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练过骑爸爸肩膀,小杏便不再恐高。面对镜头,她兴致勃勃地高举小手,做出前进的动作,嘴里喊着“驾——”,可把拍照的工作人员乐坏了。
叶舒城静立在旁边,唇角挂着笑,默默做她的陪衬。
停车场另一头。
叶聿洲给弟弟打了一通电话,没人接。四周明亮开阔,他很快望见不远处拍照的父女二人,眼尾弯出几条细褶,而后牵住儿子的手,朝那边走过去。
路上,叶聿洲温声嘱咐哲希:“等会见到小杏妹妹,不可以像之前那样不礼貌了。”
叶哲希“哦”了声,心想,盛小杏长得还算有点可爱,只要她不那么暴力,我也不是不能和她做朋友。
他拉着爸爸的手,信步朝骏马雕塑那边走去。
哲希今天也戴了儿童墨镜,是很酷的飞行员款式。透过暗色的镜片,他看见盛小杏得意地坐在马背上,摆出各种pose显摆。
他轻“哼”一声。
又不是真的马,不知道有什么好得意的。
正前方,小杏拍完照,叶舒城将她从马背上抱下来,问她累不累。
“一点也不累。”
她拍了拍屁股,牵住爸爸的手,抬眸望向前方,不知看见什么,视线忽然顿了顿。
叶哲希的脚步倏地放慢。
暴力女,哦不,他的新堂妹盛小杏看见他了。
她主动松开爸爸的手。
好像在瞭望什么,然后,伸长手臂朝他这边挥了挥。
叶哲希不禁有点脸热。她突然变得这么热情干嘛!
再之中,他就看见小杏丢下爸爸,撒开脚丫子朝他这个方向跑了过来。
叶哲希猛地停下脚步。
他清了清嗓,决定等她跑到自己跟前的时候,按照爸爸的要求,试着喊她一次小杏妹妹。
这般想着,前方的小姑娘越跑越近,越跑越近......然后,直接略过他,一股脑儿冲到了他和爸爸的身后。
“小柯!”
小杏激动坏了,一路奔到一辆刚停下来不久的轿车旁边,那儿站着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小男生,穿一身奥特曼运动服。
小男生茫然地盯着小杏,就见她摘下墨镜,朝他笑道:“你不认识我啦!”
“妈妈,是小杏诶!”小柯高兴地回头对妈妈说,然后又夸小杏,“你的墨镜好酷!”
叶舒城没有跟小杏一起过去。他用余光关注着小杏的动向,手里抓着手机,正在等待工作人员把照片发给他。
没过多久,午后耀眼的日光下,小杏拉着小柯的手,两个小朋友兴冲冲地跑回叶舒城面前。
“爸爸,小柯也来了!”
小柯没有戴墨镜,单手遮在眉毛上方,抬头看向叶舒城,眼睛眯成一条缝,礼貌地向他问好:
“小杏爸爸,下午好”
叶舒城揉了揉他的脑袋,从背包里翻出备用的儿童墨镜,弯腰戴在小柯脸上。
“谢谢小杏爸爸。”小柯摸了摸墨镜的明黄色边框,转头看向旁边的小杏,“我也有墨镜啦!”
小杏高兴地说:“我们两个的墨镜是一样的!”
小柯咧嘴笑起来。他的目光透过乌黑的镜片,忽然望见小杏身后十米开外的地方,有个年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小朋友,站姿直挺挺的,两条腿微微叉开,牵着他爸爸的手,看起来很不好亲近的样子。
“那个人是谁啊?”小柯指了指,问小杏,“他一直盯着你看。”
小杏回头扫了一眼。
头顶上的日光太烈,小杏匆匆一瞥,只看到一大一小两个男生,还有他们脸上四个黑洞洞的墨镜片。
“不认识。”小杏浑不在意地对说,“奇怪的人,我们不用管他”
......
坐上观光车前往指定草场的路上,叶舒城递给哥哥一瓶矿泉水,低声问:
“哲希今天怎么了?”
