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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碎嘴不想要可以缝起来,你脑子有幻想症就去医院看病,助理的活不想干了可以直接滚蛋。”
薛睿立刻噤声。
刚刚纪封的眼刀子实在太可怕,他觉得自己已经被扎死了。
*
从卫生间里出来以后,许蜜语想走,想离开这个看着光鲜亮丽其实乌烟瘴气的地方。但段翱翔不放她离开,还很凶恶地以让她丢掉工作做要挟。
许蜜语想求管家帮忙说话,但管家因为莫名多了洗刷脏厕所的破活,心里正对许蜜语恨的咬牙,她恨不得许蜜语能被好折腾一下。所以她一点也不帮许蜜语说话,甚至还做段翱翔的帮凶,震慑许蜜语说,段翱翔的确有本事让她说丢工作就丢工作,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许蜜不能没有工作。这份工作现在对她来说,是赖以生存的救命稻草,她必须紧紧抓住了。
没有选择和退路,她只好听从段翱翔的吩咐。
段翱翔也毫不掩饰地报复性使唤许蜜语。
他走到哪里都让许蜜语跟在后面,不断地让她端酒倒酒,使唤她擦这擦那。
趁着泰国合作方还没到,他故意招呼了一圈人围到他身边,大声说着:“来来来,大家都各自嗨半天了,该一起来一杯了!”
纪封就坐在他旁边,他用紧皱的双眉明确表示,他不参加这个环节。
段翱翔也不勉强他,纪封只要没一抬屁股走人就是在给他面子了。他可不敢要求他太多。
他和其他人玩。
他坐在沙发上向后靠着,靠得像个大老爷,吩咐许蜜语:“那个谁,对就你;那个谁,你去给我们把酒端来,我们要一起喝一杯。”
他查了一圈,一共十多个人。他就说了十多种酒:“你去给我端一杯白兰地,温度不许超过18度;两杯香槟,温度不许超过要8度;一杯7摄氏度的白葡萄酒,一杯97年勃艮第红酒……还有两杯威士忌,一杯不加冰一杯加冰,不加冰的加姜汁,加冰的加苏打水。”
十几杯酒,杯杯不一样,他故意说得又快又繁琐,还不重复,并且威胁许蜜语:“那个谁,你要是敢给我拿错了,我就去你领导那投诉你业务素质太差!”
许蜜语没被他的为难和恐吓所动,她脸上没有表情波澜,只是在心里很累地又对段翱翔骂了一句脏话。
她转身去拿酒,一一按照要求取好酒后,摆在托盘里端去给段翱翔。
段翱翔已经做好了那个谁一定会拿错酒的准备,他已经跃跃欲试地设计好,那个谁她今天如果不哭得很惨地求他,他一定揪住这个错处不放折腾死她。
敢让他段大爷不爽的女人,下场只能是惨才行。
“我倒要看看她能拿对几杯酒给我!”他转头挑眉挤眼地冲纪封说。
纪封瞥他一眼,眼风很冷,瞥得段翱翔有些讪讪的没趣。
不一会儿许蜜语端着托盘回来了。
她细瘦的手臂看着很羸弱却把盛着十几种酒的托盘端得稳稳的。
她把酒端到段翱翔面前,段翱翔看了一眼,嘴巴已经开始刻薄:“要是让我发现你端错一种,你就死定了!”
等他再看一眼,他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凑近托盘仔细逐一地看了一遍,反倒自己先把自己给看晕了。
他揪住自己带来的助理,问他:“阿倪,刚才录音了吗?”
叫阿倪的助理好像很有这方面的经验了,立刻掏出手机调到录音音频界面递给段翱翔。
这个助理高高大大,对段翱翔唯命是从,说是助理,看起来更像个忠贞的保镖。
段翱翔听着他自己的声音在录音音频里响起,他按照自己刚刚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附加条件逐一对过去,发现那个谁端来的酒居然一杯没错,酒的种类没错,温度提示没错,连加冰不加冰、加苏打水还是姜汁都没错。
“好啊你,够鸡贼的,你也录音了吧?你是不是上班时间偷带手机了?来,你过来,我还非得搜搜你身不可!”段翱翔一撸胳膊就要搜身。
许蜜语看着他的人和手都要冲过来,下意识地向后退躲。
段翱翔酒劲上头,又急了:“过来,你躲什么躲?!搜你手机又不是想怎么着你,你也不好好照照你自己,就你那样儿我还能对你感兴趣怎么的?”
