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这么一过,贴榜的人也到了。
江云康挤不过其他人,但借了于景山的光,在于景山往人群走去时,其他人自动让开,江云康也就跟着往前面走去。
看到浓眉紧皱的林源时,江云康费了点力,挤到林源边上,刚拍了下林源的肩膀,林源就惊得叫出来。
“姐夫你别吓我好不好,我现在浑身都紧绷着。”林源深吸一口气,说话时,有官兵排成一条线,把人群往后推,林源不得已地往后推了好几步。
贴榜需要一些时间,但有视力好一点的,便能透过贴榜人看到几个名字。有看到相熟名字的,便会兴奋地转告,随之是中榜人或笑或哭的声音。
多年苦读,有的人甚至是砸锅卖铁地读书,为的就是这一刻。
江云康站得位置,离榜首的方向有点距离,看不到最前面的人名,但是等正对面的榜单贴好后,就能看清榜单。
他一眼就看到了孙哲的名字,第二十九,中上一些的名次,却不是最好。
而身后不远处,他也听到有人在和孙哲报喜。回头看去时,看到孙哲在和对方笑,只不过那个笑容太假,像是皮影人脸上的假笑,一点都不真心。但如果按之前府试的名次来看,孙哲院试能中第二十九,已经很不错了。
林源把正对面的都看了个遍,没看到江云康,也没看到自己,本就皱在一起的眉毛,拧得更深了。
他感觉自己快要站不住,两条腿不听话地发抖,突然觉得不太妙。
“姐夫,怎么没有我啊。”林源不敢往榜首那边看,而是往后面看去。
江云康的心也渐渐加速跳,听到身边不断有报喜的声音传来,也能带动他的情绪。
这时有些看到自己名字的,已经撤出人群去报喜,边上的人虽然还是很多,但已经松散一下,可以挪动起来。
看到林源往左边走,江云康也跟着走去。
“三十不是我,三十一不是我……三十五也不是我。”林源快哭了,一直看到四十九,都没看到他的名字,眼眶真的泛起泪花,紧张到呼吸都不敢用力。
江云康听林源一路数下来,本来还不是特别紧张,却慢慢皱紧眉头,跟着林源每走一步,心都会猛地跳一下。
眼看着快要走到末尾,林源还没看到自己名字,唇瓣颤巍巍地转头看过来,眼泪挂在眼眶中,只要眼一眨就能哭出来,“姐……姐夫,如果我没中,会不会被我娘打死?”
“不会的。”到了这个时候,说责怪的话已经没用,江云康拍了拍林源的肩膀,“不要想太多,不管什么结果,都是你努力过的。”
“可我……”林源的眼眶转着泪花,他说不出话来,也不敢再继续往后面看了,背过身子道,“姐夫你帮我去看看,要是没中,那我就头悬梁,锥……”
不等林源说完,江云康就看到了林源的名字,反手拽住林源的胳膊,拉了林源一把,两个人都往前踉跄一下,差点摔了出去,“源儿,中了中了!你中了,第六十八,还不是最后一名!”
“啥?”林源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脑袋懵懵的,等抬头看到自己的名字后,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再也忍不住,抱住江云康大声哭出来,“呜呜姐夫,菩萨还是保佑我的。我竟然中秀才了,呜呜,我太厉害了,姐夫你快掐我一把,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说着,不等江云康动手,林源就掐了下自己胳膊,疼得哈气,“啊,真疼,不是做梦!”
