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涉及了军人家属的事情,医院自然不会主动外传,所以到现在除了陆浓的直属上司护士长知道内里原因,其他人是不清楚的。
现在被陆芳爆出来,这个消息瞬间在众人心里炸开。
陆浓竟然丧夫成了寡妇了!?
当初前途大好、长得也好的顾团长一心一意非要娶陆浓,除了她谁都不要,那架势可让小护士们犯足了酸水。
乍一听说顾团长去世的消息,幸灾乐祸的有,惋惜惆怅的也有,各人反应不足逐一而述。
众人震惊的神色令陆芳心情大好,心态上对陆浓颇有些居高临下,和一种“原来你比我又怎么样,现在你过得比我差”的优越感。
而陆浓真是被陆芳恶心透了。
“我没有不好过,”陆浓厉声打断陆芳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丈夫为国牺牲,战死沙场,死得其所,不是你一句轻飘飘的‘可惜了’就能为他盖棺定论。”
“你也没资格评价他。”
“至于我,我有手有脚,就更不劳你操心了,只要你不霸占着我的工作,我相信我会过得更好。”
话一出周围又是一静,瞬间把陆芳放在火架上烤,大家看陆芳的眼神都不对了。
是啊,谁也不是傻子,方才陆芳话里的幸灾乐祸就差溢出来了,谁又听不出呢?
可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军区医院,病人大多是军人,有领导职位的人也是军人,医院的人天然对战士有特殊情感,对战士遗孀比外人更尊重。
而陆浓一番话说完,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沉默地听完她的掷地有声的话,无声胜有声。
众人看着陆芳的眼神越发不善,连护士长都反感地看着她,陆芳彻底慌了,刚要解释什么。
“说得好!”一位穿着军装的老人从众人之中走出来。
护士长连忙上前打招呼,“院长,您怎么来了?”
院长摆摆手,示意护士长不必在意细枝末节,他身后跟着几个主任,陆浓的便宜二叔也在其中,同样穿着军装,一张和陆芳极为相似的脸上隐忍带着怒意。
马小梅站在人群外朝陆浓眨眨眼,她怕陆浓脾气软吃亏斗不过脸皮厚的陆芳,去找主任为陆浓主持公道,没想到半路碰上了巡察病房的院长,院长听了事情以后一定要过来看看。
来了以后才发现,陆浓压根不需要别人做主,单凭她自己就能解决陆芳。
光是一句话给陆芳挖了无数坑。
院长眯着眼睛扫过陆芳,这一眼看得陆芳心惊肉跳,随后院长转身对陆浓和颜悦色地讲,“陆浓同志,你放心,有任何委屈医院都会给你做主,医院绝不会任由别人欺负你,不管谁都不行。”
陆浓人机灵,见状立马顺杆爬,“谢谢院长,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请陆芳把该给我的工资还给我。”
“另外,我从没有说过要把工作转给她,麻烦大家在这里给我做个证明。”
院长点点头,觉得这个要求非常合理,看向陆芳,“陆同志,你听明白了吗?”
陆芳心里再不甘心也不敢反驳院长,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光是这样就够了?难道不需要为你轻浮的话道歉吗?”院长的声音严肃起来,
“我和陆浓同志的观点一样,同样认为你没有资格评价一位壮烈牺牲的军人,更没资格嘲笑这位英雄军人的家属,她背后有国家撑腰,国家绝不会辜负她。她的丈夫保家卫国,才换来了你今天能在这里大肆厥词,如果你不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医院会考虑对你做出开除的处理。”
陆芳先是当着众人的面被训得面红耳赤,最后又被开除的话吓个半死,脸色瞬间苍白,冷汗直流地对陆浓说:“对不起浓浓,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陆浓点点头说:“我不原谅你。”
陆芳:“……”
大概是陆浓的语气太过干脆,众人竟然没觉得陆浓不化干戈为玉帛原谅陆芳有什么不对。
也是,拿丈夫去世这种事说嘴讽刺人,是个有气性的人都会记你一辈子的仇吧,更何况这还是一位军人家属,要人家大度原谅,也太寒家属的心了。
“既然如此,那就档案上记大过,原来在哪工作回哪去,再有下一次,直接开除!”院长下了通牒。
陆芳整个人吓得瑟缩,再也没了张狂嚣张气。
事情到这里算是告一段落,陆芳用去给陆浓拿钱的借口,灰溜溜跟着她爹跑出了人群。
临走时,陆浓清晰看到陆二叔隐晦又阴鸷地看了她一眼。
陆浓朝他微微一笑,确定了,陆二叔不知道自己嫁给裴寂安了,否则不会这个态度。
现在她倒是怕陆二叔不来找自己麻烦,想想他以为自己可以任他揉捏,结果一头撞到铁板上,啧啧,画面就很美。
有裴寂安这个依仗在,不用白不用。
人群散去,陆浓却在这个时候叫住了郑银花,“郑护士,你先等等。”
郑银花诧异,“我吗?”
