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琢与她们在一起,她想,或许她们是同类,有朝一日,她也会变成这般模样。
远处,另一个实验品提着从椅子上拆下的金属棍朝这里走了过来,她还要过来再补一刀。
季青琢看着门外那濒死的实验品一眼,她流着泪的绝望眼眸触动心弦。
她将踮着的脚放了下去,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在这个房间里,理论上来说是安全的,只要她不开门。
但是,她如果不开门,外面那个与她同岁的实验品就真的会被同伴杀死。
季青琢的手用力,想要将门打开,在镜子另一边的沈容玉虽然没太看懂这金属门的构造,但是他知道,她要开门救那个人了。
沈容玉对季青琢说:“不要。”
季青琢已经将门把手打开了,金属门洞开,门外奄奄一息的实验品跌了进来。
她俯身,打算将她扶起来,再将门重新关上,但是,原本似乎马上要死去的实验品竟然突然有了力气,往季青琢的肩膀上重重推了一把。
季青琢纤细的双脚根本无法很快将重心维持,她往后跌坐在地,远处是来势汹汹的狂躁实验品。
沈容玉想,这个漂亮小姑娘,真的好傻,如果是他,他一定不会开那扇门。
季青琢看着走来的实验品,想爬起来往远处逃跑,但没能成功爬起来,又跌了一跤。
然而,就在此时,门外的金属墙上闪烁起了蓝色的电流,方才将自己留在房间里实验品惊慌失措地拍着门,却无法再将这扇金属门打开。
电流攀上她的身体,她的身子软了下去,颓然倒在地上。
季青琢手里的小镜子攥紧了,她趁对面那追击的实验品被突如其来电流吸引走注意力的瞬间,连滚带爬往前跑。
“好像有人将电路网络破解了。”季青琢对沈容玉说,“这是这个月第三次,上次电死了两个实验品,没想到她这次连房间里的电路网络也入侵了。”
在这里,所有狂躁化的实验品都会按捺不住自己杀人的欲望,而她们杀人的方式也千奇百怪。
这个实验基地躁动起来,四处都有人逃窜,季青琢拿着镜子,跌跌撞撞地跑向角落,她精准预判了这里的红外扫描,来到一处通风管道前,需要密码才能打开。
季青琢很快将密码破解——她能活到现在是有原因的,在实验基地里,没有一个实验品是愚蠢的。
她小小的身子挤进通风管道里,这才有空喘息,这样的场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上演。
季青琢的四肢蜷缩着,她在这狭小的黑暗空间里与沈容玉对视,在远处,隐隐传来疯狂的笑声与尖叫声,还有什么东西爆炸的声音。
她看起来是这里唯一的正常人。
沈容玉看了她很久,他无法想象季青琢面对的是这样的世界,相比之下,他这里至少还有夏风吹来的温暖。
他忘记了身体的疼痛,问季青琢:“你方才为什么要放她进来。”
“她要死了。”季青琢给出的理由很简单。
“她要杀你。”就算是沈容玉隔着镜面,也看出了门外实验品对季青琢的杀意。
“我知道,但是……万一不是呢……”季青琢嗫嚅着说,“我不开门,她就真的死了。”
沈容玉看着她,又是长久的沉默,他想,季青琢真的是太傻了。
“我晚上在这里睡一觉,小玉,你不去休息吗?”季青琢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他面颊的血痕上。
沈容玉抬起手,用自己破旧的袖子擦了擦面颊,把血污擦净:“琢琢,我现在站不起来。”
“站不起来?”季青琢认真问他,“很疼吗?”
沈容玉的伤都在背后,她根本看不见。
他对她点了点头,他知道季青琢帮不了自己什么,但是,他承认,只是想着,这世界上还有一人知道他受了伤。
或许她会在意他呢?
