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古言小说上一章:白眼狼我不爱你了(快穿) 萧小歌
- 古言小说下一章:全宗皆是万人迷
这朝代的伙食没油水,军伍中人的饭量又大,一个人一天得吃一斤粮食。
就算只是两万大军的粮食开销,一天是十吨粮,一年就得三千六百多吨,不要说用人力拉,就算是换成载重五十吨的大卡车来,都得拉七十多车。
这些粮食如果不是大军自带,另外安排人运过去,人力拉木头板车的世界,运输效率极其低下。运粮的人顿顿都要吃饭,从京城运到边郡,据估算,是三十比一。三十吨粮出门,运到后,能剩下一吨,就算是成功。
要是再加上发俸禄的开销,还得在这基础上翻好几倍。
赖瑾已经分了家,该自己分得的财产,全都到手了,往后没谁给他钱、给他粮,一切都得靠自己。
一边是地里没产出,一边是两万多张嘴要吃饭,如果要搞发展,还得再招人手,而且,创业初期,那是纯投入。
赖瑾仅仅是想想都头皮发麻,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两个花,同时,手里的钱,但凡能够挪动的,都准备拿出来买粮、买布。
好在,他出发的季节合适。等走出京城这千里给皇帝产粮的地儿,就到了秋收时节,正好可以沿途买粮,顺便还能实地考查途经之地的经济产出情况,要是能签几笔稳定的大的粮食布帛商贸定单就更好了。
可到底能不能买到,别人卖不卖,赖瑾不熟悉市场行情,心里特别没底。
大军运着粮,走得慢,一千里地,走了整整半个月才走出去。
出了京城附近的千里平原,路便变得难走起来,且,地广人稀,县与县之间相隔遥远,中间是莽莽山林,盗匪极多。这些盗匪不仅劫道,他们还破坏路挖陷阱,大军的粮车想要过去,还得填坑,稍不注意,山上一堆石头滚木下来,军队就是一片伤亡。
赖瑾在朝堂上对着拥兵十万的英国公府公子都不忍,还忍这帮劫道为祸作恶的山贼?
作者有话要说:
【注:运粮消耗,按照汉朝从关中(陕西)运到河套地区(内蒙、宁夏)的消耗算的,资料查自网络。】
第14章
赖瑾下令安营扎寨,又把麾下的将领、幕僚都叫到自己的帐篷里议事。
众人听说要剿匪,一个个目瞪口呆。
哪有赴任途中,在别的郡守的地盘上去剿匪的。成不成都得罪人不说,损失还算自己的,剿下来的山寨要是富还好说,要是穷,那白白折损钱粮兵力。且剿匪打仗,这林深茂密的,想把他们找出来都不容易。
有性子急躁的千总当即出声,“将军,这样不妥吧?”真想怼一句,你个毛头小子懂个屁!
幕僚也觉得不妥,但能做幕僚的,想得都比较多、比较远,没有立即反对,而是先琢磨赖瑾为什么会有这想法,这事要怎么做,有多少可行度。
方士泽在成国公跟前当了多年幕僚,见多了赖瑾洒泼打滚看似瞎讲究,实则行之有效。
例如,学骑马。别的公子公女,抱着马脖子翻到马背上就开始学了。
瑾公子到了马跟前,先瞪眼,然后开始嚎,“马鞍不配马蹬的吗?我踩哪儿上去?没马蹬坐不稳,摔断腿怎么办?用腿夹着马肚子跑吗?阿爹,你让人夹着肚皮跑试试,看能不能踹上气尥不尥蹶子?马蹄不给掌马蹄铁,跑个鬼啊,让你光脚跑,你乐意啊!”