他坐在小杏前排,从始至终抱着双臂,白净的小脸鼓得圆圆的。后头的两个小朋友一路都在聊天,时不时戳戳他的背,想和他说话,而他一点反应也不给,好像他们欠了他八百万似的。
叶聿洲不方便直说,低头给叶舒城发消息:【做哥哥的被妹妹忽视,伤自尊了】
叶舒城看见信息,笑着摇了摇头。
观光车停在一片平坦葱郁的草地附近,家长们牵着孩子下了车,工作人员立刻迎上来,给每个大人发了一份传单,又带他们走到阴凉处,和其他家长小朋友汇合。
今天参加体验课的小朋友年龄都很小,马术老师和助教们耐心地说了很多遍注意事项,然后让小朋友们排排站,跟着他们进入马场参观。
小靴子一踩上草地,小杏就发现了一只绿色的漂亮虫虫。
她立刻弯腰捡起来,转身展示给爸爸看。
叶舒城的近视眼哪里看得见虫子,还以为小杏舍不得爸爸,连声鼓励道:
“宝宝最棒了,加油!”
老师带孩子们踩了一圈草地,下一个参观地点是马房,草场栅栏外面的家长们渐渐看不见娃娃们的身影了。
叶舒城、叶聿洲和柯露三个人找了个阴凉处站着聊天。
儿童马术俱乐部旁边,还有一个成人马术俱乐部,两个俱乐部的定位都很高端,许多送孩子来参加儿童马术课的家长,自己就是另一个俱乐部的会员。
一名成人俱乐部的教练顺着马场的长坡走下来,一路上和不少认识的家长打了招呼,走到道路尽头,看见叶舒城他们,两位男士气质样貌极为出众,脸蛋又陌生,他不禁停下脚步,走过去推销起了自己的课程。
“......现在就有一匹空闲的英国马,我刚带去钉了新的蹄铁回来。先生女士如果感兴趣,可以跟我一起去感受一下。”
叶聿洲摆摆手:“抱歉,我就不需要了。”
他不是不喜欢骑马,只是身体实在不方便。
叶舒城:“我也不了。”
他在国外读书时,曾和朋友们在专业的俱乐部练过几次,技术还不错。但是在腿脚不便的哥哥面前,实在没必要显摆这些。
唯一的女士柯露显然很感兴趣:“要不,我去试试吧?”
她之前没接触过马术,前两天看了一部和赛马有关的电影,主角骑在马上英姿飒爽,她心里特别羡慕,正好朋友前段时间送了她一张儿童马术课的体验券,就突发奇想带儿子过来感受一下。
孩子们预计还要很久才出来,叶舒城和叶聿洲闲着也是闲着,于是跟过去围观。
教练牵来一匹枣红色的大型马,马背上马具齐全,皮毛发亮,性格十分温和的样子。
柯露戴上安全帽,听一遍教练的指导,迫不及待地就想爬上去感受一下。
教练大概很少见到这么生猛的女人,手还来不及扶到她腰上,她便踩住了马鞍,妄图翻身上马。
新手果然还是新手,马儿站在原地一动未动,比雕塑还乖,她自己却踩不牢马鞍,脚底一滑,整个人便坠了下来。
身旁的三位男士心下一惊,同时向前跨了一步,伸手扶住她。
教练扶住了柯露的左手,叶聿洲走得慢,只抓到她右小臂,叶舒城的位置最正,一条手臂结结实实地抵住了柯露的背,一下将她的重心找了回来。
柯露心惊肉跳之余,侧头看见身旁两位顶级帅哥的脸,双颊瞬间泛红,心内大叹自己有夫之妇何德何能,连忙站直身子,弹开一米有余。
叶舒城和叶聿洲缓步退回原地。
身后不远的车行道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辆观光车。
车体蓝白相间,异常耀眼,车头旁边站了一个黑发白裙的年轻女人,身材高挑纤细,巴掌大的脸上戴着粉蓝色墨镜,面目瞧不分明。
即使已经戴了墨镜,盛卉依然拿手遮在额上,作眺望状,定定看着前方缓坡上的男人朝她款步走来。
午后天光盛极,他的墨镜挂在胸前,一双漂亮的棕色眼睛微微眯着,眼底仿佛盛了一片温柔的碎光,异常吸睛,却丝毫不刺眼。