季青琢看着沈容玉,她想,原来这世界上还有比她更惨的人,好歹,她的身上没有他那么脏,每天都能吃饱穿暖。
“小玉那要怎么办呢?”季青琢看着镜子里的他,她注意到他发白的唇,还有愈发微弱的呼吸。
沈容玉摇了摇头,望着她笑,他在笑她傻,但是季青琢却又落下泪来,此时的她,还有落泪的能力。
或许是因为她的大脑过于活跃,所以她的共情能力很强,但她的心出奇的柔软,很容易心疼、同情他人的遭遇。
沈容玉一见她哭就换慌了,他第一次见女孩子落泪,还是因为他而哭。
他无措说道:“琢琢莫哭。”
季青琢抱着自己的镜子,问沈容玉道:“很疼很疼吧?”
是她无法想象的痛苦。
沈容玉摇头,他骗了她。
但是季青琢还在哭着,她的眼眸盈着波光。
沈容玉心软了,他想,还是去躺着休息好了。
他艰难地抬起自己的腿,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钻心的疼痛从伤处传来。
沈容玉的鼻腔里传来一道闷哼声。
季青琢攥着自己手里小镜子的指关节发白,她注意到了落在他身上的血迹。
她什么也帮不了他,就像不久之前,她只能依靠自己从其他实验品的手下逃出。
待走回房,沈容玉已疼得大汗淋漓,但他觉得自己又有了些许力量。
他不知道季青琢是谁,但是,她那般可怜,如果有朝一日他能离开这高高的宫墙,那么他一定要去将她救出来。
沈容玉躺在床上,对季青琢说:“琢琢,我躺着了。”
季青琢吸了吸鼻子,她抱着镜子,往侧旁熟练地一躲,捂住了自己的鼻子,一道毒气直接从通风管道里窜了过去,她若吸上一口,便会被马上毒死,或许是有其他实验品发现通风管道里有人了,又或许只是风口凑巧将别处的毒气吸了进来。
她移开自己的手,对沈容玉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她知道正向的情绪可以愈疗他人,她什么也做不了,无法帮助他疗伤,于是她只能对他笑一笑。
沈容玉看着在生死边缘的她,对他露出笑容来,他将手里的小镜子盖了下去,却不知说什么好。
在夏季的这个夜晚,他们相识,互相交换了名字,在后来的十年里,他们都是互相陪伴。
某一日,季青琢所在的实验基地中心更换了新的LED屏幕,穿着银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将海边的风景搬到了实验基地。
这是科技公司的领导一拍脑袋想出的决策,他们觉得可以用自然风景来激活实验品的想象力。
她们每一位活下来的实验品都分到了一本旅游画报,内里画着季青琢从未见过的风景。
由于一个巧合的工作失误,这个LED屏幕被装反了,所以天空与海洋倒了过来。
整个实验基地里,只有季青琢愿意抱着旅游画报欣赏LED屏幕里的大海风景。
她拿着手里的炭笔,在画报上写写画画,对镜子那端的沈容玉说:“小玉你看,天上的鸟有鳞片,海里的鱼儿也有翅膀。”
“真好看啊。”她双手托腮说道,“小玉,这是真的吗?”
在她眼中,沈容玉比她知识更加渊博。
沈容玉此时手上也有一本手绘的古代游记,他养了一段时间的伤,现在已经可以自由走动了。
——他的伤之所以能好,主要是因为他想活了,因为他有了一个……或许并不存在,但他很想保护的人。
他看着镜子里的季青琢,将自己的那本古代游记摊开了。
沈容玉将自己这本游记翻动——它是被丢在冷宫的小院外的,因为它内里有一页装帧错了,正巧就是天空和海洋的那一页,或许是过路的侍卫丢的,他们大可以再去买一本新的。
但沈容玉对它奉若至宝,因为他从未去过那么远的地方,若想获得知识只能通过书籍。
他翻到大海的那一页,也就是正巧装帧错误的那一页,与季青琢所见到的电子屏幕对上了。
他们都深信不疑,他说:“是,你说得没错。”
沈容玉认真地在游记上做笔记,对季青琢说:“琢琢想看吗?”
