然到了分神之境。
加上她又是天地共主,吸收日月精华什么的就如囊中取物。
有了她的灵力养护,心头血浇灌,谢九思不到百年便出世也不是没可能。
只是白茶似乎并不希望谢九思这么早出来,他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怕给她带来压力和焦虑。
谢九思对她来说有多重要他再清楚不过,这百年里她为了守着青年重塑身魂几乎没有一日合过眼,她容不得一点闪失。
虽然在他看来谢九思问世已然万无一失了。
……
死生之界自百年前破开后,其间的封印时不时都有松动。
倒不是沈天昭他们不愿意将其加固,只是死生之界和无量之地不同,前者不是单纯封印就能压制,那是容纳世间邪祟之地,只要世间还有心魔,还有妖魔,那便永远没有固若金汤的时候。
加上先前对付天道的时候被彻底破开过,而今要恢复起来更是困难。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封印松动,空气里的魔气和妖气比以往多。
妖魔的气息都是阴冷之物,融入在天地,导致今年的冬日格外的寒冷。
一旦天冷,白茶就不会出门。
她不怕冷,就算觉着冷用灵力暖暖也就手脚热乎了,但是谢九思不成。
昆仑凤属性为火,最是畏寒。
每到刮风下雨,数九隆冬日,白茶总会抱着谢九思在被窝里给他取暖。
当然,用灵力比用身体取暖要方便省事很多,只是她总是不愿意放过任何和青年亲近的机会。
此时窗外大雪纷飞,窸窸窣窣的雪落在枝桠压得它弯了树梢,雪色之下隐约可以看到一些常青的松叶。
绿意点点,又很快被鹅毛覆上。
天地间皓白一片,亮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白茶抱着谢九思,将下巴抵在光滑温热的表面,和往常一样与他说着近段时间的所见所闻。
“师兄,你看,外面又下雪了。这是今年下的不知道第几次了,不过比起前段时间又是刮风又是打雷要好多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下雪时候刮风也就算了,怎么还打雷呢?听风停云说是我把天给捅破了,上头雷霆紊乱导致的。”
“而这事还只能我解决,因为我是天地共主……”
白茶说到这里一顿,附耳贴近蛋的表面听着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没解决?唔,是这样的,虽然我能解决,但是我现在修为还不够,至少得到化虚境才成。总是听雷声的确很讨厌,不过也只能再委屈你一段时间了。”
其实谢九思说了什么她根本感知不到,也听不到。
可白茶总觉得他会这么问,这么想。
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这么个自问自答的习惯了。
白茶将被子掖好,不让一丝风灌进来。
她的脑袋探出被窝,有些出神地望着外面浩然天地,说不出的怅然。
“真奇怪,明明你那么怕冷,可是无论是问心境还是现在,你怎么也避不开大雪……当时你一定很冷吧。”
她吸了吸鼻子,冷风把鼻尖冻得发红。
白茶慢慢将头又钻了回去,额头抵在表面,依恋地蹭了蹭。
“不过没关系,之后它下雪还是下冰雹,我都会陪着你的。”
“你不会再是一个人,等到,等到你醒了,我们永永远远,再也不分开了……”
也不知这么自言自语说了多久,久到白茶眼皮开始打架,声音越来越轻。
半晌,空气里除了雪落的动静,也传来了少女清浅绵长的呼吸声。
——她睡着了。
修者其实用不着休息,也很少有困倦的时候。
以前白茶只是因为养成了睡觉的习惯,喜欢睡觉而已,所以基本上一有空闲就会躺在床上休息。
在谢九思陨落之后,她这习惯也就改了。
从睡觉改成了守着谢九思。
如何换作往常时候,在白茶感到困的瞬间她便会立刻警觉起来。
不为别的,她已经百年未合眼,怎么会突然觉得这般困倦?
