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过来的负责人姓张,市局刑警大队的大队长。跟黄哥逐渐横向发展的压力肥不同,身材十分健硕,露在外面的一双手臂发力撑在桌上,虬结的肌肉立即崩紧现出分明的线条。
厚重的单眼皮遮住了一半的眸光, 同时又是正颜厉色, 一副不苟言笑的神态, 目光平静扫射时, 眼神却显得冷酷而锐利, 看起来是个性格颇为凶狠的人。
邵知新盯着他看了几秒, 害怕他将目光投到自己身上, 缩着脖子, 心说做队长难道都要这种气势吗?
黄哥不会一辈子都是副队吧?
他不会一辈子都是警员吧?
徐钰显然很有经验, 见邵知新战战兢兢地坐着,好心同他透露:“张队其实就是有点儿面瘫,还有点儿眼肌无力, 真人不凶的。”
邵知新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最前方的张队草草说了几句话,利落地开始安排众人汇报调查进度。
“凶器找到了吗?”
“目前没有在河里打捞到, 估计是被凶手带走了。”
“通讯记录呢?能查到他案发前联系了什么人吗?”
“没有。他的通讯记录还挺简单的, 大部分都是合作伙伴, 我们初步排查过, 相关联系人都没有作案时间。我怀疑,他也有第二个手机账号。”
邵知新奋笔疾书地记录,闻言不禁扯动嘴角笑了下,觉得事情有种戏剧般的滑稽。
一个陶先勇,一个韩松山,狡兔三窟谨慎非常,不料最后都替凶手打了掩护,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黄哥补充道:“韩松山是秘密来的A市,为的就是帮D市的一家企业吞并光逸,出发的时候连家人都没告诉。陶睿明那则采访视频出来之前,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他回来了。之后的行踪也十分神秘,一直没联系这边的朋友。我们找相关企业的负责人询问过,他们都说不知道韩松山那天晚上究竟是去见谁。”
张队抬起头,投影屏幕上的黑影随着他的动作开始移动:“韩松山老家不就是在A市吗?他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吧?有没有关系好的朋友?”
黄哥侧坐着,左手握着的笔杵在文件上,有条不紊地道:“根据我们的调查,没有。韩松山朋友不多,大部分都是利益相关的合作方,关系还到不了能在雨天深夜把他叫到荒地的地步。如果是要谈生意的话,那个地方就更奇怪了。”
张队问:“可以确定抛尸点就是案发现场吗?”
“确定。韩松山死前在地上用力地抓挠过,痕迹虽然被雨水冲淡了,但是他的指甲缝里还残留了一部分土壤跟植物纤维,牙齿缝里也提取到了。”
黄哥站起身,招了招手示意身边的同事配合,用笔做演示,将手中的笔刺向对方胸口。
“他身上的两处刀口都在正面,凶手应该是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第一刀刺进他的胸口,紧跟着第二刀刺向他的腹部。刺第二刀的时候,韩松山本能地用手挡了下,所以第二刀刀口较浅,韩松山的左手手心也有一道划痕。”
黄哥变换着角度,试着挥了两下。
“从发力角度来看,凶手身高比韩松山要高。韩松山中了两刀后倒在地上,没有马上死亡。奇怪的是凶手也没有进行补刀或立即抛尸。他静静看着韩松山躺在地上挣扎,等他死了,才把他丢进河里。所以韩松山的指甲跟牙齿缝里都留下了植物纤维。”
徐钰举了下手,汇报道:“韩松山回到A市后租了辆车。根据我们查到的监控,他在16号晚上8点32分开车抵达郊区,将车停在加油站附近的停车场,独自去隔壁街道的大排档吃了点宵夜,结束后又步行去附近的超市闲逛了一会儿。9点57分离开监控范围。应该是准备见凶手了。”
另外一名同事接过话题:“几度秋凉提供给我们的那份名单,经过初步排查,有作案时间的只有四个人。还有两人没联系上。”