季青琢握着笔回答他:“我出不去。”
“如果能出去呢,琢琢会想去看吗?”沈容玉继续问。
“我好想去,这里很漂亮。”季青琢诚实说道。
“我可以和琢琢一起去吗?”沈容玉试探地问道。
季青琢对着他笑了起来,在不经意的错误里,她相信了错误的东西,误以为鸟有鳞片,鱼有翅膀,但是她很开心。
她的眼眸微弯,对沈容玉说:“好呀。”


第128章 128%
季青琢知道,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这个实验基地。
但是,如果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可以走出这里, 她一定会陪着沈容玉一起去看海洋。
有的时候,她在想,她好傻,或许沈容玉是不存在的。
她看到身边的同伴们一个个都开始出现了心理问题, 其中有几个就是人格分裂,她们分裂出的人格狂躁异常, 但等到主人格主导的时候,她们又安静如常。
这让她不得不开始怀疑沈容玉的存在, 后来, 她长大了, 通风管道塞不下她, 她只能躲在楼梯间的死角里, 看着镜子里沈容玉那边微弱的烛火,她问了他一个问题。
季青琢害怕自己变成同伴那样狂躁的模样, 她不想……不想要自己如此变得可怖丑陋,轻易便能将他人性命夺走,享受温热鲜血浇灌的快乐。
她很冷静,她要确认自己“沈容玉”的这个人格, 是不是安全的。
季青琢确认这件事的方法, 也很蹩脚, 她直接问了:“小玉, 你是好人吗?”
沈容玉拿着旧书阅读的手僵住了, 他自然……不是什么好人, 他怨恨这个世界, 怨恨这个东山皇族,他在梦里无数次的演练思考,亲手将这巍峨皇宫毁去。
他没有季青琢的善良,在这冷宫里,什么肮脏的事情都会发生,他能听到,有的时候甚至能看到,但他都是冷眼旁观。
所以,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晚,他看到季青琢打开门救下另一位实验品,他才如此惊讶。
原来……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般好的人,好到……她仿佛不是真实存在的一样,就像一戳就破的梦幻泡影。
但是,这些事,他怎么会告诉季青琢呢?
季青琢是一个听到一点响动都会害怕,会慌乱地叫他小玉的善良女孩。
他不会将自己如此可怕的一面展现给她看,在她面前,他是温柔和善的。
他对季青琢眨了眨眼,笃定说道:“琢琢,我当然是好人了。”
季青琢松了口气:“那就好。”
沈容玉凝眸问她:“琢琢喜欢好人?”
季青琢也是很诚实地回答他:“我希望自己是好人。”
她想,真好啊,自己分裂出的这个人格也如此善良美好,她不会变成与同伴一样的人。
季青琢很庆幸有沈容玉的出现,因为她需要陪伴,即便这个人不存在,只是自己臆想出的形象,但是,只要有就好了……
她对着镜子一个人,也没有关系的。
沈容玉那时候没懂季青琢这句话的意思,但他的回答在后来实验基地对季青琢的测试中帮助了他。
因为他的一句谎言“我是好人”,季青琢在心理测验里说出了他的存在,但是心理机构评定这个“小玉”的人格也是善良的,所以季青琢总体上是温和无害的实验品。
她就是如此相信他,诚实善良的人,总是容易被他这样可恶的骗子哄得团团转。
沈容玉比季青琢更具理想主义,他有的时候,觉得季青琢存在,又觉得她也只是自己的幻想。
当然,在某一日,他的母亲发现了他的那本游记,前皇后即便并不关心他,但也知道他经常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唤着“琢琢”。