要求一大堆,赖在地上打滚,“不去,就不去,你们连接个骨头都不会,给我摔断了腿,我就瘸啦!万一骨头坏死感染,我命就没了。骑马这么危险,不给保障,我不去,我娘就我一个孩子,我没了她怎么办啊。”要完马蹬、马蹄铁,还给自己要护肘、护膝、头盔。
事实证明,瑾公子要的东西,真不是没道理的。因为他的诸多奇思妙想,这才让成国公夫妇拘在后院掖着藏着,对外宣称顽劣娇气,就怕灵秀早露招来横祸。
方士泽思及种种,怎么想都觉得赖瑾想要剿匪并不是因为中了陷阱一时置气。
他当即问道:“将军剿匪,可否说明原由。”
赖瑾说:“军队剿匪保境安民,份内之事,既然遇到了,便不能坐视不理。再就是,草原十八部经常到边郡劫掠 ,按照我们现在的脚程,赶到正好是秋收完、草原十八部掠边的时候。我们这支军队是新选拔凑起来的,兵不熟将、将不熟兵,千总之上的军职全部空缺,军中的粮官、军械官等诸多职位也都空着,总得找个机会练练兵,熟悉熟悉人才,把空缺都安排上吧。”
这是要拿拿剿匪练兵,选拔将才啊。
千总们一听,个个来劲,纷纷蹦起来请战。
“将军,区区一些山贼,必是手到擒来,请派在下出战。”
“将军,我去!打他个落花流水!”
“将军,我去,你看我,一打百!”
就连除方士泽以外的幕僚们亦都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方士泽出身大族,家底丰厚,又深得成国公信任,此次出来,军中诸多事务都有他在操持调度,自是不缺前程的。至于其他人,那都是想搏出路,才跟着赖瑾去边陲之地的。原以为要等到了地方才有展露才华的机会,哪曾想,这才离京多久就有了表现。
一众幕僚纷纷出谋划策:
“既然如此,当先探明此处的山匪在何处,有多少人马。”
“将军,谋定而后动。”
“此地郡守、县令还是需要知会的,此处位于长岭县,长岭县令与我是同乡,由我前去游说。”
……
幕僚们赖瑾坐在矮几前,手托着下巴,听他们嚷嚷。
方士泽见状,赶紧挥动手里的羽扇,唤道:“肃静,听听瑾公子……咳,将军的意见。”说罢,朝赖瑾拱手。
赖瑾看到他手里的扇子和头上的纶巾就想到诸葛亮,嘴角有点想抽,他才不想当大耳朵刘。可天气热得,总不能不让人家拿扇子扇风吧,扇风总不能拿草扇、莆扇吧,那多跌身份。羽扇,仙鹤的羽毛制成的扇子,格调高。
他高喊声:“齐仲!”
一名年仅十八岁的年轻男子抱拳出列,“小的在。”
赖瑾说道:“派出所有斥侯,打探匪徒情况。”
斥侯佰长齐仲抱拳领命:“遵命。小的这就去。”他说罢,大步出了帐篷。
赖瑾又吩咐道:“先埋锅做饭,烙饼,备两天的干粮。”他顿了下,又叮嘱遍,“水一定要烧至滚沸,宁肯多费柴火,不要喝生水。柴火不够,就近从长岭县采买。”
在场的千总、佰长领命而去。
幕僚们正欲起身,便又听到赖瑾喊,“孙先生。”
幕僚孙潜起身,拱手,“将军有何吩咐?”
赖瑾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问:“你与长岭县令熟?”
孙潜说道:“熟,去岁还在京中见过。他这长岭县令还是走的国公府的门路谋上的。”说罢,心头微动,“公子有何吩咐?”
