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繁眼疾手快,左脚后撤半步,侧开了身子,伸出手指,擒住了“暗器”。
中指与食指之间,被他截住的,是薄薄的纸片。
再一看,林繁认出来了。
符灵。
出师未捷的符灵不再平直,前后都弯下来,塌在林繁的手指上。
纸片从头到尾,都弥漫着一股“我好没用”的低落氛围。
林繁眼底生了一抹笑意。
秦鸾提过,符灵无法离开她太远。
那么……
林繁又看向那辆马车。
看来,秦鸾是在那马车上了。
“找我过去?”林繁问。
符灵的上半身挣扎了两下。
林繁把手指松开,放他出来。
符灵直起了腰,露出身前紧贴着的另一张小纸。
林繁揭下来,看了眼上头的字,道:“知道了。”
说完,他掏出火折子,直接烧了。
符灵完成任务,嗖地,飞回了马车上。
来去匆匆。
林繁眼中笑意更浓了。
这薄薄的纸片,还挺好使,尤其是天黑之后,它飞得快,很难被察觉。
刚才若不是它直直往他身前冲过来,而是从身边经过,林繁想,他兴许都注意不到。
只可惜,离不了主人太远,限制了它的发挥。
马车离开了胡同。
半个时辰后,林繁到西四胡同赴约。
秦鸾已经到了。
她依旧坐在那角落处,和钱儿一块,一人捧着个油纸包,津津有味吃包子。
见林繁来了,秦鸾指了指另一把石凳子:“给你也捎了一个。”
林繁挑眉,上前拿了起来。
包子还是热的。
面皮香气扑面而来。
林繁承了这好意。
吃东西时,不说重要事情。
林繁随口问道:“怎么没有让大公子的亲随跑腿?”
秦鸾道:“不能总借哥哥的人,不方便。”
林繁一愣。
他猛地想到了黄逸说过的,侯夫人对长孙女很是不喜,秦二老爷也有些怨言。
以林繁的了解,自然知道这个传言不可信。
秦家之中,无论是长辈永宁侯、侯夫人,还是哥哥秦沣,对秦鸾不止不差,还很好。
但是,毕竟秦鸾离家多年,疏离与生分是无法避免的。
秦鸾与他们是一家人,又和寻常的家人不太一样。


第50章 不是长久之策
当然,这世上,不寻常的家人多了去了。
最上头的,皇家无亲情。
皇上与嫔妃、殿下们的相处里,自然而然,会有君臣之分。
而定国公府里,又是另一种不寻常。
母亲、姑母关心他,支持他,却也因着旧事缘由,不经意间透出了疏离。
哪怕是,父亲还活着的童年时光。
在林繁还未意识到自己出身问题时,父亲慈爱且严格,是个父亲,也像位老师。
父亲教他武艺,授他课业,无论文武功课,父亲抓得很紧。
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的。
他是父亲的独子,是要承担起定国公府的继任者,而父亲知识渊博、见识广泛,世人皆知的天纵之才,教个儿子还能教不明白吗?
林繁对父亲敬重极了。
他不知道别家父子是如何相处的,家中也无兄弟姐妹,但他那时候想,父亲就是这样的父亲。
直到前两年,巧玉回到了母亲身边。
名义上主仆有别,但林繁了解母亲,母亲对巧玉的那份关爱,更为踏实。
这让林繁不禁去想,若是父亲,在面对亲生的女儿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
定是与小时候教导他是不同的吧……
这么一想,林繁心生遗憾。
遗憾父亲活着的时候,没有机会表达他真正的对子女的爱。
哪怕是极其用心养育了他这个“儿子”,但是,那种发自内心地、满满当当的疼爱,父亲不曾展现过。
夜风重了。
两三口间,林繁吃完了包子,没有让它凉了。
秦鸾打开水壶润了润嗓子,道:“能顺利成事,还得多谢国公爷相助。”
林繁道:“秦姑娘用兵如神。”
从那日夜访安国公府起,一切都在推算之中。
“排兵布阵确有成效,”秦鸾抬眼,笑着道,“国公爷另添了把火吧?”