可是因为在谢九思身边。
她信任谢九思,信任到所有的反常似乎也成了理所当然。
甚至到了晚上白茶还睡得很死,没有醒来的迹象。
白日时候为了方便和谢九思一同赏雪,所以窗户是半敞开的,此时到了夜里寒风不但灌了进来,还打得窗子啪啪作响。
她眼睫一动,快要被这动静吵醒的时候,一阵清风拂过,将窗户轻轻关上。
随即晦暗的环境里如有萤火闪烁,在被褥里隐约明灭。
“咔嚓”一声,有什么东西慢慢破开。
一只白嫩小手试探着从其中伸出,他小心翼翼扣着边缘,停顿了许久才有了力气,将头钻了出来。
在他浑身脱离桎梏的瞬间,破碎的蛋壳消散成碎金般的光点,全然融入在了他的身体。
谢九思睫羽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银色的长发柔顺如绸,一直在他脚踝处才不见踪影,金眸纯粹,似冬日的暖阳,柔和温暖得不可思议。
等到自己尚有余力,能够自如行动的时候,他这才抬目看向眼前的少女。
其实他从很久之前就有了意识,只是不能言语,也不能挣脱束缚罢了。
她对他说了什么,又为他做了什么,他什么都知道。
虽然有了她这般精心的养护,他在百年内出世不是问题,可是他等不了。
就像白茶日日夜夜守着他一样,谢九思也每时每刻都攒着气力想要早些出来。
本该百年的时间被他缩短到了十分之一,谢九思既欣喜又有些苦恼。
能早点见到她,碰触她自然是好,只是也因为出世太早,没有得到足够的灵力疗养,他现在竟比七八百年前出世的时候形态还要幼小。
之前他好歹还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少年,现在——
谢九思皱了皱鼻子,看向自己的小手。
这副模样,应该只有三岁不到吧?
他叹了口气,攥着白茶的衣袖,有些费力又生怕吵醒她,很是艰难小心的往上钻去。
明明不到一手臂的高度,他竟然前前后后用了快一柱香时间才成功。
谢九思将头从白茶的怀里探出了被窝,之前在被窝里他只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温热和柔软,看不见她的模样。
此时出来他才真正瞧见白茶如今的样子。
夜晚本无光,好在窗外隐约有些月色映照进来,她正对着窗侧躺着,鸦青色的头发如墨,衬得她肤白如雪。
谢九思心下一动,缓缓抬起手。
指尖微凉,一点一点描绘着她的眉眼,挺翘的鼻子,最后落在她柔软殷红的唇瓣。
五官长开了,头发也长了好多……
从前咋咋呼呼,围着他转的小姑娘,如今竟然出落得这般漂亮了。
他眼眸闪了闪,视线灼热地注视着她的睡颜,本来百年以来近在咫尺不能碰触的爱人此时能够随意抚摸,亲近了。
谢九思心头的酸涩却更甚。
什么一百年,一千年都算不得久?
他一刻见不到她都难受得不得了,这一百年她又是如何撑下来的?
指尖微动,他的手从她的脸往下,隔着单薄的衣料停在了她的胸口。
那是白茶百年以来每日剜心取血的地方,她每取一次血,对他无异于万剑诛心。
他曾经想过死,如果他的生会让她这样痛苦,这样折磨,他宁愿神魂俱灭,永不入轮回。
然而几乎是他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正缘之间的感应让白茶惶恐不安到了极点。
有一次甚至险些崩溃至走火入魔。
也是那一次之后,无论白茶如何取血,如何为他饱受苦难,他再没有,也不敢再生死志。
人人都说困住昆仑凤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动情,因为他们的宿命便是为情所困。
明明他们才该是那样贞烈痴情的种族,怎么到了他这里,受苦受难的却是白茶?
这不公平。
他什么也没做就能得到如此的眷顾和垂怜——世上哪有他这样狡猾的人,哪有这样不劳而获的道理?
谢九思眼尾泛红,手颤颤巍巍地捧着她的面颊,然后凑近在她唇角落下湿热的亲吻。
只一下,很轻的一下。
羽绒扫过一般。
白茶之所以睡得这般香甜,是因为他故意为之,他想要她好好休息下。
这道昏睡术法本该在明日才会解开,可在他亲吻后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只手一把掐住了他的腰,把他摁回了怀里。
谢九思一愣,白茶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她垂眸静默注视着他,两双粲然的金眸中清晰映照着彼此的模样。
“原来不是梦。”
白茶喃喃说道,轻握着他的小手带到了唇边细碎落下亲吻。
“什么时候醒的?嗯?”
百年未见,她变得沉稳了不少,要是以往时候估计会激动到一把抱住他,没准还会忍不住号啕大哭。
而现在白茶除了视线太过灼热暴露了她内心的情绪之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可正是这种莫名暴风雨前的平静,和隐隐上位者的运筹帷幄感,让谢九思心头一颤。
他有了一种被驯服的战栗感。
“没多久,在你睡着了之后。”
白茶伸手像之前一样把他牢牢抱在了怀里,比初始状态时候还要轻,还要小,一只手就能圈住。
“我听灵族的人说,像你们这样出世之初的至少也是像御飞流那样的少年形态,你怎么这么幼小?”