陆浓:“是的,我想问一下,你有没有意向买我的工作?”
这是陆浓想到的最佳处理方案,既能得点小钱,又能让陆芳和陆二叔竹篮打水一场空。
“!”
郑银花差点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回过神来,连忙说,“有有有,陆同志真的要卖?不是逗我玩吧?”
“你也看到了,”陆浓耸耸肩,“我算是把陆芳和她爹得罪透了,万一哪天她又起了坏心思……我实在懒得应付他们。”
见状,郑银花十分赞同地点头,“陆芳那个人心眼子确实坏得很……你要多少钱?”
陆浓想了想,“八百怎么样?”
“行!”郑银花财大气粗,连价都没还,一口答应下来,“什么时候办手续?”
陆浓指了指手里的包说,“我带着户口呢,现在就可以,你能凑齐钱吗?”
本来她今天就是来辞职的,所以户口和证明都带在身上。
郑银花目瞪口呆说:“也不是不可以,我可以去找我大伯借点,那你先等会儿。”
郑银花大伯就是院长,她本人倒是从不避讳。
陆浓点点头,反正也要等陆芳,多等一个也是等。
过了一会儿,先回来的是陆二叔,陆芳并没有跟着他回来。
陆二叔把一个信封递给陆浓,陆浓十分小心眼的打开数了一遍,陆二叔嘴角抽搐了一下,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浓浓,二叔不会骗你的。”
好家伙,一股子茶味儿,原来是个绿茶老boy啊。
“那可不一定,工作都差点没了,谁知道某些人还能做出什么事来,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说是吧,二叔?”
陆浓笑眯眯地说,“一共六十七块五,告诉陆芳,钱清了。”
陆二叔终于不是那副伪善表情了,沉下脸说:“浓浓,老话说得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以后终归还是要靠娘家的。”
怀柔不成改威胁,这段位心计,陆芳是一点都没遗传上啊。
“那就不劳您操心了。”
陆浓仍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满脸“您有事儿吗,没事儿跪安”的表情,把陆二叔气了个倒,转身离开了。
郑银花很快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没等着急吧?我回了趟宿舍拿户口,又去跟大伯借钱,路上花了点时间。”
陆浓说:“没事,咱们走吧。”
“好。”
到了人事处,陆浓把转工作的事和干事一说,干事也没多问,这年头工作是铁饭碗,老子能转给儿子,母亲能转给闺女,自然也有人卖,不过护士到底是技术岗位,大多都是内部转卖。
郑银花在医院干了一年时间,符合条件,干事很快就给两人办了手续。
从人事处出来,郑银花把钱递给了陆浓,陆浓当面数清,没有争议。
“你……不当护士,以后靠什么生活?”郑银花犹豫片刻到底问了出来。
陆浓朝她眨眨眼,“不用为我担心,我的身体状况不适合护士这个职业,而且……其实我是个还没有毕业的大学生,正好趁这段时间回学校完成学业。”
郑银花一惊,回过神来陆浓已经走远了,只余一抹淡淡幽香。
离开医院后,陆浓去了李园找吴妈。
李园是陆浓舅舅家,一座花园式别墅,园外的行道路上种满了绿色植被,夏季院墙上爬满了白色、粉色的蔷薇,围着院墙种了一排遮蔽视线的紫藤花树,紫藤花静静流泻,远远看去像紫色的烟雾笼罩着别墅。
陆浓沿着院墙一路走到正门,按响了门铃。
过了不久,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女人从别墅里走出来。
“表小姐,您怎么来了?”