一群人就着目前已知的线索开始推测案情,讨论下一阶段的调查方案。
等他们结束会议,开始各自行动,何川舟刚好带着同事从外面回来。
她早上再次尝试联系王熠飞,依旧只得到关机的提示。
王熠飞神秘地出现,又神秘地消失,何川舟没有任何头绪,甚至想不到可以去什么地方找他。
陷在宽大的办公椅里,神经稍一松懈,便被一种隐约的无力感包围。
这种无力让何川舟久违地体验到了怅然若失。
人跟人之间的关系,会轻易地随着沟通次数的减少而急速转淡。在学业、工作,各种令人焦头烂额的忙碌侵袭下,不知道从哪个时候开始,她竟然习惯了王熠飞那种简短的报平安的方式。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对他变得极为陌生。
她对危险的直觉一向比较准确,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始终觉得不大安心。于是给王高瞻发了条信息,问他能不能打电话帮王熠飞报个失踪。
对方一直到下午一点,才给她回了一个“好”字。
傍晚快下班时,何川舟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带着文件去隔壁中队找人帮忙。
同事拨打了王熠飞手机号码,同样无法接通,又查了下对方的行程记录,告诉何川舟:“王熠飞……没有出A市的购票记录。他是你朋友吗?”
何川舟犹豫了下,说:“他是我关系很好的一个弟弟。”
同事说:“这样啊。他16号下午到A市之后,一直没有新的出行记录,可能还在A市,也可能蹭别人的车出去了。你是觉得他遇到危险了吗?他平时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吗?”
何川舟皱了下眉,没有回答,只关注到他说的第一句话,求证了一遍:“16号下午?”
她说着弯下腰,想看清对方的电脑屏幕。青年用鼠标选中示意,说:“对啊,他16号坐动车从D市来A市,晚上6点左右到的动车站。有问题吗?”
何川舟是17号晚上才见到的他。在这期间,他没回过家,那晚上是去了哪里?
何川舟脑子有点乱,思忖片刻,面不改色地搪塞道:“没什么。只是比我想象得早一点,到A市后没马上联系我。”
“何队看不出来啊,您还会在意这个。”青年用余光多瞄了她几眼,忍不住笑道,“可能是年纪大了,不习惯跟人汇报行程吧。其实王熠飞24岁了,失联才一两天,也算正常。”
何川舟没多解释,收回视线,委托道:“麻烦你帮我关注一下,有什么消息及时通知我。”
同事爽快应允:“行,我再帮你查查他的其他信息。不过这两天有点忙,你可以明天下午过来找我。”
“谢谢。”
准备离开分局时,周拓行给她打来电话,说:“阿飞寄来一幅画。”
画是从D市寄来的,应该是王熠飞来A市前下的单。挺沉,不好搬动,何川舟直接开车去了周拓行家。
她在客厅把外面的保护层撕开,发现王熠飞画的是以前何旭摆在自己房间里的一张合照。
那是在西区一家水上乐园里拍的。
画面里,何旭站在一片树荫投下的阴影中,几步外,何川舟手里倒提着一根冰棍,跟皮肤晒得发红的周拓行一起站在蜿蜒的队伍末端排队。
三人向着镜头转过脸。除何旭外,另外两人都有点略显意外的狼狈。穿着湿了大半的衣服,额头布满汗渍,因太阳光线过于强烈而睁不开眼,导致表情古怪,面容间也隐约带了点疲惫。
都没怎么笑,眼神却很温柔。
整个画面莫名充满着朝气跟喜悦。
拍照的时候王熠飞还不在,他跟众人混熟后,才鼓起勇气指着相框,很羡慕地问:“什么时候可以再拍一次?我也想要。”
何旭答应他,等大家都有空的时候就再去一次。很可惜的是,后来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王熠飞在这幅画里加上了自己,他站在何旭跟何川舟的中间,张开手臂,脸上流动着斑驳的光影,笑容明媚而灿烂。
周拓行见她看得出神,往她手边放了杯水,问:“还没有阿飞的消息吗?”
