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姝只能忙笑道,“娘娘言重了,能给您解解闷也是臣妾的荣幸。不过……您只看逍遥公子的话本子吗?不看看别人的?市面上也还有许多其他人写的呢。”
太后却道,“那些人写的要么太死板,要么太不公平,常常都是两三个女子挣一个男子,或是男子左右逢源,在外头娶了仙女美妾,回家还有贤惠发妻服侍,甚是还有的嫌妻子生的不好看给妻子换头的!为什么就不能是男子自己换个躯壳叫媳妇瞧着也顺眼呢?总归看得人心里不畅快,只有这逍遥公子可谓快意恩仇,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叫人听了心里舒服。”
甚少听到读者面对面评价的燕姝闻言甚为感动,于是只好努力忍下尴尬,认真为太后读自己的话本子。
别说,这念着念着,也就习惯了,还能顺便发现自己在行文语法上的不足之处,可谓大有收获。
只不过每每念完一个故事,太后总是忍不住抱怨,“这人近来怎么不写新的了?听说从前三两天就是一个话本子,如今十天半月也不见一个?”
燕姝心道整天陪着您温习旧作了,哪还有空琢磨新的啊啧。
面上却只能道,“大约近来海清河晏,锦衣卫们还没发现新的案件,写书的也没什么新素材了。”
太后点了点头,“也是,如此看来,没没新话本子倒算是好消息了。但是没新的看,总叫人觉得缺点什么。这么好的文笔,不然写点志怪小说?”
燕姝眼睛一亮,“娘娘说的也是。”
大约是时下包养外室,抛弃发妻或是忘恩负义的人不少,读了她的话本后总有人觉得被影射到了,是以隐约对她的话本还有些微辞,试想一下,若写成狐仙鬼怪之类的,总不会有人叨叨了吧?
嗯,这是个思路,可以考虑发展一下。
不过……时下她写不出新话本,最主要是因为满脑子都是对那位祁大学士的好奇,以至于一时之间无法安心下来。
咦对了,时下已经是第七日,那位祁大学士也该到京城了吧?
如此想着,她便悄悄瞅了瞅太后,心道太后居然还有闲心听她的老话本子,莫不是还不知道此事?
系统,【没错啊,经过上回羊乳饼的事,又连着犯了几天的老毛病,太后如今不打听朝政上的事,最多想着你何时能给皇帝生个娃儿,当然不知道这事儿了。】
燕姝,“……”
好好的扯她生娃儿的事干什么。这是她自己能决定得了的吗?
不过太后现在不知道也好,若哪天冷不防的见了面来个惊喜岂不是更好嘿嘿。
正这么想着,却见宫人们端了茶点上来。
太后道,“这是阿胶糕,枣泥饼,还有枸杞桂圆茶,都是补气血暖宫的良方,你也试试。”
唔,那阿胶糕镶着满满的黑芝麻核桃仁儿。一瞧就香脆,枣泥饼外头一层层的酥皮,没等吃,已经有浓浓的甜香侵入鼻尖,红枣茶也是红亮清透,一股甜丝丝的枣香,十分诱人。
燕姝念了半天的话本子正好也渴了,此时便应是尝了起来。
咳,反正她对牛乳羊乳不过敏,太后也没打算要害她,她敢吃。
见她吃的认真,太后心里也舒服,却不由又叹道,“陛下从前也爱吃哀家这里的点心来着……”
只可惜现在不敢吃了……
嗐,说来也是,早知道都好了,她何苦出那一招?
却听燕姝安慰道,“陛下大抵是近来太忙,等过阵子想必就有空来陪娘娘了。”
太后颔了颔首,却忽然看向她道,“你做的想必他爱吃。”
燕姝却是脸一红,忙道,“……臣妾手脚粗笨,并不会做点心。”
没错,她有点懒,从小就只喜欢吃不喜欢做,不然上回给皇帝炖个汤也不至于顿成那样没眼看了。
却见太后笑道,“不会做可以学啊,今日正好有空,叫她们教教你。”
说着竟当场招了做点心的厨娘过来,“教教宜嫔怎么做点心,不必太难,就陛下爱吃的那几样就成了。”
厨娘立时应是,来到燕姝面前,“请娘娘随奴婢来点心房吧。”
燕姝,“……”
这这这怎么不光念书了,还得学着做点心了???