林源松开江云康,又抱住江云康,反反复复好几次,他太高兴了。
兴奋了好半天,林源才想到还没看江云康的名次,一边擦眼泪,一遍兴冲冲地往另一头挤。
“姐夫,我要给菩萨再镀一层金身,往后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努力天天向上,一定不给你和我姐丢人。”林源说得信誓旦旦,满腔热血让他斗志满满,“往后谁要耽误我读书,我就和谁急!这次我没考过孙哲,下次我一定要赢他,不然我真要气死。”
说话间,两人看到还在往前面挤的书砚,榜首的位置围了太多人,书砚一直没能挤过去。
林源问书砚看到没有,见书砚摇头,让书砚到后边去,他去前面看。
江云康看林源很有干劲,就让林源在前面,他们挪动了两尺左右,看到于景山。
于景山本来还在笑,但看到江云康时,立马黑了脸,拉着他那个叫曦之的同窗往人群外走。
而没过多久,江云康就在贺曦之的名字边上,看到了他的名字。
与此同时,林源再次叫了出来,激动地转身,“姐夫,你是案首!”
江云康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名字,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长达一年多的读书生涯,算是有个结果,而且还很好。
他是这次科考的小三元。
大三元不容易,小三元也很难得,常常十年里才能出一个小三元。大三元则是几十年可能才有一个。
有认识他的,都过来贺喜。当别人听到他是小三元时,又有更多人围过来,江云康成了众人这会谈论的风云人物。
不过,江云康突然想到徐放。
若徐放在京城,一定会来陪他看榜。也不知徐放在边疆怎么样了。
思绪这么一过,江云康就漏掉了一些人的问题,再抬头时,才开始一一回答自己是哪里的人,读了几年书,考了几次。
当大家听说他是第三次参加科考时,都感叹他苦尽甘来,熬出头了。有这次没中的人听到后,也多了些希望,打算下次再来。
江云康想着家中的娘子和岳母还期盼着结果,没有逗留太久,就带着林源回去。
林源并不在意自己的名次,只要过了便好,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姐夫,你说侯府的人知道你中了案首后,会不会惊掉下巴?”
不等江云康回答,林源先点头说肯定会,“特别是侯爷和侯夫人,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去,等他们听说你中案首,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说来倒是巧,等江云康他们到承安侯府时,承安候正“哎呦”地被抬上台阶。
林源看到第一眼,就歪头问江云康,“侯爷又被打板子了?”


第42章
江云康说应该不是。
承安侯都被发配到马场了,皇上年纪大了,不是特定的日子,根本不会去马场,承安侯连见到皇上的机会都没,不太可能再被打板子。
但看承安侯叫唤得痛苦,心里还是爽了一下。
既然遇上了,总得过去打声招呼。
“父亲,您这是怎么了?”江云康问。
承安侯转头看来,“不干你的事,你一边去。”
听次,江云康就走到一边了,不让他问,迟早也能知道,没必要这个时候去挨骂。
不过承安侯的小厮过来安抚了一句,“今日老爷和人赛马,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下来,伤到了旧伤,三爷别难过,老爷不是故意迁怒您。”
江云康跟着进府,问怎么回事。
这些日子,去了马场之后,承安侯不懂养马,也不会驯马,马场的人知道他是被贬官而来,心里对他也没有敬意。
憋屈地过了些日子,今日遇到了孙良才,两人说到家中孩子的科考,孙良才明夸暗贬说承安侯会养儿子,庶子都养得很有出息。
虽说官职比不上孙良才,可承安侯好歹有个爵位,三两下就被孙良才激得要赛马。
可他一个长年风流的侯爷,本就不甚擅长骑马,身上还有旧伤,赛马没多久,便伤了自己,反而闹出更大的笑话。
江云康听完小厮说的,心中明白怎么一回事,跟着去了正院,等看着承安侯被抬进里屋,才和孟氏说不叨唠。
孟氏以前希望承安侯多来她屋里住,现在承安侯是经常来了,可都是受了伤要她照顾。
心情不太好地和江云康点下头,等江云康转身后,又突然想到今日出案,心里到底好奇,“三郎院试可过了?”
听到这个问题,林源立马张嘴想回答,但看到孟氏后,又憋着低头。
江云康规矩行礼,“回母亲,过了。”
“哦,三郎倒是进步了。”孟氏的长眉下,看不清什么表情。
林源没忍住,补充一句,“姐夫这次还是案首呢。”
“什么?”孟氏突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江云康和林源,等发现自己的反应太大之后,又勉强开口,“那三郎岂不是小三元?”