她看到了游记上沈容玉写下的笔记,没收了这本笔记,并且很笃定地告诉沈容玉:“沈容玉,你疯了,从来没有什么琢琢,这一切都是你的幻想。”
“你看你那破旧的镜子,你看看它。”前皇后说。
沈容玉没有动,但前皇后将他的手臂扯了起来,让沈容玉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你是不是看到了你自己?”她的语气带着嘲讽。
“哪来的什么琢琢,只有你一个人,你疯了。”
说完,前皇后又笑了起来,她似乎并不为自己的疯子儿子悲伤,因为沈容玉同时还是东山皇族皇帝的后代。
恨比爱更强烈,更何况是如此贫瘠的一点母爱,早就被浓烈的恨意掩盖了。
前皇后不吝惜以最尖锐的语言来刺伤沈容玉,在游记被收走的那一天,沈容玉开始怀疑起季青琢的存在。
那一天晚上,季青琢同时也偷听到了会议室的内容,她又走到了角落,孤独地一个人捧着小镜子,她又哭了。
原来真的只有她一个人,这是一种绝望的、从脚底蔓延至胸口的孤独感,像是冰冷的海水,巨大的水压挤压着胸腔里的空气,让她呼吸困难。
季青琢攥紧了自己的小镜子,没对沈容玉发出一声呼唤。
沈容玉那一晚也没联系她。
互相丢失联系,没等到对方主动呼唤的那一晚,更让双方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太苦痛的生活会磨灭人的希望,他们已经绝望到,连这么一丝好不容易能够触及的温暖光芒,都要觉得是假的了。
后来,联系照常,不论是假是真,他们都需要对方的慰藉。
在滚烫红尘,如炼狱般的人世,必须有人相偕,才能到彼岸。
季青琢说,有的船再破,但只要能渡上一人,便是功德无量。
如此说是对的,苦海慈航,他们就是彼此唯一的舟。
直到十年以后,沈容玉问了季青琢一个问题:“琢琢,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季青琢不想忘了沈容玉,她想,只要她活着,还有记忆,沈容玉就不会消失。
于是她对他点了点头,她说:“会。”
此时的她身量高挑,四肢修长,已经是一位漂亮的少女了,她认真的时候,眼眸晶莹。
季青琢的双眸总是无神的,很呆,也很可爱,但只有在看向沈容玉的时候,那眸中漫无目标的焦点会落在他身上,这一瞬间,她的眼睛仿佛闪着光。
像是春日里最深处藏着的一朵花,借着偶尔落下的日光,孤独盛开着,只为了不经意间掀开茂密枝叶的人而开放。
沈容玉恢复的记忆到此戛然而止,他记得那时候的季青琢虽然还是沉闷无趣,但也有些鲜活气息,并不像他刚见她时那样,仿佛完全枯萎了的死木。
她那时候的状态,就像是有人强行将一个死了的人救活,但是她已经不想活了。
季青琢还是美丽漂亮的,但她那时像一朵被丢到抽屉角落的干花,无人欣赏,无心盛开。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他怎么会忘了她?
他怎么可能忘了她?
他不可能忘了她。
沈容玉的思绪纷乱,但在目光触及季青琢的时候,这些仿佛狂躁海浪般翻涌的思绪骤然间平静下来。
无论如何,她都在他身边,她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一个人,就算是梦,他不想再醒来了。
沈容玉将他的额头抵在了季青琢的额头上,因为回忆,他额上有了薄汗,此时这汗水也沾在季青琢的额上。
季青琢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呆呆地问道:“小玉。”