他说着已经拽上许蜜语的胳膊。
许蜜语挣扎,一边说自己没有带手机一边努力想挣脱他。她甚至说了如果一定需要这么做,请叫她的领班领导来。
可段翱翔并不听她的,也不给她机会让她求救领班。甚至她越用力挣,段翱翔就更用力捉她。旁边的人都看着起哄,有个人还围到许蜜语身后,挡住她想挣开跑掉的去路。
许蜜语像只困兽一样,一瞬中心里闪过的是厌世的绝望。
这就是顶层套房吗?这就是住在辉煌套房里光鲜亮丽的顶层人吗?
她只是想讨个生活而已,怎么会这么屈辱这么难?
她绝望地想,算了,就这样吧,他想搜身就由他搜吧,他想羞辱她解恨就让他羞辱吧。
她已经把生活过得这么糟糕了,再糟糕一点又能怎么样呢?
但就在她打算放弃的前一秒,她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响起。那声音冰冷里透着嫌恶,却也带着震慑力。
“差不多得了。”
段翱翔被这声音说得罢了手,坐回到沙发上去。
许蜜语看清了,刚刚开口说话的是纪封。她看他时,他的目光也正扫向她。很短的一眼,却看得她浑身一僵。
他好像没有认出她。但他看向她的眼神中,里面的厌烦和嫌弃毫不遮掩。好像她是个什么垃圾一样不堪,只那么扫了她一下,都叫他的心情变得糟糕透了。
她想柯文雪说得没有错,这个人明明长着极好的相貌,尤其那双眼尾上挑的眼睛。
可是那么好看的一双眼,为什么可以有那么刻薄的眼神。
她低下头。
“逗也不逗个机灵的,逗根木头有意思吗。”
她听到纪封在对段翱翔说着,声音里是觉得没趣和不耐烦。
“也是,老纪你说我是不是喝懵了?跟她我较什么劲呢,灰头土脸又老又难看的。没意思没意思!”
他说着没意思,却一脸的琢磨,他端详了许蜜语几眼之后又去对纪封说:“哎也不是,你说没意思吧,其实还是有点意思的。但具体怎么有意思我又说不太出来,老纪你说这事怪不怪?”
纪封没接段翱翔的茬。他用最后一点耐心问段翱翔:“你说你那边的泰国客户马上就到,这个马上已经过去半小时了。”他说着起身要走,“我就等到这吧,你接着喝你的酒,我先回去了。”
段翱翔赶紧站起来拦他:“别啊老纪,别走啊,你看我特意为你来这组的局,再等等,行不?再等等!”
纪封坚持向外走,段翱翔赶紧站起来想跟过去拦着,却被低头站在沙发前的许蜜语挡住了,这一挡加上酒劲上头猛地一晕,他居然摔了一跤。
这下不得了了,他坐在地上冲许蜜语发脾气:“木头桩子啊你?杵在这装什么瞎,没看见人都要走了吗!”
许蜜语扭头去看纪封的背影。她还是怔愣在原地。
段翱翔坐在地上,都快要气急败坏了,他冲着许蜜语,指着已经快走到房间正门口的纪封叫道:“那个谁,你快去!你去帮我留住他,留住了我今晚就既往不咎放过你!那个谁我说你搁那发什么蠢呢,去啊!”
许蜜语被“去啊”两个字冲了下脑子,她下意识地动起来,小跑到纪封旁边,伸手拽了下他的衣袖。
这是以往聂予诚不高兴了,她哄他时的小动作。她轻轻拽拽聂予诚的胳膊,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然后求他:你别走好不好啊。
聂予诚多半都会消气在她的小动作和恳求声里,揉揉她的头告诉她,自己刚刚也不对,不该冲她发小脾气,以后他一定不再让她受委屈,也不让任何人给她受委屈。
她刚刚看到纪封向前大步地走,有一个瞬间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聂予诚。她愣在那。然后被段翱翔的吼声突然冲了脑子。再然后被吼声冲了脑子的她机械反应下就做了这个小动作。
她拽住纪封的衣袖,抬起头,透过他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她声音都有些抖了,对他说:“你别走好不好……”
但回应她的是能让她冷到骨头里的嫌弃:“谁允许你碰我的?松手!”
