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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漫长又短暂的人生里,竟然真的有人愿意不求回报的帮助她。
阿芙拉笑开了,就好像那天夜里在悬崖边上一样,极其开心愉快。
紧接着,她抬眼看着这个银发青年,认真说道:“您真的是和传言中的一样宽容慈悲啊,众光之主安格斯。”
僻静的小教堂里,黑袍少女一字一顿,叫出了面前青年的真实身份和名字。
第16章
阿芙拉最开始也不敢肯定自己猜测。
在传说当中,这位至高无上的秩序主宰从一千年前开始,就已经陷入了沉睡,只有最虔诚的信徒在教堂祈祷时,才会短暂回应。
只是简单的出门去一趟炼金市场,就可以在路边的小径碰到这位光明神,还和他谈笑风生……即便是最擅长异想天开的浪漫歌剧里,也不会有这种剧情。
但怎么说呢?
抛弃一切不可能的推测,剩下的那个再怎么不合理,也是真相。
谁能让站在光明国度权柄巅峰的红衣主教如此尊敬?谁能胆敢面对初代神明和恶魔大军也淡然自若?又有谁,能让曙光女神畏惧若斯?
除了众光之主安格斯,阿芙拉想不到其他人。
“你猜到了。”安格斯平静说道。
“其实也不是很难猜,毕竟您从来没有刻意掩饰过自己的身份,只是在我误会之后,顺着往下说而已。”阿芙拉笑眯眯的说道。
“我想过要不要解释,但我想,那时候即便我说出自己的身份,你也不会当真。”安格斯又说道。
阿芙拉点了点头,赞同道:“这倒也是。”
就算那天夜里在悬崖边上,那个银发少年说自己是光明神,她也未必会相信。
安格斯还在等她的回答。
可是阿芙拉的笑容已经消失了。
她把那柄象征着死亡祭司身份的蛇形短剑放在手上把玩了一下,看着上面的诡异花纹,没有再抬头看这个银发青年。
“您的恩情,我愿意报答,但也请宽恕我无法背叛自己的神祇。”阿芙拉平淡的说道。
“……人类,这是你的真心话?”沉默了一下,安格斯问道。
祂没有想过会被拒绝。
阿芙拉刚想回答,就在这时,礼拜堂的大门被推开了。
伊琳娜匆忙的从外面走进来,飞快在小礼拜堂里看了一圈,紧接着目光对准了自己的姐姐。
阿芙拉站在墙角不引人注目的阴影里,对妹妹轻轻点了点头。
伊琳娜的眼睫垂落下来,肩膀也悄无声息地向下放松了一点,紧接着走过来,将脸埋在了阿芙拉的脖颈间。
她身上还披着阿芙拉临走时给她披上的那条披风,柔软的一圈米白色毛边落在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之上,显得清纯又可爱,这样粘着人的时候,就像一个树袋熊或者是刚出生的小奶猫。
阿芙拉将伊琳娜的胳膊从自己脖颈上拉下,想拍一拍妹妹的脊背,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你怎么了?”阿芙拉问道。
“我睡醒了发现你不见,心里很害怕,以为你又抛下我一个人离开了……”伊琳娜说道。
阿芙拉扯了扯嘴角,微微厌倦的说道:“没想到你已经这么大了,还会和小孩子一样患得患失。”
伊琳娜听多了她的冷言冷语,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反而是眼眶一红,又想伸手过来拥抱她。
阿芙拉把这两只伸过来的手重新握住,免得触碰到自己,抬头看了一眼银发青年,说道:“别打扰其他人的安宁了,我们换个地方聊天。”
伊琳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有些迷惑,回头奇怪道:“这里没其他人?”
