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跟着楚瑜楚雄父子二人,冲出了包围圈的,只有七十多人。
极其惨烈,有的人身上还插着箭。
真正的死里逃生,比起他们,身后四大势力的人还在苦苦挣扎,惨叫声不断。
更加凄厉。
楚家武馆的人已经自顾不暇。
七十多人,要面对后方几百追兵。
怎么逃?马会有累倒的时候,他们人数又不占优势。
哪怕正快速奔驰在路上,可个个心中焦急。
虞浓被楚瑜用披风,卷在了怀里,她虽然骑过马,能熟练驾马在马场快速奔跑,可是,她没有骑过马逃命啊!也没有尝试过马背上这么激烈的奔腾,颠得她差点没吐出来。
可这时候,哪还管别的。
幸好她练过瑜伽,她直接抱腿,侧坐转过身,然后拱在楚瑜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防止自己摔下去,这个速度若掉下去,真的会摔断脖子。然后听着风声中,后方越来越远的惨叫声,在黑夜里,听起来凄凉无比,以及后面越来越近,紧追不舍的马声和怒骂声。
她趴在楚瑜怀里,抬头看了眼月空,今天无月,只有满天暗淡的星光。
是个杀人放火金腰带的好日子。
但作为被追杀的人,感觉就不美妙了。
子时出发,路上走了两个时辰,如果没猜错,现在应该是早上的三点多,天色已经有光亮了。
而且有风,不断鼓动着披风,尤其在马上跑动起来的时候,在披风内,虞浓只能听到,楚瑜沉稳的心跳声。
仿佛永恒不变。
时间越来越长。
天边越来越亮。
后方的马蹄声少了一道,大概路上分散开,有其它逃走的人牵扯住,几百人,最后追上来大约有两百多人。
武馆七十多人,身上有伤的十几人,仍然咬牙疾驰,丝毫不敢停下来,哪怕身上衣服被血液浸湿。
可这样不行!
怎么甩也甩不掉那些紧咬在后面的人。
已经离开了风云城,进入到岑岭山一带,平坦的官路没了,拐入了岔道口,路开始不好走,速度也慢了下来。
“爹,这样不可。”楚瑜终于开口,他满面凝重,回头望了一眼。
楚家武馆的人,太少,且个个都有点伤,马也行了一夜,劳累不堪,速度只会越来越慢。
而后面的人,半路截杀,马匹强壮,人也无伤,更不像他们体力耗损严重,无论人数还是状态,他们都耗不起。
“我们马上就要进入岑岭山一带,路很难走,需要牵马步行,如此下去,早晚会被追上来,免不了一场厮杀……”而且显而易见,他们会是败的一方。
“而且,岑岭山一带,最适合匪类埋伏,我怕前方有埋伏,如果后方还有追兵,那么我们必死无疑。”地势险要,逃都无处可逃。
楚雄虽然年纪大,但是长年习武吃大补之物,根骨比年轻人还康健,此时状态还好,他听到楚瑜一说,也明白眼下的状况。
但他也懂儿子要干什么,心头一跳,立即道:“不可,瑜儿!”
“爹,我先帮你们堵住他们,你们先走,只要过了岑岭山,进入太亦城,就安全了,如果我没有回来,你们不要停下,我们在太亦城天坊阁见……”
“瑜儿!”楚雄立即瞪目喊道:“不可冲动,你且回来!”
他可就这一个儿子,虽然他知道儿子说的对,后面的人不解决,一旦前面再遇到埋伏,被人包了饺子,这点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人就要全军覆没,若能解决后方,他们还有退路可守。
但是他不想拿自己唯一的儿子冒险。
虽然他知道,儿子的本事,普通武者在他眼中,就是切瓜切菜般容易,但是,真气总有用尽的时候。
哪怕楚瑜有一身内功,可也不能无穷无尽的使用,刚才冲出包围时,瑜儿就已经挥出了六剑。
几十人或许拿楚瑜没办法,可身后有两百人追赶,他一人之力,如何能抗住二百人的厮杀?
