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鸳的脸刷的白了。
果然,不管是年轻时多么一马当先、所向披靡的老太太,上了年纪,都爱当月老吗?
大姐许了二殿下,她要是跟着去,岂不是除了晋舒儿之外、唯一的香饽饽?
秦鸳蒙头吃完,拔腿就跑。
季氏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待收拾妥当了,去见侯夫人。
秦鸾已经在祖母屋里了。
“我昨儿看她,能走动了,让站就站,让坐也会坐,”秦鸾道,“等下不如让她到席间来。”
“不说话?”永宁侯夫人问。
“就说嗓子不舒服,”秦鸾道,“行个礼,就在国公夫人身边坐着,祖母您带头,多夸她两句。”
“礼数上不周全,”永宁侯夫人想了想,叹道,“也行吧。”
姑娘家家的,一群长辈跟前显得胆怯些,虽然背后恐会被说“小家子气”,但席间,定是要夸出花来。
一人夸几句,先驱走了邪祟,旁的都是小事。
等晋舒儿完全康复了,办个姑娘家之间的花会,让往来的知道她并不是唯唯诺诺的性子。
时候到了,秦鸾等人到了安国公府。
由侯夫人牵头,花园里摆了三桌,热热闹闹的。
秦鸾被指点着认了人。
侯夫人大手一挥:“你也不爱听老太婆们的家长里短,一边坐着去吧。”
秦鸾从善如流,施礼退下。
她确实不喜欢陪长辈坐着,不如在角落里闭眼背道德经舒坦。
几位老夫人见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给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不喜欢,留在府里就是了。
哪有让孩子一个人待角落的道理。
“说起来,晋家丫头呢?”镇远侯老夫人好心极了,“两个孩子差不多年纪吧?小姑娘们话题多,凑一块说说话去。”
有人递话头,永宁侯老夫人赶紧跟上:“我也好久没见过舒儿了,赶紧让她过来。”
安国公夫人一愣。
舒儿什么状况,侯夫人明明是晓得的。
见侯夫人以眼神示意她放心,安国公夫人道:“舒儿嗓子不好,说不得话,才在屋里歇着,我让她来行个礼。”
晋舒儿由两个丫鬟扶着,到了园子里。
说是搀扶,更多的是控制。
这几日晋舒儿不吵不闹,但也怕有个万一。
永宁侯夫人一把握住了晋舒儿的手,笑道:“幼时就腼腆,长大了还这么文气,文气些好,比我家那闲不住的野丫头好。”
如秦鸾所料,侯夫人起了头,余下的,便是给个面子,都要热情几句。
永宁侯夫人乐呵呵地:“舒儿也到年纪了,等到时候说一门好亲事……”
安国公夫人眼睛一亮。
是了。
等嫁了人,丈夫在旁,应是再不用担心什么邪祟了。
侯夫人的长孙还未说亲,与舒儿年纪也合适,等散了席,她厚着脸皮与对方提一提……
角落里,无人注意,秦鸾快速掐诀。
小符灵贴着地,迅速地从众人的裙摆边穿过,附在了晋舒儿穿的披风的内侧。
而后,木楞呆傻了数日的晋舒儿,猛地抬起头来,一把挥开了永宁侯夫人的手。
因着符灵缘故,晋舒儿大声的、把她不敢说出口的真心话,说了出来。
“什么好亲?我不嫁别人,我已怀了二殿下的孩子,”晋舒儿一字一字,道,“我怀的是皇长孙,我才是二皇子妃!”


第35章 亦步亦趋、不敢吭声
话音落下。
如惊雷阵阵,震得所有人都回不过神来。
仿佛是一瞬间,被贴上了定身符一般。
除了风声,再无其他。
直到,哐当一声响。
不知道是哪一位手里的茶盏滑了,落在地上,瓷片碎开,将这凝固了的一幕,如裂锦似的,咝咝啦啦扯开了。
永宁侯夫人拧眉看着晋舒儿,冷声问:“你说什么?”
