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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封回他:我毕竟刚学了几个月,简单听说没什么问题,但涉及到复杂的商业表述时,还是有个翻译在身边更稳妥些。
……
他们后面还在说些什么,许蜜语已经听不进耳朵里了。
她定在那,脑子里乱做一团。
纪封会泰语。但他表现得不会。
他其实早就知道段翱翔的那些伎俩。他知道段翱翔想要戏耍他,而他不动声色地,其实更是在戏耍着段翱翔啊。
他本来找了翻译,还是个泰国人翻译。这样就堵死了段翱翔的口风——中泰文里存在的信息差,不是翻译官的泰语不精翻译错误,泰语可是人家的母语不可能有错误歧义。
但他特意不让翻译来了。
如果她没有冒出头来,向纪封毛遂自荐由自己去揭穿段翱翔的阴谋诡计,到时候揭穿段翱翔的应该就是这位翻译吧?
而现在的结果是,纪封都不必找翻译出头,她自己就自告奋勇地冲出来替他得罪了人。
他原本还要担一点对段翱翔的得罪——他找了翻译,因而显得信不过段翱翔似的。
现在好了,连这点得罪他都不必有,所有得罪人的事全被她给扛了。
许蜜语抬头看向水龙头上方镜子里的自己。
她看到里面的女人面色铁青。那是她发现愚蠢的自己,原来在被人当成枪使。
原以为自己也有勇有谋了一次。结果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杆枪。她想她真是个可笑的存在啊。
她浑身不由自主地发着冷,不由自主地打着哆嗦。她觉得不露喜怒的纪封,比暴怒狰狞的段翱翔更可怕,更令人恐惧。
原来这才是社会啊,之前她怕是在家里都待傻了。
所以其实,纪封根本不需要她。她还自忖自己对他有用,还以此做谈判条件想让他帮忙开掉张彩露。
这可真是个痴心妄想的笑话。
许蜜语扶着水龙头稳住有点晃的自己。
她告诉镜子里面色铁青的女人,好了,清醒一点吧,他其实根本就不需要你帮忙,所以你也别指望他能兑换谈好的条件去打发走张彩露吧。
许蜜语深吸口气,坚持做完豪华套房内所有卫生间的卫生。
离开前她经过客厅。翻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纪封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和薛睿说话。
他好像已经知道她晓得他会泰语的事了。毕竟她能在书房旁边的卫生间听到他们讲话,他就也能听到她进了卫生间的响动。
他坐在沙发上和薛睿说话时,一点没有避讳她。甚至看到她时,眼神只轻轻一瞟她,就收了回去,还是继续说他自己的话。
“这么浅显幼稚的把戏,就想涮到我,我看他真是疯了。他但凡在国外的时候别天天酒醉金迷夜夜纨绔,也不至于会幻想这么一个破绽百出的把戏来想耍我。他这纨绔脑子也只能想出这种处处都透着笑话的伎俩了。”
薛睿笑着附和他:“可不是吗,咱们公司内部签约流程那么严谨,为了配合段总这出闹剧,我们还得特意绕过法务部并且得安抚好总监,告诉他跳过他不是不信任他、是这单买卖有点特殊。我们也真的很不容易啊!想想看也浪费了好几个晚上的宝贵时间呢。”
纪封冷笑一声:“我浪费时间陪他玩这一出,就是想告诉他,想玩别人的人,总会反被别人玩的。要不是那笔物业资质不错,接手过来之后我们自己在泰国开创事业版图也可以,包装一下找个时机转手卖掉也有的赚。否则我还真是懒得陪他浪费这时间。”
薛睿点头应和:“可不是。”
纪封端起水杯,优雅地喝了口水,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说到底,人呢,得有自知之明。否则把自己想得太过有用,到头来反倒会成为一个笑话。”
他说得意有所指似的,有些像在说段翱翔,又有些像在说许蜜语。
许蜜语耳朵里过着这些话,麻木地告别,麻木地下去回到自己的楼层。
她回想刚才纪封的语气那么不屑,不论段翱翔还是她,在他眼里都是早就看透的笑话。
在更衣间换衣服的时候她有点自嘲地想,还能找纪封兑换开掉领班的条件吗?应该不能了吧。毕竟她从头到尾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别人眼里的一场笑话。
许蜜语浑浑噩噩睡了一晚上,做了好多支离破碎的梦。每个梦里都有一个颓废的自己挣扎着想要振作起来,可每一个梦她都没有做到结局。
叠加了那么多未解的希望醒来,许蜜语觉得自己好像更颓丧了。
打起精神去上班,换衣服的时候偏偏又接到焦秀梅的来电。
一大早焦秀梅的声音是养足了精神的高亢,一点虚的都不铺垫,责问和怒骂一起劈头盖脸招呼向许蜜语:“许蜜余我焦秀梅女士的话现在对你来说是个屁对不对?我让你给你弟转房贷的钱你也不转,打你电话你还动不动就不接,你现在能耐大了去了是不是?我告诉你老三,你能耐再大你也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你也跑不过你妈我的五指山!”
