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松田阵平又想起了同样在组织卧底的降谷零,他的身份自始至终没有暴露,因此今日才可能从组织那边带来了如此残忍的真相。
跟千代谷彻共用身体的格兰玛尼会不知道降谷零是卧底吗?
不可能。
但他没有上报,没有伤害,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好像所谓的忠于组织的洗脑在此刻开始动摇。
为什么?
松田阵平空在一边的手,在他自己都没有反应的情况下,写下了“tooru”这几个字母。
因为他们是被一个比他们还小了两岁的笨蛋深切地爱着,保护着。
只有他们……
松田阵平这仔细剥着自己的想法,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千代谷彻对他们的态度是多么特殊。
并非只是朋友和更亲近朋友的区别,而是……他只剩下他们了一样。
“松田阵平。”那青年正看着他,表情很淡,“你觉得在我心中,那个组织比我们多年的感情重要吗?”
那时的他被怒火和惶恐冲昏了头脑,一时怔在原地,后知后觉才听到自己说出了什么。
而对着千代谷彻的失望且疲惫的眼睛,松田阵平甚至有些委屈和气愤。
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那个组织的命令,为什么要抢U盘?为什么要伤害别人?为什么要跟他刀剑相向?
为什么……要这样看着他?
但所谓的抢夺U盘,U盘最终回到了他的手上;伤害了那么多人,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与他刀剑相向,却在即将刺穿他脖子的时候停下动作,反被他重重划伤了手腕。
松田阵平发现格兰玛尼和千代谷彻真的很好认,在有这个前提的情况下,他甚至瞬息间就能发现不同。
在展厅内大开杀戒夺走U盘的是格兰玛尼;低笑着自语道“这次不是他先出手”的是格兰玛尼;险些一刀捅死他的是格兰玛尼。
在千钧一发之际挪开匕首的是千代谷彻;卸下力气不愿全力以赴的是千代谷彻;一边咳血一边用难过眼神看他的是千代谷彻。
在最后给了千代谷早织虔诚一吻的……是千代谷彻。
因为松田阵平险些被格兰玛尼杀掉,彻底陷入崩溃的千代谷彻终于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他茫然地看着一片狼藉,却什么也做不到。
格兰玛尼不知何时积蓄起力量重新夺回控制;船上的其他组织成员在阴影处虎视眈眈;想要逮捕格兰玛尼的公安警察却早已包围了上来。
千代谷彻的出现,已经没有了任何可以改变局势的意义。
他所能做的只是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带着身上那颗定时炸弹结束自己的性命。
但想要在瞬息间做出这个决定,做出从此与亲人挚友永别的决定,千代谷彻的真的能果决到那种程度吗?
所以——他在甲板上等待了许久,在等待一个可能会拉住他,告诉他并非走到绝境的人。
所以——他等到了松田阵平。
所以——松田阵平的那苛刻冷漠到极致的质问,成功亲手将这最后的绳索砍断。
是了,松田阵平都已经说出多年的感情比不过组织这种话,那么千代谷彻再辩解自己其实没办法控制,他体内还有另一个魔鬼这种话,又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格兰玛尼的存在,确实将这个质疑强行按在了他的身上。
“松田阵平,我真的累了。”他微微仰着头,看着他,声音轻且平淡,像是一句有些别扭的抱怨。
于是他掰开了他的手,跃入了那永远不会怀疑他、伤害他的世界。
松田阵平终究拉不住已经失去了所有牵挂的风筝,而那根线,是被他给扯断的。
正是他强行要与他动手,把他带回去,才会在边缘推出那么一下,造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当这个真相出现在他脑海中时,松田阵平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巨手捏住一般,猛地向下一坠,让他险些抓不住栏杆,整个人从缝隙中翻出去。
眼前是一片泛着白色浪花的大海……
“松田阵平!”萩原研二的吼声自他的背后传来,他立马冲过来将松田阵平拖离边缘,带着一丝后怕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松田阵平像是一条死鱼一般被他拖到桅杆下,看着阳光下的幼驯染,总觉得自己已经混乱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萩原研二平日里精心保养的长发不知何时少了一大缕,看着格外别扭,倒是再往上一点点,就变成了toru的头发长度……
松田阵平正混乱地想着,便听见萩原研二有些兴奋地开口说着:“刚刚报警定位器有蹊跷,我带着人赶过去,正好在负二层抓住了正打算开前潜艇跑的组织成员!那家伙身上带了不少家伙,如果不是定位准确,想必想要收拾他还有点难度。”
“他被抓后大骂了一声格兰玛尼,我们从他身上搜出了一个粘着报警器的U盘……这一定是toru给他弄上去的,为的就是抓住他!”萩原研二急促地说着,表情几乎是又哭又笑,带着庆幸。
“我就知道那个家伙不会背叛我们,他肯定是什么权宜之计吧!跟小降谷他们里应外合钓大鱼……就是这身伤也实在是动真格过头了,不少警员都被他打趴下,还好都没死。”
松田阵平嘴唇颤了颤:“都没死?”