何川舟摇头。
周拓行坐到沙发上,斟酌着开口:“韩松山的案子呢?有进展吗?”
何川舟平淡地说:“不归我管。”
“为什么?”周拓行顿了顿,把问题想深了,反倒不能接受,不高兴地问,“他们是在排挤你吗?还是怀疑你?陶先勇的案子也不是你负责的,你有什么错?觉得你好说话,就让你退一步?”
何川舟看他忽然生闷气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把画平放到桌上,说:“不大一样。韩松山的老婆向上面投诉了,敏感时期,冯局不想落人口实。”
“投诉就行?”周拓行的语气里充满了谴责,面色不善地说,“那如果我也投诉呢?”
何川舟被他的奇妙想法给逗笑了:“你想干什么?”
周拓行说得义正辞严:“公民的权力是平等的。”
他为这件事情感到烦躁,很快坐不住,换了个姿势,弯着腰,手肘撑在膝盖上,拿着手机搜索答案。
何川舟紧贴着他坐下,看他在信息框内输入“双方都投诉公安机关会怎么处理?”的问题,翻了两页没找到合适答案,打算直接联系律师询问。
何川舟抢过他的手机,摁灭屏保后放到边上:“请问,你要以什么身份提起诉求?”
“热心市民。”周拓行声音低沉,“这也不行?”
何川舟佯装思考了下,一本正经地说:“可以,不过警察家属的话就不大合适。”
周拓行愣了下。
何川舟教育道:“不要给警察添麻烦。”
周拓行安静下来,周身的怒气顿时消散,端过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过了好一会儿,才大度地说:“那就算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事。”
何川舟忍着笑意道:“谢谢你的谅解。热心市民。”

  四月中下旬的天,一旦连着放晴,热气就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随着叶片的绿越发深浓,气温也急速上升。
第二天早晨八点半,空气里残留着微末的朝露水气,街上正是水泄不通的时候,江平心的班主任带着她来到分局。


第52章 歧路52
班主任揽着江平心的肩, 跟值班的民警道:“我们来作证……哦不是,来配合调查?”
徐钰接到消息, 赶紧放下手头工作跑出来, 领着两人往楼上走。
班主任没来过这种地方,一路上好奇地朝墙上的门牌以及路过的行人打量,进了电梯, 忽然想起路上打好的腹稿,着急补充道:“不要把她带到那种小黑屋子里去,她会害怕。找个普通的地方聊聊就可以了。另外她是未成年人,我要求在旁边陪同。”
徐钰按完楼层,转过身笑道:“您放心吧, 我们都很好说话的。”
班主任点头, 转头看看墙壁上贴着的标语, 等待电梯开门的空隙, 与她寒暄道:“你们刑警平时很忙吧?一般什么时候才能下班啊?”
徐钰说:“没有特殊情况的时候也是正常时间上下班。有时候根据排班表值夜班。有案子就说不准了, 睡觉的时间可能都没有, 更别提下班了。”
她说到一半, 电梯门已经开了。
徐钰率先迈步出去, 在门边等了等, 笑着领她们去了一个光线通明的小房间。
两人并排坐到靠墙的长椅上,正局促间,另外一名警员端着两杯水过来, 摆在木桌中央。
徐钰问:“你们看这里可以吧?”
班主任说:“可以的。麻烦你们了。”
开好设备后,徐钰压低上身, 语气尽量温和对江平心问:“你看见凶手了吗?”
江平心迟疑中点了下头, 目光微微闪烁, 紧跟着又摇头。
徐钰翻开笔记本, 说:“没关系,你慢慢讲。”
江平心的叙述挺有逻辑,不用徐钰引导,自己能挑着关键说:“其实那天晚上,我写完作业之后,跟往常一样打着手电去河边找线索。我刚走出那条小路,天上就开始下毛毛雨了,我准备回去拿伞,听见有人在对面叫我。”
她稍稍停顿了下整理思路,接着往下道:“他也在河岸边上闲逛,不过跟我不是一个方向来的。远远看见我手电的光了,跑过来问我能不能分他一个。
“他声音挺好听的,不像是个坏人,我就问他怎么不回去,他说他要在这里等人。”
徐钰太阳穴边的青筋猛地一跳,心说现在的孩子已经发展到凭声音判断人的好坏了吗,新一代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虎了,还没开口发表看法,就听班主任后怕地训了一句:“很危险的,以后不能这样!”