喘口气,焦秀梅开始质问:“我问你,你的钱你留着是能给你暖被窝还是能给你生大米饭?你就不怕捂长毛了啊?你留着钱捂钱包里能捂到死是不是?老三我现在把话给你撂这,我知道你那肯定还有钱,你只要现在拿二十万出来给你弟,以后我也不月月催你给你弟还贷款了。你弟现在好不容易相了个对象,女方家里问咱要二十万彩礼钱,少一分女方就不嫁。这彩礼钱你要是不拿,你可就是老许家的罪人,你就一辈子对不起你弟弟!我告诉你你要是让老许家绝了后,我和你爸死了化成厉鬼我们也不会放过你!”
许蜜语烦躁地听着焦秀梅一大通的输出。
她该怎么证明自己真的没有钱了?
她这样问着焦秀梅。
焦秀梅却把调门扬起得更高:“你和聂予诚过这么多年,他不可能就给你留那么点钱,就算你之前投资亏本了,你手头肯定也还有别的钱。老三你就别跟你妈我装穷了,你妈我焦秀梅女士可火眼金睛得很!你啊,说到底就是得逼,逼一逼才能逼出钱来。”
许蜜语觉得自己应该早就习惯这样的母亲了。习惯到痛感早已经麻木。
可是一摸脸颊时她才发现,自己还是哭了。
摸着湿湿的脸,她一时竟有些悲痛欲绝。她站在换衣柜前无声地痛哭起来。
这个世上到底还有没有人爱她?父母眼里看不到她,心里没有她。姐弟只把她当成有利用价值的提款机。本来有个丈夫是爱她的,现在也去爱别人了。连她自己都要嫌弃自己的笨拙和自以为聪明,在昨天那个她被人看做是笑话一场的晚上。
连她自己都要不爱她自己了。她该怎么活下去?
她握着手机几乎泣不成声。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焦秀梅为了一个要二十万彩礼的别家女儿,可以不管不顾地死逼自己的亲生女儿。她哭着问焦秀梅:“你们是不是真的要逼死我?你就非要为了别的女人往死里逼我吗?”
焦秀梅罔顾她浓重的鼻音,声音压过她一头地更大起来:“老三你少跟我死不死的,我给你一星期时间,你要是不给你弟弟掏这二十万彩礼钱,一星期后我就直接去你单位,我就先死到你面前去我!”
电话先由焦秀梅那边挂断了,挂断前她像下了一个生死通牒似的。
许蜜语觉得自己被这道通牒伤得透不过气。
她扶着更衣柜克制了好一会,终于把眼泪一点一点忍回去了。
当忽然意识到,她的眼泪除了流给她自己,再也没人能感知她的悲伤、心疼她的痛苦,那这泪流再多也无意义。
没有人心疼时,连哭泣都不必。
她擦干眼泪换好衣服,走到门口时和柯文雪尹香差点撞成个对头碰。
柯文雪有点慌神,连忙问她没撞着吧。
就这么一句客套关心,让许蜜语心里居然一暖。她笑了笑,说没有,抬步走了出去。
柯文雪和尹香进了更衣室就挤在一起窃窃私语。
“刚刚听到了吧?许姐说:你们是不是真的要逼死我?你就非要为了别的女人往死里逼我吗?——你说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柯文雪眼睛瞪得老大地问尹香。
“我觉得的,就是你现在觉得的那个意思。”尹香回道。
“是吧!”柯文雪瞪着眼一拍手,“你也觉得是渣男小三又一起欺负许姐了吧!这个死渣男,居然为了别的女人还要逼死许姐!虽然我跟许姐也不太熟吧,但这种渣男只要见到就值得千刀万剐地骂死他!”