但楚瑜心意已决,这是唯一解决问题的办法。
否则这里的人,都得死。
“爹,你帮我照顾好浓儿,我要在天坊阁见到她!”天坊阁是卖武器和气血之物的大商铺,武者们出入之地。
虞浓感觉楚瑜突然伸手,将她轻轻一拽,就将她的手从腰上拽了下来,然后,将披风一展,围在了虞浓脖子上。
他目光看着她:“乖乖跟着我父亲,知道吗?”大概早已相信了她会骑马,他伸手一拍跟随他多年的墨黑马儿,吩咐道:“墨黑,保护好她。”一说完,他就脚蹬一踩,从马上后仰,直接翻了下去。
虞浓差点惊叫出声。
“楚瑜!”
伸手没有抓住他,马在疾驰中,只见楚瑜翻下去后,矫健滚落在地,身体灵敏地直接攀过一匹棕色马儿,翻身跃上,大概马上的人伤势过重,路上掉下马,而这只马又一直跟着跑。
“带着我!”虞浓轻喊了一声。
在蒙蒙微亮的黑暗中,楚瑜只回了下头,但什么也没说,一挟马腹,迎着身后二百多人无畏地奔去。
前行了没多久。就听到后面响起一声,剑鸣出鞘的声音。
事已至此,楚雄呼出口气,儿子已前去迎敌,他不可辜负瑜儿的心,定要带着弟子,冲出岑岭山,“后面的人瑜儿挡住了,门下弟子听我号令,速速冲出岑岭山!”
伴随着的是楚馆剩余弟子精神一振的高喝之声。
虞浓攥着手里还有楚瑜阳气和温度的缰绳,随着马跑动而起伏身体,但她频频回头。
风从耳边扫过,马尾在后面微扬,她又望向无边的前路,看了看旁边武馆的众人,与其和这些人一起面对前方不知的危险,不如和楚瑜一起。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一刻,连楚瑜那边有多危险都没有考虑。
落在后面的她,直接一个勒绳,然后掉头,“驾!”她狠狠一挟马腹,向相反的方向急驰而过。
等到众人发现的时候,她驰风的背影,已经跑出几百米远。
“不好,她竟然返回去了!公子吩咐要照顾好她的。”吴总管第一个发现人没了。
“姐姐!”肩头被擦伤,正伏趴在马上不会马的虞浚,也急急叫了一声,好在他骑过家里的驴,否则这会早就被掀翻了。
楚雄回头,只见到马背上那道纤细身影,毫无犹豫地,执着地向着瑜儿离去的方向追赶而去。
带着无尽的头也不回的决绝。
“无妨,她既然愿意追随瑜儿,也不枉瑜儿对她的一片真心,我们尽快赶去太亦城。”楚雄心知儿子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他既然决定拦住后方的人,那么他在青城山学的东西,应该足够他应付。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带人赶去太亦城,逃离岑岭山再说。
否则,瑜儿一片付出都白费了。
这只墨黑跟虞浓一样,根本不想离开楚瑜,她一拽缰绳,它就知道意图,几乎没用虞浓费力,它自己就向着楚瑜的方向急奔而去了。
虞浓只是伏在它背上,眼睛不停的查看四周,之前她听到声音,果然,在跑了一段后,看到了地上躺着一些人。
还有几个活口,正在地上滚动,似乎伤到了手臂和腿,不断哀嚎。
但是几人见到了马上的虞浓,顿时又凶相毕露,单腿站起了身,拔出刀来,想拦截虞浓和马。
看这些人的衣服,是红色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帮派的人,但应该是邪门邪派,绝不是善类,虞浓冷着脸,手指之间,早就挟了五根绣花针大小的冰箭,目光一扫,计算距离 ,在接近十米时,她突然伸手朝他们一扬。
绝对命中。
几声惨叫。
挣扎爬起的人再次滚倒在地。
悄无声息。
虞浓专挑他们痛脚处,因为只要腿脚出问题,人就蹦不起来了,会彻底丧失行动力。
墨黑如一道风,从他们身前踩过。
后面又传来一声被马蹄踩到的惨叫声。
虞浓控制了墨黑,放慢了速度,因为地上的人越来越多。
其中有几个受伤轻的要偷袭虞浓,都被她解决了。
她用掉了八枚冰针,还有七枚可用。
随着倒在地上人越多,虞浓越加心急。
这得有一百人了吧?