林繁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微微扬了扬眉。
“二殿下那急行军,”秦鸾说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把战线冲得七零八落,祖父还问是不是我从中捣鼓的。”
起初,秦鸾只当是二殿下自己折腾的神来之笔,后来再想想,应是有人因势利导。
而能这么做、会这么做的,自然只有知晓全部计划的林繁。
“正巧有那么个机会……”林繁承认了,却没有细说,只道,“倒是老侯爷说厥就厥,让我颇为意外。都说老侯爷勇猛有余、智谋不足,这回是有勇有谋。”
提起祖父那一厥,秦鸾笑得眼睛都弯了:“祖父说,他这是头一次……”
话出口了,秦鸾突然意识到不对了。
林翰、林宣,两位定国公,林繁名义上的祖父、父亲,都是被抬灵回京的。
笑容一凝,很快,秦鸾就调整回来,顺着往下说:“他是头一次见皇上被气得连骂都不想骂了。”
林繁呵的笑了声。
浓浓夜色之中,饶是面对面的交谈,秦鸾也很难看清,林繁的这一笑之中,有多少笑意。
转念想想,也正是因着夜色,她那不甚高明地扭转话头,或许也不会被林繁察觉。
没有再说自家事情,秦鸾深吸了一口气,道:“请国公爷过来,除了道谢,还有你交托我的事情,我问过祖父了。”
林繁定了定神,示意秦鸾继续说。
秦鸾道:“祖父没有明确说出答案,但他是知情人。”
闻言,林繁的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没有想到,永宁侯竟然会承认知情。
“他,”林繁的喉头滚了滚,“老侯爷是怎么说的?”
“他说,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时机未至,什么结果都不是好结果,”秦鸾道,“祖父让你千万谨慎,莫要再透口风,皇上近几年多疑,这会刺激到他。”
林繁抿住了唇,半晌,道:“不止是皇上,还有皇太后吧……”
那年年幼,但很多细节,他都一直记在脑海里,这些年反反复复回忆、琢磨。
当时抛出话头的是皇太后,皇上只随口搭话,笑容和煦。
当过御前侍卫,如今也在御前行走,林繁对皇上还算了解。
起疑的是皇太后,皇上当时并未上心。
而现在嘛。
永宁侯说得对,皇上近几年多疑,当年不上心的,换作近两年,就未必了。
“我的身世,会让皇太后和皇上忌讳,”林繁顿了顿,复又道,“我前回说过,毕竟是陈年旧事,过去了二十年了,我并不急于求一个答案,那就照老侯爷说的,谨慎些,待时机成熟时,老侯爷会开口说出来的。”
秦鸾颔首。
眼下最要不得的,就是林繁自以为得了个突破口,坚持向祖父要一个答案。
秦鸾会把祖父的话如实告知林繁,是相信他不会那么冲动。
虽然,她和林繁的交情只有这么寥寥几次,但秦鸾看得出来,林繁行事理智、有分寸。
事情都说完了,林繁示意秦鸾先行。
秦鸾起身,走出这厢角落。
无了遮挡的半面墙,寒风直直吹过来,让秦鸾不由打了个寒噤。
钱儿没有忍住,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闻声,林繁往院子这侧看了眼。
暮秋时节,再不久就要入冬了,京城的天冷起来很快,不知道哪天就会落雪。
他一个男儿,气血旺,偶尔穿少了,在寒风里都会觉得冷,那姑娘家家的,定是更不耐寒。
西四胡同这地方,安静、无人,入夜之后更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缺点也很明显:冷。
以后,若有什么进展,他寻秦鸾也好,秦鸾寻他也罢,总不能还在这里。
一来寒冷,没得冻出病来,二来,也不好叫姑娘家回回夜里翻墙进出。
“秦姑娘。”思及此处,林繁忙开口,唤了声。
秦鸾转过声来:“国公爷还有旁的事儿要交代?”