尹香也心有戚戚焉:“说实话我觉得许姐有点可怜也有点懦弱,这小三儿都打上门来了,我真是有点看不下去了。”
柯文雪又拍巴掌又跺脚:“是吧!我跟你说,我也早就看不下去了!我本来以为许姐人老珠黄所以才被男人嫌弃了,但我昨天看到许姐收拾了一下自己,哇,她其实很漂亮啊!她男人是瞎嘛?许姐现在也不过就是太瘦太憔悴了,保养一下精气神一上来,人就很漂亮的呀!”
尹香想了想说:“那要不这样,晚上下班之后我们拐蜜语姐一起去做个美容。”
柯文雪立刻点头:“好啊好啊,就这么定了!”顿了顿,她马上咦了一声,指着尹香问,“等等,你这个势力精今天怎么这么好心眼?你可是无利不起早的,说,是不是你私下从许姐那得到什么好处了?”
尹香胡乱一拍柯文雪的手:“再乱指给你掰断让你变九指神丐。我能得什么好处?不是跟你一样吗,看到渣男欺负老实人来气呗。”
安抚下了柯文雪的好奇心后,尹香还是不忘又叮嘱了她一下:“晚上带许姐去做美容这事儿就咱俩知道得了,别告诉别人了。”她其实是怕柯文雪大嘴巴,把她们想带许蜜语去做美容的事给说出去让张彩露知道了。
那她私下给许蜜语通风报信的事就有可能会暴露。
柯文雪立马答应了声“好”:“正好我也不想让罗清萍那个官迷知道,我才不想带着她一起去。”
第24章 学会爱自己
晚上下了班,柯文雪和尹香在回宿舍的路上拦住许蜜语。
她们拐着她往商业街走。
柯文雪挎着许蜜语一只胳膊说:“走许姐,你和我们一起做美容去!”
尹香走在她另一侧,也说:“对,让自己精精神神的,好去和牛鬼蛇神们继续战斗!”
许蜜语怔愣愣地被架着走。
从纪封那里交换条件扳倒领班的梦已近夭折,新办法她还没有想到;母亲逼钱的声音一整天都绕着她的耳朵转,吵得她想干脆从星市消失。她这一天都过得怏怏的。现在倒好像被两个年轻妹子的热情感染得有了丝活力。
柯文雪她们拉她进的美容院,说来也巧,她没离婚的时候家里附近就有一个同品牌连锁分店,为了把自己保养得水水嫩嫩的,离婚前她经常去。
离了婚日子一下子翻到谷底,她就再也没去做过美容了。今天又一次走进美容院,她竟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走去前台报上手机号绑定的会员卡,里面居然还剩着几次美容项目没有做。
她灰暗一天的心情忽然有些轻快起来。生活也不是绝望到底的,这点小惊喜眼下足以慰藉一下她破败难过了一整天的心。
她干脆做了东,请柯文雪和尹香一起做了美容。
柯文雪和尹香都很开心。躺在美容床上,柯文雪笑嘻嘻地说:“许姐,你看看,本来是我和尹香要请你来美丽美丽的,没想到最后变成你款待我们了,这多不好意思啊,哈哈哈!”
尹香也说:“许姐,你既然有美容卡,为什么不常来保养一下自己啊?”
许蜜语想,为什么不呢?
因为离婚后,她就没那么爱惜自己了。
“我不知道来美容,要美给谁看。”她有些黯然地回答。
“给自己啊!”柯文雪大声说,“现在人活着多难啊!既然这么难,那一切好事当然都是先为了自己啊!”