她明明知道,却还是要听他回答。
这让谢九思有些耳热。
看着支着头耐心等着他的答复的少女,他红着脸轻声说道。
“……因为想早些出来。”
出来见你。
白茶弯了下唇角,再忍不住凑近亲了下他的眼尾。
“怎么这么可爱?”
谢九思力气太小,推不开,也不想推开,任由着白茶亲吻揉捏。
“师妹,可,可以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实在有些招架不住,抓着她的手指小声抗议道。
白茶一顿,看着两人大手牵小手的样子,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现在谢九思的情况有些棘手。
“也是,你还太小了。”
她闷闷说了一句,神色肉眼可见地黯然下来。
“师兄,你还要多久才能长大呀?不会又是一百年,甚至更久吧?”
之前还说着一百年一千年都不算久的少女,此时连一年都无法忍受。
这种看得到摸得到,但是吃不到的心情实在太抓耳挠腮,太难受了。
这简直就是酷刑。
两人互为正缘,白茶又用那种如狼似虎的眼神毫不避讳看着自己,谢九思想要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都难。
他喉咙有些干涩,喑哑回答。
“没有那么久,半年左右应该就可以恢复到十六岁左右的样子了。”
“那成年状态呢?”
对于白茶的追问,谢九思眼神莫名闪躲,发丝之下的耳根红了个通透。
“……那便取决于你了。”
凤凰展羽,本就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把自己全然交付,便会真正成人。


第139章 好景难遇, 如你一般(三)
谢九思有些后悔自己那么早出世。
他要是再忍耐一些,哪怕再等个一两个月也好,至少还能恢复到十岁左右的形态,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短手短脚连走路都费劲儿。
“诶诶诶,你待在那里别乱动!”
刚出去将前几日给谢九思定制的衣服拿回来的白茶,一进屋瞥见他正准备下床,一个瞬身过去把他抱在了怀里。
她皱了皱眉, 低头心有余悸的对他说道。
“师兄,我都给你说了多少回了,有什么叫我就好,你现在身魂都尚未完全归位,万一一个不小心磕碰到魂魄离体,或者伤到身体了怎么办?这可不是随便一颗丹药就能恢复如初的。”
不怪白茶这么草木皆兵, 这一百年里她为了重聚修补谢九思的身魂耗费了太多心力,她实在容不得他有半点闪失, 更不能承受再一个百年。
谢九思安静在她的怀里,等到她稍微平复了情绪后,缓了一会儿才柔声道歉。
“对不起师妹,让你担心了。”
“不过你也不用太紧张了,我虽然看上去只有三四岁的样子, 但我终究不是真正的幼童。从床上到地面也就十几寸的高度,就算摔了也不会怎么样的。”
可是十几寸也有快你半个高了啊。
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 可视线落在谢九思微蹙的眉上又把话给咽了下去。
谢九思脾气再好也是个男人, 对于矮, 小之类的字眼还是多少有些在意的。
白茶还记得昨前天他沐浴的时候她不放心, 跟着进去帮忙, 没了衣物的遮掩, 她一不小心看到了那里。
当时场面微妙极了。
她又有个一紧张一尴尬,就胡言乱语的毛病,好死不死说什么不好,偏偏说了句什么“小小粉粉的,也很可爱”。
谢九思的脸“噌”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连带着身上也蔓延上了浅淡的绯色。
那还是谢九思头一次真的生了气,恼羞成怒的用一记指风把她给打了出去。
啊当然,他就算生气了力气也小小的。
那力道软绵绵的,落在她身上跟挠痒痒似的。
不过自那一次起,白茶再不敢当着他面说这类字眼。
“……好吧,是我太大惊小怪了。”
她将谢九思轻轻放在了床边位置,然后将手上的衣服递给了他。
“这些是按照你现在的尺寸定做的衣服,这边的是稍微大一些的,十岁左右的,十六岁的,还有你以前穿的,我都各自准备了几套。这样到时候你要是长大了也不愁找不到合适的衣服穿。”
按照谢九思的成长速度,这一月他便会长大六七岁的样子,这些不用尺寸的衣服提前备着的确比较好。
他弯了下唇角,将白茶给他的衣物整整齐齐放在床边。
上面是他常穿的雪色,还有一套月白色,都是很正常的款式和颜色。
可等到谢九思视线落在十六岁左右的那堆衣物时候,眼睫一颤。
“……这些是什么?”
白茶眨了眨眼,“怎么了?不好看吗?”