楚瑜呢?
为什么还不见他。
虞浓骑着马,四处查看,都没找到楚瑜,人越来越少,还有些马蹄印子,似乎遇到什么强敌,原路逃走了。
她从一路寻到山坡,一直在叫楚瑜,寻了一圈,她发现有两个人,倒在一个小山坡上,山坡上有人?
她立即驱马过去寻找,地上的人,看样子都是被剑气所伤。
楚瑜肯定来过这里。
上坡两旁是些杂草和石头,她直接翻身下马,四处寻了起来。
地上有些血,染到了石土。
路过那仰面躺倒的两人,虞浓翻看对方脸的时候,其中一个突然伸手抓住了虞浓的脚腕,吓了虞浓一跳,对方满脸是血,应该是从坡上滚落下来,她用力踹了好几下,才将他踹开,大概又昏过去了。
虞浓从地上拾了把不知道哪个帮派掉下来的武器,是根雕着龙的盘龙棍,再有人抓她,她直接拿棍子敲,冰箭还是能省则省。
她四下扫视着,遇到穿一身黑的,不时用盘龙棍,捅开瞧瞧,可都不是楚瑜。
就在她轻声呼唤,牵着墨黑,上了山坡上,在一块青色大石后,发现了正低着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人。
虞浓见到了人,盘龙棍都扔了,放开缰绳,快步过去。
“楚瑜?喂!”她蹲下身叫他,对方没有反应。
虞浓那一刻,心跳得大脑一片空白,怔怔地伸手放在他鼻下。
还好!有呼吸,她舒了口气。
只是呼吸很微弱。
受伤了吗?
这可怎么办?虞浓咬牙,楚瑜绝对不能死,她很清楚知道,梦里死掉,现实就会死掉。
虞浓焦急地伸手查看他身上的伤口,因为穿着黑色衣服,她根本不知道他哪里受了伤,只是摸到腹部,沾了一手血。
后背她摸了下,没有血,应该不是穿透伤。
虞浓当即趴在地上,凑到楚瑜胸口,听心跳。
心跳也忽有忽无。
怎么办?
“楚瑜啊楚瑜,你可不能死啊!”你还有叔,有婶,有亿万家产,还有偌大一个上市公司呢!
她慌乱地看了下四周,最后扶着楚瑜,小心将他放平在地上,这个人身上是绑了沙袋吗,沉的要命。
放平后,虞浓回忆学到的,开始飞快地摸索着找到他胸口按压点,然后一只手交叠另一只手上,开始垂直按压。
按了三十余下,虞浓停下看了看他的脸色,一咬牙俯下身,伸手捏着他的鼻子,然后小心冀冀地捏开他的嘴。
轻抬他下巴,唇凑了上去,还是温热的,没有死,她小心往里吹着气。
“别死啊,别死!”
吹了两口,刚要离开,继续按压。
结果一离开,就被人不舍地伸手一下子搂住了,轻轻将人按到了怀里。
虞浓听到可恶的声音,从头上传来,说话极其欠揍,可声音又很是温柔:“乖浓儿,别停,就这么喜欢我吗?”他低低地笑,连胸膛都是震动的,一边说着,一边狎嗯又温柔的低头追着她唇而去。


第41章 离开梦境
梦5
周围还有血腥气。
还有虞浓按压时, 太用力的喘息声,和紧张的心跳声。
当她听到楚瑜的声音。
她忍不住破涕笑了一下,眼圈有点红。
心想。
楚瑜啊楚瑜, 你这样装死骗人,真的会挨揍的!真的……
于是她看着眼前的耳珠,想都没想, 一口咬了上去。
狠狠地咬住。
这回疼得楚瑜“嘶”地一声, “乖浓儿, 轻点。”
他刚才是真气用光,脱力了, 背靠在青石上, 缓一缓。
但他没有想到, 坐在那里,遥遥地听到远处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他没有想过。
眼前这个娇人, 竟然一路拉着他的墨黑, 趔趔趄趄地追赶了过来, 他不是让她跟着自己父亲吗?