林繁走过来,问道:“刚才忘了问了,你既不方便借大公子的人手,往后传消息,岂不是还要再像这次似的,借辆马车,到了近处再使符灵?”
像他这般警觉的,突然间一辆陌生的马车停在胡同里,就会多关注些。
胡同里其他的几家,也都是簪缨贵胄,遇上了,亦会多心。
“偶一次也就罢了,”林繁道,“不是长久之策。”


第51章 家大业大
秦鸾叹笑。
就这法子,还是她今儿下午想出来的。
说实话,很不方便。
想到今儿在胡同里等了半个时辰,秦鸾自己都颇为无奈。
亏得那马车还宽敞,她和钱儿两人也算自在。
当然,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没有事先约定,也就只有如此守株待兔了。
秦鸾便问:“那国公爷的意思是?”
林繁不由沉思。
他也是刚刚想到的,根本没有现成的主意。
急中生智,林繁灵光一闪,道:“城南如意坊常玉大街,有一家做笔墨生意的,叫‘生花阁’。”
秦鸾不知,便以眼神询问钱儿。
钱儿道:“奴婢听说过,是家小铺子。”
因着秦鸾采买,府中嬷嬷们把京中各大铺子都打听了一遍。
小铺子也罗列了部分,离得近的就详细些,如意坊离得远,那生花阁卖的纸笔听说都是常见的,便没有去过。
“下一次,秦姑娘若要寻我,就与生花阁的东家说一声。”林繁道。
秦鸾颇为意外:“那是国公爷的铺子?”
“我姑母的。”林繁答道。
秦鸾了然。
各家各府,京中均有置产,有些是明面上的,有些则在背后,前头请个人做名义上的东家。
那间能听到贵香楼雅间对话的药铺,不就是黄逸祖母娘家那儿的产业嘛。
而文定乡君有封号在,手中银子弄几个铺面,也不稀奇。
“下次若有状况,便去那里,”秦鸾应下,又想了想,道,“若国公爷寻我,就将字条绑在重物上,从西墙外丢进来吧。”
“西墙?”林繁略一回想,问,“上回你翻的那面墙?”
秦鸾笑道:“是,我那院子就在墙下。从墙上落东西下来,符灵会感觉到的。”
两人商量好了,秦鸾先行离开。
林繁多站了会儿,才出了宅子,从胡同另一头离开。
方天坐在街对头的一家摊子上吃面,抬眼见到林繁,赶忙把最后两口汤喝了。
抹了嘴、扔下铜钱,方天急匆匆赶上前。
林繁一面走,一面道:“如意坊那家生花阁,知道吧?”
方天答道:“知道,就在老夫人最喜欢的点心铺子的隔壁,爷经常让小的去买绿豆糕。”
“明儿一早,你去把生花阁盘下来。”林繁交代着。
方天一愣:“啊?”
这哪跟哪儿,怎么就要买铺子了?
他是面汤喝急了,汤水漫了脑袋,才没有跟上爷的思路吗?
他们爷这漫不经心地口气,哪是要买铺子,听着就跟随随便便去铺子里买点儿东西似的。
买铺面,得弄明白原主背景、进货出货、客流状况,等等等等!
什么都不知道,张口就买,谁家这么家大业……
哦。
是他们定国公府。
是国公爷。
就是这么家大业大。
方天总算把脑袋里的汤水晃荡明白了,小跑着追上林繁。
“爷,”方天壮着胆子,道,“您这算不算强买强卖?”
“我隐约记得,那铺子中秋就想出手了,”林繁睨了方天一眼,“还是你买绿豆糕时听说,回来和偃月提了。”
方天认真想了想:“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林繁道:“买了记在乔管家名下。”
“乡君那儿的乔管家?”方天问。
“对,”林繁道,“就说是给姑母的生辰礼。”
这下,方天彻底明白了:“您真周到!”
