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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稷看赖瑾的反应,立即明白,他已经知道了,便不再多言。兄弟相争之事,搅进去的人越多,越难收场,他们夫妻不好过多掺合。
赖瑾也不想自己跟大哥、二哥干架,把四姐和四姐夫拖下水,扯开话题,说:“眼下有个大买卖找姐夫。”
方稷问:“什么买卖?”
赖瑾当即把方稷领到养战马的牧场,说:“看看这些马,漂不漂亮。”
这些马散在草原上,数量多到方稷数不过来。
有三十多匹马聚在一起,甩开马蹄奔腾而过,那迎风飘荡的鬃毛,神骏的神姿,看得人神晕目眩。
方稷盯着这些马,眼馋无比,感慨道:“我可算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打草原了!瞧瞧这草原,瞧瞧这些马,这在大盛朝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他打马进入马群,仔细打量圈周围的马,震惊地看向赖瑾,叫道:“全都是战马。”
赖瑾说:“对,这一片养的都是战马。骑兵养起来太贵,不能所有战马都装备上骑兵,打算挪一些来卖。驮马,你想买多少有多少。战马,三五百匹还是可以的。”他刚打完仗,伤亡接近三分之一,无论是战死的还是受伤的,都要给抚恤。立有战功的,要发军功奖赏。卖批战获把这笔开销填上。
驮马的奔袭能力、爆发力都远不如战马,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战马好斗,跟着主人上战场,懂得拿蹄子踹敌人、把人给踩死。他的兵卒伤亡,一大半来自马蹄。驮马的性情温驯,胆子远不如战马,遇到血肉横飞的景象,马都得吓傻。因此,赖瑾卖起驮马,毫无压力,而战马能直接提升兵力,售卖的数量则需要严格控制。
若是旁人来买战马,最多卖上三五十匹,但方稷是亲姐夫,在他最没落的时候,帮他许多,不说旁的,让他在梧桐郡过冬练兵,连铁都肯卖给他,他有了战马,自然也是能卖给姐夫的。
方稷想买足五百匹战马,但得算得库里的钱财来。他直扼腕,后悔当初只是让赖瑶陈兵梧桐郡边界牵制对方兵力,要是趁着青山郡兵力抽走一半打过去,顺利的话,占下几个县,现在就能多换好多马了。不过,后悔也晚了,且战事一起,胜负难料。他要是打起来,那就是战场扩散,几线动兵,整个西边得全乱,这场战事到现在绝对完不了。
他挑了三百匹战马,又要了五百匹驮马,运来的货结下的货款,远远不够付买马的钱,于是约定,明年送茶、盐过来的时候,一并捎来。
赖瑾算了下,还不太够开销,又给长郡的郡守承安伯楚尚写信,问他要不要买马。
……
老贾在春天从草原出发,一路翻山越岭绕了无数山路,抵达长郡时,朝廷封宝月长公主的诏书都已经发到各郡。
他穿过京城平原,又走了十几个郡,终于赶在秋末到了尚郡。
老成国公夫妇眼下都在尚郡。
老贾是老成国公的贴身小厮出身,后来跟了赖瑾,眼下要办的事又牵涉到清郡,得向老夫人沐真汇报。他一个姓赖的仆人,只带了些随行护卫出门,哪怕有公子的手书,也没能耐办跑到清郡去这么大的事。再就是,将军要接老夫人走,这事必须得找老夫人。
沐真正在院子里打拳,听说老贾来了,瞥向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喝茶的老成国公,说:“来了!”赖瑾对上亲爹和皇帝都半点不让,赖瑭、赖瑛动到他头上,不挠他俩才怪。在京里时,兄弟俩靠她扶持,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很难看出来。如今他们实权在握,才是真正能看清的时候。容他们蹦达这么久,该是时候了。
老成国公扭头吩咐身后的侍从:“让老贾进来。”
不一会儿,老贾来到他俩的院子,行过礼后,便把赖瑾的信交给沐真,道:“将军让我接您去边郡,说自己的亲娘,自己养。”
老成国公的眼皮子一跳,抬眼看向老贾,问:“没说接我?”亲娘是亲娘,亲爹就不是亲爹了?
老贾不敢说话。
老成国公又问:“还有什么话?”