怎么会自己一个人,不顾危险寻他而来。
那一刻, 他急得放在膝上的手,不断动了动。
真气一旦耗尽, 如同体力被耗尽, 只能任人宰割,他哪怕连抬起胳膊这个动作,都难以达成。
只能坐在那里, 低着头, 无法动弹
当她寻到他, 扑到怀里的时候, 他的心,怦怦跳得厉害。
他的手,终于能动了,只紧紧地抱着她,不想将怀里的温热娇人松开。
虞浓咬完了他的耳朵,松了口,她不好意思承认,阳气在嘴里的感觉好棒。
她觉得其实不用亲亲,只要让她咬耳朵,就可以补阳气了……
就是不知道楚瑜肯不肯干?
不过这时候,她也冷静下来,明显感觉到,楚瑜好像出问题了。
他似乎全身没有力气的样子。
她感觉到人也在用力抱她,但手都抱不紧。
虞浓腰轻轻一拱就拱开了,然后他的手,就无力的倒向一边。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在哪里啊?”虞浓手摸了摸他身上腰间其它地方,急忙道。
此时环顾四周,山坡下面横七竖八,躺着人,虽然活口不多,但这里绝不是什么安全之地,虞浓眼晴微转。
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受伤了。
他现在很危险。
“你伤到了哪里?”她甚至担忧地望向他苦嗯当……那里。
只往下瞟了一眼,飞快移开,没好意思多看……
幸亏楚瑜没有注意到她这个眼神,否则能当场来一个证明。
别的地方断手断脚断脑袋都没问题,这个地方,是男人绝不容有失。
楚瑜没说他受伤或怎样,只是躺在那里侧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去把墨黑牵过来,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好嗯。”虞浓明白,她立即起身。
楚虞穿着夜行衣,此时屈起一只腿,倒在地上,虽然看起来有些懒散,但虞浓知道,他很可能起不来了,否则他绝对不会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因为此地,并不是能让人安心躺下的地方。
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知道。
或者不太想让自己的狼狈,被她看到。
二百多人,有一半多被楚瑜剑气所伤,剩下几十人哪里见过种出剑即伤人的剑术,全吓跑了。
但是,难保他们跑出去,不会再返回。
好在,虞浓手里还有七枚冰箭未出,如果遇到十分危急的状况,她还能应付一二。
倒也不慌乱。
她先起身去牵墨黑。
墨黑没有走远,就在青石边甩着尾巴,虞浓一牵,它就乖乖地被牵了过去。
虞浓蹲下身,匆忙抓了把草喂了下它,然后拍了拍墨黑的鼻子,它背上还有她和楚瑜的包袱,水壶点心之类,正挂在上面。
墨黑四蹄向前,走到楚瑜身边,立即低头开始用嘴拱楚瑜,楚瑜也笑着伸手摸了它一下,然后捂着腹,咬牙支起自己的身体。
拽着马绳和马鞍,硬是不用虞浓帮忙,自己翻身上马。
来时路上,楚瑜一心护着虞浓,牢牢将她抱在怀里,不让她受外来一刀一箭之伤,带她闯出包围圈。
这时候,则换成虞浓一心护着楚瑜,她手握马绳驾马,楚瑜则在她身后。
虞浓犹豫了下,然后第一次,主动地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上圈好。
她哼了一声,模仿他道:“马这么高,抓紧点,别摔下去了,脖子都能摔断了。”
楚瑜没有说话,只是喉间轻笑一声,半天,终于将虞浓抱在怀里,下巴轻轻搁在了虞浓耳畔,肩上。
虞浓见他抱自己了,这才松了口气,这时候不怕他戏弄,就怕他正经,正经说明他在难受啊,在疼啊,戏弄的时候才是放松的时候。
不过,她可怜他是真的,但也没想让他把身上的重量全压在她身上啊!
他是放松下来了,她可要命了,真沉啊我的天,压得她快伏趴马上了。
不过她知道,这时候他真气耗尽,否则不会压得她弓起腰,这跟之前在马上逗她玩完全不一样。
虞浓只得咬牙不吱声,挺直腰板支撑着身后的人,然后拽着缰绳。
细腿轻挟马腹:“驾!”