下月中就是乡君生辰了,还是他们爷记得牢!
“多少银子都行,”自与秦鸾说了后,林繁前后都考虑了不少,“你娘那儿,不是从老家来了两亲戚投靠吗?让他们去管铺子,也是个营生。”
方天闻言,感动得一塌糊涂。
他们爷不仅周到,还这么心细!
不止记着乡君,连他这个底下人的事儿都很关心。
那两位亲戚,按辈分来,方天得唤舅公、舅婆,实际上才四十出头。
两人没有儿子,女儿远嫁,在老家住得没有意思了,就想出来多见识见识。
方天前回与林繁提了一嘴,说他们踏实能干、能写会说,想给那两位寻个差事。
你看,心细的国公爷不就记在心里,给安排好了吗?
“您放心,”方天欢喜得想行个大礼,“明儿就办妥,让他们跟老东家学一学,小的把官府里的手续都办了。”
林繁脚步一顿,道:“衙门那儿使个眼生的去。”
方天不解。
国公爷是不想让衙门知道铺子是他买下送出去的?
乔管家在京中与其他地方打理了十几家铺面,也无外人知道他其实是乡君麾下的。
这就是把自家撇干净的意思。
一家笔墨铺子罢了,又不是钱庄、典当行……
方天便道:“若是眼生的,衙门按规矩办事,手续得走十天半个月,您这不是着急嘛!”
“多塞些银子就是了。”林繁道。
方天摸了摸脑袋,应下了。
待回到定国公府,方天向林繁请示了,赶紧把刘杉两口子叫来。
刘杉夫妻略有些拘谨,郑重谢过林繁提携。
“在老家时给书铺抄过书,”刘杉道,“对笔墨略有些知晓,也能看懂账册,一定好好打理铺子。”
林繁看人眼光好,一瞧就知这两人能做事。
“先了解那铺子,照着原先的生意来,等顺手之后,再试着做些调整,不用急着赚多少,”林繁迅速做着安排,“外头问起,你们两位就是东家,再有查得细的,就推给乔管事,过两日让方天寻个人、带你们去见过乔管事。无论如何,不说铺子与我的关系。”
刘杉虽有疑惑,也知不该问的不问,只点头就好。
“还有一桩,”林繁道,“若永宁侯府的大姑娘让你递口信给我,你就告诉方天。”
刘杉思路转得也快:“悄悄告诉方天,定不打眼。”
不止递消息得悄悄来,他们夫妻以后就住在铺子里了,与方天母亲也要能不走动就不走动。
林繁满意极了。
方天送刘杉夫妻离开。
快到门房时,刘杉抓紧机会问:“永宁侯大姑娘是个什么模样?我不认得。”
“好认得很!”方天道,“她修道的,年方十五,道姑装扮。”
刘杉记住了。
方天送完了人往回走。
走到林繁书房外,他倏地,顿住了脚步。
好像,有什么,没有想周全?
就似他们爷说的,点是点,还没连成线。
晃了晃脑袋,方天想,刚那面汤,真是喝急了,冲得慌!


第52章 你上哪认识的姑娘家?
虽想不周全,方天办事依旧得力。
照着林繁的意思,找了个眼生的出面,与原东家谈妥了价格。
下午时候,刘杉夫妇两人去盘点各项存货,了解进出买卖,由原东家带着先学半个月。
而衙门那里,花了三天,各项手续也就办全了。
如意坊的生花阁,悄无声息地,换了东家。
林繁听了回复,心里有数,赏了方天银子,又往药材铺子赴约。
黄逸白日捎话寻他。
正是入夜时,左右客栈、酒肆宾客盈门,贵香楼更是热闹极了。
林繁进了药铺,寻到二楼,黄逸已经在了。
“有事?”林繁解了披风,问道。
“无事就不能找你吃酒?”黄逸让人把酒菜送上来,“别嫌弃什么药味不药味的,你用饭没那么多讲究。”
林繁抬眼,指了指推开了的窗户。
他是可以不讲究。
黄逸要真不在乎,开窗做什么?