她的眼神聚了焦。
她看清面前人是叫纪封的男人。他看向她时,像在看着什么不堪的东西一样厌恶。
她也无限厌恶起自己。是受了外面的委屈吗,所以又想起了聂予诚?可在决定放弃他、放弃掉和他的过往优渥生活时,就不该再怀念他、怀念他曾经给她的温存和好日子。她怎么这么不争气?离了聂予诚她就活不了了吗?
她像烫着了一样立刻松了手,“对不起”像泛滥的洪水从她嘴里倾泻而出。
门口响起的一串脚步声解救了她的窘迫。
他们等待的贵客终于到了。
第13章 卑微而疲惫
等了一晚上的那位来自泰国的普拉育先生终于到了。
段翱翔迅速拉过一个人挡在自己面前,然后他从地上爬起来,飞快整理好仪容,走出去迎接来宾。
纪封没有继续坚持要离开,顺着普拉育的到来又折返回来。
但他没再看过许蜜语一眼,好像刚才她擅自碰他这件事让他深恶痛绝,他要把她无视成尘埃才能抵消掉心头恼意。
大厅里太吵闹,段翱翔把纪封和普拉育引到了套房的会议间,三个人各自带了一个助理。
酒店的套房管家这时已经清理好卫生间,看到又有新的宾客到来,还是异国贵宾,马上跟上段翱翔,站在会议间门外询问是否需要提供茶水或者酒食服务。
段翱翔把她往门外一挡,指着大客厅告诉她:“你去外面招呼。”再交代,“把刚才的那个谁叫过来,让她赶紧过来给我伺候局儿来。”
套房管家的微笑已经训练有素到形成了肌肉记忆,但听了段翱翔的安排后那已经刻成模子一样的标准笑容也还是不由僵了僵。
她叫下面楼层的服务员上来是听自己指挥、给自己帮忙打下手的。现在倒好,全反过来了,她倒成了给那个憔悴大姐打下手的。
真不知道有钱的浪荡子究竟是什么品味,钱多了,偏好也跟着变态起来。
套房管家带着微僵的笑容走开了。很快许蜜语端了茶水和热毛巾过来。
她敲门进屋,看到房间里纪封和来自泰国的客人面对面在沙发上坐着,段翱翔坐在他们中间,他们的助理都坐在他们斜后方的椅子里,后背一个比一个绷得直,蓄势待发地等着命令似的。
段翱翔正左右逢源地当着翻译,这边把纪封的话翻译成泰语告诉给泰国客人,那边又把泰国客人咕咕噜噜的话转译给纪封听,忙得不亦乐乎。
许蜜语意外段翱翔不是纨绔到了底,他居然还会一门小众外语。
她逐个递了热毛巾,又逐个端上热茶,服务完毕她打算退到房间门口去。
段翱翔却叫住她。
“哎,那个谁,让你走了吗?”他扭头一扫间,看到纪封因为听到自己叫住这个服务员而微微皱起眉。那微皱的眉宇间隐着嫌弃和忍耐。
他立刻更来劲头了,本来想刁难一下这位大姐就放她出去的。可既然她能让纪封这么不舒服,他立刻改了主意:
“那个谁,过来过来!站我旁边来。涨点眼力见啊,随时给我端茶递水换毛巾,明白吗?”看到她在能让纪封那么难受,他还就不让她出去了,还就让她站在他和纪封之间的沙发空隙里了。
反正等下他们谈的事,重要部分都需要用泰语,她又听不懂,无大碍。
许蜜语看看段翱翔指定让她站过去的位置。
就在纪封旁边。
再快速地抬眼看了下。
那叫纪封的男人面无表情,冷冷垂着眼。
那副样子,好像多看她一眼都会污掉他的眼睛。
她没做什么太过格的事,只是恍神间不小心拽了他的衣袖一下。
怎么会叫他好像已经把她厌恶到骨子里去了?