“哦?……”
阿芙拉又向玫瑰花窗下看去,见到银发青年依旧站立在原地。
“……总之,先回去再说。”阿芙拉平静的对伊琳娜说道。
阿芙拉带伊琳娜重新回到了那间给她安排的病房里面,又去门外找到了仆人,要了两杯红茶和点心放在托盘里带回去。
伊琳娜的情绪还是很不稳定。
她推开门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黑发少女侧躺在了沙发上,将头深深地埋在了柔软的靠枕里面,似乎想要借此汲取一点安全感和温暖。
“哒。”
伴随着一声轻响,阿芙拉将手里的托盘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紧接着伸手推了推伊琳娜,示意她坐起来说话。
伊琳娜没有坐起来,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姿态,只有闷闷的声音传过来,也不知道她是在昏迷的时候哭了多少次,嗓子才能哑成这样。
“我都看见了。”伊琳娜说道。
而阿芙拉似乎真的只把这当成了一场普通的聊天,一点都没有顾及到伊琳娜敏感的情绪,背对着她,还从储蓄空间里翻找出一本魔法理论书后,开始翻看起来。
“你看见什么了?”阿芙拉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说道。
比起伊琳娜就像是小动物将毛绒绒的肚皮不设防露出来一样的热情,她的态度冷淡到近乎冷漠。
“看见你是怎么救我的……”伊琳娜的声音里,带了一点难过的哽咽,“……曙光女神降临到我身体里的时候,我的灵魂被压迫了动弹不得,但还是可以感知到外面的世界。”
“曙光女神本来想直接泯灭掉我的灵魂,但她太虚弱了,一点神力也不想浪费,就想等回到地狱以后再杀我,那时候,我都已经绝望了。”
“但是没过多久,你就冲了进来。”
阿芙拉缓缓皱起了眉头。
可伊琳娜的讲述还在继续。
“我看见、看见你冲过来抱我,曙光女神想要离开那里,你就拼了命的拦住她,受了很严重的伤也不肯松手……”伊琳娜抬起头来盯着自己的姐姐,天蓝色眼睛里的泪水将落未落,声音很轻的说道:“……你威胁曙光女神离开我的身体,否则就和她拼命,对不对?”
时光仿佛在霎那间冻结了。
窗口边的玻璃下,映照出大片白昼的光芒,明亮纯粹的不可思议。
这光芒也落在伊琳娜的脸上,映在她亮晶晶的眼底,像是细碎散落的星砂,透着濛濛的光。
阿芙拉没有看见这一幕。
她一直盯着眼前的各种魔药材料名称和公式,半响,才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就是想说这个?”
“不只是这个。”伊琳娜说道。
黑发少女从沙发上坐起,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声音疲倦,仿佛跋涉千里也没有找到归家之路的旅人。
“那时候,我忽然想起了一年前,被那个魅魔领主看中的时候,我也这样等过死。”
“你早早的去了雷霆洞穴里面当学徒,大概不知道,我呆的奴隶场里面,到处都是被关押在笼子里的人类,他们像狗一样,整个四肢都蜷缩在小小的铁笼子里,根本伸不展,只有一个头可以从木框里伸出来,每次吃饭的时候就排成一排,靠在水槽边舔那些麦糊吃。”
“以前我是真的很讨厌你,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伊琳娜慢慢的说道。
阿芙拉的脸色变了,瞳孔收缩,带着隐约的恐惧,幸好背对着伊琳娜,让她看不清楚。
“我很奇怪,你又不是待在那里当奴隶,害怕什么?”阿芙拉讽刺道。
伊琳娜眼睛里的泪水终于掉下来了,顺着腮边滑落,氤氲在了身上的天蓝色裙子上。
“是,我没有当奴隶,但你真的觉得这样就安全了?”