赖瑾说:“有山匪劫道,砸死三个兵卒,伤了八个,我受到惊吓,病在路上了。”
孙潜心说:“你这不是说瞎话吗!你这不是好好的吗。”他与长岭县令不止是同乡,还是同族,只不过已经出了五服,关系有些远了。孙姓,原本只是寻常,只因他与孙文才谋到前程,手里有了余钱支援乡里亲族,才稍微有点起色。
赖瑾又拖长声音,若有所思,“县令,哦,长岭县是个大县啊。”满万户以上的县,设县令。不满万户的县,设县长。
孙潜担心长岭县令有麻烦上身,颇替那位远房族弟着急,但他吃着成国公府的粮饷,一身前程如今都押在瑾公子身上,自然要为瑾公子考虑。
他说道,“是大县,登记在册的便有一万二千余户。此县颇为富庶,有郑、王、李、秋、许五家豪族,家家占地数千顷,家财万贯。长岭县距此约有五十余里,位于长岭山下,水源充足,土地肥沃,又有一条青溪河贯穿全境,便是遇到旱年,也能撑上一二,产粮颇丰,丝帛制品的质量亦是上乘。”
提到产粮,孙潜忽然想起大军带的粮只够到边郡,立即明白过来,“将军可是想在长岭县征粮。”
赖瑾说:“这让山匪惊到了,走不动,大军耗在这里人吃马嚼的,多留一天就多耗一天了,耗去的粮,总得想办法补上。”
方士泽这一路也在琢磨军粮的事,听到赖瑾提起,手里悠哉地扇着羽扇一派四平八稳的模样,耳朵却竖了起来,凝神听着赖瑾的下文。
豪族把持地方,征粮、征税都难。他那远房族弟刚上任,根基浅,莫说额外征军粮,能把税征上来就不错了。孙潜替族弟着急,就怕他犯到瑾公子手里,县令位置还没坐热就丢了。
他硬着头皮问道,“不知将军欲征多少粮?我定让孙县令尽量想办法筹来,只是他初上任,长岭县又有五大豪族把持,征粮……怕是不易。”这还不是赖瑾管的郡县,他在这里征粮,名不正言不顺,即便有剿匪的名义,也行不通。边郡的镇边军队,管不到这来。
赖瑾说:“我这惊吓,要是能见到三十万石粮食、三千匹布、五百头羊,哄一哄就好啦。”话音一顿,又说:“你带上一千兵卒,带上让山匪砸死的三位兵卒,去到长岭县,在县城里找个开阔的地方,挖个墓,筑一座英烈碑,写清楚他们是为朝廷镇边,途经长岭县,遇匪徒袭击而亡,籍贯、姓名、年岁、所任职务亦都写上。”
建英烈碑好说,孙潜已经参与操持过这事一回,再办这事,熟门熟路。他忧心的是赖瑾要的东西。
三十万石粮食!那可是三百万斤!还要三千匹布、五百头羊!这可真是要老命。
赖瑾不是平白狮子大开口,见到孙潜满脸为难心急上火的样子,说:“一个万户大县,以一户七口人、人均用地二十亩算,也得有将近二万顷地,产量怎么也得有四五百万石。三十万石粮食,九牛一毛,有何为难的?又不是不给钱!”
“给钱啊?”,孙潜难以置信地看向赖瑾。
赖瑾难以置信地反问,“不给钱吗?我们是兵,又不是匪。”
孙潜瞬间支棱起来了,“定不辱令。”虽说土地粮食多在当地豪族手里,催交税赋粮布都极为费劲,可带着兵带着钱去买粮,那可就不一样了。
赖瑾又沉声道:“你带出去的兵,让县令找地方安置,找不到地方住,就算是睡大街也不准惊扰百姓,更不得抢掠拿人东西不给钱,违令者,除军籍,斩!”除了军籍再斩,不要说修墓立碑,连抚恤都没有。
孙潜领命。
赖瑾对管钱的方士泽说,“劳烦方先生算一算开销,将钱拨给孙先生。”
方士泽颔首应下,又对赖瑾说:“买粮进出,清点粮草、记账,需要位主簿。”账是瑾公子自己管,清点财物的活计都是他在干。之前每天的支出都是固定的,那倒好说,如今有进有出,还得采买,可有得忙了。
赖瑾颔首,说,“劳烦方先生张贴告示于军中,招两位主簿,无论兵卒、侍卫、伍长、什长,皆可来报考,再择忧录取。”
方士泽微怔,“报考?”何意?不是保荐吗?他都有人选了。
赖瑾才不想像大盛朝的皇帝那样,只能从高门大户推荐的人里选人才委任,被架空权利。他满脸的理所当然,“军中将士晋升都是凭本事,要么比试选拔,要么凭战功。主簿是握笔的,比的是写字算数,就比试选拔吧。”
这确实是军中的职务,按照军中的规矩来,没毛病。方士泽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抱拳领命。他侄子有本事有才华,即便是报考,也未必会落败。他抱拳道:“遵命。”
赖瑾扭头对坐在方士泽下方的三位幕僚说:“劳烦余先生、周先生、崔先生联合出选拔考题,为防泄密,在考试选拔完,请三位先生暂且待在帐篷里。出题的辛苦抚补金,绝不会少了三位。”
方士泽:“……”他把赖瑾看了又看,有点懵:出题考还要把出题人关到考完?