她本来最近一段时间过得已经麻木起来,已经快要不在乎别人是不是讨厌自己。
但纪封的厌恶态度却击碎掉她的麻木保护罩。她又要清醒成原来那个讨好人格的自己,那个怕惹到别人生气、怕别人不喜欢自己的许蜜语。
段翱翔在催她:“那个谁,你跟那傻站着干吗呢?我看你们酒店要是评选最痴呆孽傻员工你肯定得第一!赶紧过来!”
许蜜语抬脚走去段翱翔和纪封之间的沙发空隙站定。
段翱翔又开始左右逢源起来,变成了段翻译官。
他先对纪封问:“老纪,我刚才泰语说得怎么样,流利吧?我就跟你说今晚你不用带翻译,我给你做翻译足够了!”
纪封看着他,一抬嘴角,对他笑笑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要还坚持带个翻译来,那不是打你的脸吗。”
段翱翔顺势说:“那可不是吗!老纪我跟你说,哥们被老爷子送泰国改造这几年也不是瞎混的,当地话那是掌握得很溜的了。你呢,正好,在美英法德意日都游学过,就泰国没去,我这不就正好是给你做互补项呢!”
他酒气未散尽的脸颊上还带着点红,这番话一说完,不知道他是不是兴奋了,脸看起来更红了。
纪封抬起半耷着的眼皮,看着段翱翔又一笑:“巧了么这不是。”
他这笑容微绽在唇角,虽然清冷却又有说不出的一种性感。
许蜜语站在他旁边,有点理解段翱翔为什么对别人都很张狂,偏偏对纪封是主动巴着的。纪封他整个人像有一种奇怪的魔力,你明知道他释放的信号是冷冷的疏离,可偏偏又会被他这种冷冷的疏离吸引,想不顾一切冲透它、打破它,站到他身边去。
“时间也不早了,开始谈正事吧。”纪封交代了一句。
段翱翔比了个ok,随后眼风一扫,抬眼看向许蜜语:“我的茶凉了。”
许蜜语连忙弯腰给他换热茶。
段翱翔也没再多逗他,转过去跟普拉育叽里哇啦了一大气。
许蜜语给段翱翔换完热茶,也起身去给普拉育换了。
换完普拉育的,她迟疑了一下要不要给纪封的茶也换掉。毕竟他那么嫌弃她,她现在连走过去履行基本服务的尺度都有点拿捏不好,怕变成是凑过去讨人没趣。
但纪封身后的那个助理给了她明确指示,他向她打手势:过来,麻烦把纪总的冷茶也换掉。
她像一个被从迷途中解救出来的人,立刻走过去换热茶。
可能是太紧张了,紧张自己会不会做不好事情而被人更加讨厌。于是她真的没做好事情,她好不容易把茶倒好之后手腕一沉就把茶杯给碰歪了,茶水和茶叶顺着沙发旁的小茶几成道地流到地上,把地毯洇湿了一片。
许蜜语连忙小声说着对不起,半跪下去清理乱摊子。
她不用抬头也好像能看到,纪封如果看了她,那眼神该有多嫌恶。
段翱翔和普拉育的叽里哇啦停顿下来,他转头想告诉纪封普拉育刚刚说了什么,一错眼神间他看到许蜜语跪在地上擦着地毯上的湿茶渍和清理茶叶,不禁啧啧出声:“还真是够笨的!”
许蜜语飞快清理好残局,老老实实站回到原来的地方去。
段翱翔对纪封说:“老纪,刚才我帮你跟这泰国老哥确定过了,他是真心诚意想把他名下在泰国的物业卖掉套现,如果你这边也是真心诚意想收这笔物业,那他就不再联系别的买家了。”
纪封挑挑眉,提出想看看普拉育的物业清单和物业估值。
段翱翔开始叽里咕噜地在纪封和普拉育之间来回传话。
三个人聊了好一会儿,纪封告诉段翱翔:“你跟普拉育先生说,他的物业我决定收了。”
段翱翔立刻把这话翻译给普拉育。
然后他又转回头对纪封说:“老纪,普拉育老哥说,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回头他把物业的书面资料发过来,等你确认过之后,找个时间大家再像今天这样见个面,敲定一下交易价格,你觉得怎么样?”