被林繁不留情面地拆穿了,黄逸也不着急:“我满肚子的苦水要倒!苦不堪言!是大巫!”
在大巫面前,药材铺子里的这点儿味道,只是小巫而已。
林繁不与他争这些口舌,在桌边坐下,先行倒了酒。
黄逸抿了一口:“今日下的婚书,我在御书房外,守得提心吊胆。”
不用展开说,林繁就能想象得到了。
娶儿媳妇,原是喜事,但皇上应是高兴不到哪里去。
御前当值的,不管是侍卫还是内侍,都得小心。
黄逸原本休沐,就因这值不好当,有同僚软磨硬泡要换,他才顶了上去。
“万幸没出什么岔子。”黄逸道。
当值有当值的规矩。
御前做事,听见什么,看到什么,按理不能与人说。
比如,今日中午,皇上特特把二殿下叫来,没有训也没有骂,罚他在廊下站了半个时辰。
那处是风口,冷风吹得二殿下脸都青了。
他们几个御前侍卫,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敢对上二殿下那气恼的视线……
那半个时辰,二殿下遭罪,他们几个也没好到哪里去。
岂会不憋得慌!
但黄逸懂规矩。
一字不说,他难受,点到为止,再添两盏酒,也就舒缓了。
换作其他人,听这么一个话头而没有后续,问也不多说,一次两次就算了,再多几次,朋友都没得做。
也就只有林繁,曾做过御前侍卫,不会追着问。
只要黄逸不酒后失言,或者不小心踩进了林繁话中有话的坑,就是安全的。
“全须全尾坐在这儿了,你……”林繁想揶揄几句,说到一半,忽然听到了隔壁贵香楼里传来的声音。
“呦!永宁侯身体抱恙,你不在跟前伺疾,怎么来了?”
“不是你们下帖子让我来的吗?”
“我们也没想到,你真的来了啊!”
那厢几人应是格外熟悉,说着说着就乐呵呵大笑起来。
黄逸见林繁竖耳在听,也听了几句,道:“永宁侯府的二老爷,与他几个损友,上回跟你提过。”
林繁记得。
当时说的是秦治无故爽约,猜测与秦鸾回京有关。
而雅间里,秦治握着酒盏,被好好问候了一番。
“真不要紧?老侯爷气得够呛……”
“我知道了,府里闷得待不住,才借着帖子出来吃酒吧?”
“你那大侄女也是倒霉,婚事被人……”
“我记得她十五了吧?都能上轿的年纪了,侯夫人有的头痛了。”
“夫婿人选,再选也不是个皇子……”
秦治只听,不说。
都是多年好友,他知道他们都没有恶意,仅是好奇与关切。
可不管如何,秦治都不能说。
他们秦家根本不稀罕什么皇子,能将亲事作罢,老父高兴得红光满面、精神奕奕。
这话若是出口……
前脚厥过去被抬出来,后脚生龙活虎,他那老父等着被参上一本吧。
秦治只能挤出苦哈哈的笑容,端起酒盏:“不提了、不提了,走一个、走一个!”
损友们交换了个眼色。
看吧,坐实了的!
这厢,随着那陆陆续续传过来的话语声,黄逸也能想到其中状况。
“秦大姑娘,确实倒霉。”黄逸嘀咕着。
林繁一愣,险些失笑。
秦鸾那手排兵,成效真不错。
明明她是一心要退亲的那个,借着二殿下与晋舒儿的私情,愣是成了个不在局中的倒霉孩子。
倒霉,也意味着脸上无光,但能达成所愿,光不光的,也不是最要紧的。
是一步好棋。
酒菜用得差不多了,林繁正要开口告辞。
酒盏才刚放下,突然间,一句“堂而皇之给安国公府送礼物,二殿下真是太胡来了”传了过来。
那厢许是吃多了几杯,酒气上头,又与秦治交好,颇为义愤。
“为走门路送礼的,见过;为道谢送礼的,也见过!二殿下这么送礼的,送得永宁侯府、安国公府都丢脸了的,没见过!”