老贾说:“另有一封信,是给大公子送去的。”
老成国公招手示意老贾把信给他。
老贾没给,说:“这是将军托我给大公子的。”
沐真把看完的信递给老成国公,“看哪封不都是一样。”她那儿子,最是话多,给老大信里的内容,她这封信里全有。
老成国公逐字看完信,对沐真说:“你走的时候,把我也带上。”他把信还给沐真,对老贾说:“赖瑭在东关安,你过去找他吧。”又扭头对身旁的随从说,“去把赖琦叫来。”说完,沉沉地叹了口气。赖瑭袭爵掌兵,继承了家业,他这当爹的说的话,已经没有份量,成为耳旁风。儿大不由爹,他已是管不着了。
沐真起身,扭头对跟在身旁的桂婶说:“阿桂,你去收拾一下,我们回清郡。”
第102章
沐真在没有生赖瑾之前, 她的那份产业是要交给沐弦的。后来有了赖瑾,沐真的那份自然是由赖瑾继承,沐弦的那份由沐弦的小女儿继承, 沐弦的两个儿子, 自然是随太子去登那更高处。
未曾想到,沐弦一脉全断,最后清郡沐氏的基业全部由赖瑾继承。在赖瑾十二岁时, 就已经把所有的产业过到赖瑾名下, 交给萧灼华掌管。即便赖瑾有个三长两短,也当是由萧灼华这个正妻承袭,除非萧灼华改嫁或另立门户,才由沐真重定继承人。沐氏基业跟成国公的六个庶出孩子,没有丝毫关系。
若是换作旁人打这主意,沐真早叫人摘了他们的脑袋, 把尸体扔去喂狗。
赖瑭和赖瑛毕竟是在跟前长大的, 也是她一手扶植起来的,多少有几分舐犊之情, 若只是谋些产业也就罢了, 些许钱财还是舍得的,只是他们的心太大了, 动到兵权上。
谋兵权,必然伴随着流血清洗,如今又是在战时, 主将想把谁埋在战场上,可谓是轻而易举。
沐真是绝不愿让沐氏儿郎平白送命, 绝不愿拿他们的命去赌赖瑭会不会这么做。她的打算就是想看看赖瑭、赖瑛兄弟俩到底是个什么样, 等赖瑾的消息到了, 看看赖瑾的什么意思,之后便动手。
依沐真想的,自然是将赖瑛的人铲了,给赖瑛留条命赶回家,让他爱去哪去哪,别想再沾清郡。
赖瑾的意思却是想将沐氏一族迁走。
沐真舍不得,这是沐氏一族经营数百年的地方,是他们世世代代扎根生存之地。
可赖瑾在信里写得很明白,产业得护,沐氏一族得护,清郡数百万百姓也得护。
产业和族人可以撤走,数以百万计的百姓却是迁不走的,前线有战事,必须得为战局做考虑。无论如何,不能让东陵齐国的大军践踏清郡的百姓。
大哥想要清郡,可以,拿钱来买,将沐氏在清郡的产业全卖给他,再将族人迁来边郡。他一定让族人过上比在清郡更好的日子,来边郡还不用隔三岔五地受那战乱之苦。地,哪儿都有,舍了不可惜,人在,一切都在。人往哪里流,钱粮往哪里去,哪里就能昌盛繁荣。过上几年,边郡照样是大盛朝数一数二的强郡,沐氏一族出了清郡,还是那个牛掰的沐氏一族。
沐氏一族的基业已然交给赖瑾,在意见相左时,沐真选择听儿子的。他能有本事在边郡那等地方,仅凭两万兵卒就能稳占三郡之地,她相信他的决断。
沐真拿定主意,当即张罗起回清郡之事。
赖琦让大哥夺了手里的兵权,也不恼。
爵位是大哥的,北卫营大军一直是大哥在管,他当那一阵子北卫营将军,还是家里跟皇帝较量,拉他出来打擂台。他又不傻,若是兄弟不睦,全家都得完蛋。大哥想掌兵就掌呗,反正阿爹给的钱财够他吃用一辈子的,想练兵的时候,还有五千郡兵供他操练,没事出去逮逮细作,也利于后方安稳。小女儿出生,他还有时间多陪陪妻女。要是去到前线,哪能天天抱着女儿咦咦吖吖地跟她说话。
他趴在地上,教孩子爬,喊:“阿月,来,到阿爹这来,来呀。”拿着羊毛编的小羊羔来回舞动。
赖月趴在地上,仰起头看着阿爹,咧开嘴笑得口水直下往淌,兴奋得两条腿猛蹬,就是不往前去。
老仆人上前,行了一礼道:“家主,老公爷派人来传你过去。”
赖琦从地上爬起来,整理好衣衫,穿上靴子,给她擦掉嘴角的口水,就抱去了成国公府。
他进门后,问了下老成国公在哪,便直奔主院,喊:“阿爹,你找我。”把女儿往老成国公的怀里一塞,说:“抱一会儿就还给我,还在练爬呢。”
老成国公赶紧抱住小孙女,扮个鬼脸。
小孙女笑得露出刚冒出一点点的小门牙,眼睛都眯了起来,两条腿用力地蹬。
老成国公哄着小孙女,对赖琦说:“小七来信了,派老贾送来的。”
老贾!能让老贾横穿大盛朝特意跑这么一趟,绝非小事。赖琦立即明白,大哥、二哥将两郡新兵合在一处操练的事,叫七弟知道了。
赖琦下意识想:要不然,我把尚郡的兵调回来。
可大哥当着尚郡的郡守,又掌着成国公府,成国公府的私兵都在大哥手里,他想怎么调兵就怎么调兵。况且,大哥不是调的郡兵,自己可是半点插话的余地都没有。
至于他爹,兵权都交出去十年了,以前在京城时,能在朝堂上说说话,还有点威信,能说上话。如今他连爵位都让出来了,五十好几的人了,戎马半生,身子骨也大不如前,已是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的时候,已经不管事了。大哥、二哥要是听他的,也不会闹出这事。
赖琦“哦”了声,说:“如今小七有信回来,母亲的话,大哥还是得听的。”阿爹手里的兵权交出去了,母亲的可没有。母亲要是动起手来,大哥手底下的兵,有一半得立马翻浪。北卫营中,四万清郡儿郎,全都是精锐,都已经叫大哥管了,还要去动清郡,也不知道大哥是真不怕底下的人反,还是笃定母亲为了两郡之地稳妥会妥协。
老成国公问赖琦:“你是想去清郡做郡守,还是想带着你娘去边郡?”