“那些高阶恶魔过来挑选容器的时候,难道还会在意容器的身份是奴隶还是自由民?反正这两种人对恶魔来说都没有区别,谁还会在意脚边的蚂蚁是大还是小。”
“每次一有恶魔过来,我就心惊胆战,生怕下一个死去的就是我自己,这种恐惧,你大概无法领会吧。然后有一次,就真的有一个魅魔领主看上了我的身体。那个魅魔只是心血来潮,想要去上面的九大国度玩耍,而我就要因为这种原因去死。”伊琳娜说道。
和所叙述的内容不同,黑发少女声音却并不悲愤欲绝,只是平静的陈述而已。
在地狱国度长大的人类,哪怕再怎么不想承认,其实内心的一部分都已经被驯化了。
阿芙拉继续盯着眼前的魔法理论书籍,发现再也看不进去一个字,那些倾斜华美的字体都已经在视线里出现重影和扭曲,又好像一个个都变成尖锐乐器,在耳边奏响烦躁刺耳的声调。
而她靠不动声色维持最后一层厚重的防御。
一身黑袍的死亡祭司从头到尾都没有回头看身后少女,神色平静的将手中魔法书籍合上,重新放回了储蓄空间里。
“我没死成,因为那个魅魔领主在用我当容器前就已经死了,尸骨无存的那种死亡,这很正常,毕竟地狱国度里的厮杀可以在任何时间地点爆发……”伊琳娜说道,手指慢慢挪在了阿芙拉的胳膊上,拉开黑色的袖口,露出了手腕上的伤疤。
阿芙拉的手下意识的向后缩了一下。
那道伤疤在在整个手腕上围成了一圈,用魔药也消除不了,是她右手被活活砍断以后又重新缝合起的象征。
“那天晚上的事情我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杀了魅魔的神秘法师,在最后时刻被砍断了手,这么久了,我都以为自己只是运气好而已……阿芙拉,是你救了我。”伊琳娜说道。
“你确实给我添了不少麻烦。”阿芙拉冷淡的说道。
尼德霍格导师说她比黛芙妮天赋要好的多,这不是单纯的夸一夸而已,而是事实。
她比黛芙妮更早的到达七阶,后来为了杀死那个魅魔领主,选择用魔力换取爆发,也不会倒霉的降到四阶。
不过这事也给她敲响了一个警钟。
失去魔力要比失去生命麻烦的多,各种人都会前赴后继的跑过来落井下石,无论以后发生任何事,她都不能再把自己的魔力交换出去。
伊琳娜就在这时从身后抱住了她。
阿芙拉愣了一下。
虽然是亲生姐妹,但是除了小时候以外,她们的相见其实不多,肢体触碰更加稀少。
和她因为常年接触死亡力量而冰冷下来的体温不一样,伊琳娜虽然也是黑暗法师,但指尖的温度依旧炽热,突然靠过来的时候,就像是冰雪里突然落了一捧小小的火焰。
“跟我走吧,你的导师不在这里,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我们可以远远的逃开地狱国度了!光明国度的圣地就是一个不错的好地方,在那里受到追杀的可能性最小,等我们掩藏好自己的身份以后,可以先赚一点金币,我的炼金术也是不错的,然后我们可以联手建造一座法师塔,或者说一起去精灵国度也可以……”伊琳娜慢慢的将脸贴在了她的脊背上,落下的泪水温热又潮湿,说完畅想中的生活,低声呼唤道:“……姐姐。”
那声音里饱含期盼。
短暂的沉默之后,阿芙拉点了点头,评价道:“听上去是很不错。”
伊琳娜落在她身上的手还没有松开。
阿芙拉落在自己腰间的胳膊伸手扯下,紧接着站起来转身,捏紧了黑发少女的下颌。
阿芙拉微微翘起嘴角,讥诮的说道:“但是伊琳娜,我不是你,别拿你所谓的幸福观念,强加到我的人生上。”
这下轮到伊琳娜愣住了。
于是阿芙拉眼中的讽刺讥诮更深,说道:“如果只是单纯的逃离地狱国度,那么这么多年来,我早就有无数次的机会逃跑了,就算是与尼格霍德导师的学徒契约,也不是没有机会解除。我没有这样做,只是因为不想而已!”
“为什么?!”伊琳娜问道,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阿芙拉低低的笑了一声,反问道:“虽然是亲姐妹,但我可不像你一样软弱。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像你一样,只需要逃跑到光明国度,当一个普通的黑暗法师,每天顶着改邪归正的名头,看着秩序阵营异样的目光生活,就足够心满意足了?”