他很快停在她身侧,一股淡淡的橡木苔和广藿香味袭来,沉稳又干净,一如他今天的打扮与气质。
“小柯妈妈上马的时候不小心滑下来,我扶了她一下。”
这是叶舒城停步之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盛卉愣了一下。
很快反应过来,他在向她解释刚才和异性意外的肢体接触。
盛卉确实看见了,她视力很好。
“不用和我解释。”她有些奇怪地打量他,云淡风轻道,“我不在意。”
叶舒城喉间一顿,低声答复:“嗯。”
转眼看向前方亮得晃眼的蓝天和绿草,他不禁自嘲地轻扯了下唇角。
约莫十来分钟后,马术老师带着孩子们从马房出来了。
他们身上已经穿戴好骑马用的护具,俱乐部统一提供的,每个人都是黑乎乎的头盔,还有黑乎乎的马甲和护膝。
家长们重新围到栅栏边,纷纷举起手机给孩子们拍照录视频。
助教牵来两匹设特兰矮脚马,孩子们看见可爱的小马,热情地鼓起了掌。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将在老师的帮助下坐到马背上,体验骑马的感觉。
小朋友们分成两对,排在两匹马的旁边。
叶聿洲举着手机正录视频,摄像画面突然中止,一条微信视频电话跳了出来。
叶舒城就站在他身旁。
兄弟俩对视一眼,叶聿洲将手机屏幕展示给他。
叶舒城眼皮一跳,带着盛卉往旁边侧开一步。
叶聿洲接起视频。
“妈?”
“哎,聿洲。”顾夕的声音听起来轻缓又温和,“今天带哲希去哪里玩了?”
叶聿洲:“在南郊的马场呢,想让哲希学学骑马,您以前不是挺爱骑的吗?”
顾夕笑起来:“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哲希在哪呢,让我看看他。”
叶聿洲无奈,只能打开后置摄像头,对准草地上正在排队的小男孩。
下一个正好轮到哲希,叶聿洲提示道:“妈,现在被老师抱上马的就是哲希。”
身旁两米开外的地方,盛卉抬眼看了看叶舒城。
男人侧颜清冷淡然,神情非常平静。
草地上,哲希紧紧抓着缰绳,感受到屁股下面的小马似乎动了下,他紧张地闭上眼,忍住了即将破口而出的惊叫。
“哲希做得很棒!”老师在旁边夸奖他。
前面好几个小朋友吓得不敢坐,也有人坐下了又吓哭,对于四五岁的、第一次接触骑马的小朋友来说,能做到哲希这样,已经算是非常勇敢了。
叶聿洲愉快地为母亲讲解:“哲希在马背上坚持了整整二十秒。今天老师不会让他们骑马走路,如果他还愿意学,下节课估计就能练习走路了。”
话语间,下一个孩子已经被老师抱到马背上。
小杏用两只手抓着缰绳,坐得稳稳当当。
转头看见叶聿洲拿手机镜头对着她,她高兴地松开一只手,朝叶聿洲的方向挥了挥,嘴里喊着“伯伯看我”,然后又比了个“耶”。
叶聿洲被她的勇敢震撼到了,倏尔,话筒中传来顾夕慈爱的声音:“这个小姑娘好厉害呀。”
叶聿洲心下一惊,紧忙回过神,将手机镜头转回前置:
“妈,我先不和您说了。”
他正准备挂电话,只见画面轻晃了下,他意外瞥见母亲床边的金属机器,忽地皱了皱眉,眼中露出担忧:“妈,您怎么又上监护仪了?”
顾夕淡淡一笑:“老毛病了,没什么事。”
叶聿洲心中泛起针刺般的疼:“请医生了吗?”
“你爸在陪医生喝茶呢。”顾夕转移话题道,“舒城又在忙吧?你以后出门玩,记得叫上他。天天在公司闷着是怎么一回事。”
叶聿洲觑一眼身旁的叶舒城和盛卉,拿着手机走远两步,沉声说:
“妈,我今晚叫上他回家看您。”
......
盛卉忽然抬手揉了揉僵硬的脸颊,轻声问身旁男人:
“你妈妈身体不好吗?”
叶舒城:“嗯。”
“生什么病了?”