“虽然伤得不轻,但确实没死——毕竟想要瞒过组织成员,假戏真做也要做一点。”萩原研二继续说着,“不过他也太胡来了,自己才出院没多久,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他!”
“所以小阵平,你看到toru了吗?”萩原研二一口气说完,喘着气道,“我刚刚走廊碰到他还误会他了,不管怎么样道歉还是要说一下的。”
松田阵平空洞着眼睛,有些麻木地道:“我看到了吗……”
“我看到了啊。”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一瞬间好像所有情感都消失了一般,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空白。
松田阵平说:“他坠海了。”
“我推的,在我面前,就在刚刚。”
萩原研二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第143章 渡轮风波
359.
萩原研二觉得自己可能幻听了。
就在上一秒, 他好像听见了自己亲如半身的幼驯染开口说,说他们共同的挚友坠海了。
……是松田阵平推的。
怎么可能啊,开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啊。
此时阳光正烈, 和着海风毫不留情地浇到甲板上。卷发警官浑身都是血和海水,打理很好的头发湿哒哒地黏在一起, 狼狈得像是大街上没人要的流浪狗。
他脸上的表情还带着茫然, 像是瞬息间转换了沧海桑田的无所适从,又像是已经痛到了麻木,连面部的功能都被冻结了一般。
他就这样抬着头, 看着萩原研二,也看着更遥远的天际, 似乎能看到直升机赶过来的样子。
萩原研二笑不出来了, 他用非常非常疑惑的声音说:“小阵平, 你在开什么玩笑?”
“这不是……提前排演好的钓鱼计划吗?”
“我没有开玩笑。”松田阵平的声音低沉又清晰,他指着旁边满是血迹的一块地方, 手中挥动着,“就在这里, 在许多人的目光下, 彻朝我挥了挥手……他走了。”
“hagi, 他是我逼走的。”他用做梦一般的眼神看他,反过来, 迷茫地问,“为什么会这样?”
萩原研二觉得自己浑身都在抖,他看着那有些擦痕的栏杆,听着耳边救援艇发动的声音, 觉得这个世界好像在无休止地打着转, 让他根本接受不到正确的信息。
“松田阵平。”他哑着嗓子开口, 直接把人拽了起来,拽到了面前,“你他妈给我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不相信松田阵平会把千代谷彻推下海,这家伙对toru的在意程度比他还深。
但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刚刚到底错过了什么?
萩原研二心中难以遏制地泛起了恐慌的情绪,他好像不仅推断是错误的,就连碰面时的短暂交流,也是错误的。
“你说话啊!”他提高声音吼着,看着松田阵平麻木的眼睛,旋即又有些急促地喘着气,“明明才分开那么一会……我在走廊才刚刚见到他。”
见到他,拿枪对着他,看着他狼狈且绝望的模样,又擦肩而过。
原来……不是演戏吗?
松田阵平终于有了些反应,他问:“你刚刚在走廊上碰到了他?”
萩原研二点点头,将自己刚才的偶遇简单地说了一遍,那双紫眸飘忽地落到自己的肩上,少了的那缕发丝如此明显。
他以为是因为组织成员就在附近,为了演得迫真才弄出决裂这一遭戏,后还在心底埋怨了一下千代谷彻把他吓得好惨。
“呃啊——!”
一脸颓废的松田阵平在听到他说完全部后,突然一拳打到了他的肩膀上,发出了犹如濒死野兽的低吼。
“原来还有你,萩原研二!”他一下一下锤着他的肩膀,却越来越无力,最后只变作一句绝望的话语,“他妈的,是我们两个干的啊……”
拿枪对着他,不相信他,甚至想要逮捕他。
“我说toru为什么会那么,那么累——”
累到不愿意听他多辩解两句,就仿佛认定了结局一般,如此决绝地掰开了他的手。
他真的很努力想要求救了,真的很努力在寻找肯定了,就好像只要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他,他就有解释的余地,就可以继续坚持下去。
但是没有。
千代谷早织的沉睡;江户川柯南恐惧的喊声;萩原研二举枪的对峙;最后……他的赎罪。
一下又一下,在短短的时间内,将所有的线,从他的血肉中全都拔出,只留下一个个还汩汩渗着血的窟窿。
千代谷彻什么都没有了,他再也没办法回到他们身边,甚至要面对着他们所说的——代价。
对法律格外了解的千代谷彻会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属于那种类型吗?