……敢情这来慈安宫是上技校的吗?
然太后发话,总拒绝不得,她便只好说了声好,随着去了。
身后,太后笑着颔了颔首,心道宜嫔这小丫头还挺有趣的,跟她在一起聊天不用费心眼子,还挺舒服。
却说燕姝在点心房里跟着厨娘忙活了半天,从做油酥面皮馅料开始,再到揉捏包裹入烤炉成型,可谓学了个仔细,不过等两刻钟过后,那金黄酥香的栗子饼出了炉,吃起来倒还真不错,叫人很有些成就感。
连太后也很赏面子的尝了一块,夸她孺子可教。
这般忙活了一通,眼看已是晌午,也该吃午饭了。
太后可怜燕姝在点心房忙得一头大汗,叫她留下来吃午饭。
正当宫人们上菜之际,却见尚膳监管事领着人端着几个冰碗匆忙过来,笑着禀报道,“启禀太后娘娘,适逢今日陛下在文华殿设宴,品尝着这蜜瓜冰碗不错,特意叫膳房多做几碗给您及宜嫔娘娘送来。”
闻言燕姝眼睛一亮——在她一头大汗之际能有冰碗吃,皇帝还真是贴心。
太后却问道,“今日文华殿是什么宴会?”
尚膳监管事吴春笑道,“再过几日松鹤书院重启,礼部从全国各处邀来名师大儒,今日齐聚宫中,此乃陛下做东的鸿儒宴。”
闻言,燕姝一边吃冰碗子一边悄悄看向太后,却见太后只是颔了颔首,似乎还是没反应过来,问道,“还有这么档子事,今日来的都有谁啊?”
吴管事则笑道,“请恕奴才愚笨,今日参宴者有三十几人,奴才并不一一全认得。不过最有名的几位,如,金陵稽先生,琅琊祁先生,兰陵顾先生,及南阳俞先生都在列。”
话音落下,就见太后目中微微一顿。
琅琊……祁先生?
当年……那人不正是回了琅琊?
面上却只颔了颔首,道,“这么多年没关注文坛,都没听过这些名号。”
燕姝忙道,“听说都是些学识渊博,颇有盛名的先生,是陛下为重振松鹤书院而请,甚至有意从中聘请一位山长,日后主持松鹤书院呢。”
啧啧,只能说这么多了,否则就要引起怀疑了。
说着她又赶紧呼叫系统,【你说太后猜到了没?】
系统,【差不多了。祁这个姓本来就少,况且还是琅琊人,太后也知道当年祁树广回琅琊以后就当了教书先生啊。】
燕姝闻言默默颔首,——给太后一点时间,她一定会知道的。
吴春将冰碗送到,便又匆匆回去侍宴了,留下燕姝陪着太后吃了顿午膳,待吃完,也告辞回了自己的甘露殿中。
就如同CP嗑上了头一般,她忍不住开始琢磨,不知这两人能不能见上面?
说起来,祁大学士毕竟是太后的旧臣,阔别经常十几年,今次难得入宫一次,若想探望太后,情理上也是说得过去的。
呜呜,虽然知道这二位之间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如穆夫人那般圆满的可能性极小,但无论如何,见上一面总是可以的吧。
如此想着,她便开始等待系统的消息。
然而等了半天,直到暮色降临,连晚饭都吃完了,也没听说二人见面。
系统劝她,【别等了,洗洗睡吧,今日那位祁大学士吃完午宴就出宫了。】
燕姝有点失望,【难道他心里已经没有太后了?】
系统,【此人一直很谨慎的,当年感情萌生时就很是压抑,每每见到太后,除过禀报事情,甚少多说什么,直到后来才有些言语上的关问,大多都是做实事来维护太后,可谓发乎情止乎礼何况。如今都这么多年了,他又不知道太后心里如何,更重要的是还怕皇帝忌讳,影响母子间感情,所以当然不会上赶着见面了。】
燕姝忍不住啧啧啧,这两位可真是恨不相逢未嫁时,真是太可惜了!