晋舒儿又重复了一遍:“我才是二皇子妃。”
“你浑说什么?”安国公世子夫人惊叫起来,扑过来要拽女儿。
却不想,她身边的婆母先撑不住,瘫坐在太师椅上,扶着心口大喘气。
世子夫人只能先给婆母顺气,一面喊道:“你到底胡说些什么?这等混账话能胡说吗?”
毛嬷嬷反应快些,不住给那两个丫鬟使眼色,想把晋舒儿带走。
永宁侯夫人绷着脸,左右一瞪。
一脸凶相,气势惊人。
顷刻间,仿佛众人所处的不是国公府的花园,而是兵临城下的战场。
这位侯夫人,是真的曾长刀立马,杀敌无数。
与永宁侯一样的武勇,众夫人第一。
饶是毛嬷嬷这样的老人,都被唬得动弹不得,更别说年轻的小丫鬟。
“我不会把脉,”永宁侯夫人中气十足,“哪位懂?给这丫头看看。”
话音落下,镇远侯老夫人对身边的刘嬷嬷抬了抬下颚。
她是好心提了一嘴晋舒儿,没成想,闹出后头这些来。
可她们两家侯府,即便到了近两年,朝堂上都是同进退。
在场的,人人都知秦家丫头定给了二皇子。
这事儿怎能不弄清楚。
刘嬷嬷上前一步,口称“得罪”,扣住晋舒儿的手腕,细细一点。
见她拧眉,永宁侯夫人问:“如何?”
刘嬷嬷又仔细断了断,道:“从脉象看,日子虽浅,确有身孕。”
一片抽气声中,晋舒儿把手收了回来,得意道:“有了就是有了,这等事儿还能骗人吗?”
“把她,”安国公夫人颤颤巍巍站起来,“把她给我拖下去!还嫌不够丢人吗?”
晋舒儿看了眼气得发抖的祖母,又看了眼满面泪水的母亲,无所谓地笑了声:“我自己会走,我腹中的可是皇长孙,金贵着呢!”
说完,晋舒儿甩开了嬷嬷丫鬟,回西院去了。
留下花园里或气愤或尴尬或愕然的妇人。
安国公夫人浑身力竭,想向永宁侯夫人说些什么,又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能说什么呢?
说自家并不知情,说自家绝无让晋舒儿取代秦鸾的皇子妃之位的想法,说……
说什么都不对,说什么都无用。
想到不久前,她还生出过两家结亲的念头,她就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舒儿,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还不如就那么傻了算了!
永宁侯夫人黑沉着脸,倒也没有要晋家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她只定定看着秦鸾。
廖太医是否失手,老夫人一时不好断言。
可要说秦鸾半点不晓得,老夫人不信。
阿鸾又是驱邪,又建言设宴,又请她把晋舒儿叫到人前来……
这丫头根本排兵布阵好了,就等着号角声响,大军推进。
偏偏,嘴巴跟被缝了一样,一点口风都没有漏给她!
“走了,”永宁侯夫人沉声道,“还愣着作甚?回府去!”
回府后,她要好好问问来龙去脉!
让她出阵,给她行军书了吗?
她老太婆遇着这种事,难道不要脸的吗?
季氏也从瞠目结舌中回过神来,知老夫人在气头上,根本不敢触霉头,只在背后朝秦鸾打手势、示意她跟上,自己则闷着声跟上去。
秦鸾已经收回了符灵,自不用待在这儿。
垂着眼与各位老夫人、夫人行了礼,她也随着走了。
东家无心宴客,客人们更不好待着。
愕然慢慢化作了担忧,一时面面相觑。
晋舒儿这事儿,安国公府怕是不好收场了。
永宁侯夫人出了名的好面子,今朝颜面扫地,定然气得不轻。
原就知她不喜长孙女,偏“长孙女婿”被人以这种方式抢走……
没看那孩子被祖母吓得亦步亦趋、不敢吭声了吗?
这可真是。
造孽哦!
安国公夫人带着儿媳,硬撑着,送了客。
脚不沾地瞎忙乎,根本不敢停下来,一停下来,那雷劈似的画面涌入脑海,恐就站不住了。
可事情,总会忙完的。
安国公夫人死死拽着世子夫人的胳膊:“走,去西院。”
婆媳两人互相支撑着,寻到西院。
晋舒儿躺在榻子上,两眼直愣愣看着屋顶。
她到底是怎么了?