她忍不住扭头叫了尹香一声:“关于怎么爱自己这方面,你可是行家,你快给许姐传授传授。”
尹香喷她“去一边的”,然后说:“许姐,在当下这个社会,做人不怕你自私,就怕你无私。没人爱你不要紧,你首先要特别特别爱你自己!尤其在感情上,什么渣男软饭男之类的人间败类,都给我滚一边去,老娘值得最好的!”
她不敢把话说得太露太重,只能这样适可而止地点拨许蜜语,想劝她与其为渣男伤心,不如专心爱自己。
“他们都说我势利眼,是,我承认,我就是想对我自己好一点,我就是特别特别爱我自己,什么好的东西都想先给我自己。许姐你说我这叫自私吗?可如果好东西我都先可着男人,慢慢的臭男人就会觉得我不需要好东西,破破烂烂的玩意给我就行了。这怎么可以呢?就算我是别人眼里的普通人,可我是我自己眼里的公主啊,我必须要好好爱我自己!”
柯文雪躺在美容床上给尹香鼓掌。
“许姐,你听听,多振聋发聩的爱自己宣言啊!人啊就是得学会自爱,许姐你真的得多爱爱你自己!”
许蜜语躺在美容床上想,她们虽然有一些小毛病,但她们真的是好姑娘。她听出来她们在想办法让她打起精神,让她什么都别管,先学会爱她自己。
这辈子能关心她的人,前半生只有聂予诚,但他已经是别人的老公和父亲了。
现在,她从这两个年轻女孩身上感受到了关心。
她冷了一天的心忽然很热。她忽然觉得好不容易有的目标和一点斗志,不应该这么容易就消沉下去。
不就是自以为运筹帷幄,结果却被人利用当了回枪吗,怎么就跌在这里过不去了?她这么容易就想不开,归根结底是没有学会爱自己吧。
她想尹香和柯文雪说得对,她就先放下一切烦恼,好好地学一学怎么爱自己。
接下来几天,趁着美容卡里还有消费次数,许蜜语每天下班都过来做做项目。工作上虽然能感觉到张彩露的虎视眈眈,但她小心又小心,暂时还没有给张彩露抓到能被赶走的把柄。
她躺在美容床上想,只要还没被张彩露赶走,她就还有机会不是吗?
几天美容做下来,她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发生了明显变化,状态变好了很多,好像马上就要恢复到结婚前做幸福少妇时的样子了。
原来人如果稍稍放一放其他东西,先爱一下自己,是很容变得光焕发的。
几天的美容项目做下来,柯文雪围着许蜜语绕圈圈地转,一边转一边啧啧有声:“哎呀呀许姐,你把脸上那憔悴劲儿干掉之后,原来这么好看呀!哎呀呀,小姐姐,我还当你是个黄脸婆中年妇女呢,其实你是没好好拾掇自己的美少女,你看你这皮肤,其实又白又细啊,你这哪像是三十岁,最多也就二十五六!难怪之前李昆仑跟我说,你其实不是黄脸婆那个样子的,你很好看的,我们还笑话他审美有问题呢,好了,等下我就去跟他道歉!”
许蜜语被她吹夸得不由自主就有些开心起来。
只是这份开心很快就差点瓦解在焦秀梅的夺命连环call里。
焦秀梅排山倒海地催逼她拿钱。
“小多余,我问你,你到底还当不当我是你妈?你是不是要看你妈被难死你才开心?这都几天了,你还不把钱拿出来,你是诚心想让你弟娶不上媳妇,让咱老许家断子绝孙是不是啊?”
焦秀梅说着说着,还哭天抢地起来了:“老三啊,你体谅体谅妈,妈真的太难了,妈已经这把岁数了,还能开开心心活几天?妈就想看你弟娶上媳妇,现在就只差这二十万,你就能给你弟一个温暖的家,你帮帮他,好不好?”
许蜜语但凡真的有这二十万,为了不听到焦秀梅这番唱念俱佳的恼人哭诉,她都会立时立刻地拿出来,买断焦秀梅从此不要再烦自己。可她真的没有。
“妈,我真的没钱了,要不然你把我敲晕拉我去卖肾吧。”
一听她这话,焦秀梅立刻又火了起来:“许蜜余,我是不是好言好语跟你说话你听不进去?那行,我这当妈的就给你撂一次狠话吧,你之前不是寻死觅活地说没钱吗?好,三天,我最后给你三天时间,你要是还藏着掖着不拿钱出来给你弟娶媳妇,你就真去死一死得了,我这就给你买保险去,受益人写你弟!”