江云康点头说是,“还得多谢父亲母亲的教诲,儿子才能有这样的成绩。”
有没有上心,孟氏自己知道。
她听这话,就像是在嘲讽她一样。
想到长子都不是小三元,孟氏再看江云康的眼神,更不友善了,“三郎算是熬出头了,不过也别太骄傲,这才刚开始呢。”
孟氏刚说完,里屋的承安侯大声呻吟地喊了疼,她忙进了里屋。
江云康和林源便出了正院。
等看不到正院时,林源撇嘴学着孟氏的语气道,“不过也别太骄傲哦。还真是酸呢。”
“姐夫,你往后一定要比你大哥厉害,好好气气你的嫡母和父亲。”
江云康看林源撇嘴的样子可爱,笑道,“她说的也没错,过了院试,只是刚迈进科举的门槛,真要想有出息,还得过了乡试再说。你可别骄傲自满,往后还有得考呢。”
“我知道啦,我就先得意两日嘛。”林源笑得灿烂,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总算有了点成果,怎能不高兴几日,“想来母亲他们也知道了,咱们快些回去,他们肯定等不及了。”
林源小跑起来,江云康也快步跟上。
两人还没到三房,就看到陆氏搀扶着林氏站在路口,眼巴巴地望着远方。
林源兴奋地奔了过去,“娘,我中了!姐夫也中了!”
陆氏听完书砚的传话就哭过一回,现在看到儿子跑来,又有点想哭,但她忍住了,拍着林源的胳膊道,“小声一点,别人又不是不知道你中了,考了个尾数,还笑得那么高兴。”
“那也是我辛辛苦苦考出来的呢。”林源笑道。
江云康停在林氏跟前,看林氏眼眶带泪,娇嫩的肌肤泛着红晕,伸手帮林氏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低声哄道,“瞧瞧,这是谁家的娘子,这么爱哭。”
顿了下,他温柔地搂住林氏的肩膀,沉声笑道,“原来是我的娘子。”
林氏的脸瞬间热了,咬着下唇不好意思看别人。
大家一块儿回去,陆氏带着下人准备了午饭,大家一块儿坐下,整个三房都一派喜气。
有陆氏在的时候,饭桌上总会热闹许多,她说起了第一次看到江云康的样子,“那会我就觉得三郎长得好,光是这个长相,就让我很满意,后来又听说三郎是个刻苦的,这会再看,确实吃得苦中苦,才能当人上人。”
林源嘴里还吃着鸡腿,赶忙夸着自己道,“我也很刻苦,您快夸夸我。”
“是是是,你也很勤奋了。”陆氏心情大好,“等吃完饭,你们就去写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去金陵,让你们父亲也快点知道这个好消息。我现在啊,人就像乐开了花一样,同一天里,儿子和女婿都成了秀才老爷,这可是以前做梦都不敢梦的事。”
陆氏的好心情,也传染了屋里的每一个人。
而正院的承安侯,却不太高兴了。
上次的五十板子伤了他的根本,现在又从马上摔下来,不小的冲击力让他叫唤了大半天。
大夫给他看了之后,便把孟氏叫到外面说话。
“侯爷这是怎么了?”孟氏眉头紧拧,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却又不敢多想。
“侯爷这次伤到了腰,往后啊,怕是不能用力,更不能久站。”大夫左右看了一眼,放低些音量,“若是侯爷再领着官职,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侯爷现在只能静养。”
孟氏的脸都白了。
她虽然放弃了夫君官至一品的梦,可也没想着夫君什么事都干不了。
况且长子刚入仕没多久,若是侯爷这会有个三长两短,往后承安侯府就彻底废了。一旦长子丁忧,又没有打好基础,往后如何能撑起侯府?