难得听她主动问起他的家事,叶舒城垂下眼,长睫掩住半片眸光,其中有暗流涌动:
“生我的时候落下的病根,一开始是脊椎的毛病,后来慢慢影响到大脑了。”
盛卉不知想到什么,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妈妈都太辛苦了。”
叶舒城忽然产生了倾诉的冲动:“几年前,嫂子生哲希的时候,也不幸遭遇难产。那天我们全家都守在产房外边,没人敢和我哥说话。后来嫂子躲过一劫,之后连续半个多月,我哥晚上都后怕得睡不着觉,经常半夜叫我出来喝酒。他回去还要照顾嫂子孩子,不敢真喝,只看着我喝,借景浇愁。”
盛卉抿了抿唇,不知道能回答什么。
却见他忽然转脸面向她,深邃的目光落入她眼底,薄唇翕动,嗓音低沉如远钟:
“你呢?”
盛卉茫然:“嗯?”
叶舒城:“你生小杏的时候,还好吗?”
盛卉望着他,浅浅勾唇:“我很好。宝宝很乖,没让我受罪。”
说罢,叶舒城喉结滚了滚,还没来得及舒出这一口气,就感觉左手被什么温软的东西握住了。
她安慰说:“别担心。”
尾音带着轻叹,如一缕柔和的暖烟,渐次消散在春末的空气中。
相遇五年之后,这是他们第一次牵手。


第46章
男人的手掌宽大、干燥, 表面附着微微的热意,用力地回握住她。
除了手掌,两人的手臂也贴在一块, 身体相互依偎着, 在外人看来,犹如一对亲密无间的爱侣。
盛卉头脑一热的时效很快过去了。
在公开场合和男人贴着站, 她渐渐感到怪异, 不由得往旁边让了一步, 同时松开了他的手。
叶舒城眨了一下眼,眸光顺着薄薄的眼皮投落下来。
直到此刻, 他才恍惚意识到, 盛卉的母亲很早以前就去世了。
他修长的手臂向外一捞,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她的手, 长指渐渐收紧, 将那只柔弱无骨的手牢牢笼在掌心。
“再牵一会儿。”他低声说。
盛卉小小挣扎了下。身旁还有许多家长,她的动作幅度不方便做得太大,可是, 那样的力道, 对叶舒城而言根本无足轻重, 反而叫他禁锢得更紧了。
盛卉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最终随他去了。
直到小朋友们上完一节体验课, 脱下护具回到家长身边, 盛卉才终于从叶舒城掌心里抽出自己的手。
这之后, 他们又结伴前往附近的少儿足球培训基地,那里的场地都满了, 没地方玩耍。
盛卉带着小杏参观小朋友们的培训课程, 看到培训项目特别轻松有趣, 叶舒城刚好和教练聊完天回来,两人碰了碰头,直接就给小杏报名了。
约莫下午五点钟,他们搭上离程的观光车,阳光斜照在身上,不再灼热耀眼,观光车和乘客们的影子投落在地上,小杏和小柯对着影子摆出搞怪动作,哲希抱着手围观了一会,实在忍不住,举起小手做出机关枪的影子,朝着四周砰砰砰地扫射。
叶舒城单手揽着小杏的腰,另一只手原本放在膝上,不知何时,悄悄地架到了盛卉的椅背上方。
柔和日光映照在他脸上,棱角分明的侧脸仿佛镶了一条暖融融的金边。
微风从四面透风的车外吹拂进来,盛卉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忽而听见身旁的男人低声问她:
“明天有什么安排?”
明天是周日。
盛卉思忖一番:“上午要加班,下午继续带小杏参加各种兴趣班。”
“她还报了什么班?”
盛卉拿出手机,打开提醒事项软件,递给叶舒城看:“还有好多呢......”
叶舒城眼皮一跳:“这也太多了吧?”
盛卉:“三四岁小朋友的兴趣班全程都在玩,小杏玩得很开心的......”
顿了顿,她又说,“不过,加上今天的马术班和足球班,好像确实有点多了。我看看......要不,法语课和钢琴课以后就不上了吧。”
叶舒城垂眼笑了下:“我小时候也学过钢琴,那时候的少儿培训课可一点都不好玩,我很不喜欢,不过还是学了。”
盛卉:“现在还会吗?”