墨黑得到指令,开始嗒嗒嗒嗒跑了起来。
耳边的人许久咳了一声,强装自己可以的样子,伸手握住缰绳,拽了拽,将墨黑换了个方向,轻声道:
“……尽量离这里远一些,向东走,东面有条路,我们进岑岭山。”山中要比官道平坦之地适合隐藏,尤其在面对大量人力围剿的时候。
对方很难找到目标。
楚瑜说话时,有气息扑面,虞浓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心中一凛,他可能吐过血。
他的伤势可能比表面看起来还要严重,只是没有跟她说出来。
虞浓当即没有多言,嗯了一声,立即催动墨黑,驾着它向东面方向奔跑。
她都尽量让马儿行得平稳,让身后的楚瑜更舒服些。
连阳气都没心思吸收了。

楚家武馆的人,冲进了岑岭山,果真如楚瑜预言,穷山恶水出刁民,岑岭真的有匪徒在此地埋伏路人。
虽然只有三十多人,但是对如今体力消耗巨大,伤痕累累的武馆弟子来说,仍然损失了人手。
七十多人,一天一夜穿出岑岭山,最后能出山的只剩下四十五人。
许多弟子,明明可以逃出生天,却还是命丧岑岭。
最后楚雄与吴石丰盘点剩下的人,不但损失了十五个内院子,还有九个在镖局的武院弟子,以及家眷共三十三人,发现连虞家的那个不会马的小儿也不见了,不知是不是在刚才匪徒中,掉了下马。
吴石丰想让人去找找看。
但又怕风云城的人追在后面,若是自己人来个回马枪返回去,再与风云城的人碰上面,那就是自投罗网了。
最后,只让人原地休息片刻,稍等了等,见无人再跟上后,楚家武馆的人不再犹豫,楚雄带着手下门人,径直向着太亦城扬鞭策马而去。
此次风云城群起十大新帮派,合力围剿风云城本土五大势力,两千人对阵六百人。
混乱中,竟然让百余人,逃出生天。
其中楚家武馆,逃出七十人,驭风帮的帮主与门下弟子十余人分逃,南海派全军覆灭,禅院逃出五人,真清观跟随楚家武馆之后,逃出二十余人。
此迹亦成为风云城十大新势力的耻辱,被钉在了耻辱柱上,嘲讽二十余年。
十大势力,组织埋伏,新派两千人围剿旧派六百人,竟然损失惨重,最后就剩下一千人,还让一百多人逃了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风云变换。
多年后,楚家武馆最后逃出风云城的四十五余人里,冒头的有三十余人,成就个个不凡,他们在后世在江湖闯出了偌大名头,楚家武馆的事迹,也在后来的风云城历史中,成为了一个传奇。
闯出偌大名头的楚家弟子中,就有一个姓虞的一流高手,他后来的双手剑,名震天下,门下弟子无数。
可此时的他,正倒在了岑岭山中,他的马受惊后,他被摔下马背,后背被偷袭匪徒砍了一刀,皮开肉绽,伏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周围只有风声,还在陪伴着他的几具楚家武馆弟子的尸体,以及远处匪徒的尸身。
他感觉到自己全身冰冷,血液在流失,他,就快死了。
十四岁的虞浚,拼命想往前爬动,却一点力气也没有,眼前一片模糊,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死了的人,会很冷很冷。
他才十四岁,可这一切就像梦一样。
家里危难时,他进入了楚家武馆,这习梦寐以求的武功,本以为能学得本事,可风云城出事了,还好,姐姐嫁给了楚公子,他觉得欣喜,却又要跟随姐姐和姐夫离开风云城,离开家。
路上遇到了帮派围剿他们,命悬一线,楚馆主和楚公子他们好本事,带着他们,冲出包围,逃出生天。
本以为终于逃出去了,可没想到,风云城的围剿都逃出来了,半路却遇到了劫匪。
他最终倒在了劫匪的刀下,只差一点点,他就能活着离开岑岭山了。
最后却只能死在孤寂寒凉的荒山里。
十四岁的虞浚,眼中涌出了泪花,他的拳脚还没有学会,本领还没有半分,就要死在了这里……
“姐姐……”
“爹,娘……”
他哽咽地用尽全身力气,往前爬动了一下。
然后没有力气地摔在了地上,胸口突然传来一个小小声音“咔嚓”。
虽然细微,但在无人的山里,却清晰无比。
他好像想到什么,喘着气用沾着血的手指,从胸前,摸出一个纸包。
纸包裂开个口子,露出了里面被挤压变形的几颗红枣儿。
虞浚的眼眶红了起来。
这是……
她姐姐虞浓,在出城前,给他的。
姐姐说了什么?