“这……这么严重吗?”孟氏再次确认道。
大夫点头说是,“老夫不敢隐瞒夫人,侯爷的病治不好,只能在家静养。”
孟氏觉得天都塌了,忙让人去把长子叫回来。
三房这里没热闹多久,江云康就被叫到了正院。
当他听说大夫的诊断后,心里默默为孙良才鼓了掌。不过他和孟氏一样怕承安侯这会死了,不然他要守孝,就得等下下次的乡试,那可要等四年多快五年,可绝对不行。
江云帆被人从翰林院喊回来,官服还没换下,听完母亲说的,俊朗的浓眉紧紧皱在一起,确认真的治不好之后,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明日我就去帮父亲辞官。”
“既然大夫说父亲要静养,那就在府中静养,一切以父亲为重。”
二郎江云启担忧道,“可皇上会不会以为是父亲不满装病,再迁怒我们侯府?”
上一回贬官,就是被迁怒。
江云帆低眉思索一会,抬头时,目光正好落在江云康身上,深吸一口气道,“父亲的事,大家都别出去乱说。既然父亲要辞官,往后承安侯府就得靠我们几兄弟来撑起门楣,所以大家得齐心协力,知道吗?”
承安侯一共有六个儿子,年纪都不算大。
江云帆才入仕一年多,在官场还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时候。江云启领着武职,却不是个上进的,往后也难有所作为。
接下来的四兄弟,江云康和江云杰只是秀才功名,还得继续科考才能有前程。
剩下两个小的,就更不用看了。
一大家子的重任,全落在了江云帆身上。
大家也知道往后侯府是江云帆做主,都跟着说是。
江云帆一脸的疲惫,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这么年轻的时候接手侯府,还以为会多成长几年再说。可他现在只能硬撑着,不然这一大家子都没了指望。
就是等承安侯辞官后,侯府会彻底一落千丈。
光是有个侯府的爵位在,不过是维持着最后一点虚荣,并没有实际意义。
人走茶凉,尽管承安侯还在,但也和没了差不多。
向氏忍不住抽泣起来,六郎江云成也怕得不知道该不该哭。
里屋又传来承安侯喊疼的叫骂声,江云帆心累地让大家先散了,“三郎等等,我有话与你说。”
江云康停住脚步,等其他人都出去后,他再走到大哥跟前。
江云帆语重心长地道,“二弟是个武夫,他的心思比较粗糙,让他来看顾家里,我实在不放心。”
他说到这里时,边上的孟氏不由握紧拳心,但也知道长子说的是事实,忍着没插话。
江云帆又继续道,“剩下的四个弟弟中,你最年长,且最沉稳,我也就只能交代你。”
“下半年四弟要娶亲,四妹妹也要出门子,都是要紧的事。我身上有官职在,很多时候都不得空闲,还得三弟多操心一些。特别是几个弟弟,你当哥哥的,若是他们有什么做不好的地方,别有顾忌。”
江云康点头说好,光是从大哥的表情上,就能看出大哥有多心累。
等江云康走后,江云帆再去看母亲孟氏,“儿子知道母亲向来对家里庶出的几个弟弟不上心,但如今我们侯府举步艰难,父亲又重伤在身,我希望母亲不要为难三弟他们。如今三弟科考不错,往后我也只能指望三弟和我互相扶持,您能明白吗?”