纪封点头说可以。
段翱翔转去和普拉育叽里哇啦地转达纪封的态度。
他说了好长一串话,说完和普拉育相视一笑。许蜜语抬头去看了他们一眼。
随后普拉育站起来用泰国礼仪对纪封行礼,表示初步达成合作意向的高兴。
她又转去看了眼段翱翔,他转回头看着纪封,正跃跃欲试等着纪封的夸赞。
她再去看眼纪封。他薄唇微启,抬着嘴角轻轻笑着,眼尾上挑,把薄凉和性感同时挂在了眼梢上。他闲适地敛着自己的锋华,对段翱翔笑着说:“辛苦你了,多谢。”
说完他眼神一转,无意间对上她的视线。
他马上移走眼神。好像她是世上最不堪的存在,好像多看她一秒,他会死亡一样。
许蜜语动动嘴唇,收起眼神。
纪封眼里那份不必言说的嫌恶和反感,让她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终于忙完一切从顶楼上退下来时,已经很晚了。
段翱翔翻译做得很开心,没顾上再找许蜜语的麻烦,许蜜语趁机赶紧下楼。
临下去时,段翱翔套房的管家没有给许蜜语什么好脸色,她连形成肌肉记忆的笑都吝于给许蜜语一个。
她对许蜜语说:许大姐是吧?你够可以的,第一次上来就能把我给顶替了,你还真是个人才啊。
许蜜语在她的嘲讽中进了电梯。
她捂住脸靠在电梯壁上,感到心力交瘁。
明明她什么坏事都没做,可为什么顶层那个世界里,好像人人都在讨厌她、指责她。
电梯到达她所在的楼层,她放下捂脸的手走了出去。深吸口气,她走去更衣室,准备脱了制服下班。
刚换好衣服,躺在更衣柜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许蜜语拿起电话,看清大半夜打给她的是许蜜宝。
她叹口气。更衣室里静谧无声,墙壁把她的叹息声来回传递。
趁着没人她把手机接通。
许蜜宝一点寒暄都不给,张嘴就直入主题。
他问许蜜语要钱,说妈让的,说大姐二姐也让了,因为他的房贷她们三个姐姐都有份还,现在大姐二姐那份已经出了,还差她的一份。
许蜜语这一晚实在太累了。
她累到连生气都快要没力气。
她握着手机,气到发出冷笑,她问许蜜宝:“我是倒了什么霉,这辈子要跟你这种男人绑在一起?你怎么好意思跟我开的口呢?你这么大个男人,做的这些事是男人该做的吗?到现在连过日子还要靠我养,你不要自尊的吗?”
她说完就把电话挂断,又死死按住关机键关掉了手机。
她靠在柜子上低头喘了好半天气,才把所有的气愤和疲乏从一声就要破喉而出的尖叫里压下去。
手伸进口袋和拿出来时都有点抖,她把装在口袋里的一块巧克力糖撕开包装塞进嘴里。
苦后回甘的滋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渐渐平复了她的情绪。
她喘口气,站直身体锁好柜子,走出更衣室。
等她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消失,她换衣服时身后那排更衣柜后面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原本躺在更衣室最后面换衣长凳上偷懒的柯文雪和尹香,已经都坐直了身体。她们互相对了个眼神。
柯文雪先开口:“这许姐够不容易的,怪不得她看起来那么憔悴,原来是家里有那么个混蛋男人需要她养!”
她语气里带着同情,但那份同情被她人的隐秘八卦滋养后显得很兴奋。
尹香比她理智也冷淡了许多:“有什么不容易的,什么样的路不都是自己的脚走出来的,就这种烂男人她还不踹了还留着一起过日子,那是她自己愿意。”
柯文雪冲她翻白眼:“是是是,要换成你尹大小姐,没钱没本事的男人,早一脚踹西天去了!”
尹香嘴上也不让着柯文雪,怼她说:“你比我强到哪去了?餐饮部的李昆仑要是餐饮部的主管而不只是个送餐员,你早跟他处对象了吧!”