第9章
吴妈一脸惊喜地看着陆浓,随后意识到两人还隔着门说话,动作利索地打开栅栏铁门说:“快快进来,别在外面说话了。”
陆浓跟着她进了园子。
此时正值夏季,玫瑰花花期已过,牡丹垂败,唯有芍药花在烈烈阳光下开得正艳,偶有蝶蜂嬉戏其间,忽起忽落,衬着因无人修剪而杂乱的花丛野趣横生。
其实李园不单单一两种花,它四季花叶繁茂,春天有樱花、海棠、玉兰、栀子花;夏天有玫瑰、蔷薇、芍药、牡丹、百合花;秋有菊花、芙蓉、昙花、木槿花;冬有梅花、茶花、杜鹃花。
除此之外,别墅房后还种着各色瓜果植株,西瓜、草莓、樱桃、苹果……
这一路上,沿着鹅卵石小路,穿过花丛,陆浓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关于这座宅子的各种记忆。
有春天里和表兄表姐跑到樱花树下摇晃花瓣装浪漫结果吃了一嘴的花;
夏天偷偷背着吴妈钻进草莓田里摘草莓,全都不熟;
半夜不睡觉只为等一朵昙花盛开却被一条菜花蛇吓得大叫,惊醒了一宅子的人……
比起重视大儿子,疼爱小女儿,独独忽视大女儿的陆家,李园和舅舅一家人倒更像是原主的家人。
原主的童年也因为这个地方和这里的人而过得快乐无忧。
从记忆里抽离出来时,陆浓和吴妈刚好走到了别墅门口,吴妈掏出别墅正门的钥匙,边开门边对陆浓说:
“表小姐别见怪,老爷太太走前怕家里招贼害了我老婆子,把家具物什都卖了,这里面什么都没有,我现在住在房后的小平房里。”
陆浓不解,她知道房后的小平房,原来是园丁住的地方,不过那地方收拾出来也是很体面的,吴妈既然搬到那里去了,还到别墅里面干嘛?
大概是看出了陆浓的疑惑,吴妈开口解释道:
“去年大少爷回来过一趟,走前特地给表小姐留了点东西,说如果表小姐来就让我带您到书房,您自该知道那东西放在哪里的。”
“为什么表哥在信里没跟我说过?”陆浓问。
提起这个,吴妈脸上浮现出十二分欢喜的神色:
“少爷说了,表小姐来李园肯定是一个人顾不过来或是又生了孩子,找我老婆子帮忙来的,不过他也说,表小姐性格倔强不爱给别人添麻烦,一旦来找我了,那肯定是真遇到难题了。”
“再说,不管如何您总归是要来的,知不知道的,到最后都会知道。”
陆浓汗颜,原主性格确实倔强。
生顾淮的时候是顾卫国到李园请吴妈去照顾月子,顾卫国去世后便也再没来找过吴妈。
可陆浓自己性格喜好享乐,实在嘴馋吴妈做的菜,那可是堪比大厨啊。
思想觉悟没跟上原主哈。
但等她触及吴妈欢喜高兴的脸后瞬间沉默了。
一两年不见,吴妈老了很多,头发白了一大片,笑起来时皱纹深深,和原主记忆里那个精神抖擞的吴妈简直天壤之别。
不知道为何,陆浓突然觉得鼻酸。
也许原主想错了,吴妈不怕劳累也不怕麻烦,她怕的是孤独,怕自己对别人再也没什么用了。
如此想来,吴妈的丈夫早逝,唯有一个女儿却并不亲近,一辈子都在裴家忙碌,照顾舅舅长大又照顾他的孩子长大。
她像是旧时代的一片瓦砾,又似乎只是这座漂亮房子里的一件物件,破了、旧了,便被人随手丢掉了,被时代的洪流遗忘了。
可她到底不是物件,而是个活生生的人。
吴妈被陆浓沉默的情绪感染,有些紧张慌乱地说,“我说错了,表小姐不是来找我做事的?那、那也没关系……”
陆浓轻易看穿她极力掩藏的失落。
“怎么会呢?我当然是来找您的,来找您回去帮我带带小淮,还有啊,我可馋死您做的红烧肉了。”