赖瑾对方士泽的眼神也很无语,心说:“这都是惯例了,你少见多怪而已。”
有钱,一切好说。况且,瑾公子大方,绝不会亏待大家。三位幕僚当即抱拳领命。
赖瑾扭头对阿福喊,“阿福,给三位先生安排帐篷,好生侍侯。”又让阿寿去叫千总沐熊,让他带上一千兵、铜钱,跟着孙潜去长岭县买粮。
买粮、买布、买柴都理解。沐熊挠头,“公子,买羊又是做什么?”
赖瑾说:“打完山匪,要犒赏大军。赶了半个月的路,大家连点荤腥都没见着,你不馋肉吗?”
沐熊馋啊。听到赖瑾说吃肉,就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他开心地应道:“得令!”迫不及待地拉着孙潜去买肉,啊不,买粮去。
这赶路,大军还要吃肉的吗!山匪能有几个钱,打下来,可是全部倒贴。他们出钱出力打完山匪,太平的是长岭县,跟边郡又有什么关系呢?方士泽都替赖瑾的钱袋子愁。
哪怕您有夫人给的钱财,又承袭了太子府的财产,也不是这样铺张浪费的呀。他等众人都走后,劝道:“公子,边郡产出少,望节敛为上。”
赖瑾说:“钱是挣的,不是省的。越往后走,山岭盗匪越多,有的是仗要打。趁着现在路过,顺便把山匪清理干净,将运粮的道路打通。万一边郡开不出荒,产不出粮,便需要买粮。若是次次都派军队护送军粮,想想这开销?若是路通了,找商人运粮,能省掉许多护卫开销,粮价都能省下许多。”
您可真会盘算。方士泽沉默了,无话可说,长长地作了一揖,“公子虑事周全,士泽佩服。”他忽地又想起一事,“开荒?派何人开荒?”
赖瑾说:“山匪啊!正好抓来给我们推粮车,到地方安排去开荒。”
方士泽:“……”公子,您这么能盘算,在下无用武之地啊!
第15章
赖瑾等帐篷里的人都出去后,从旁边的箱子中取出军事舆图,在桌子上展开。
大盛朝的舆图非常抽象,只能粗略地看出各郡县所处的位置,至于各郡县里有几座高山、几条河流根本没有标。
赖瑾跟着学地图的时候,都是靠成国公言传口授。
成国公戎马一生,走过的地方多,见多识广,地图上没有的,各地的风土人情气侯变化地貌特征都能说上一二。
赖瑾根据成国公口述,以及夫子上课时所教的内容,再结合大盛朝以前的舆图为参照,按照他上辈子的地图绘制了现在的这份图。
精确度没法保证,但展开地图,基本上能一窥大盛朝全貌。
大盛朝是一个荷包蛋造型,中间的蛋黄部分是个大平原,也就是京城这千里平原之地。平原四面环山,如果只看平原及周边这一块,又像个平底锅。
出了平原,无论往哪个方向都是崇山峻岭。
往北,过了北莽山便是极寒北地,气候有点像他上辈子东北、俄罗斯,都是原始森林,山腰以上终年积雪不化,山腰以下多以耐寒的雪松、雪杉等植物为主,生活着一些适应了严寒气候的游猎民族。
往东,则是东陵十国。它是一百多年前的大齐朝四分五裂后形成的,如今的大盛朝、极寒高原、南边的海岛百国,在一百多年前,全部是大齐朝的疆域。
在十几年前,东陵有十五个国家,经过多年战争,如今只剩下十个了。
其中有一个东吕国,曾经跟清郡接壤。
东吕国的皇帝吕子义,趁着清郡跟着当今皇帝萧赫打京城平原内防空虚,发兵攻打清郡。先太子萧彰带着三万大军,联合沐家私兵,死守清郡。沐家满门战至只剩下沐真、沐弦,最后等来尚郡救援,灭了吕子义的大军,又趁机打下东吕国。此后,东吕国一分为二,一半并入清郡,一半设为东安郡,由先太子亲信鲁智达率五万镇东大军驻守。
往南,地势一路走低,水源充足,土地肥沃,十五个郡全都是产粮的好地儿。皇子皇女们梁王、英国公他们的封地几乎都在那边。
往西,可以说是穷山恶水,全都是莽莽山地,能够种粮的平坦地势很少。
边县,位于大盛朝最西边的一座山,名叫边山。