好像在一团迷雾里走了好几天,浑浑噩噩的,清醒过来时,身边全是人。
心中像是浇了油,火星子噼里啪啦,让她把不敢出口的真心话都说了出来。
每一个字,都是她想的。
每一句话,都不是平日里她会说的。
真的说出来了,看到所有人那么惊讶、那么慌乱,她不止不怕,反而还有些痛快。
说真话,可真太痛快了!
“舒儿?”世子夫人颤着声问,“你和二殿下到底怎么一回事?”
闻声,晋舒儿缓缓转过头来:“我怀了殿下的孩子。”
“你怎么能……”世子夫人失声,她吸了口气,硬逼着自己冷静些,“你怎么能这么糊涂?你是姑娘家,你……”
晋舒儿不耐烦听这些:“我怎么不能?”
“二皇子有婚约!”世子夫人控制不住了,“与你无媒无聘!”
“皇上还有一整个后宫呢!”晋舒儿嗤笑了声,“而我,母凭子贵!”
如此疯狂的话语,让世子夫人几乎仰倒。
“你、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世子夫人捂着脸,大哭起来。
安国公夫人看着崩溃的儿媳、毫无悔意的孙女,慢慢闭上眼。
来之前,她甚至想过,只要舒儿是被二皇子逼的、被骗的,她老婆子豁出去命不要,也要和皇家掰扯个明白!
她的丈夫、儿子为赵家江山而死,赵家还欺负孤儿寡母,她拼死要说理!
可现在,任何侥幸,都不剩下了。
糊涂的人,就在她的眼前站着。
而她的心,冰冷冰冷。


第36章 符给我贴贴
安国公夫人让人架起儿媳,一起离开了西院。
屋子里重新安静了下来。
晋舒儿依旧躺在那儿,双手拢着肚子。
耳边,一遍遍地,还盘旋着母亲的话。
“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晋舒儿自嘲地笑了声。
她还能成了什么样子呢?
父亲与祖父先后离去,家里就彻底变了。
祖母与母亲眼中只有年幼的弟弟,那才是她们的希望。
不能吵弟弟午睡,不能吵弟弟念书,不能这样、不能那样……
晋舒儿不明白,那么一个小娃儿,哪有那么多麻烦。
长姐未出阁前,她还有个伴儿。
虽然长姐也不待见她。
在长姐眼中,她这个妹妹,胆小、没趣,是个跟屁虫。
她是府中的二姑娘,也是可有可无的那个人。
只有殿下喜欢她。
也只有殿下看重她。
为了殿下,她才不在乎旁人说什么。
祖母和母亲也是旁人,反正她们没有将她当自己人……
另一厢,马车入了永宁侯府。
不等摆好脚踏,季氏头一个掀了帘子,矫捷地跳了下来。
并非不好奇,她好奇得挠心挠肺,偏这一路上,老夫人板着脸、秦鸾闭着眼,哪个都不吭声,弄得小小的马车厢跟夏日雷雨将来不来时似的,闷得喘不过气。
季氏憋不住,能逃赶紧逃,连跟着去老夫人那儿听热闹的心思都歇了。
热闹虽好,也怕被老夫人的怒气涛涛拍倒在岸边上。
永宁侯夫人顾不上季氏,只示意秦鸾跟上。
待回了屋子,侯夫人靠着引枕、躺了个舒服自在的姿势,道:“说说吧。”
“瞒不过您老人家,”秦鸾道,“下山前,师父交代了两样事,一是救兰姨,二是退亲。婚事不好退,意外得知了殿下与晋舒儿的关系,又知晋舒儿有孕,我才安排了这些。”
饶是猜到了,侯夫人还是翻了个白眼:“弄成这样,脸上有光?”
“没光呢,”秦鸾笑了起来,“想退亲,还要退得风风光光,哪有那样的好事?”
永宁侯夫人轻哼了声。
她这把岁数,经历多了,哪里会那么天真。
真要十全十美地退,秦家是有光了,皇家没光,这算好结果?