叶舒城:“不太行。比较拿手的只有贝斯,大学玩的,现在还能拨两下。”
盛卉朝他眨眨眼:“厉害呀,有机会弹一曲让我见识见识。”
听她那心不在焉的口气,就知道她只是随口说说。
观光车颠簸了下,叶舒城那只搭在椅背上的手不着痕迹地蹭过盛卉瘦削的肩颈。
他攥了攥指尖,温声对她说:
“如果明天还有活动,我可以一起。”
盛卉掀起眼帘对上他视线,嘴巴没动,眼神却清晰地说着:没你什么事。
叶舒城:“我下周一要出国,行程拢共十天。想在这两天多陪陪小杏。”
“哦。”
盛卉收回目光,心想,小杏要是这么多天见不到爸爸,可能真的会难过。
她捧着手机,指尖在键盘上跳跃,一边打字一边说:
“我看看明天的安排......钢琴课就不上了,感觉小杏没有很喜欢。下午本来有一节舞蹈课,培训中心在做消防装修,临时取消了......噢,还有上次姚嘉推荐的游泳课,小杏已经有一年多没玩过水了,要不明天带她去游泳馆扑腾几下吧。”
盛卉觉得这个决策很棒。终于有她能稍微拿得出手的体育项目了。
偏偏这时,身旁的男人好死不死问她一句:“你会游泳吗?”
盛卉:“当然会!”
叶舒城:“好,那我明天去包一个池。”
话音落下,两人似是同时想到了五年前的某些画面,不约而同消音了一会儿。
美东的夏季异常炎热,他们在碧蓝的池水里泡了将近半小时,做的却不是在泳池里应该做的事情。
所以,叶舒城直到现在,才知道盛卉会游泳。
观光车匀速前行着,盛卉侧过头瞭望车外的风景,只留一个后脑勺对着他。
片刻后,她仍旧没有回头,只有微风送来低软微涩的一句话:
“我约姚嘉他们家一起来。”
叶舒城笑:“没问题。”
他的手臂依然舒展着搭在椅背上,而她现在这个坐姿,让他的手指距离她的脸蛋只剩不到十公分。
盛卉余光瞥见那只放肆的左手,随着车身颠簸,他修长白皙的指尖上下震颤着,看着让人——
很烦!
她咬了咬唇,毅然决然把那只碍眼的左手推开了去。
翌日,午后。
姚嘉推荐的游泳馆坐落在城市东郊,远得都快离开申城,靠近海岸线那边了。
附近的生态环境秀丽丰富,沿路经过了田野、湖泊、森林,可惜车上只有叶姓司机一人观赏,后排的母女二人各靠一边睡觉。轿车行驶得安静而平稳,将近一小时的行程里,盛卉仅醒来一次,懵然问了句到哪了,也不知听没听见回答,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叶舒城腹诽了句“被拐卖了都不知道”,继续安稳开车。
到达目的地后,盛卉摇醒小杏,抱着她下了车,在游泳馆门口和姚嘉汇合。
女生们负责站在旁边聊天,男生负责停车、拎包、核对证件,最后护送老婆孩子去更衣室,侍应生们好歹能获得一句谢谢,他们连个眼神都收不到。
姚嘉老公对老婆的冷淡颇有微词,可他转眼看见身旁的叶大佬,从始至终做牛做马任劳任怨,甚至还流露出自得其乐的神情,他不禁深刻反省起了自己——和真正的成功人士相比,他的思想境界果然还是太低了!
女更衣室中。
姚嘉换了一身白底印花的性感挂脖泳衣,帮意林穿好小泳衣之后,她们娘俩拐出隔间,见到盛卉母女早已经拾掇停当,正坐在靠墙的软皮长椅上等她们出来。
姚嘉的目光落到盛卉身上,忍不住“wow”了一声。
盛卉:“干嘛?”
姚嘉耸了耸鼻尖:“没想到你看着瘦,身材竟然这么有料。”
复古红色连体泳衣包裹着雪白纤瘦的身躯,胸前暴露得不多,但是贴身布料勾勒出的半弧极为饱满,形状好看到叫女人都脸热。往下经过细窄的腰身,又是一道引人瞎想的曲线,延伸出的两条长腿细直白皙,不仅肤色白得耀眼,淋过水的肤质更是细腻柔软,像泡完牛奶浴走出来的似的。
盛卉低头扯了扯小杏泳衣上的褶子,懒得搭理她。
却见姚嘉走近些,更为细致地端详起来,嘴里喃喃道:
“你这泳衣,该不会有塑形效果吧?”