许蜜语心寒地听着这番咒骂,这番来自亲生母亲的恶言诅咒。然而这些还不算完,焦秀梅女士还在口不择言地放送暴击:
“别以为我就跟你放放狠话,这回你掐手指头数着,你看三天到了我找不找你,但时候你不死就是我死,你看我是不是真敢当着你面跳楼!到时候就让别人都知道知道,是你把你妈逼死的!许蜜余,三天后你不给你弟拿这二十万,天帝老爷作证,要不你死给我看,要不你妈我当面死给你看,你记住了!”
焦秀梅一通咒骂后挂断电话。
许蜜语憋得胸口淤堵上不来气。
她缓了好一会儿,终于缓顺了气,打算去更衣室换衣服下班。
这时张彩露过来通知她:“许大姐,你先别走。”她看看许蜜语,忍不住说,“啧,许大姐你现在这气色,看着可真好,是不是最近有什么喜事啊?”
许蜜语没精神跟她周旋,直接问:“领班,找我有什么事吗?”
张彩露“哦”一声说:“是这样的,今天顶层VIP套房办一个好像是什么庆功类的趴体,点名让你上去呢。”张彩露顿了顿,对许蜜语说,“那许大姐,你就先别走了,再加加班,上去一趟?”
蓦地她眼神一动,话锋一转笑着说道:“许大姐你可真厉害,刚来不久就能打通顶楼的关系,总能让上面的VIP贵宾指定了你上去。我要有你这份本事啊,我做梦都能笑醒。”
许蜜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番话。她甚至听不出来这是番正话还是反话。
她只知道点名叫她上去的多半是又段翱翔,而她尽管再不想去,也不得不去——今天上面哪怕是龙潭虎穴,她都得上去服务,否则张彩露可就抓到那第三个服务不满意的差评机会了。
她在张彩露的等待中,回复道:“好的,我这就上去。”
她在心里让自己沉住气,让自己别慌。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段翱翔的气头应该早就消了。
她给自己打气:没事的不要怕,实在坚持不住逃跑就是了。
这么想着,她乘着电梯上了顶楼。
电梯到达顶层,梯门在叮咚一声后缓缓打开。
许蜜语在电梯口就听到了从段翱翔的豪华套房里传出来阵阵人声。那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奢靡和重重的酒气。
想起刚刚临进电梯前张彩露说,顶层段总好像前阵子谈成了笔跨国买卖,所以今天是同合作方一起开庆祝会。
想到这个,尽管给自己已经做过了心里建设,许蜜语还是不由脚下发虚。
段翱翔里里外外都吃了亏,还要硬着头皮拉着纪封和普拉育开庆祝会。可以想见,庆祝会上纪封和普拉育笑得越开心,段翱翔就会越忍不住想手剐了让他里里外外外都吃了亏、然后还要开开心心帮别人开庆祝会的那个人。
而那个人,就是她。
许蜜语艰难地吞口水,两条腿沉得她迈不动步子。
电梯门打开又要合上。许蜜语赶紧拦住梯门。她狠狠心对自己说:没关系,现在是法制社会,就算段翱翔再有钱,也总不能真的把她弄死。
给自己又鼓了一波劲儿,她走出电梯。
还没走到套房门口,她已经听到段翱翔说话的声音。等走近过去,她看到段翱翔正站在门口跟他的助理阿倪说话,他嘴里叼着烟,一只眼睛被烟熏得微微眯。
感觉到有服务员从电梯里走过来,他转头看一眼,隔着一层薄薄烟雾,叼着烟懒懒痞痞地问:“你哪冒出来的?谁让你上来的?那个许蜜语呢?”
许蜜语被他的话问得一怔,一时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忽然段翱翔抬手捏走叼在嘴里的烟,眼前那层薄薄烟雾散尽。
他向前一探头,凑近许蜜语定睛地看。
然后他吹了个口哨,啧了一声:“看来你算计你段爷我,日子过得很开心啊,这才几天怎么就把你水灵成这样了?”