大伙儿都没光,才能太平些。
再说了,这亲事嘛,老夫人原也不满意,此番借故推个干净,倒也可以。
真正让她憋着一肚子气的,是秦鸾那张严丝合缝的嘴!
“回京时就想好了,你却瞒着、一直瞒到今天,你让我给你当先锋,我连对方大将姓甚名谁、使什么兵器、手下多少兵,一概不知,”侯夫人气得语速都快了许多,“像话吗?大将军,这仗就是这么打的?”
秦鸾硬忍住笑,道:“退亲事大,怕您这些日子记挂着睡不着。”
侯夫人气极反笑:“祖母还得谢谢你的体贴喽?”
秦鸾乖巧摇了摇头:“那倒不用。”
“回你的东园去!老太婆现在看见你就脑壳疼,”侯夫人挥手赶人,见秦鸾起身,忙又道,“慢着,留两张凝神静气的符给我贴贴。”
还别说,先前季氏送来了两张,侯夫人收在床头,确实睡得香。
秦鸾很大方,留了七张。
从屋里退出来,秦鸾一抬眼,就见父亲快步来了。
“阿鸾,”秦威眉头紧锁,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今日受委屈了吧,你莫要着急,你祖父等下也回来了,我们商量商量,断不会叫你白受这等气!”
秦鸾莞尔:“我无妨,您才是别急上火了。”
秦威一肚子话,无奈不善言辞,女儿多年不在身边,他连关心都怕失了轻重。
迟疑着,他也只能点点头,先进了老夫人屋里。
侯夫人听见长子问安,眼皮子都没有抬。
母子两人沉默无言,直到秦胤匆匆到了,侯夫人才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秦威目瞪口呆:“您说,这都是阿鸾算好了的?”
侯夫人撇了撇嘴:“跟了仙姑几年,还真叫她学出些名堂了。”
“既是阿鸾铁了心要退,你还气什么?”秦胤拍了拍老妻的手,“二殿下有个心头好,我们也正好退了亲事,以后桥归桥、路归路,难道你当真满心欢喜要让阿鸾当那二皇子妃?”
反正,他老头子一点也不想。
原是只能认了,现在峰回路转。
转得急了些,但有戏!
永宁侯夫人听了秦胤的劝,稍稍顺气了些:“结果是我们想要的,但过程不是。”
秦胤摸着胡子,宽解道:“阿鸾先前与你说的不无道理,能让皇上不得不点头的,就得是殿下的丑事。”
一听这话,侯夫人的火爆脾气又上来了:“这事儿也太丑了些!
他赵启眼里有这门亲吗?他干的就不是个人事!
他们老赵家,没有我们这些人当年出生入死,有他家的天下?
别说他赵启,就是先帝爷,对侯爷亦是尊敬、器重。
这才过了二十年,想耍这等威风,不伺候!”
“知你生气,”秦胤劝道,“但气话也有个度,自家说说就行了,殿下糊涂,皇上不糊涂。”
侯夫人嗤笑一声,万分讽刺:“邓国师在,你说皇上糊涂不糊涂?罢了罢了,这事儿说不得细。”
老侯爷当然也不接这话,见秦威一直攥着拳头、不说话,便道:“想什么呢?”
“没什么。”秦威咬牙。
老侯爷太了解儿子了,警告道:“你个当爹的别错了辈分去打殿下。”
“同辈的那个在龙椅上坐着,”秦威深吸了一口气,“我总不能进宫去打皇上吧?”
“住嘴吧你!”
这话说的,秦胤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外头都说他永宁侯耿直、暴脾气,秦胤自己清楚,他还是会掂量的。
真是个愣头青,朝堂上也站不住。
劝住了激愤的妻子和儿子,秦胤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
阿鸾找到了退亲的机会,他就绝对不能错过。
等下御书房里,他要怎么说、怎么做,一样样应对,全要思量妥当。
不能让这心肝肺、白白火烧火燎一遭!
他秦胤、先帝爷跟前第一猛将,不是那等好脾气的!