陆浓赶紧握住吴妈苍老粗糙的手,“……就是觉得,来得有点晚了。”
“哎!去,我去,”吴妈用力点点头,眼圈泛红,哽咽着说,“几个少爷小姐,数你和玥儿最贪嘴,每次做红烧肉别人还没等吃,就被你们两个鬼灵精抢光了。”
悦儿是陆浓的表姐李心悦,舅舅家唯一的姑娘,却长了颗男孩子的心,骑马剑术打架样样在行,独独不爱红妆,从小特别疼爱洋娃娃一样的表妹……虽然闯祸了让表妹背黑锅这种事也没少干。
想起记忆里鲜活的人,陆浓脸上浮现出笑意。
这时候吴妈打开了门,领陆浓进到了大厅,里面果然像吴妈说的那样空空如也,沙发茶几等家具皆无。
吴妈站在门口不肯跟着陆浓进去,陆浓只好自己上了楼,推开书房的门。
书房和别处一样,什么也没有,只剩下一间空屋子。
可舅舅说在书房里留了东西给她,舅舅不会骗人,东西一定在这里。
也就是说,东西放在某个地方,那个地方表面上看不到,隐藏在暗处。
陆浓在书房里来回走动,冥思苦想,藏东西、藏东西……
她脚步一停,想起一件事。
小时候陆浓和表兄表姐们喜欢探索(撒野)别墅,有一次不知谁提议到舅舅的书房探险,表姐天马行空地表示书房一定有密室。
几人为了这个所谓的密室差点把书房翻了个底朝天,还打碎了舅舅最喜欢的一个花瓶,最后密室没找到,却在墙角的地板下找到了一个暗格,发现一个八面封闭的雕花木头匣子。
陆浓蹲下身来,沿着墙角敲敲打打,终于在靠近窗户的角落处听到了和周围不同的声音,她到楼下找吴妈要了跟铁丝撬开了这块地板(鬼知道一群小孩儿当初没有工具到底是怎么撬开木板的)。
地板下真的有东西。
是那个八面封闭无法打开的雕花匣子。
陆浓捧出匣子,放到地上。
虽然那天舅舅发了很大的火,罚了大家抄书,但最后还是抱着小陆浓给几个孩子们演示了一遍怎么打开这个精巧的机关匣子。
小陆浓最聪明,过目不忘,舅舅演示完关上匣子,当即就能一步不错地再次打开。
喜得舅舅又罚了表兄表姐多抄几遍书。
陆浓搓搓手,按动木头机关,不一会儿,匣子自动弹开,显出了内里之物。
“!”
整整二十根小金鱼。
差点晃瞎了陆浓的狗眼,啊啊啊啊啊发财了发财了。
小金鱼下面是一封信和一张存折,存折里面有三千块钱。
还有两块玉,陆浓摸了摸,竟是十分罕见的暖玉。
信里说,小金鱼是舅舅舅妈给的,存折里的钱是表兄表姐们凑的,玉是给她将来的孩子们的,因不知道她会生几个,就放了两块进去,待孩子起好名字,可以在上面刻下孩子的字,又言及其他,让她好好生活。
看得陆浓差点流泪,原主虽然有个不怎么样的娘家,但也有深爱着她、相隔万里也会为她操心的亲人。
李家每个儿女都有一块刻着名字的玉,实际上陆家三兄妹也有,都是舅舅给的。
陆浓玉上刻的是一句诗,“玲珑骰子安红豆”,嵌合了她的小字红豆。
舅舅开玩笑说,说不定日后会遇到一个名字里有下半句诗的人。
不过她的玉后来被陆母要了去,说是怕她丢了替她保管着。
陆浓寻思着什么回陆家把玉拿回来。
整理好情绪,陆浓把东西收回匣子里,抱着匣子出了别墅,绕过房后走到吴妈住的屋子。
吴妈正在里面收拾东西,见陆浓出来了,连忙端着早就洗好的草莓和樱桃放到桌子上,“快吃吧,你最喜欢吃这两样,吴妈都记着呢。”
陆浓拿草莓的手一顿,有点奇怪,她的口味竟然和原主一模一样。
“吴妈你也吃。”她递了一颗又大又红的草莓给吴妈。
“哎哎,我也吃,”吴妈接住草莓,“都收拾的差不多了,眼见天色也不早了,咱们什么时候走?”