他边说边轻挑抬手去碰许蜜语的脸。一碰之下,他又“啧”的一声。
触感细腻,温凉弹滑。不由就心神一荡。
她倒不是真的黄脸婆。这哪里还是初见时的那个大姐?眼下看起来倒像个二十几岁的水灵女人。
倒是个值得猎玩的好目标。这女人也真是有一点小特别,总能让男人在她身上的情绪反转起伏。看背影以为她是个妙龄少女,结果是个黄脸婆。后面以为她是个黄脸婆了,她一下又跟吃了唐僧肉似的鸟枪换炮地水灵起来了。以为她很好欺负,蹂躏几下就会哭。偏偏折腾她到现在也没见她掉一滴眼泪。以为她笨手笨脚很好使唤,偏偏她在关键时刻又有点别人没有的本事能跳出来坏他好事。
只可惜一想到自己好好的一番布置是毁在这个女人手里的,他立刻就又愤恨起来,失去了想继续调戏她的心情。
许蜜语被段翱翔那一碰后,吃了一惊,马上退后一步躲开。
“我去吧台帮您准备酒水。”她赶紧给自己找到个活,从段翱翔身边溜走。
段翱翔又把烟刁回嘴里,眯眼看着许蜜语的背影。许蜜语去到吧台,端了一托盘的酒去招呼他请来的那些客人。
他看到许蜜语端着盛酒托盘经过沙发时,和坐在沙发上的纪封对了个眼神。
纪封冷淡地看她一眼,就收了视线。许蜜语在纪封收了视线后也垂下了眼。随后薛睿走上前对她说了句话。她立刻抬起头瞪大眼看向了纪封,眼波流转间好像还咬了咬嘴唇。另一边有人打响指在要酒。许蜜语这才端着托盘走开了。
段翱翔看着刚刚的一切,冷冷一笑。
签约那天晚上,虽然许蜜语把她该完成的事都完成了,无论是拆穿段翱翔还是清洁整个套房的卫生间。
但纪封还是无法对她产生一丝好感觉。
甚至她完成得越多,他越反感她、越不喜欢她。
因为在他看来,她这么卖力气不过是种交换条件,是想让他帮她兑现她的扳倒领班梦。
对有心机、凡事只想着借力走捷径的人,他给不来什么好印象。
但接下来他还是做好了会被她找上来、要求他兑现条件的准备。
可是居然一等好多天,她都没有再上来。
他不知道她是在欲擒故纵,还是她已经不需要他帮忙实现她的扳倒领班梦了。
但他知道自己心情很坏,因为从被她谈条件提要求、到她不来兑现要求,他居然都好像是被动的那方。
等了好久,他想既然这么多天她都没有上来再提这件事,他就当这件事已经过了时效了。他不想让她得逞,让她无止尽地牵着他的情绪走。
这两天他让薛睿给普拉育那边打了收购款,也接收了普拉育在当地的物业。今天晚上段翱翔说什么都要拉着他们开个买卖交割完毕的庆祝会。
段翱翔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也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拉着他笑嘻嘻地说:“老纪,今晚庆祝会你一定要来,难得咱哥俩第一次合作就这么顺利成功,你说是不是?今晚你要是不来啊,我就去你房间,在你床上使劲打滚儿。我知道你最烦别人靠近你的床,这不来的后果你可想好了!”
邀请完他,段翱翔转头就对助理阿倪说:“去跟酒店那边说,晚上把那个许蜜语再给我调上来。”
他本来不想来。可也说不上是有那么点担心段翱翔会在今晚打击报复那女人,还是想看看那女人到底是不是在对他欲擒故纵,晚上的庆祝会他还是走过来坐了坐。
刚坐下没一会,一抬头间,他就看到了许蜜语。
他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这些天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居然好像换了一个人。原来那个许蜜语,憔悴苍老,面色发黄。签约那晚她收拾过,精神了不少,但终归应该是化妆品的功效。但今天她看起来,肤色冷白,面容清丽。
所以想必她这几天过得很好,已经不需要实现那个扳倒领班的梦了吧。而他居然还在等她上来对自己提兑现要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