第37章 一尊杀神
二房院子里,季氏坐立难安。
她几次看秦治,话到嗓子眼,又叹息着咽下去。
反复好几回,秦治先吃不消了,忙宽慰着:“父亲、大哥都赶回来了,有他们做主,总不会让阿鸾受这种委屈。”
“我当然知道,我就是揪心!”季氏撇了撇嘴,“老爷平日提起大姑娘就唉声叹气,觉得家里亏待了她,怎得今日遇着事了,你不去老侯爷、老夫人跟前讨个话?”
要是秦治主动些,她还用长着脖子等消息吗?
“难道没有亏待?”秦治闻言,当即打开了话匣子,“公候伯府、皇上近臣,哪家不晓得阿鸾与二殿下的亲事?
皇上金口玉言,便是没有放定,也是作准了的。
偏我们这些长辈,与阿鸾生分,明明有祖父母、有父亲叔父、有兄弟姐妹,却似孤苦伶仃。
二殿下与安国公府那丫头,能折腾这种事,显然是看阿鸾孤身好欺负!”
季氏的脸垮了下来。
怪她。
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给秦治找到机会了,真念念叨叨的,没完没了。
可事实并非秦治所说的那样,即便府里把大姑娘捧成了掌上明珠,那稀里糊涂的两人,依旧会稀里糊涂。
错、或者说是误,根本不在他们永宁侯府!
季氏不想让秦治唉声叹气,赶紧转了话题:“依我说,这亲事不能要了!
虽君臣有别,却也不能这么打我们的脸。
大姑娘才回京多久?
定礼、聘礼都不说,男方借着秋意、送个菊花酒,也算个礼节吧?
却是拿个庶子来当聘礼呢?
我们若咽下这口气,永宁侯府还有脸没脸了?
老爷,你去老侯爷、老夫人跟前说说,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就是瞎操心,”秦治摆了摆手,对母亲十分有信心,“母亲那么好颜面,今儿那么多老姐妹都看着、听着,她能咽下这口气?什么皇家不皇家的,二皇子作孽,皇上不丢人?”
季氏这才吞个颗定心丸。
诚然,她好奇、她爱看热闹,但她也好面子。
她自己也有女儿。
大姑娘摊上如此难堪事,若自家唯唯诺诺,那她的阿鸳也会被人瞧不起。
一家人,脸皮都是连在一起的。
两夫妻大眼瞪小眼、瞪了小半个时辰。
秦鸳来了一趟,想发表高见,被父母一人瞪一眼,瞪得气恼不已,对着木人打拳去了。
一套拳法还未打完,汪嬷嬷急急来报信。
老侯爷进宫去了。
秦治和季氏双双、蹭得站了起来。
季氏重重挥了挥拳,她想的是:老侯爷胡子一吹、眼如铜铃,不能跟着老侯爷冲锋陷阵,那就在家中挥旗鼓劲,预祝老侯爷旗开得胜。
秦治忧心忡忡,怀疑不已:就老父亲那火爆脾气,一言不合,把御书房掀了都说不准,得收着些、千万收着些。
而单骑出征的秦胤,已然把行军路线都预计好了。
前门外下马,靠两条腿、大步穿过千步廊。
此时各处还在办公,他这么一走,消息顷刻间传遍千步廊左右的六部五寺、各个衙门。
这条道,秦胤二十年来走了无数回。
上朝时平淡点卯,班师时意气风发,战局不理想时也垂头丧气过,但都与今次不同。
今次,他怒发冲冠!
一直走到南宫门,由宫人引到御书房外,绷着脸与出来候他的徐公公抱了抱拳。
徐公公的心里,咯噔一下。
老侯爷行的不是宫礼,浑身上下,一股凶煞气。
“皇上正等着您。”徐公公硬着头皮,道。
秦胤冷声道:“这么说来,皇上已经听说了吧?”
徐公公眼观鼻、鼻观心,沉沉点了点头。
秦胤迈步入内,对大案后的皇上单膝下跪。
徐公公越发得心惊肉跳。
行的是武将礼数。
以前,出入中军大帐、行大礼时才有的。
在宫中,除了接虎符、请军法,很少有这一套。
分明未着铠甲,却仿佛让人听见了金属摩擦碰撞间的叮铃哐啷。
老侯爷这是到御书房打仗来了!