陆浓看了看吴妈收拾出来的行头,一个大号藤编行李箱和一个土布包裹,藤编箱子里面全都是艺术品一样的杯盏碗筷咖啡杯壶,这些一看就不是吴妈自己的东西,只有那个布包裹才是她的行李。
陆浓没说什么,把雕花匣子放进藤编箱子里,一手提起箱子,一手端着水果说,“那行,咱们走吧。”
……走了两三步,她气喘吁吁地停下。
吴妈张了张口,踌躇片刻还是说,“表小姐,要不,我提着箱子你端着水果?”
“不用,我能行,您帮我端着水果吧。”
陆浓知道吴妈心疼自己,但她不可能让吴妈一个老人提着这么重的东西。
吴妈:“那您小心些,里面的东西都容易碎啊。”
陆浓:“……”我真的谢谢您了,白感动了。
由于手里的东西太重,陆浓走走停停,将近二十分钟后才走到大门口,天都快黑了。
一出门就看到吴妈挎着包袱停在路边,身旁是一辆吉普车,她正和吉普车上的人说话。
见陆浓出来,吴妈赶紧招呼陆浓,“表小姐,这位裴首长说是来接您的,您看是不是姑爷派来接您的啊?”
“……”糟糕,忘记告诉吴妈她二婚的事了。
这就尴尬了,该怎么告诉吴妈,现姑爷姓裴呢?
车上的人明显也看到了陆浓,小周从车上下来,快步走到陆浓身边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
“陆同志,你快和这位老同志上车,我来拿行李就行。”
别看小周外表爽利,实则心里连连咋舌,都说越有东西的人往往越低调,一点不假。
看看人家陆同志,能住在这种宅子里的人,光是一句“表小姐”就知道人家的底蕴了,妥妥大家小姐,虽说现在资本家的小姐不吃香了,可是底蕴这东西一时半会儿普通人还真赶不上。
孙姐到底哪里来的勇气嘲讽陆同志吃白食?
陆浓走到吉普车旁,副驾驶被小周用来放箱子了,她只好打开后座的门。
这时,坐在车上的裴寂安无声伸出一只手,陆浓犹豫一下,握住了那只比她大很多的手,和他冷淡的性格不同,裴寂安的手反而略显温暖干燥。
上车之后,陆浓立马松开了裴寂安的手,转身拉吴妈上车。
却没看到,裴寂安在她松手后,下意识合拢手指,微微搓动几下。
吴妈坐上来后,陆浓为了多给吴妈让点地方,朝裴寂安的方向挪了挪。
两人之间瞬间没了间隙,陆浓的大腿和裴寂安的腿紧紧贴合在一起,一开始陆浓没注意,可等到车上安静下来后,皮肤间的热意慢慢透过夏天轻薄的衣料传来。
还有裴寂安身上那股普通干净的皂角味,像他这个人一样,低调、冷淡,却有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
陆浓缓缓移开身体,和吴妈贴在一起,这才舒了口气。
吴妈见状也觉得表小姐和外男挤在一起不好,于是往车窗方向挪动身子,给陆浓又让开一点空隙。
她上车后一直有些拘谨,主要是裴寂安的气场太大,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也不知道表小姐怎么会认识这号人,难道是姑爷的朋友?