江平心将手掌在校服裤子上擦了擦,心虚地低下头,说:“其实我当时也有点害怕,毕竟那附近特别荒,晚上很少有人路过。有时候能碰见几个骑电瓶车来偷菜的,但多少有点印象,说话的这个男的我从来没见过。”
“我本来不想理他。他估计知道我怕他,追了两步就停下了,打开手机的夜视灯在对面朝我挥手,说可以给我钱,又问我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方能躲雨。我看他样子,觉得他可能真不是什么坏人吧,就没马上跑。让他站在原地别动,用手电仔细照了他两遍,然后放了一支在地上。”
徐钰问:“等人的是韩松山?”
“对。是他。所以我对他的装扮有印象。”江平心说,“我没收钱,直接回家拿伞了。”
徐钰跟同事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的脸上都写着迷茫。
同事三连发问:“韩松山非得站在岸边等人?对方没给他准确的会面时间吗?他一定要这么寸步不离地守着。这得是什么人啊?”
江平心小声嘀咕:“我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徐钰在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关键字,问:“然后呢?”
江平心说:“我不敢马上回去,在家里待了一段时间,觉得他可能已经走了吧,才拿着伞又去了一趟。”
饶是徐钰听到这里都不得不感慨一句:“你还敢去啊?你胆子真的可以包天了。”
江平心张了张嘴,没有反驳,干巴巴地往下说:“那时候天还在下雨,我心神不宁的,没怎么注意路。快从小路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前面有道光在晃,而且在不停朝我的方向靠近。”
她回忆起当时的画面,脚底仍旧有种想打寒颤的冷意。
“我不敢再往前走了,拿出手机,按好了110,靠墙站着。把手背在身后。准备随时报警。很快小路里进来一个男人,看身量就知道不是韩松山,我有点惊讶。”
徐钰跟同事都严肃起来,屏息凝神地听她描述。
狭长的泥水小路里,雨声细碎,伴随着一道有节奏的踩踏声。对方脚步沉稳有力,水花似乎通过声音飞溅在她耳边。
江平心目不转睛地盯着路口,在人影出现的一瞬间,心里陡然打了个突。
对方手里也拿着一个手电,只是朝前的光源照不清楚他的脸。他察觉到江平心的存在,灯光朝墙边打了过来,江平心也下意识地抬高手腕照了回去。
近距离射来的光线过于刺眼,江平心松开伞柄,准备抬手作挡,对方却先一步把电筒挪开了。江平心也顺势看清了他的五官。
一张光影分明,轮廓清晰的脸。
江平心嘴唇动了动,似乎有点艰涩,两手捧过桌上的杯子,深吸一口气,说:“他头上戴着顶黑色帽子,蓝色的短袖上染了一片红,不过颜色不是很浓,被雨稀释了,一圈圈地晕开,我不确定是不是血……”
她喉咙用力吞咽,数秒的停顿后,说:“他脸色有点苍白,眼睛半阖着朝我斜过来,还冲我笑了一下。”
班主任轻抚她的背安慰她,江平心略微直起身,喝了一口水,声线不再那么颤抖。
“我当时被吓到了,没敢看得太清楚,扔下伞转身就跑。好在他也没追过来。”
“后来你们拿着照片过来问我,我才知道韩什么……那个男人已经死了,我觉得凶手应该就是我那天晚上看见的男人。”
同事立马说:“我去把照片都拿过来。”
他跑出门,很快拎着一个文件袋回来,将里面的照片全部倒在桌上,一字排开,让江平心辨认。
这些都是韩松山在A市的合作伙伴、以前工作过的同事,以及周拓行给出的有旧仇的对象。
江平心往前坐了点,弯着腰去够桌上的照片,随后觉得有点累,干脆蹲在地上,两手扶着桌沿一张张比对过去。
她看得仔细,其中有几张照片反复辨认了好几次,到最后眼睛快花了,觉得几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都长的一个样。
再三确认后,她告诉对面的民警:“没有。”
徐钰随手拨了拨桌上的照片,问:“你确定吗?”