皇上双手扶案,皱眉道:“秦爱卿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
“皇上既已知道了事,老臣也就不再赘述,如此丢人的事,老臣也复述不出口,”秦胤抬起头来,“老臣来,是恳请皇上将二殿下与阿鸾的婚事作罢,二殿下该娶妻娶妻、该生子生子,与阿鸾无关。”
“秦爱卿也太着急了,”皇上道,“朕还没有说什么,你倒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秦胤梗着脖子,道:“您是圣上,金口玉言,但您也是当父亲的,您顶多把二殿下骂一顿、打一顿,但您能舍得把金孙给打没了吗?
晋家那小丫头也没说错,长孙!谁家都稀罕的长孙!
与其您左右为难,不如老臣多揣度揣度圣意,替您少找点事儿。”
呵的,皇上笑了声。
声音清晰,笑意却没有多少。
如此被揣度,他很不高兴。
秦胤却似没有品出风波一样,继续道:“老臣只会打仗,行事粗鲁,教出来的也都是武夫。
入宫之前,老臣好说歹说,把儿子劝住了。
孙子一整天没影,劝也无处劝,真闹起来给殿下难堪,还请皇上千万开恩。”
啪——
皇上拿起镇纸,重重砸在大案上。
秦胤连眼皮子都没有动。
皇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就是永宁侯。
跟着先帝出生入死、当过无数次先锋的永宁侯。
大周建朝时那么多位大将,秦胤不是最通谋略的,也不是最懂带兵练兵的,但他是最勇猛、最敢拼、最不怕死的那个。
一尊杀神。
都说傻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皇上不傻、也不愣,但永宁侯一副要豁出命去的样子,还是让他头痛不已。
“事出突然,”皇上从徐公公手中接过茶盏,一口饮了、又续了一盏,两盏热茶下肚,才勉勉强强稳住了情绪,“朕只知状况,却还未问明来龙去脉。
晋家丫头说是皇孙、就是皇孙了?
爱卿总得给朕一点时间,让朕好好问一问启儿吧?
这样,你也坐下来喝茶润润嗓子,朕让人把启儿叫来,我们一块听他说说。”
永宁侯站起身,木着脸道:“老臣这么个外人在场,耽误您训儿子,您慢慢骂,老臣告退了。”


第38章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说完,秦胤抬脚就走。
开什么玩笑!
赵启的话是这么好听的?
他要是傻乎乎听一顿老子骂儿子,啧!
无论骂得凶不凶,那都是皇上骂给他秦胤听的。
听完了,他还揪着不放、不做任何退让,那就是他老秦家不识抬举了。
可这事情,根本没有所谓半步的选择。
秦家要的只有婚事作罢。
出了宫城,途径千步廊,秦胤被相熟的兵部侍郎拉到了一旁。
“是真事?我听了都不敢信。”
秦胤双手抱胸,气愤道:“想不到是吧?荒谬至极对吧?”
毕竟是赵启的事儿,董侍郎也不好将这些词汇挂在嘴上,讪讪道:“怎么收场?”
“还能怎么办?”秦胤哼道,“你与礼部通个气,让他们准备办喜事吧!早些把二皇子妃迎进府,不然肚子大起来了,全天下看笑话!”
董侍郎怔怔着“啊”了声:“那你们……”
“我们怎么了?”秦胤吹胡子瞪眼,“皇上与安国公府里结亲家,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董侍郎拍了拍永宁侯的肩膀。
千步廊这儿,衙门多,探头探脑的也多。
董侍郎不再多说,先回了兵部衙门。
永宁侯整理了衣摆,正要离开,远远瞧见了几个红衣人。
这里,离赤衣卫衙门也不过几步路。
下意识地,秦胤转身,朝皇城方向看了看,而后,他收回视线,继续往南走,出了前门,上马回府。
永宁侯府的大门,打开来,又紧紧关上。
秦胤思虑着,先到了东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