陆浓不知道吴妈在瞎想,她正琢磨着到底怎么跟吴妈解释关于换了个姑爷的事,想了半晌也没想好怎么说,倒是想起别的事来了。
……裴寂安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
“你怎么会来接我?”说话间陆浓转过头去,结果直接怼在了裴寂安的下巴上。
她吓了一跳,立马退开。
裴寂安淡淡说,“顺路。”
陆浓一噎,讪讪回过头来,接下来的话也问不出口了。
空气又陷入了安静诡异中。
在这种氛围里,汽车一路开回了大院。
吴妈虽然奇怪这好像不是上次她照顾月子的地方,但也只以为是姑爷升官所以搬到了更好的地方。
一直到汽车停到一处小红楼前,陆浓对吴妈说,“吴妈,咱们到家了。”
话音刚落,小红楼的门被推开,从里面走出几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其中一个长得英挺帅气的少年一手抱着篮球,一手抱着小顾怀,抱娃姿势十分随意,小顾淮竟然也没哭没闹。
吴妈:“??”


第10章
眼见小顾淮在少年怀中不断往下趋溜,吴妈惊了一身冷汗,还没等车完全停稳,就推开车门下去。
“吴妈!”小周和陆浓皆是惊呼。
而吴妈已经三步跨两步走到裴铮面前,伸出手欲要抱过裴铮怀里的顾淮。
没想到却夺了个空,裴铮动作利索地躲开了吴妈的手,小顾淮因两人一抢一躲的动作又开始往下滑。
“咯咯~”顾淮还以为哥哥在跟他玩游戏,两条小短腿特意踢了踢,表示很喜欢这个游戏。
“!可不敢这么抱孩子啊。”吴妈吓了一跳,害怕伤着孩子,畏手畏脚不敢再有大动作。
裴铮身后三个少年见状停住了脚步,见吴妈是从军用吉普车上下来的,车牌他们也熟的很,于是默默站在裴铮身后不说话。
实在是不敢放肆。
裴铮打量了吴妈一眼,随手往上薅了薅小顾淮,说:“你谁啊?”
说话时眼睛却看向了刚刚熄火的吉普车,恰好瞥见后座上自己亲爹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
裴铮:“……”头皮一紧,他又往怀里薅了薅小崽子,这回动作明显放轻很多。
“咯咯,鹅鹅鹅……”小顾淮笑得更开心了,乐得甚至出了鹅叫。
“这孩子是我们表小姐的儿子,不知道你是?”
吴妈疑惑地问,她倒不觉得少年是坏人,就是单纯搞不懂少年和自家表小姐的关系,为何会从表小姐的家里随意进出,还抱着顾淮?
“表小姐?”裴铮神色怪异,“……如果没出错的话,你的表小姐,她是我后妈。”
吴妈表情瞬间僵住,后妈??
顾团长看起来那么正直的一个人,竟然也是个表里不一的?
娶表小姐之前就已经成过婚生过孩子了?
吴妈吞了口唾沫:“你是顾团长的大儿子?”
裴铮想了一下,说:“顾团长?我爸给自己改姓了?不过我没改,还跟我爷爷姓裴。”
吴妈懵逼,怎么又有姓裴的事儿?
对了,送表小姐回家的首长姓什么来着?好像是……姓裴?
吴妈震惊地呆住了。
他身旁几个少年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偷偷笑出声,没想到乐极生悲,突然感受到一股带着寒意的视线。
等反应过来,触及裴寂安的眼神后立马噤声。
但显然为时已晚,一时间个个只能像抱窝鹌鹑垂头耷耳。
他们四个是大院里出了名的混小子,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有时候连各自老子的虎须都敢搂一把,可一到裴寂安跟前就哑火,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被裴寂安那双眼睛瞪上一眼,好家伙吓得腿都软了。
混小子之一的张开平最先顶不住,他拍了拍裴铮的肩膀,“哎呦,我突然觉得肚子疼,坚持不住了,先撤了。”
裴铮无语,什么烂借口啊。
“我也,额……我头疼,回家吃药,回头再来找你。”
蒋聿捂着头也打算溜,溜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退了几步一把夺过裴铮手里的篮球,“篮球先借我。”
说完飞快跑了。
也就一个呼吸的时间,连续走了两个怂货,裴铮深吸一口气,转头问唯一没溜的沈既明,“你怎么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