边山的岩石多,土层少,土地贫瘠到连树都不长,大部分都是稀稀疏疏的草,只在山脚下有部分地方能种地。最坑的就是,出了边山,正西、西北方向都是大草原,是草原十八部的地盘。往南,则是沼泽地,千里沼泽地,一直通到南边。
边县登记在册的人口一共只有三千多户,占地七个乡,每个乡一个大姓,根本不听朝廷的。朝廷派过去的官,派一个死一个,后来就没有人愿意去做县长了。
如今皇帝硬生生地把边县提成郡,将外面的沼泽、草原划到大盛朝的疆域,派赖瑾过去。成国公看上了草原的骏马肥羊,竟然没有反对。
从京城,到边郡,在穿过平原抵达长岭县后,还要再穿过十三郡之地,就到了。
……
长岭县是长郡跟京城平原交壤的地界,由一座长岭山隔开。
长岭山有一千三百多里长,要往西去,必须翻过长岭,而翻越长岭最好走的路就是长岭县。
因为它有一条青溪河,在山里面凹陷下来这么一块,沿着河边走,路又平又宽,避过夏季山洪暴发、涨水的时节,河滩还可以用来安营扎寨,取水、用水都方便。
这么一个要道,直接卡住京城咽喉。皇帝、成国公府、英国公府都不乐意让其他人占了领,拉扯来去,谁都没能在这里屯上兵安插上自己的人手,只剩下皇帝派了个郡守,由郡尉带着五千郡兵驻守。
兵家必争之地,经商必经之路,没有重兵镇守,山里的山匪自然就多了。
山匪多,山头也多,山匪之间也经常因为地盘、势力之争打来打去。
关于长岭的情况,赖瑾也只是在跟着成国公学军事舆图的时候听过一耳朵,至于内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得等斥侯探查完才知道。
赖瑾估计要是把长岭山的土匪窝端了,能发一笔。
他去到边郡,将面临的诸多困境,仅靠手里的这点家底,撑不了两年,必须得有产业输出才行。可要发展产业,首先得有人,还得道路通畅。
傍晚时分,斥侯佰长齐仲带着两个什的斥侯,押着几个塞住嘴五花大绑的土匪回来复命。
齐仲告诉赖瑾,“我们现在是在狮子岭,有两伙山匪,一伙是狮王寨,一伙是金刀寨。河对岸是秃头岭,因为山顶光秃秃的,因此而得名。秃头岭中有一个秃子寨,他们自称霸王寨。前往走五六里路,河水较浅,河滩全露在外面,踩着河里大块的鹅卵石过河,连鞋底都不用湿。我们此刻所在的这段路,经常遭到这三座寨子拦路抢劫。”
他说完,把这伙巡山山匪小头目的嘴里的布扯了下来。
那小头目急声道:“将军,不是我们干的。你们这么大支军队,我们哪敢惹你们。是对面的秃头岭的秃子干的,他们想嫁祸,用你们的手除掉我们,好占下我们的寨子。你可不能上他的当啊!”
赖瑾将信将疑地问,“真的?”
那小头目看他一个半大的毛孩子,只当他好骗,斩钉截铁的,态度格外诚恳,说,“真的!我要是骗你,天打五雷轰,我可以对着老天爷发誓。”
赖瑾还是不太相信的样子,说:“那你先发誓。”
小头目豁出去了,示意齐仲给他松绑。
齐仲看向赖瑾。
赖瑾挥手,迫不及待地样子,“解开他,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敢发誓。”
齐仲给小头目解绳子。
阿福、阿寿不动声色地往赖瑾身边挪了两步,做好随时防止这小头目扑上来的准备,同时杀气腾腾地盯着他,警告小头目不要乱来。
小头目瞧见帐中的情形,再看赖瑾这么小一个娃娃竟然穿着郡守官服,一看就是大官家的孩子,在心里不忿地暗骂声呸,脸上摆出格外耿直的模样,高举右手,五指并拢,发誓,“我陈麻子对天发誓,要是说的话有半句假的,叫我陈麻子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赖瑾闻言,真想问一句,“你是叫陈麻子吗?”脸黑归黑,连颗麻子点都没有。脸上有麻子,那是生病结痂落下疤痕造成的,没有哪家父母会给孩子起名叫麻子的,只能是长出麻子后被人起了外号。
他装出信了的样子,说:“那你说说,秃子寨又是个什么情况?”