不过实话说来,这种越压抑的感情,才越叫人欲罢不能啊。这要写成话本子,不知有多缠绵悱恻!
正这么想着,却听门外一声“陛下驾到……”
宇文澜踏进了殿中,正好听见那句——【这种越压抑的感情,才越叫人欲罢不能。】
他心间好奇,什么压抑的感情?莫不是又有了什么新的瓜?
咳,没错,眼下他也已经适应了“瓜”这个叫法。
不得不说,还挺有趣的。
却见燕姝上前向他行礼,他便将她顺势拉在手中,问道,“今日又写了新的话本?是个什么故事?”
哪知却听她道,“臣妾这几日还没来得及写呢。”
心里却道,【我倒是想写太后跟祁大学士的故事啊啧,你能让吗?】
宇文澜,“……”
他确实不想让。
此可是涉及皇室颜面,更涉及先皇尊严。他心里岂能那般容易接受?
所以今日见到祁树广之时,他心理还是有些……异样的。
他甚至想过,若祁树广今日提出要来探望太后,他必定会拒绝,且会因此将他看低。
不过还好,从头到尾,祁树广都并没有这个想法,除过感慨旧地重游,感慨他长大成人,对他治理国家的欣慰,心间并没有什么杂念。
关于太后,也只有一句感慨。大意是,将他这个没有血缘的皇子教的如此之好,太后也是辛苦了。
……其实,宇文澜也明白太后的辛苦。
……尤其经历近来别家的这么多事,他明白世人皆有私心,尤其妒心,更是可怕。
太后身为先皇正妻,而他是先皇与其他女人生下的孩子。能如此对他,着实算是仁慈厚爱了。
所以今日吃到好吃的冰碗,特意叫人给太后送了去。
当然,也因为燕姝这个小吃货在那儿,也算一举两得了。
但是无论如何,太后与祁树广之间……他还是不想接受。
所以为了防止她胡思乱想,他忙岔了个话题,道,“朕有意从今次进京的名师大儒之间选几位镇守松鹤书院,所以此次他们入京时间会长些,听说不少人还带了家眷,朕打算在宫中招待一下他们的家眷,以示诚意,你来支持如何?”
闻言,燕姝却是一愣。
娘的别看她写起话本子来忙忙叨叨的,但她其实很社恐啊!办宫宴,招待那么多不认识的人,还得跟她们打招呼聊天,尤其与她还年纪都不相仿……
她一个哆嗦,忙道,“臣妾才疏学浅,在宫中资质也不甚高,若是贸然由臣妾主持宫宴,只怕会引人口舌,不如请太后娘娘出马?若太后招待,岂不更显朝廷的重视之意?”
宇文澜闻言想了想,颔首道,“也好,不若到时将太傅和国子监和几位学士等人的家眷也一起叫上,也更名正言顺一些。”
燕姝连忙点头,“陛下所言甚是。”
好啊好啊,人一多就热闹,一热闹就有瓜啊!
她最喜欢一边吃酒席一边吃瓜了!!!
宇文澜,“……”
就知道吃瓜。
不过,见她兴奋之下,一时双腮染红,杏眼明亮,他也忍不住心间暗痒,忙将人拦腰一抱,去到了榻上。
哪知没等亲到,却见她忽然一脸严肃道,“不成,陛下今日喝酒了,听说喝酒对孩子不好的。”
宇文澜,“???从哪儿听说的?”
莫不是在骗他?
燕姝一本正经,“臣妾上回听姜御医那样说的,酗酒,纵欲,都会影响子嗣的,所以陛下还是明日再说吧。”
说着竟直接将被子一拉,睡了起来。
宇文澜,“……”
只好试图商量道,“朕只喝了一点……”
哪知她头也不回,“一点都不行的,为了龙嗣着想,陛下还是忍一忍吧。”
心间却啧啧,【好不容易生个孩子,一定要继承老娘的聪明才智才成啊!】
宇文澜,“……”
继承她的聪明才智?