“我不明白,远离那种鬼地方有什么不好……那你想要怎么样?你想要做什么!”伊琳娜急促的呼吸了一下,皱着眉头问道。
阿芙拉弯下腰去,靠在了伊琳娜的耳边。
她漆黑长发顺着滑落在伊琳娜的肩头上,这一刻如同死神的镰刀,而精致的面孔,则隐藏在了黑发垂落的阴影当中。
“我向上攀爬了这么久,可不是为了一走了之的,亲爱的妹妹,你信不信二十年之内,地狱诸神的王座上,必然有我的名字和身影。”她的耳边,阿芙拉微笑说道。
伊琳娜抬头看向自己的姐姐。
这一瞬间,死亡之神祭司蔚蓝色的眼睛中,是丝毫不加掩饰的锋锐。
伊琳娜倒抽了一口凉气,胸膛起伏着,半响,才不可思议的说道:“你要封神?”
阿芙拉微笑不变,说道:“是的,我要封神。”
第17章
安静的房间里,一时间陷入寂静无声,唯有伊琳娜急促的胸膛起伏和阿芙拉平稳轻微的呼吸声互相缠绕。
“这、这不对,你明明……”伊琳娜停了下来,似乎在脑海里当中组织语言和措辞,然后继续说道:“……我记得小时候,你明明那么讨厌诸神和恶魔,害怕他们会杀了你,发誓要跑出地狱国度,我刚才说的那些,明明都是你的梦想!”
话说到最后,伊琳娜的神情变的茫然。
“梦想是会改变的……”阿芙拉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妹妹,平静说道:“……所有卑微的求饶和软弱的逃跑,都是懦夫的举动。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可你却还停留在原地。”
“去你妈的懦夫举动!”
伊琳娜浑身发抖,气的骂起了脏话。
“是你把逃跑的念头灌输到我的脑子里面的,是你说我们不能任人宰割,甘当奴隶,结果长大了,你却率先把这些抛之脑后!”
“所以说你还停留在小时候的原地啊。”阿芙拉嗤笑着道。
她松开了捏着伊琳娜下颌的手,微微低头,蔚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妹妹,似乎是想要把这一幕深深的印在脑海里。
作为姐妹,她其实和伊琳娜有着相似的容貌。
但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说他们姐妹两个肖似。
伊琳娜的脾气很好,温和爱笑,蓝眼睛柔和清澈,像是最安宁纯粹的湖泊,而她就不一样了,长年累月的披着一身黑袍,久而久之,不要说面孔了,就连呼吸似乎都带着寒意,偶尔根据场合露出的微笑,也充分把完美和虚情假意两个词发挥的淋漓尽致。
以个人的审美观而言,她还是更喜欢自己这样。
在心里对比完两个人的脸以后,阿芙拉重新走到了床边坐下,冷漠的说道:“伊琳娜小姐,既然已经离开了地狱国度,就请再也不要和我牵扯上半点关系,我不希望将来有任何谣言流传出来,耽误我在地狱的筹谋计划。”
“难不成你要跟我断绝关系?”伊琳娜冷笑道。
这本来只是一句气话而已,可出乎意料伊琳娜预料的,却是坐在对面阿芙拉轻描淡写摊了摊手,微笑说道:“你终于聪明了一次。”
伊琳娜不可置信的看过来,几乎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很快,阿芙拉就用下半句话打破了黑发少女的妄想。
“从此以后,我没有你这个妹妹,你也没有我这个姐姐,这段血缘关系,请当做从来没有就好。”阿芙拉以某种过于彬彬有礼的态度说道。
“哗啦——”
之前摆放在桌子上的托盘被瞬间甩到地板上,红茶和点心都摔碎了一地,褐色的茶水和白色奶油都混杂在一起,滴滴答答的污染了地毯。
不仅仅托盘是这样,房间里所有轻便的小玩意,都在魔力影响下发出不堪负重的嘎吱声。
伊琳娜脸色冰冷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魔力的涌动就是从她体内迸发。
“感谢你这几天的探望和照顾,但希望以后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阿芙拉继续说道。
她的手臂向外伸展,指向了一边的门口。
伊琳娜深呼吸,压下了涌上眼睛的湿意,软下声音说道:“别说气话,姐姐,你刚刚救了我的命,我不想和你吵架。”
伊琳娜并不喜欢叫自己姐姐,除非是情绪特别激动的时候。
想到这里,阿芙拉闭上眼睛,伸手按压了一下自己的眉心,过了一会儿,神色里不可自抑的流露出来厌烦。
“伊琳娜,你太高估我对你的感情了……”阿芙拉用格外冷淡的语气说道:“……我不想你死,救了你的命是真的,讨厌你也是真的。小时候,我连负担自己的人生都觉得疲倦,却偏偏还要去照顾你。长大后,我要一次又一次因为所谓血缘关系而而去救你,每一次,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你凭什么觉得,我要对你这个妹妹有所留恋?”