她说,这个东西,特别补气血,是姐夫的,很贵,给他吃!
姐姐给的!
姐夫的东西!
虞浚闻着纸包里的清甜的香味。
像有了力气一样,伸出手,捏起一个枣儿,放进了嘴里。
死前,能吃一口姐姐给的吃的,做个饱死鬼,也好。
虞浚含着泪嚼着枣儿等死。
可是他吃了一颗,又一颗。
直到把十来个枣儿全吃了。
他也没有死,当把纸包上的汁液都舔干净了,他不但没有死。
他还有了些力气?
很快,他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身后的血已经不再流了。
只是有点疼,可他顾不上了。
他竟然活下来了?
简直喜极而泣。
在后来的无数年,他都很想念姐姐和姐夫,那十颗让他死里逃生的红枣,在后来余生里,再也没有吃到过。
此时的他,一路趔趄地离开了死人堆,向着山中小路跑去,路边,找到一匹受惊跑开在树下吃草的马儿。
哪怕他不会骑马,被追杀这一夜,也已经被迫学会了。
他攀上了马,用力一挟马腹,再次向着楚家武馆离开的路,急驰而去。

岑岭山树少石多,路非常不好走。
为防后面有风云城来的追兵,马上的二人几乎没有休息,一直绕山而行,寻找出路。
楚瑜在马上调息,到了晚上时,勉强能行动自如。
行走一天,虞浓也累了,天色渐晚,日落西山,两人在一山涧水源处,停下歇脚。
水源其实是山上流下来的一条很清澈的小溪,虽然只有半米来宽,浅浅一层,但却是一处长流水,水质非常甘甜可口。
楚瑜身上有伤,虞浓将他安置到一处突出来的山壁间,那是一大块青色岩石,岩石上面突出来一块,坐在下面不但挡风,若有雨还可以挡一挡雨。
山上的青岩很干净,虞浓稍一清扫,将楚瑜的披风铺在上面,就让他坐在石壁处平坦的石头上休息。
楚瑜身上有血迹,虞浓自马背上取下包袱,她挑了套青色的衣袍,给楚瑜换上,她自己也换了身青色的衣裙,身上的黑色夜行衣,沾有血,都被她扔在一边。
虞浓一撸袖子,露出雪白手腕,然后掀开他的里衣,看了看:“你伤口疼不疼?”虞浓给他换衣时,见过他腹部的伤口。
楚瑜闭着目,抓紧时间正在调息,任她摆弄自己,一个武者任别人摆弄自己,那是多大的信任,甚至任她摆弄他的伤口。
听到虞浓关切的问,他睁开眼睛,眼含笑意,轻轻嗯了一声:“无事了,都是些皮外伤。”
虞浓看到整齐的八块腹肌上,一道挺长的伤口,蛮深,这种也叫皮外伤,可也让她感同身受地咧嘴,虽然没疼在她身上。
也不知道这一路,他是怎么坚持走上来的。
眼前也没有什么消毒的东西,倒是在楚瑜包裹里翻出金创药,应该是对症的药。
大山之中,条件艰苦,她翻了翻包袱,终于知道为什么古人一受伤就撕衣服,古时候的衣服不是丝,就是绢,要么是棉,可不就是拿来包伤口的最佳布料?尤其女人的衣裙,裙子层层叠叠,边缘撕下一圈,一个绷带就有了,方便得很。
虞浓用干净的帕子去溪水边沾湿,又是心疼,又是小心地给他擦干净伤口的血,仔细撒上了药粉后,用白布将他伤口包裹上,包得紧,防止裂开。
过程中,楚瑜一双深邃的眼晴,一直凝视着她,就是盯着她看,一声不吭,哪怕疼的哼出来也行。
仿佛一点也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