——不可能的。
他只是……默认了自己有罪,并在最后的踟躇中被他们盖棺定论,成为了自戟的犯人。
松田阵平觉得这也太荒唐了,这种事情都能发生在他们身边,发生在最值得获得幸福的同伴身上。
萩原研二听着他没头没尾、语无伦次的话,全然不顾挨了几拳的疼痛,而是急促地道:“小阵平,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拜托,全部告诉我……”他突然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将情绪绷住,“我真的,真的不想。”
不想拿枪对着他。
不想对他所说的话表示不信任。
只是事发的太突然,他真的……错过了。
松田阵平看着萩原研二骤然放大的瞳孔,突然道:“那个抓到的组织成员呢?”
“被关在房间里。”萩原研二回了一句,继续执着地问,“你……”
“边走边说,带我去找他!”
松田阵平打断他的话,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那振千代谷彻带来的匕首。
匕首很锋利,上面都是半干的血,摸起来黏糊糊的,他却珍惜地放到怀中,全然不担心会被开刃的利器划伤。
萩原研二看到这匕首,最后的念想瞬间便破碎了。
当时正是千代谷彻拿着它,走过他的身边,决绝地割下了他的一缕头发,和着血丢到地上。接着便不顾他的下意识挽留,走到了甲板上。
似乎想通过这告诉他,他们之间便如这缕被割断的头发一般,落到地上,被踏进泥里,再无联系的可能了。
360.
两人不再在甲板上停留,有人来收拾残局,将地上的血全都冲洗干净,仿佛这样便能恢复干干净净,使展会继续举办下去一般。
被集体保护在房间内的群众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熟悉的“正义之星”至此陨落,无声无息地在泥中滚了几圈后,又落到了海中。
路上,他们还碰到了穿着光鲜亮丽赶过来的新谷幸子。
女人见到他们时眼睛一亮,在看到松田阵平狼狈的模样,又下意识拉远了距离,隔着几步喊:“你就是松田警官吗?太好了,听说就是你解决了歹徒,保护了我的宝物。”
松田阵平下意识停下脚步,问她:“听说?”
新谷幸子点点头,颇为赞许:“刚才路上碰到的警卫说你已经把让歹徒伏法了,真不赖啊!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贼觊觎我们家的宝物,太吓人了。”
松田阵平静静地听她说着。
她说,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她说,松田阵平让千代谷彻伏法;她说……是千代谷彻觊觎她家的宝物。
谁家的?
这是谁家的?
心脏又开始阵阵疼痛,松田阵平把U盘捏得更紧了。
“滚。”半晌,他缓缓吐出一个字。
新谷幸子觉得自己有些幻听,她“啊?”了一声。
松田阵平重复:“滚,我暂时不想看到你。”
新谷幸子的表情瞬间扭曲,失去了刚才的温婉礼貌,近乎是尖啸着道:“你竟然这么对纳税人说话!我要投诉你!”
“快点把宝物还给我!”
松田阵平冷冷地看着她,径直从旁边绕过去,在新谷幸子有些慌张的时候,他低低地道:“你最好祈祷这个东西是你的。”
新谷幸子被这噬人的眼神吓得跌坐在地,她心如鼓擂,近乎瞬间细细密密出了一头冷汗,她茫然地想,不会吧……难道她当时偷千代谷家的东西,被发现了?
两人绕过了她继续往里走,萩原研二看着松田阵平血淋淋的样子,欲言又止了几番,最后在松田阵平平静无波的话中彻底变作了一片空白。
就像是松田阵平接到诸伏景光电话产生的反应一样,萩原研二连起初的反应都与他类似。
——不可置信。
他不由自主地喃喃道:“小阵平……这真的不是愚人节吗?”
“toru……疯了?”
连在危急时刻都冷静得没有任何波动,唯有因为他们和姐姐落过泪的青年,在他们所看不到的地方,陷入绝望,被人逼至要分裂人格来保护自己的境地?
这让他怎么相信啊?