不如还是多继承他一些吧。
憋屈的睡了一晚后,第二日一早,君王便起床去了前朝。
今日除过朝会,在文渊阁中还会有一场学士大儒们的会议,主要探讨松鹤书院学科设置之事。
他还打算在这些人其中选出能胜任山长者,必定要亲自参与。
而慈安宫中,太后辗转反侧了一晚,实在难以成眠,索性也早早起了床,去了御花园遛弯。
文渊阁正在御花园中。
日头初升,枝头鸟鸣阵阵。
太后走了一遍,已经逛过不知多少次的园子,折了几只新开的莲花,便打算回去了。
正在此时,却远远瞧见一队人打远处而来。
见到她的身影,领头的太傅忙上前行礼,“参见太后娘娘。”
而见太傅如此,其余众人也纷纷上前,向她行礼,纷纷道,“参见太后娘娘,恭祝娘娘凤体安康。”
一众身影之中,只有一人竹清松瘦,一如当年。
太后朝众人颔了颔首。
而后,目光落于他身上,主动道了一句,“祁学士,好久不见啊。”


第67章
不管心间情绪如何翻涌,太后却将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
叫外人听来,只是在同一个许久不见的旧相识打招呼罢了。
然而这声音落在心上,祁大学士却是狠狠一颤。
此次进京,根本没奢望过见她。
却没想到,老天爷还是赐了他这一面。
尽管他只是低着头,丝毫不敢抬眼,视线的最远处也只能到达她的袍角。
但已经够了。
祁树广也努力收敛情绪,垂首跪地行了个大礼,道,“草民参见太后娘娘。”
此举合乎情理,更合乎旧臣的身份。
而不过须臾之间,太后颔了颔首,便移开了目光,环顾众人道,“今次诸位齐聚京城,为松鹤书院重启一事尽心尽力,哀家深感欣慰,望诸位先生竭尽所能,多为朝廷百姓做贡献才是。”
话音落下,众人纷纷应是。
嘈杂的声音掺在一起,叫人并不能分辨出属于那个人的。
待一切归于平静,太后又道,“诸位忙去吧,哀家也要回宫了。”
说着便转身,登上了候在一旁的肩舆。
众人再度纷纷应是,待目送她出了御花园,也继续往前走。
祁树广面色如常,心思却还在方才的那一面之间。
时隔多年,她已经成了太后,身上的宫装换成了深色,声音听起来也沉稳了不少。
想必也不用再为朝政难题烦躁,不用为幼小的养子不听话而忧愁。
如此,也应是很好吧。
正这么想着,却听忽然有人对他道,“听闻祁先生当年曾官居中极殿大学士,如今朝中也有不少您的门生,想来,今次这松鹤书院山长之位,当是非您莫属了。”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甚至还有人作揖向他道起了恭喜,“真是恭喜祁先生了。”
祁树广淡淡一笑,道,“诸位实在太过抬举祁某,祁某资质平庸,且已经乡居琅琊十多年,实在不敢觊觎这山长之位。今次事情结束,便依然要回琅琊了。还请诸位一定不吝大展身手,为书院多做贡献才是。”
言下之意,他今次不过是来打酱油的,根本无心这位子。
闻此言,不少人悄悄放了放心,又夸了他一番谦虚,一路继续往前走。
而就在诸位鸿儒名家在文渊阁畅所欲言之际,燕姝才悠悠睡醒。
正赖在床上摸着肚皮琢磨早膳该吃什么的时候,却听系统叮的一声,【太后跟祁大学士方才见面了啊。】
什么?
她一个激灵立时坐了起来,一连串发问,【什么时候见的面?在哪儿见的面?我怎么不知道???】
系统,【在你刚才做梦的时候,太后早起溜达,祁大学士跟众人一道要去文渊阁开会,两人就在御花园碰上了。】
燕姝,【!!!】
呔,早知道她也去御花园等着了!