她下意识伸出手去,将呆愣了很久的沈容玉抱着了,他想起了尘封的记忆,但她没有。
因为这段记忆对她来说是她痛苦的、不愿意接受的一段过往。
她比沈容玉更清醒,所以她只当沈容玉是自己想象出的——虚拟世界里的人。
因为所有人都说沈容玉是她分裂出的人格,心理测验,调查报告,评估数字……每一项理性的数据都在嘲笑她的想入非非。
季青琢感觉沈容玉侧过头来,又将她咬了一口,咬在她的颈侧,耳根下方一点的位置。
她发现沈容玉很喜欢咬她,因为这样会有些疼,而疼痛是很强烈的一种感觉,容易刺着感知神经。
他想让她真真切切地感知到他的存在。
“琢琢。”沈容玉唤她。
“怎么啦?”季青琢放低了语调,轻声问他。
他还在咬着她,倒也不疼,只是有些麻痒的触感。
沈容玉的喉头微动,他侧过头来,下颌角拉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他在她的脖颈上留下齿痕,一串吻落在她的唇角,与她亲吻。
季青琢不知他怎么了,她的唇舌与他交融着,她的长睫轻颤。
而后,她的身子一轻,沈容玉轻松将她抱了起来,她因为惊慌,发出一道低低的叫声。
——从喉间发出,染上了些许粘腻的缱绻。
沈容玉抱着她,将她抵在墙上,让她全身上下所有的凭依只有他一个人,他要她紧紧揽着他的脖颈,这辈子都不要松手。
季青琢还是懵懂的,她侧过头去,舔了舔唇,鼻间满溢沈容玉的气息,她被他困在了墙边,脚尖就算踮起,也落不到地面上,她有些慌,只能更加紧地抱住沈容玉。
她什么也看不见,所以其他的感知就更加强烈,沈容玉的触碰,沈容玉的气息,沈容玉的亲吻,一切都是如此真切,直直地撞击她的每一寸神经。
她低下头来,将脑袋埋在了沈容玉的脖颈间,她想,他还可以做些什么的,但他没有做,就是如此拥着她。
如此意乱情迷的气氛,却是两个小心翼翼的人。
沈容玉知道,季青琢不会拒绝他,她是一个很诚实的人,说不上什么为了妥协或是讨好而接受他,她就是不排斥他,她就是喜欢他。
但是,他想,在这里不可以,太简陋,太危险,就算要做些什么,也要回雪梁域去。
他不喜欢东山皇族的皇宫,就算这里是他的住处,他也厌恶。
这里没有被鬼雾侵染的原因只有一个,这里的井是他遇到季青琢的地方,他不会让什么东西来破坏这里。
他想起来了,他也有一面镜子。
那么,现在这面镜子去了哪里呢?
即便解开了一部分记忆,但沈容玉的思绪还是弥漫着雾气,有些问题他根本没得到解答。
他将季青琢放到了地上,认真问她:“琢琢,想要知道你与我的事情吗?”
季青琢没想到沈容玉会问她这个问题,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但沈容玉现在这样说……是他知道什么了吗?
她想,或许过去的记忆是痛苦的,她可能并不喜欢,但是,记忆里有沈容玉。
她不想错过与他有关的记忆,于是,她点了点头。


第129章 129%
季青琢来到了修炼空间里, 在这里血海翻涌,有一片如镜子般璀璨的碎片朝她飞了过来。
她什么也看不见,当那记忆涌来的时候, 她感觉自己跌入一片海洋里。
季青琢在沈容玉的记忆引导下,想起了一切,她记得自己对沈容玉说她不会离开他。
但是,她后来还是忘了他, 她是如何忘记他的?
季青琢亦不知自己后来又经历了什么,她好像什么都忘了, 那么是谁夺走了她的记忆。
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个实验基地,那是一个巨大的牢笼, 她是如何逃出的, 现在, 他们通讯的那个小镜子, 她的还在手中, 但是沈容玉的不见了。
他的镜子去了何处呢?