光是江云帆一个人,想要在朝堂上走远,有点太难了。
孟氏手里拧着帕子,这些日子,她出门会客时,能感受到其他人对她态度的转变。好些以前热情的人,现在看到都很冷漠。
人情冷暖,就在这起伏之间。
孟氏咬牙道,“只要三房不逾矩,我也不会没事找事。”
“我相信母亲说的。”江云帆深感疲惫,他听到父亲还在骂人,本来想进去看一眼,但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回了大房。
而此时三房里,只有江云康和林氏。
“这一回,侯府是彻底要败了。”江云康坐在林氏对面。
林氏出嫁前,别人和她说侯府有多好,往后她的孩子就是侯府的贵公子,比寻常人家都要好许多。
现在看来,承安侯府当初会和林家结亲也是有原因的。落魄的侯府,总算到了最低谷的时候。
“明日大哥就会去帮父亲辞官,皇上对侯府的印象本就不好,若是皇上真不高兴,这次真有可能夺了父亲的爵位。”江云康说得比较慢,语气很平淡,“如果,我是说如果皇上真的夺了父亲的爵位,也请娘子别太担忧。”
“爵位本就和我们没关系,这个事也不是我们能改变的。”
林氏比起以前看开了许多,她知道江云康是怕她情绪太激动,把手放在江云康的手背上,“没了爵位也没啥,我们本就不靠着侯府的那点俸禄吃饭。咱们有田产,有铺面,日子不会差。”
事实上,林氏说的没错。
三房的日子好坏并不会因为有没有爵位而改变,在这之前,三房也没吃到多少红利。
林氏反而觉得没了爵位也好,省得嫡母他们整日看不上她。不过这种心思只是一瞬间,总的来说,还是不希望承安侯被夺爵,毕竟夫君要科考,顶着一个虚名,也好过没有。
江云康看林氏情绪正常,这才放心一些。
“天不早了,今日先休息吧。”本来考了案首,还是小三元,侯府该好好庆祝才是,但因为承安侯的这个事,三房也不好再庆祝。
江云康和林氏一块躺下,他们倒是很快睡下,正院的承安侯和孟氏则是一夜无眠。
在天快亮的时候,林氏突然腹痛,等她醒来觉得不对劲,伸手摸了下,被褥已经湿了,她喘着粗气,赶忙伸手去拍边上的人,“三……三爷,你快醒醒。”


第43章
“啊?怎么了?”
江云康在睡意朦胧中问完,就听到林氏咬牙的呻吟声,瞬间清醒,掀开被褥看到湿了一片,唇瓣紧张得颤抖,大声呼喊,“彩萍?秋霞?今儿谁守夜的?”
彩萍从没听主子如此慌张过,只披了外衣,拖着鞋子匆忙进来,“三爷,怎么了?”
“快去请大夫和稳婆,三奶奶要生了!”江云康没有生孩子的经验,他不知道要做什么,慌乱地起来穿衣服,又怕林氏紧张,蹲在床沿握着林氏的手,柔声安抚,“娘子深呼吸,不要太紧张,彩萍已经去喊人了。”
但其实他自己已经不安得呼吸急促。
林氏头一回生产,心里也害怕,“三爷,我母亲呢?”她需要母亲在边上。
江云康又忙起身,刚跑到外间,就看到陆氏和林源鞋子都没穿地跑来。
陆氏听到有人敲门,立马起身下床,穿鞋时好几次都没穿好,便直接跑了过来。
林源则是没想到要穿鞋,他就这一个姐姐,听到有人敲母亲的门,瞬间下床冲过来。
“怎么样?生了吗?是男是女?”林源一股脑地问江云康,被陆氏用力拍了下脑袋。
“这会才刚开始,你别在这里添乱。”看儿子没穿外衣,也没穿鞋子,嫌弃地啧了一声,“先回去穿了鞋子再过来,你又帮不了你姐,别挡路。”
说完,陆氏进里屋去了。
林氏才刚发作,又是头一胎,等天大亮时,里面还没有动静。
江云康和林源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两个人像无头苍蝇一样,都紧紧皱眉,丫鬟送来吃食也不吃,时不时地往屋里张望。
“姐夫,都过去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动静?”林源拽住江云康的胳膊,他手抖得厉害,从醒来到现在一直守在这里。
“我也急啊。”江云康低声道,不想让屋里的人听到,又试着深呼吸几次。
两个人站在院子里,孟氏和向氏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们直直地杵着。
三房这里一早去开门请大夫,其他几个院子都收到消息,向氏先去找了孟氏,等孟氏用完早膳,他们才一块过来。
“三郎,怎么样了?”孟氏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事实上心里也是一样,她对林氏没有什么情感,会过来也只是走个过场。
“暂时还好,就是不懂什么时候会生。”江云康回话道。
孟氏点点头,带着向氏进屋看了一眼,很快就出来,“头一回生,都比较久一点,三郎若是没用饭,先去用一点吧。孩子怀在肚子里,总能生下来。”
向氏点头说是,看到丫鬟搬来凳子,低声地嫌弃一句,“来了那么久才搬凳子,你们三房的人可真会当差。”
丫鬟不敢顶嘴,放下凳子后,又问要喝什么茶。
孟氏和向氏一块坐下,安和郡主因为身子不好没有来,但也派了身边的丫鬟过来问话。
她们刚坐下没多久,屋里的林氏就喊了一声疼,听得江云康心都快跳出来,这种时候,恨不得时间飞一样地过去。
向氏坐下后,很快有人给她上茶,但烫了一些,又让人给换了去,歪头和一旁的孟氏用看戏的口吻道,“我看三弟妹的怀像极好,若是能生一个和她一样可人的姑娘,那该多好。”又转头看江云康,“三爷你说是不是?”