萩原研二自诩最会观察旁人情绪,最会逗人开心,但在此刻,他发现自己全然想不起来千代谷彻的真实情绪。
他好像默认了演技高超、熟读心理学的同伴不需要旁人帮忙调节情绪,哪怕他工作拼命到把自己累倒,也只是责任心太强、想做得更好与早织见面而已。
而现在松田阵平告诉他,那是千代谷彻在试图赎罪,仅仅只有破案的时间是纯粹属于千代谷彻的,其他的时候他都是另一个刽子手。
他们平日里自诩体贴的关照,实际上只是在格兰玛尼的冷眼旁观下融化,丝毫没有传递到他们的挚友身上。
松田阵平还说,他打伤了千代谷彻,看着千代谷彻苏醒后的纠结彷徨,看着他狼狈地离开,然后——他碰到了你。
是正在处于崩溃边缘的千代谷彻,碰到了萩原研二。
碰到了拿着枪对他,并且丝毫不信他会停手,只想将他送进监狱的挚友。
萩原研二别说带路了,他走着走着撞到了墙上,捂着头踉跄了两步,靠在一旁,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睛写满了迷茫。
松田阵平看着他这样子,有些疲倦,他道:“toru跟你说,他不会将U盘交给组织,只是……那是他唯一拥有的东西了。”
“只是……他想最后再试探一次,U盘和他,在我们心中,哪个更重要一点。”
“萩,我们二选一,都错得一塌糊涂。”松田阵平苦笑道,“我跟你都有说过‘把U盘给我’这种话——在信任他之前。”
千代谷彻的自信在格兰玛尼出现后便被碾得粉碎,他小心翼翼地与他们相处着,生怕被看出端倪。
一边惶恐着格兰玛尼会伤害他们,一边害怕着暴露后他们就此刀剑相向。
这种压力随着时间逐渐累积,将他的脊梁压弯,将明媚的太阳逐渐压抑成微弱到极致的火苗,直到暴露之后——千代谷彻甚至只期盼着他会比一个U盘重要。
你们相信我说的话吗?在我已经插翅难飞的情况下,愿意相信一句我说的话吗?
但他得到的只有“toru,你不要这样”“你先把U盘给我”。
萩原研二的脸色“唰”得白了,他想起自己碰到千代谷彻时,对方止不住地咳嗽着,最终含混着一些很难听懂的话,那双黑眸忽明忽灭,在看着他,又好像在看着他眼中的自己。
千代谷彻温和地说让他让开,说他不会把U盘给组织。
而萩原研二一句都没信。
他想起当时险些没听清的话了——千代谷彻有些麻木地对自己说,“你看,他们不信任你,一点也不……”
紧接着,千代谷彻的情绪陡然激动起来,像是刻意挑衅他,让他说出不过脑子的话,但在他坚定地回答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只不过是放弃纠缠罢了。
“我其实,真的是相信他的。”萩原研二喃喃道,“只不过……我害怕……”
害怕什么?他有些分不清。
好像是担心千代谷彻这般拿着U盘走过去,他没有在他心中留下任何存在感;好像是他看到千代谷彻这般激动、这般难受,却一句关怀也没说。
萩原研二沉默了,他发现自己找不到什么借口,这些真相他确实从未想过,他只是察觉,却没有探究。
甚至还没松田阵平那么直接上去说过。
他在记忆里努力翻找,却惊愕地发现自己对千代谷彻所做的,似乎没有任何的特殊性。
他和松田阵平一起陪着他逗他开心,这对其他人他也会;他会催着他去吃饭,这对其他人他也会;他会给千代谷彻准备礼物过生日,这对其他人也会。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对千代谷彻有多好了。
但那个笨蛋好像不是这么想的,好像萩原研二说的话,对他非常重要,重要到随便几个字便能压垮他一般。
因此他溢于言表的不信任和防备,就如松田阵平所说的,他们将他一起推入了大海。
萩原研二漫无边际地思考着,倏忽这残忍的念头刺了一下,而这根针却又不知何时钻进了心口,搅合着里面的血肉,翻出属于他对千代谷彻的所有回忆。
而记得最深的,竟然还是那时晕倒前,千代谷彻看他的,带着失望的眼眸。
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啊……
原来萩原研二已经不是第一次让他失望了啊……
萩原研二下意识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却摸了个空。
那截平日里垂在耳边的发丝,早就变成了地上的污渍。
就像是狼来了的故事一般,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狼吃掉了他。
361.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走到了被层层看守的朗姆面前,还穿着厨师服的男人被五花大绑在床板上,浑身上下连根针都被搜得干干净净。
他收敛了憨厚的笑容,目光阴冷,像是毒蛇一般。
那目光对准狼狈的两人,像是直接将他们的伤口用毒液舔舐了一圈,接着,朗姆嗤笑着开口:“很好,你们两个,很好。”
他冷冷地道:“狗改不了吃屎,我就知道把格兰玛尼放在你们身边就是步烂棋。”
本就是警校出来的人,被刷上一层洗脑的防御,又让他多沾点血腥,难道这样就能把他的内芯全部改变,让一只阳光下的猎豹变成终日生活在阴影里的毒蛇?