柯文雪立刻纠正她:“别瞎说啊,李昆仑我们俩是纯洁的八卦之友,可没你说的那种乱七八糟的成分。”
尹香继续奚落她:“我也真是服了你和李昆仑,哦对,再加一个前厅的陆晓妍,你们几个简直就是斯威酒店的八卦部,你们各个都是八卦部长,你们这个部门承包了整个酒店的所有八卦!”
柯文雪笑着捶打她。两个人说说打打地也换了衣服下了班。
到了第二天上午,许蜜语一脸憔悴地拖着瘦弱身躯出来做脏活累活、好养活她不成器的烂男人的事情,通过八卦部成员的努力已经传遍了酒店上上下下。
就连顶楼都接收到了这个八卦。
第14章 【第三纪:危机】别提她名字
谈判结束后,纪封带着薛睿回了自己的套房。
他反感一切陌生人接近自己,所以斯威酒店配给他的套房管家他一律不要,衣食起居基本都由薛睿打理。
也是因为生活方面用习惯了他,才总是忍受下来他的嘴碎。
隔壁套房段翱翔还在带着普拉育狂欢,纪封和他们约定在一星期后、还是这家酒店这层楼,还是隔壁套房里的会议间,一起敲定交易价格。
薛睿正在卧室关窗帘倒热水铺床被,这种开夜床的活本该是套房管家或者客房服务员来做的,现在薛睿做得比她们还要好。纪封靠在大客厅的沙发上,拿出平板电脑例行每天的收菜种菜活动。
所有人都不理解他这个举动,认为以他的身份性格去做这样无聊的一件事,简直不可思议。很多人甚至认真分析过他这个行为背后有怎样的动机和玄机。曾经有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自学了点心理学后,就企图以他这个行为做切入点,打算分析出他这个人是怎样的性格和心理。那家伙分析一大通后最终得出的结论是:纪封这个人虽然外表强势不讲情面,看起来也不近女色,但他内心其实很空虚寂寞,他其实需要得到温情。
于是再谈生意时,那家伙不仅带了两个风月女人来,还带了两个风月男人以防万一备用,说是要给纪总送温情。
纪封觉得那晚真是脏。脏到他后来再也没有跟那个用屁股自学心理学的家伙再有任何生意往来。
对于那些把他种地收菜行为妖魔化的人,他实在懒得告诉他们,他们想得太多了。他其实不过是在拿种地收菜这件事培养一下毅力。他想看看有没有一件事是他可以坚持做一辈子的,每天都不停,每天都坚持,做到一辈子。
哪怕是一件无聊的事。
所以从种地收菜这个算不上游戏的无聊游戏对用户开放的第一天,他就注册了账号。而这已经是在十年前。这十年来,没有一天他中断过种地和收菜,任何人和事、任何好的坏的心情,都没能打断他这个习惯。
这个习惯坚持得太持久,久得已经快成壮举。它越持久下去,已经越没有人有分量可以打断它哪怕一天。
眼下收着收着菜,纪封渐渐有点走了神。
一晚上他其实没用怎么说话,却觉得比平常都要累。想了想,也许是因为厌烦一个人也是要花费力气的,哪怕被厌烦的人是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想到那个女人,他不由看了看自己手腕处的衣袖,紧紧皱起眉。
他最讨厌别人轻易碰他,尤其是充满瑕疵的人,且还是个家庭关系不堪这种瑕疵的女人。
而那女人的手不久前还在清理卫生间。
所以她拽上他那一下几乎令他有点心惊肉跳。被她拽住后,当他低下头,对上她的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里一瞬涌起很深的怀念和祈求,配着她憔悴的脸,竟写满了不为人道的故事,还一定是些忧伤的故事。
所以她那一拽就让他有点心惊肉跳的,这种感觉甚至超过他被女人随便碰的不适。
想到这纪封觉得无比腻烦。草草把菜种到电子屏幕里的地块上,他叫来薛睿告诉他:“别弄了,你走吧。”想了想,又吩咐他,“明天我不去公司,明早你给我叫份早点来,蒸包要陈大厨亲自做的,再切一点他亲手卤的牛肉。切成片,不要肉碎。吃早饭的时候把最近一周公司的情况汇报给我。”
薛睿飞快运行着脑子,把大老板的吩咐一一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