这个话,还真不会激怒江云康。
姑娘也好,儿子也行,只要平安就好。
江云康没回向氏这个话,而是直接无视,转头去看别地方,他不想在这会和向氏计较什么。
向氏没得到回应,当即皱了眉,还是看到孟氏瞥了她一眼,才不情不愿地闭嘴。
生孩子是个体力活,从发动到生产,不仅需要时间,还特别费精力。
江云康一直站着,眼睛望着屋子挪不开。
时间就像折磨人的刑具,就算之前再淡定的江云康,到了这个时候,也无法做到冷静。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传来一声嘹亮的婴啼,江云康才泄力般地屈膝下滑,坐在地上。
“姐夫!”林源忙弯腰扶人。
江云康撑着林源的手,一点点地站起来,看到彩萍出来后,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都平安吗?”
彩萍激动地连连点头,“回三爷,母子都好,三奶奶废了好大的力气,看了眼孩子便累得睡过去。您在这里等一会儿,待会就能进去。”
说母子平安时,彩萍的余光往边上的孟氏和向氏看了眼,见她们微微愣住,心里才叫爽快。
林源双手合十,对着天空道,“菩萨保佑,真的是菩萨保佑。谢谢老天爷了,我姐姐没事就好,我要当舅舅了!”
“是啊,我要当父亲了!我竟然当父亲了!哈哈!”江云康高兴地大声喊一句,看到孟氏起身,又过去道,“母亲,辛苦您了。”
孟氏往屋里看了一眼,淡淡地收回目光,“既然母子平安,那就好好修养。我去给你父亲传这个好消息,希望他能高兴一点。”
还没看到孙子,孟氏就要走了。这一眼都不看,可见她的态度。
向氏赶忙道,“母亲,我陪您一起去看父亲。”
江云康送孟氏到门口,不看也好,他又不求着别人看。
回到院子时,彩萍说可以进屋了,江云康急忙进去。
林氏已经睡着,脸色白白的,红唇被咬破了一些,应该是太疼才咬破嘴唇。
江云康看了会林氏,才蹑手蹑脚地走出去。
对面的屋子,陆氏刚给孩子擦干身子,用柔软的棉布把孩子给包好。
小婴儿粉粉嫩嫩,方才大哭过一回,现在被陆氏给哄睡着,乖乖地躺在摇篮中。
林源看着摇篮里的小外甥,虽然不是头一回看到小婴儿,但这会还是稀奇得很。刚伸手想戳一下,就被他娘给拍开。
“做什么呢?”陆氏警告道,“他好不容易睡着,现在可不许动他。”
林源撇嘴道,“我就摸下他的脸,不至于吧。”
“反正你不许摸。”陆氏再三叮嘱道,看到江云康进来,赶忙道,“三郎快来看看,孩子可壮实了,你可想好孩子叫什么吗?”
“小名叫安儿,希望他能一生平平安安。”江云康早就想好了小名,不管男孩女孩都能用,“大名等满月时再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