倒不是不好看,只是……
谢九思抿着唇,看着那红衣薄纱,青衫柔幔,全是些根本不可能穿出门的衣物。
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百年前还因为自己稍微靠近一点,做些亲密举动就面红耳赤的纯情少女,此时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脸不红心不跳的给他准备这样的东西。
这一百年里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就算相思成疾也不至于这样色胆包天吧?
谢九思并不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他自己,准确来说是他给她的那面浮光镜。
在谢九思身魂未聚的百年里,白茶每日都会将之前自己记录的那荒唐的梦境反复观看,以解相思。
一开始还有些克制,到后头随着看得次数越来越多,熟悉到他的每一个神情每一句言语,都深深烙印在了她的识海之中。
她也就再没什么羞耻之心了。
而这些衣物除了十岁之前的,其余的都是在很早之前就准备好了的。
白茶原本以为谢九思出世的时候应当是和御飞流一般年岁,所以便将那荒唐的梦境所见都依样一并做了出来。
作为看了百年的那种东西的人来说,她现在脸皮已不是一般的厚了。
不过即使如此,白茶觉得没什么所谓,她也不能这般□□不顾及青年的想法。
“这些是我的恶趣味而已,你不用在意。你不喜欢捡着其他的穿便是,别太有压力。”
“不是,我……”
这些毕竟不是穿到外面,给外人看,他其实也没有那么排斥。
只是谢九思话刚说了一半,又觉得自己这样着急否认的样子像是很急切期待似的。
——有些难为情。
和白茶开了窍就无所畏惧不同,谢九思属于那种高攻低防的类型。
在少女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他也恶劣的想要撩拨她,想要看她因为自己慌乱无措,想要看她因为自己羞赧情动,可如果角色对调的话他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正在谢九思红着脸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个下话的时候。
外面隐约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那人停在了门口,还没敲门,白茶便知晓了来人。
“傲天?”
“是我。”
少年叼着个灵果,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唔,你刚才拿衣服的时候有个檀木盒子忘记一起拿走了,我看你平日里好像挺宝贝它的,怕鹤师兄给误拿去当炼器的灵材给烧了,所以就赶着给你送过来了。”
这百年里白茶隔三差五会往剑宗送东西回来,灵植灵宝,灵材灵玉,总之什么珍奇异宝她只要看上了便都给收罗了起来。
千仞峰就白茶和沈天昭两个人住,可沈天昭去凡尘找程不语的转世了,所以那峰在之前一直处于常年无人光顾的状况。
因此她便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全部放在了绝顶峰,交给鹤不群帮忙保管。
当然,青年也不是白做工,白茶也分了一些灵宝给他当成报酬。
她回剑宗也有十年的时间了,但是那些东西实在太多太杂,她成天守在谢九思身旁寸步不移,也没什么时间去收拾。
于是那些东西便一直放在绝顶峰。
白茶今日只过去拿了几件衣服,其他的并未动。
“盒子?”
“就是那个和你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放在一起的盒子呀,我晃了下,听声音好像是什么铃……”
白傲天话还没有说完,“啪”的一声,门被白茶猛地推开。
她赶紧上前一把把盒子抢了过来,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好了,谢谢,我知道了。你要是没什么事可以回去了。”
本来他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的,作为白茶的半身,几乎是在看到她那慌乱的神情的瞬间,他心下便了然了。
白傲天皱了皱眉,怕她色迷心窍。
“……老白,师兄还小,你别乱来啊。”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就是无聊做着玩的,你不要乱说呀!”
外面的动静有些大,拿着衣服准备去里屋换的谢九思脚步一顿。
“……师妹,你怎么了?”
里面人担忧询问道。
白茶摆了摆手,状似轻松地说道。
“啊我没事没事,我在和傲天聊修行的事情呢,他最近有些瓶颈,我给指点几句。”
“师兄你赶紧进去换衣服吧,这大冬天的你穿厚点,别冻着了。”
谢九思半信半疑的往白茶方向瞥了一眼,然后拿着一件雪色大氅走了进去。
见此白茶松了口气,有些恼羞成怒地瞪了白傲天一眼。
“不是,我说你说话做事能不能看看场合?什么话张口就来,要是被他听到了怎么办?”