“感觉不是。”江平心说,“我对人脸的辨识能力不高,但是这些人的脸型跟他不大一样。那个人脸上没有胡子,而且带一点刘海。”
徐钰无奈笑道:“你不能靠发型跟胡子认人的,因为有些照片是以前拍的。而且夜里匆匆一眼,人的轮廓会受视角跟光线的影响出现一定偏差。你把你觉得像的都先挑出来,交给我们去排查。”
江平心想了下,还是摇头:“他脸小,人很瘦,不能完全确定但年纪应该不大,这些人都没他长得帅。”
徐钰说:“好的。”
她可以相信一个女生对男性颜值的判断。
同事长长叹出一口气,见了鬼地道:“都不是啊?那这人到底是从哪儿凭空冒出来的啊?跟韩松山关系好像还不一般,该不会是韩松山什么私生子吧?”
徐钰不赞同:“你觉得以韩松山的性格,他在乎什么私生子的身份吗?如果想认他,肯定大张旗鼓地接回去了。”
班主任听他们讨论了两句,随即陷入深思的沉默,试探着问:“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徐钰整理桌上的东西,说:“先帮我们做个画像吧。我们的画师今天在。小江妹妹饿了吗?我去给你们买点吃的。”
画像用了很长时间。
江平心虽然对那一眼的印象十足深刻,可刚刚看了太多照片,对人脸有点模糊了。努力清空大脑,仍旧抓不住感觉。对着屏幕上的画像调整了很长时间,才说大概有七八分像。
众人也不好为难她,决定让她先回去,等思路捋清晰了再过来帮忙修正细节。
徐钰拿着打印好的画像跑去楼下找同事,想请他们帮忙比对一下人脸,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几人围在电脑旁,正在小声讨论的时候,另外一名同事正好路过。瞥见他们桌上的纸,“咦”了一声,拿着来端详片刻,又离远了歪着脑袋细看,脸上露出点古怪的神色,扯扯徐钰的衣袖,问:“这个人,是不是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左手手背上还有一道疤?”
“对对对!”徐钰回头问,“你怎么知道的?”
一群人齐刷刷望了过来。
同事的手顺着线条画了两下,点评道:“眼尾应该再有点下斜,看起来更有亲和力一点。然后脖子右边还有两颗痣,一颗大一颗小。”
徐钰没听江平心说有痣,不过见他说得如此熟稔,不由兴奋地道:“你见过他啊?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同事将图片还给她,大声说:“这不就是你们何队昨天让我帮忙找的人嘛!她说是她很好的朋友,王熠飞啊,直接搜!熠熠生辉的熠,飞翔的飞。”
徐钰愣了下,那位同事已经走回自己工位,从成堆的纸张中准确翻出一张图片,竖在半空展示给他们看:“是这个人吧?”
确实是有点像,只是徐钰有点回不过神。还是边上有人推了她一把,提醒道:“江平心还在不在?赶紧拿过去让她认一眼啊!”
徐钰应了声,拿着纸往走廊上跑去。
江平心还没离开,半路跟张队、黄哥他们几个遇上了,停下来说了几句话。
黄哥见徐钰神色仓惶,莽莽撞撞地冲过来,脸上笑容收敛,低声斥责道:“说多少次了不要狂奔!万一撞到人怎么办?什么事啊非急成这样?”
徐钰冲他点了点头,没顾得上说话,将纸递过去问:“江平心,你看看,是这个人吗?”