盛卉终于忍不住,牵着小杏站直身子,美好曲线展露无疑,然后得意道:
“天生的。”
姚嘉:......
出了更衣室门,经过一条窄窄的廊道,有一扇小门直通他们包场的泳池。
泳池空间开阔,南面紧邻着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便是绿意盎然的山林景致。
池岸边摆了一张沙滩桌,两位男士正坐在桌边喝饮料聊天。
听见轻缓杂乱的脚步声,叶舒城回头望了眼朝他们走来的两大两小四名女生。
很快收回目光,继续喝果汁。
姚嘉肩上披着浴巾,快步超过盛卉,赶到自家老公面前,抓着他急匆匆下了水。
似是生怕他多看盛卉一眼,会被绝色美人勾了魂。
小杏今天穿的泳衣和妈妈同色系,水红色的吊带连衣裙,远看像只活蹦乱跳的小鲤鱼。
叶舒城拿起桌上的黄色小鸭子游泳圈,让小杏举高双手,把泳圈严丝合缝地套到她咯吱窝下边。
然后,只对盛卉点了点头,就抱着小杏做热身运动,准备下水去了。
盛卉还奇怪他怎么这么冷淡。
游泳馆内采光充足,她仰头喝了口能量饮料,余光落在池岸边做舒展运动的父女身上。
暖亮的光线勾描出男人修长精壮、块垒分明的身体,她差点被饮料呛到,仓促地放下瓶子,视线在空旷的空间中好一阵乱飞。
初下水的时候,小杏表现得有些紧张。
她的小脑瓜子早已经忘了上一次游泳的经历,两条小短腿无论如何碰不到地板,身体随着泳圈在水面上飘飘荡荡,这让她感到非常手足无措。
泳池水深大约一米四左右,盛卉踩着池底,紧紧跟在女儿身前,拉着她的小手带她前进。
小伙伴的陪伴却比家长的悉心指导有效得多。意林看到小杏不敢游,她便噔噔噔踏着浪,像个小马达似的游了过来。
“只要抱紧游泳圈就不会掉下去。”
意林对小杏这样说,然后为她展示了一个高难度动作——水上翻跟头。
有意林这个小老师在,小杏很快克服了恐惧,开始学习怎么自在地划水玩耍。
她俩玩着玩着,看见远方水面上飘了片黄绿相间的小叶子,便朝那边游了过去,比谁先捡到那片叶子。
岸上还有安全员时刻观察着,盛卉看小杏不太需要她陪伴的样子,便将眼镜拉下来,准备自己游一会儿。
退到起点处,就见叶舒城懒散靠在池壁旁边,茶棕色的眸子淡淡打量着她。
盛卉莫名感到紧张:“走远点,别影响我发挥。”
“好的。”
他缓缓让开几步。
盛卉简单抻开肩颈,深吸一口气,双腿蹬了下池壁,以蝶泳姿势向前游去。
有些日子没练了,她换气的动作不太熟练,途中不得已吞了好几口水。
终于游到对面,她双手攀上池岸,身体微微抬出水面,用力地吸气呼气,放松因剧烈运动而紧绷的身体。
余光瞥见身侧不远,姓叶的狗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游到对岸,正在和姚嘉夫妇闲聊,神情异常平静,脸不红心不跳,连口气都不喘。
盛卉:......
可恶啊!
冷不丁对上狗男人目光,她装作啥也没看见,立刻别开眼,往凑在一块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小丫头那边游过去。
两个丫头脑袋抵着脑袋,似乎在观察什么东西。
盛卉友好询问道:“你们在看什么呢?”
小杏抬起头,她右手捏着一片青黄相间的叶子,左臂屈起,平举在胸前,看见妈妈过来,忙不迭将自己的左手递过去给妈妈看。
盛卉垂了垂眼,就见女儿白萝卜似的小手上,似乎沾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她稍稍凑近些。
那东西沾在小杏手背上,大约女性的小拇指指甲盖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