他很是莫名,“听到了又怎么样?你们两个是正缘道侣的事情四海八荒都知道,就算有这种东西又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我……”
白茶咽了咽口水,低头看着手中精致小巧的檀木盒子,上面的翎羽花纹还是她亲手刻上去。
一想到里面放着什么东西,她这厚脸皮也不免耳热。
“我是怕吓到他。”
之前谢九思还没醒过来的时候,她想什么便准备什么,想到什么狂野的东西便做出来,全然当成睹物思人的念想,没有一点顾忌。
可现在人近在咫尺,衣服还好,这些……太过了。
白傲天不懂少男少女的这点百转千肠的弯弯绕绕心思。
“这样啊,既然你暂时不想让他看到,那你就找个安全的地方把它收好吧。”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她话音刚落,里屋突然传来了一声闷哼。
白茶以为是谢九思不小心给摔到了,抱着盒子就冲了过去。
“师兄,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磕碰到……”
那个“了”还没有从嘴里说出,只见小少年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并没有受伤,也没有摔倒。
他不知看到了什么脸红得厉害,小手紧紧攥着大氅,长长的睫羽动的比外头压雪的枝桠还要颤颤巍巍。
白茶一愣,顺着谢九思的视线看去。
在他的面前半步位置,一面等人高的镜子骤然出现在了她的视野。
那是她放置在里屋的浮光镜。
她原本好好的用一面红布遮挡着,不知什么时候被谢九思撤下。
谢九思只是想着正正衣冠,谁知他的身影刚映照上去,如同触发了什么开关一般,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一下子显露出来。
刚才的声音不是出自谢九思,而是镜面幻象。
情动,难耐,又愉悦。
那些来自她无数日夜荒唐无度的假想。
此时以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全然暴露在了正主面前。


第140章 好景难遇, 如你一般(四)
白茶以为自己会慌乱无措,会吱哇乱叫,口不择言的胡乱解释着。
然而都没有。
她只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 拿起一旁的红色纱布当着谢九思的面, 将那面无限循环播放着少儿不宜的画面的浮光镜,和往常看完之后一样,遮掩得严严实实。
白傲天估计是觉察到了什么,此时门外早就没了他的身影。
他走的时候“啪”的一声,带上了门, 隔绝了外头的霜雪寒风。
屋子里很温暖,暖到白茶和谢九思的脸也被烘得绯红一片,尤其是后者,低垂着眉眼,眼神闪躲的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那浮光镜里面所记录的梦境幻象并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看到的, 只是好巧不巧谢九思是里头的主人公, 他的模样映照进去一下子就触发了这灵宝。
都不用白茶如何催动灵力, 便自动播放了。
真是失策,这玩意儿她应该在谢九思清醒过来后就把它给收起来的。
可最近事情太多太忙,她又紧张着谢九思的一举一动,生怕再出什么岔子乱了身魂, 这才把这事给抛诸脑后了。
“……师兄,你如今久站不得,换好衣物就先回床榻上躺着休息吧。”
因为太过羞耻尴尬, 白茶只得硬着头皮当成什么也没发生过, 梗着脖子这么沉声说道。
作为目睹了一场香艳画面, 自己还是主角的谢九思自然更是臊得厉害。
见白茶这般揭过没有揪着继续解释, 他心下松了口气。
他攥着衣袖, 快步从白茶身边走过,带起的风很轻很柔,却如同一只撩拨的手挠得她心痒痒。
明明看了百年已经免疫了才是,如今真人在旁,那心头平复的情绪又跟着躁动了起来。
她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清心咒,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走出了里屋。
谢九思并未躺下,只是拢着大氅坐在床边位置,银色的长发披散如月华,和这风雪交加的天气很是相衬。
本来前一秒还在发神,听到白茶走出来的动静后身子一颤,白嫩的小手也有些不安在床沿边扣紧了些。
啊果然,吓到他了。
白茶自知做了错事,也不敢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地靠近坐到他旁边,也不敢继续装作无事发生抱着他摸摸蹭蹭。
想到这里她小心翼翼拿起那个更是重量级的檀木盒子,放低声音说道。
“那个师兄,我想起我还有事要处理下,你好好休息,有什么唤我便是……唔你知道的吧,我和你结了生死契,我的神魂也放了一半在那里帮你修补身魂,你只要想我我就会知道的,不用特意传讯过来。”
白茶一紧张话就多,这么低着头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也不管谢九思什么反应。
说完抱着盒子逃也似的带上门跑出去了。
而且还是那种一个瞬身就到了蓬山边界的程度,要不是有鹤不群拦着,白茶可能已经踩到沧海了。
她也不能走太远,谢九思这个情况她也不放心,于是只得蹲在绝顶峰的山头数头顶飞过的仙鹤青鸟打发时间。
谢九思虽不是凡人,但他如今身魂未完全稳定,很容易困乏,一般傍晚时分就睡下了。
白茶想着等到天黑再回去,这样他也不会那般尴尬无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