真是的,CP粉怎么能过这么重要的时刻呢!!!
她只好又问,【那两人重逢是什么样的画面?有没有四目相随怔楞半晌然后缓缓喊出对方的名字?】
系统,【……想多了啊,当着那么多人呢!太后只是说了声好久不见,而祁树广只给她磕了个头就拜拜了。】
“……”
好吧,当下的环境下,二人确实也只能如此了。
不过,就算身份有再多不可能,如今他们不还是见上面了吗?
这可比她预期的快多了!
燕姝心道,一定是上天的安排。
如此想着,又思及昨夜皇帝交代她的事情,她便赶紧起床穿衣,快速用了早饭,去了慈安宫。
她一路兴奋激动,待到了地方,却见太后神色如常,正在摆弄几只睡莲。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
燕姝行过礼,又上前夸道,“这几株睡莲真是香,在殿门口就闻见了。”
太后却叹道,“才开的时候都香,过上一阵就没什么味道了,所以说,花开堪折直须折。”
燕姝,“……”
这怎么还意味深长的……
莫非是感慨与大学士的事?
她悄悄抬眼,却见太后眼角低垂,似乎有些哀伤。
燕姝默默叹了口气,忙转移太后的注意力,“陛下有意在宫中安排一场宴席,专为招待此次进京的鸿儒学者们的家眷。想请太后娘娘做主,不知您意下如何?”
却见太后挑了挑眉,道,“哀家觉得有些多此一举。”
嗯?
燕姝一愣,忙道,“娘娘为何会如此以为?”
没等太后说话,却听系统道,【太后还不知道祁树广单身的事,怕见到他的家眷,心里不舒服呗。】
燕姝,【原来如此。】
正在此时,却听太后也开口道,“读书人的事拿到前朝去谈就是了,何苦与后宫掺和。”
这当然是借口,且听来还暗含淡淡酸意。
燕姝想了想,忙道,“如今松鹤书院已是朝廷所有,陛下当然是十分重视,同时也想叫这些先生们感受到陛下的诚意。而且陛下说了,今次还打算叫些大臣们的家眷,大约七八位,其余的便主要以这些先生们的家眷为主了。人数也不过十来位。不过,说来也是奇怪,今次最有名的四位先生里,只有三人带了家眷,那位琅琊的祁先生却没带。”
这话一出,便见太后摆弄睡莲的手一顿,却装作不经意般问道,“他为何没带?”
燕姝道,“听说那位先生孑然一身,至今没有成家。”
话音落下,太后又是一顿。
他竟然一直没有成家。
当年,便总是有人要为他牵线搭桥,他都一直没有接受。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是一个人?
却听燕姝道,“如此便又少了一人,想必场面也不必太大,对了,还有一位襄阳天德书院的少夫人,听说还是宗室的血脉。”
嗯?
太后回神道,“是谁?”
燕姝道,“听说是南平王的外孙女儿,姓陈,看年纪也不太大。”
太后想了想,颔首道,“不错,南平王的大女婿的确姓陈。当年南平王两口子病逝,其儿子继承王位,却不甚老实,在陛下登基前意图生事,陛下便将其在封地圈禁了起来,念在其父忠厚,只不过削了其余近亲们的爵位,叫他们自己谋生去了。”
说起来,当年她初入宇文家,南平王妃那位老嫂子对她还挺照顾的。
只可惜子孙太不争气了。
太后便颔首道,“既然还有故人之后,那便见一见吧。”
燕姝忙点头应道,“是,眼下天热,不如就摆在云水阁里,也凉快些。”
太后嗯了一声,“你去安排就好。”
话音落下,心间回到了方才的听闻——
他居然还没成家。
这个傻瓜,是这辈子不想留后了吗?