说完以后,阿芙拉就靠在了床头,将手又探到储蓄空间,摸出了那本魔法理论书籍开始阅读,没有再去看伊琳娜一眼。
外面教堂的祈祷圣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有那么十几秒的时间,空气里面没有半点声音,只有伊琳娜一个人茫然的站在原地,像是被活活抛下的小孩子,充满了不知所措。
阿芙拉专注的盯着书,不确定她哭了没有,正犹豫要不要再抬头看一眼时,就听见伊琳娜颤抖着声音说道:“很抱歉,这么久以来,让你付出了这么多。”
黑发少女捂了捂脸,似乎是在抹去泪水。紧接着向门边走去,快离开时又迟疑的停顿了一下,低声说道:“我不会向任何人提起我们的关系,就像你说的那样,从此以后,就当做没有这段血缘吧。”
伊琳娜的脚步声逐渐远走了。
随着门板重新合拢的声音,房间里又重新陷入了寂静。
她一定很伤心,也许会崩溃的大哭也说不定……
阿芙拉靠在床头上,又看了一会儿书,紧接着没用任何魔法,将手里人鱼皮纸写的魔法书狠狠丢在墙角。
呼啸的风声划过。
“哎呦!”,魔法书瞬间发出一声类似人一样的尖叫,在撞翻了一小尊光明神的神像后,书页摊开歪倒在一边。
一张又一张人鱼皮纸上,渐渐浮现出鳞片状花纹,又渗出水来。
很快,那一小片地板就被水泊淹没。
空气里水元素渐渐浓郁,混杂了红茶和点心的香气后,形成一股奇怪的味道。
阿芙拉没有去管这些,闭眼侧躺在床上,额头上渗出冷汗。
伤口在隐隐作痛。
希望没有裂开和出血,不然她还要重新包扎。
忍了一会儿没有好转,阿芙拉无奈的重新坐起来,打算出门去找点魔法药剂。
就在这时,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来了。
光明教廷一向财大气粗,这座教堂的每一个小细节里,都有炼金和魔纹存在。
深褐色的龙纹木上,流水一样的柔光又很快从门板上显现出来,聚集成六芒星的样子,可以按照居住者的意愿封锁、防御或者是攻击。
这比矮人的机械锁更加方便。
机械锁能控制的只是锁而已,而这种魔法阵可以将四面八方的高墙全部控制。
阿芙拉拿出了重新改变形态的魔杖,挥出一道暗绿色光芒,揭开了门口上的六芒星魔法阵。
一个九阶的牧师走了进来,带来了加速愈合和止疼的魔药,短暂的接触里,牧师以一种奇异的目光频频看了过来,并且真诚的祝福她早日康复。
阿芙拉扬了扬眉头,紧接着露出一个弧度很小的微笑,说道:“没想到如您这般的教廷高层如此细心,居然能猜到我现在疼痛。”
“职责所在而已,毕竟您也是为了战争胜利而牺牲受伤。”牧师笑着说道。
阿芙拉向牧师道谢和道别,重新关上了房门,然后坐在了床头上,开始端详手中的魔法药剂。
牧师送来的至少十天的分量,足够她使用到伤口完全愈合,而且质量一等一。
晶莹剔透的黄色和绿色药水装在小玻璃瓶里,就像是某种玲珑剔透的玩具,阿芙拉仰头喝下了两瓶,很快,感觉到身上的伤口很快没有那么疼了。
墙角的地板上,那尊小小的光明神像依旧歪倒,大理石雕刻的面孔沾了湿淋淋的水。
阿芙拉走过去,将这尊小雕像重新扶起来放在了高台上,又仔细的把上面的水擦干,让祂恢复到以往的洁白俊美模样。
“谢谢,虽然我的选择又让您失望了。”阿芙拉平静说道。
又一次,她拒绝了来自于众神之首的庇佑。