听着听着,林繁心念一动。
道谢需送礼,很有道理。
彼时他请秦鸾帮忙,只是想从忠义伯世子夫人那儿了解一二,是秦鸾主动提出来、探一探永宁侯的口风。
眼下得的结果,已是预想之外了。
他是得给秦鸾送礼道谢。
只是,该送什么,林繁毫无头绪。
放下的酒盏又拿了起来,林繁道:“我要与人送礼,你替我参谋参谋。”
黄逸筷子未停,随口道:“官大官小?”
“不是官身。”
黄逸又问:“男的女的?”
林繁答:“姑娘家。”
黄逸送食入口,上下牙一碰,咬在了筷子上。
姑娘家?
姑娘家!
“哪、哪家姑娘?”黄逸惊奇不已,“你天天在赤衣卫当值,你上哪认识的姑娘家?”
不仅认识,还发展到了要给人送礼了!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繁只当没有听见他的问题,继续道:“合适些的,不显轻浮。”
黄逸的脸上写满了“没出息”三个大字:“你礼都送了,还……哦!我知道了,你怕她不收!”
为何不收?
定然是人家不领情。
他的好兄弟林繁还任重道远。
这么一想,黄逸憋着笑,让自己瞧起来正经些:“那你就别直接送给她,可以拐个弯,比如,她可有什么爱宠?”


第53章 学以致用
林繁想到了符灵。
薄薄一张纸片,能飞能跳,还能表露出高兴、不高兴的情绪。
那勉强是个爱宠吧?
“算是有吧……”林繁道。
黄逸一拍掌,提议得十分有信心:“这就好办了。
若是只猫儿,你送个精巧些的铃铛,她抱猫时能看到,猫儿跑跳时叮叮当当响,她也能听到;
若是只鸟儿,绑脚的各色绳子,精细的鸟食,喝水的小盆,你进铺子里去挑,准能挑到满意的;
若是只狗儿,耍玩的球也不错。”
竟然有这么多的花样,他真是开了眼界!
不过,符灵不戴铃铛不穿衣,不吃不喝不绑脚,黄逸的建议是一点也用不上。
可他又不能据实告知黄逸。
符灵让秦鸾行事有了多种变通的可能,算是师门秘术,需得保密。
林繁只能勉强点头,道:“我做个参考。”
见林繁一副多有斟酌的样子,黄逸不由皱眉,几个念头一转,真正正经起来。
“有几句话,我就这么一说,你也就这么一听,若听得不顺耳,你就当我酒后醉言。”黄逸坐直了,端正道。
林繁难得见他这么严肃,便道:“你只管说。”
黄逸清了清嗓子:“老国公爷走得早,你不得不早早肩负起国公府。
别人说你能承爵全靠祖辈恩泽,自身并未功业,但我知道,这几年为了攒些功绩,你十分辛苦。
御前侍卫就是混个日子,混不了什么功劳,所以你才主动任了赤衣卫指挥使。
没有机会上战场,只留在京中,这活儿是得罪人、却也是最快的路子了。
撑起门楣,除了立业、还需成家。
你今年二十了。
我哥二十时,我侄儿都会喊爹了。
老国公爷只乡君一位妹妹,你又是独子,定国公府要后继有人,可不得靠你了?
老夫人寡居多年,若能抱上孙儿,能给她添多少乐趣?
这也是孝心!
你既有中意的姑娘家,那就多加把劲儿。
堂堂定国公,你就算看上了个公主,只要公主愿意,皇上肯定也欢喜,别家姑娘就更不在话下了。
你啊,快些定下来吧。”
林繁沉默不语。
一时之间,也确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知黄逸是为他着想,说的话也很有道理,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