江平心接过,只是粗粗一扫,脸色骤然变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两位领导,或许是由于惊讶,微张着嘴没有出声。
现场众人顿时读懂她的表情。
黄哥立即抽走她手上的纸,低下头认真打量。
张队也是讶然,平时不怎么变动的眉毛往上挑了挑,跟黄哥说:“你们分局的行动效率……很高啊。”
黄哥的表情却不显轻快,问:“这么快就找到了?你们怎么找的?”
徐钰顶不住他俩如炬的目光,小声地说:“何队昨天给他报了失踪。他们觉得跟画像上的人有点像,就让我拿过来了。”


第53章 歧路53
场面一时静默下来。
徐钰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看着黄哥,用眼神询问他下一步应该要怎么做。
张队也在一旁等待他的反应。
黄哥抓了把头发, 听见自己用沉着得没有起伏的声音, 做出此刻最正确的选择:“何川舟现在在局里吗?”
得到应答后,张队吩咐:“徐钰,你找人调一下王熠飞的手机记录, 再确认一遍监控里是否有他出现。时间、地点、衣着。”

  时隔仅一天,何川舟第二次被列为犯罪嫌疑人。
还是之前的那个房间,只是双方的心态与上次已迥然不同。
黄哥盯着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眼神有些飘散,在脑海中模拟了几个问题, 觉得都不怎么合适。实在是扮不好这个黑脸, 干脆朝张队点了下头, 示意由他负责把握这场讯问的节奏。
张队本来以为他们分局内部的人会希望先劝告疏导一下, 见他没这个打算, 便翻开文件夹, 语气冰冷地叫了声对方的名字:“何川舟。”
何川舟的坐姿里没有流露出任何慌乱。手、腿都摆放端正, 闻声轻微转了下眼珠, 平静注视着他, 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她的眼神澄澈清明,张队却从她这种仿似随意的姿态里,看出了几分她的郑重。
两人曾合作过数次, 谈不上深交,但多少也有些了解。张队没绕弯子, 开门见山地问:“你跟王熠飞是什么关系?”
即使是隐隐有所猜测, 听见这个名字, 何川舟还是感觉像有盆冰水从头顶猛地浇了下来。
靴子落地的同时, 悬在心口的担忧跟着炸了开来,难言的恐慌如同紊乱的气流,不受控制地在她四肢百骸竞走。只有表面还习惯性地维持着冷静,回答说:“朋友关系。”
张队意味深长地说:“不止于此吧?他才失踪一天你就给他报案,这合理吗?”
“很好的朋友。他父亲以前坐牢,我爸爸帮忙照顾过他。”何川舟毫不避讳地说,“类似于半个家人。”
张队并不满意,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桌子,陈述自己的观点:“所以你利用他,让你帮你杀人。”
他两眼直勾勾地落在何川舟脸上,审视她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后者微微抬起下巴,不闪不避地与他对视。分明是坐着的,却带有一种俯视的倨傲。
何川舟心平气和地道:“如果你想好好谈,我会尽量配合。但是没必要用这样的话术,我不喜欢。”
“这不是你喜不喜欢的问题,你以为我们会无缘无故提到这个名字吗?”张队加重语气,“如果不是你的指使或暗示,王熠飞没有要杀韩松山的动机。”
“说明凶手不是他。”何川舟一字一句地道,“王熠飞,不会杀人。”
“你靠什么判断?”张队嗤笑一声,“凭你的主观直觉吗?”
何川舟被他的咄咄逼人激出了些许火气,眯着眼睛道:“凭我刑警的经验跟直觉!王熠飞不可能在杀完人之后,完全不露破绽地出现在我面前。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可能。”
张队低头看向资料,手指落在中间的一行文字上,说:“我们查过了,王熠飞的父亲,王高瞻,以前也是个杀人犯,去年刚出的狱。王熠飞从小家庭破碎,亲戚长辈都不想帮忙监护,他只能一个人生活在畸形的,不健全的环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