帐篷帘子撩开,方士泽挥着羽扇扇着风进来了,朝赖瑾拱拱手。
赖瑾看到方士泽进来,立即起身,格外热情地把他请往上座,喊:“先生你来啦。我抓到俘虏了,正在审问,他刚才都招了,是对面秃子寨的人干的,还发了毒誓。”
方士泽被赖瑾强行往主位上扶,正在纳闷和惶恐,闻言嘴角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赶紧制止了他,“主从有别,我哪敢坐主位。您坐。”转身在下首边坐下,一双锐利的目光在几个山匪身上扫过,还在小头目身上来回转了转。
小头目见状,立即悟了。这毛头小子连秃头岭、秃子寨的名字都分不清,出去当官肯定也是什么都不懂,他的大官爹给他派了个主事的。这个人说了才算。
他担心让人看出来,强自镇定,对赖瑾说:“秃子寨有三百多号人,大当家是长岭县五豪族之一的郑家大爷。他们这些豪族讲求嫌庶有别,郑家大爷是庶出的,不能继承家业,给郑族长干活。这郑族长是长岭县县尉,有他在背后支持秃子寨,他们才敢捞过河来这边伏击。”
为了让自己的话显得真,小头目继续说,“我估计,他们也是为了劫富户和商队才挖的坑,没敢劫你们。哪想到,你们大军到了这,踩到陷阱,造成了伤亡。”
赖瑾挠着下巴,满脸困惑地望向齐仲,“让你抓山匪,你还告诉他们,我们为什么抓他们啊。”
齐仲抱拳,“将军,属下没说。他们几个就在附近巡逻盯梢,依属下看,此人所言,不可信。”
小头目赶紧说,“小的所言,句句属实。”
赖瑾想了想,问,“你们……呃……你是哪个山寨的?”
小头目答道:“小的是狮王寨的。”暗自鄙视:“你的记性不好吗?我才告诉过你。酒囊草包!”
赖瑾连连点头,“对对对,狮王寨,狮王寨。狮王寨和秃子寨,哪个离我们这地儿近点?”
那自然是狮王寨。小头目担心他们咬住狮王寨不放,紧张得下意识地舔了下舌头,说:“这原本是我们狮王寨的地界,可自从他们秃头岭有了栈桥,下山可方便了,他们近。”
赖瑾装出不信他的话的样子,对齐仲说,“你派个山匪领路,去看看狮王寨是不是很近。如果这个陈秃子说谎……啊不是,陈麻子,如果这个陈麻子说谎,连同他的同伙一起杀了,再把人头扔到……呃……扔到山里,不是扔到长岭县尉那里,让长岭县尉给我带路打狮子……呃,狮王寨。”
方士泽清清嗓子,适当接话,问:“那要是狮王寨近呢?”
赖瑾说:“先抄狮王寨,再灭县尉,然后让姓……别管信什么,就是那县尉,让他赔钱!我有两万大军,还怕剿不了一个山匪寨子。我定要剿一个匪寨让阿爹看看我有多威风。”
小头目赶紧说:“将军,将军,是秃头岭的秃子寨挖陷阱害你们的,是秃子寨,不是我们狮王寨。”
赖瑾一副让人拆穿自己失误脸上挂不住的样子,恼羞成怒地挥手,“哎,下去下去。”他又喊,“来人,集结大军,吃完饭就去包围狮子岭,啊,不是,是秃子岭……”
小头目在心里暗骂:“蠢蛋,是秃头岭。连名字都弄不清楚,还领军呢。”暗暗羡慕投胎好就是不一样,这小子才十来岁出头,蠢成这样都能又当郡守又当将军。
齐仲押着小头目和几上巡逻山匪出去了。
小头目出去的时候,给几个山匪一个眼神,捆在身后的手悄悄比划:把这伙人引去秃子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