季青琢在修炼空间里闭着眼睛,她的脑海里冒出了无数疑问。
不过, 系统声称给予她的能力,倒是得到了解答。
所谓探测杀意与知晓他人信息是她原本就拥有的能力,在实验基地那么久,她作为能活到最后的一个实验品, 对他人杀意的探测、趋利避害几乎是本能了。
而在系统说给她解锁探测杀意的这个能力之前, 她就掌握了这项能力, 江千客……从一开始就很奇怪了。
第一次在课堂上提问她关于阵法的问题, 本来就是一种试探, 众所周知, 修仙界为祸四方的大魔头荒蚀就是阵法大师。
而她身为凡人, 本不该有如此强的阵法能力,江千客的第一次提问是试探,所以她那个时候拒绝回答。
后来因为毛毛,她不得不在阵法课上表现突出,每一次回答江千客的问题,她都在让江千客更加相信自己是荒蚀。
直到最后一次,他直接问了荒蚀创造的阵法,她如实回答上来,他的杀意无所遁形。
季青琢不知他为何会误认自己是荒蚀,但她确信,在入门之后,江千客就已经在试探她了。
她会下意识地保护自己,因为,她知道一旦让自己展现与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季青琢能够在那如炼狱般的实验基地里活到最后,这代表她是最成功的实验品。
但是……她并不希望自己有这样的能力,这样太累,也太苦了。
她甚至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成了自己同伴那样的人。
季青琢深吸了一口气,她害怕自己是荒蚀那样的存在,而就在她思考着这样问题的时候,沈容玉靠近了她。
他在她的唇角落下一吻,很认真地对季青琢说道:“你不是荒蚀。”
“普天之下,其他人都有可能认错荒蚀,但我不会。”沈容玉对她说道。
“琢琢,我也是真的。”他又说。
季青琢又轻轻叹了口气,她对沈容玉说道:“那……等我眼睛好了,我们一起去看海。”
“好。”沈容玉回答她。
他们还有尚未找回的记忆,季青琢的眼睛也没好,所以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待季青琢睁开眼的时候,她还留在这间破旧的小屋里,四周的陈设与她记忆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小玉,后来你离开这里了吗?”季青琢问他。
“离开了。”沈容玉敛眸,他对季青琢说道。
他有一件事没有告诉季青琢,因为他知道,若她知晓了这件事,又会难受,所以他选择缄口不言。
季青琢与他一起离开了这处小院,他们还要去东山皇族的宝库里拿明目草。
东山皇族的宝库尚存,并非是沈容玉无意破坏,而是因为这宝库之外有一层防御阵法,阻挡鬼雾入侵。
沈容玉领着季青琢入内,他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因为他知道,他现在的力量太弱了。
当初在缘断楼的封印之下,冲破封印,与孟远雾一战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量,孟远雾有家族,而他没有。
而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与整个正道抗衡,他也未曾想过会如此早的暴露身份,所以……他们即将面临许多危险。
如他预料的一般,在他拿走东山皇族宝库里明目草的时候,异变陡生。
自地底涌起鬼雾,有无数邪魔冲了出来,为首的邪魔身上气息竟然异常的熟悉,是那日在雪都城外遇见的黑影。
他养好伤后,卷土重来,竟然埋伏在此处,也不知是从何处得到的风声,知道他们要来这里取走明目草。
季青琢感觉到周遭愈发迫近的威压,她抱着怀里装明目草的小箱子,猝不及防间被沈容玉揽着腰,抱在怀里往后疾退。
沈容玉单手抱着她,另一手抽出了葬雪剑,霎时间,那如镜般明亮的宝剑划出一道道剑光,将面前鬼雾斩开,黑影被逼退。
此时,沈容玉的脚下血海翻涌,他没再掩藏自己的气息,黑影认出他来:“果然是血摩罗伞。”
他身为邪魔,对力量的渴望要大于心底的那抹善念,而且,黑影知道了季青琢与沈容玉的关系,所以,因爱欲成邪魔的他认为,只要将沈容玉毁了,便能顺理成章地得到季青琢。
黑影在此埋伏如此久,就是为了将沈容玉掳走,他要拥有血摩罗伞,他的力量不比当年的荒蚀弱,若有了这把伞,这修仙界也不会再出一个和孟远雾一样的人物,他在修仙界不会再有对手。
他正如此思忖着,一道雪白的剑光已然划到他面前,黑影怔然,因为这把剑与当初那小神仙使用剑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同。
“你与她,什么关系?”黑影轻松躲开那剑光,召唤地脉鬼气里的邪魔朝沈容玉攻击而去。
沈容玉不知黑影为何会认识季青琢,但他不会回答他的问题,转瞬间,镜阵祭起,他也变回了白骨的模样,打算突围而去。
季青琢听着周围的风声,她很快告诉沈容玉对方的弱点,祭起的镜阵暂时抵挡了一会儿,但是,这里的邪魔太多了,黑影直接将地脉里的所有邪魔都放了出来,而他藏在鬼雾中央,几乎找不到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