这也太可笑了。
现在看,果不其然,格兰玛尼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叛变了组织,成为了间谍中的间谍。
听到他这话,两个浑身狼狈的警察脸上都出现了一丝情绪波动,像是隐忍的怒火,又极难压抑的悲伤,其中松田阵平开口:“他拿U盘,你打配合顺便监督,便是你们的计划吧?”
朗姆道:“早就知道的东西再问一遍有意思吗?”
他恶劣地咧了咧嘴:“你最好祈祷能够看住我,不然你们,还有那个叛徒,迟早都会被千刀万剐。”
朗姆并不担心自己会死,船上全是民众,科技展还要继续下去,返航还有两天的时间,而同样在船上的格兰玛尼那无法摘除的定位器,在他被捕发出信号的那刻,就会源源不断地传定位给组织。
相信过不了多久,组织的人就能捞他出去——以及抓住格兰玛尼这个叛徒。
他慢悠悠地拉长了调子,试图看到两人面上的怒火,但最终只看到了一片死寂。
“希望你能一直放狠话。”松田阵平冷冷地道,“我倒是觉得把格兰玛尼放在我们身边,简直不要太明智。”
果然,提到这个,朗姆的脸就瞬间扭曲了一瞬,他“呸”了一声,恨声道:“你们以为抓了我他就好活吗?还是说他以为躲在公安的背后就万事无忧了?”
看着两人松动的表情,朗姆继续冷笑:“他是你们的朋友对吧?”他在朋友两个字上加了重音,继续说,“所以你们知道他背着你们到底做了多少龌龊的事情吗?”
萩原研二下意识呼吸一滞,放在一侧的手不知何时捏紧了那已经距离散架不远的金鱼护身符。
“表面上是警察,实际上杀人、放火、讨债、恐怖袭击——”他拖长了调子,“他在组织内部可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这些事情,他告诉你们了吗?”
原本只是存放在脑海中的猜测,被人残忍地用更加具体的语言表述,再加之刚才得来的真相,愈发带来了割裂感。
萩原研二眼前仿佛出现了两个身影,一边是眉眼弯弯哄着小孩的千代谷彻;一边是冰冷着脸,握着匕首嘲弄地笑的千代谷彻。
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toru到底承受了多少身不由己的罪孽?
明明已经彻底坠入了黑暗,又为什么要为他们漏出来的那一丝温暖,将自己置于无处可归的地步?
比起其他想要成为警察的人,萩原研二一开始的初衷就是混个铁饭碗,他对正义有着底线,但这底线却并不如其他人那么高。
因此,在这一切被戳穿后,他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千代谷彻,你为什么还要为那一丝光明动摇?那么多年的时间都没办法改变吗?
如果你彻底站在了对立面,是不是就不会死掉了?
你为什么要对我们那么好?
萩原研二的呼吸堵在胸口,愧疚和自责瞬间缠绕住他的口鼻,将一切声息都封闭在体内,最后酿成血一样的苦果。
他只能看着朗姆冰冷地用事实挑拨他们的关系,对格兰玛尼背叛的行为感到无比快意。
为什么快意?
因为背叛了组织后,满手鲜血的他,注定不可能被公安所接纳。
事实上在朗姆看不到的角落,他所期望的一切已经发生了,这场公安与组织的交锋中,公安败得很彻底。
萩原研二败得很彻底。
松田阵平却漠然地开口了:“我们知道,然后呢?”
朗姆数着罪名的动作瞬间停止,有些诧异地道:“你们全知道了?”
“知道了。”松田阵平平静地说,“你如果想用这个来挑拨我们的话,省省吧。”
谁也不知道这表面的平静下,是多少被语言利刺刮出的血口。
他们全都知道,甚至不需要挑拨,就已经结束了。
朗姆的表情阴沉了一二,他没想到公安竟然有魄力用这种人,就好像对格兰玛尼全然信任一般……
“我想见他。”朗姆开口道,“我要见格兰玛尼。”
他冷笑道:“当时说接应他离开,他说要再除掉一个渣滓先,我就应该知道他有猫腻。”
“想从我这套其他的情报,你们起码拿点诚意出来啊。”朗姆以为这两个家伙是来问他知道的组织的情报的。
松田阵平只是看着他,心中想着,再除掉一个渣滓,这可不是指朗姆啊……
他想要除掉的只有自己而已。
toru在心中对自己的判决,为什么可以这么残忍?
残忍到他都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