当日,宫中的请帖便发放到了此次伴君进京的各位夫人手中,宫中尚膳监及太常寺也立时着手准备起来。
如此,待到第二日上午,众女眷们便齐聚云水阁,拜见太后。
燕姝陪在太后身边接待,但见这些女眷们大多都在四十多岁左右,高矮胖瘦各有不同,大多气质文静。
然其中有一位夫人身高体健,气质爽朗,格外引人注目,却是兰陵名儒顾鸿白的夫人。
燕姝立时来了兴趣,问系统,【这位夫人看来体格强健,莫不是习武出身?】
系统,【没错啊,这位顾夫人可是兰陵当地著名武学世家的千金,武功极好。当年外出上集市,正碰上出来摆摊算卦的英俊书生顾鸿白被小混混纠缠,当场路见不平踹翻了小混混,替顾先生解了围,两个人便就此结缘了。】
燕姝眼睛一亮。
这听起来是个很有趣的小甜文啊!
不过,这顾先生年轻的时候不好好读书上街算卦干什么?
啧,看来改日得仔细了解一下。
正这么想着,却见一位约四十多岁的妇人领着一位年轻女子走上前来,向她及太后行礼,“臣妇襄阳汪氏,携媳陈氏,参见太后娘娘,参见宜嫔娘娘。”
襄阳,陈氏?
原来这就是那位南平王的外孙女儿了。
燕姝忙为太后介绍道,“这位便是臣妾昨日跟您提及的那位了。”
太后颔了颔首,打量那位陈氏一眼,见对方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容姣好,眉眼间似乎还能寻到当年老嫂南平王妃的影子。
只是神色却没有其外祖母当年的精神,目光低垂,颇有些低眉顺眼的意思。
太后默叹了一声,好好宗室的后辈,被那个倒霉舅舅给拖累,已泯然小家碧玉了。
她道,“哀家与你外祖母当年常在一处,也是看着你母亲长大的,你母亲现如今如何?”
却见对方垂首道,“启禀太后娘娘,臣妇的母亲已经过世了。”
这可真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
太后叹道,“一别多年,许多人都不相见了。”
说话间,燕姝在旁悄悄观察这位姑娘,直觉有些奇怪。
这大热天的,旁人都穿着低领夏装,她的衣裳却还是高领,领口紧紧扣着,看起来着实叫人替她觉得热。袖子也是长到手指,仿佛很怕露手腕似的。
再加上她的神态……
燕姝忙问系统,【这姑娘怎么好似过得不太开心的样子?】
系统,【天天挨老公打骂,换谁能开心啊?】
啥?
燕姝一愣,忙问,【怎么回事?她夫家不是襄阳的儒学大家?她公公洪宇升还是天德书院的山长呢!而且她也算宗室亲眷啊,她老公怎么还敢随便打骂她?】
系统,【儒学大家未必教不出败类啊!她这婆婆汪氏其实特别宠溺儿子,把儿子给惯的性情暴虐,豪不讲理,稍有点看不过眼就对妻子拳脚相加。这姑娘之所以穿着这么密实,就是怕外人看见身上的伤痕清淤。】
呔!家暴不能忍!!!
燕姝给气得,忙问,【她公婆也不管?她亲爹呢?】
系统,【她公公以子才学为傲,才不理会这些事,今次特意带着来京城,便是想叫儿子在松鹤书院谋个差事。她婆婆还嫌弃这姑娘生不出孩子,时常言语□□呢!】
【至于她那个亲爹,更不用提,当年皇帝又没治他的罪,只不过收了爵位,但家产还给他留着,但他好吃懒做,没几年就挥霍一空了。这不正是为了点嫁妆,才把闺女嫁给那人面兽心的洪家中山狼!】
这可简直把燕姝气坏了,【又一个被吸血的姑娘!这种环境生了孩子也是遭罪!且生不出孩子能怪女人吗,多数还不是男人的原因!】
顿时看那汪老婆子也十分不顺眼起来,恨不得当场唾弃。
这事不能不管。
她于是想了想,对那陈家女儿道,“这大热天的,你莫不是着凉了?怎的穿的这么厚实?”
其实太后也早看出来了,也关问道,“莫不是长途奔波给累到了?可要御医来瞧瞧?”
却见那婆婆汪氏忙道,“谢太后娘娘关心,她没事的,就是体质虚寒,天生怕冷罢了。”
陈家姑娘自己却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