沉默了一下,阿芙拉说道:“其实比起我来,我的妹妹的品德更值得被您拯救。”
大理石雕像上,白色的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就再也没有了反应。
……
从那天起,伊琳娜果然就再也没有来找过她。
阿芙拉开始安安静静的养伤,并且写信拜托精灵寄来材料,开始在闲暇时间重新调配魔药、书写卷轴,争取早日将空荡的储蓄空间重新补充完毕。
养伤十天,再加上昏迷的半个月,等到阿芙拉的身体完全恢复以后,已经连恶魔战争的收尾阶段都完全错过。
被地狱污染的土地早就在那一天被神迹净化,前线城市临时挖下的战争沟壑被填埋,魔法阵也被拆除。
战争造成的难民背着大包小包,沿着着人流从城门口离开,开始断断续续的返回家乡重新生活。
光明教廷雇佣来的九大国度强者也解散了。
精灵尤利尔打算离开的那几天,约她一起去参加了一个转化仪式。
准确点说,是伊琳娜为主角的转化仪式。
这个仪式通常用于恶魔战争结束以后,光明神赐福自己的信徒,给予那些完全符合教义的、虔诚又勇敢的信徒们力量。
但偶尔也会有其他属性的种族得到众光之主青睐,在经过圣水的浸泡以后,被直接转化为光明牧师或骑士。
现在,伊琳娜也是其中之一了。
阿芙拉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左思右想的犹豫了几天,还是决定披好斗篷以后来看一看。
转化仪式举办在了教堂。
每一个人上场以后,单膝跪地对众光之主安格斯的神像宣誓效忠,然后神像前的玫瑰花窗下就会落下光芒,光芒越璀璨,就代表这个人的神祇眷顾越强。
当伊琳娜上场的那一刻,其实没有引起多少人的瞩目,她和之前的人一样,千篇一律的向光明神宣誓了从此奉献信仰和谨遵教义。
下一秒,玫瑰花窗落下的洁白光芒越来越明亮,又渐渐向外扩张出去,流金碎月的光彩像水一样蔓延了整个教堂!
一瞬间,教堂内所有神职人员同时屹立,目光震撼的向那个双手合十的黑发少女望去。
原因无他,只因这一瞬间,光明神安格斯降下了百年以内最强的眷顾。
教堂内旁观的宾客也顿时议论纷纷,一时间,喧嚣的声音不绝于耳。
阿芙拉的身边,尤利尔用手挡了一下这明亮的光芒,惊叹道:“看来光明教廷的下一位九阶强者,在我们面前诞生了。”
“我看未必……”
阿芙拉盯着最中央,被光芒笼罩的黑发少女,始终没有挪开视线。
“……即便是九阶强者,我想对于伊琳娜小姐来说,也只是一个起点而已。”阿芙拉说道,声音里带着微微的笑意。
教堂里的光芒在达到一个最鼎盛的巅峰之后,开始渐渐的收拢消失。
伊琳娜身着纯白色的长袍依旧跪在原地,姿态和神眷降临前一模一样,只有那浑身上下充盈的光明力量,才能证明刚才发生了什么。
阿芙拉还想再继续看下去,手背上却传来一阵微妙的刺痛。
她看了一眼身边坐着的精灵,确定对方的注意力还在台上以后,掀开了自己手背上的半指手套。
洁白的手背上,一个圆形的魔法符文缓缓浮现,上面的每一个字母,都带着毛骨悚然的美感,最中央,是一只漆黑线条组成的黑龙。
这是来自尼德霍格导师的召唤。
阿芙拉只看了一眼,就不动声色的又将手套重新拉上了,继续和周围的人抬头看向伊琳娜。
“这里真好啊。”阿芙拉微笑着低声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