赖琦叫道:“我去清郡做什么郡……”那个泥潭,他才不去。要是小七在管清郡,他可以去给小七干活,小七不在,就算是为了避嫌也不能去。他忽然反应过来还有下半句,问:“去边郡?”
老成国公点头,道:“去边郡。”
赖琦意动了。边郡有战事,比天天蹲在郡里抓盗匪细作有劲多了。小七的志向可是在草原,要是能在草原建功立业,可就美了。
他又有点犹豫,阿爹年龄大了,戎马半生,操劳一辈子,每个孩子都是他手把手带大教出来的,别到老了,跟前一个孩子都没有。他说道:“不去,我好端端地当着郡尉,去西边做什么。”从老爹怀里抱过孩子,逗着她玩。
老成国公一眼看透老三,说道:“你母亲要去边郡,我随她一起去。”
赖琦的眼睛倏地瞪圆,缓缓扭头看着他阿爹,问:“你跟母亲一起去?”
老成国公说:“再带上你娘。小五、小六在那边,你娘有一两年没见着她俩,总惦记。”
赖琦满脸惊悚地看着他爹,吓得猛咽唾沫。
大哥袭爵继承家业,父母本该由大哥奉养,结果,父母不让他养,跑去找幼弟,还带着膝下其他的孩子和妾室一起跑过去。哪怕他们不说什么,旁人见了,也会说肯定是赖瑭做了什么事情寒了全家老小的心,搞得众叛亲离。这传出去,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大哥。带兵打仗的,最怕失人心,底下的人要是起了猜忌,谁敢卖命。
赖琦劝道:“这么大的事,跟大哥商量下吧。”他的声音压得更低:“眼下刚起苗头,还没铸成大错,回头还来得及。小七心善,对下人都能体恤爱护,对自家亲大哥,是绝不会置他于绝地的。”
老成国公说:“你大哥、二哥想谋清郡之地,小七让你大哥拿钱来买。”
一郡之地!拿钱买!赖琦立即知道,这事没法劝了。
大哥要是拿下清郡,就还能维持成国公府如今的势头。清郡、尚郡都是常年征战之地,比不得不用抵御外敌的卫公府、英国公府等地安稳富庶,要是拆开,等于是把一个国公府拆成了两个郡侯府。
大哥作为庶子上位,是想要争口气证明自己能撑起家业的,若是叫成国公府在他手里没落,会比杀了他还难受。他是绝不会愿意放弃清郡的。
赖琦暗叹口气,不好说大哥。他想要让成国公府厉害起来,打东陵齐国去呀。
二十年前,阿爹、清郡、先太子联手打下东陵吕国,将地盘扩大了一大圈,小七才十二岁,跑去边郡开荒打草原。大哥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将军,欺负还没成年的幼弟。
赖琦说:“我跟爹一起走。”
老成国公说:“你若是想去,趁早请辞动身。”过几年等老大的孩子长起来,老三连郡尉之位都留不住,不如去西边搏一搏前程。小七那势头,老三要是去晚了,仗都打完了,空负一身才华本事。
赖琦应下,道:“是。”他抱着孩子起身,准备回去安排,想了想,没忍住,压低声音对老国公说:“小七对哥哥姐姐真没得说。”一郡之地,说让就让。
花钱就能买一个郡的地,去京城问皇帝要不要,翻十倍价都乐意买,找其他国公府问一问谁要买,立马把钱拉过来。
大哥手里有钱吗?老爹的家业可是分成了七份的,前线还在打着仗,天天粮食军饷人命往里填,跟无底洞似的,他手上哪还有闲钱。他要是有那钱,就不会这么急不可耐地去谋清郡之地填窟窿。到最后,大哥要走了清郡的地和产业,钱欠着给不出来,跟白拿没区别。
那些产业,可都是每年有产出的,拿在手里就能挣。
赖琦都替小七委屈,可这是大哥跟幼弟之间的事,人家都定好了,他一个分家出去的兄弟,没说话的份儿,只能默默地抱着孩子走了。
老成国公等赖琦走了,也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小七要是早生几年,成国公府的势头绝不会止于此,老三他们几个也不用出去奔前程。如今这形势,老大能守住如今的地盘就已经算不错了。
第103章
老贾并没有在尚郡停留, 而是马不停蹄直奔东安关。
他抵达东安关时,已经是入冬时节。
赖瑭正在为钱粮发愁,问粮曹下一批粮食和将士们的俸饷什么时候能到。
赖瑭在京城掌管北卫营大军的时候, 没有战事, 不需要发战功和伤亡抚恤。十万北卫营大军,由两郡之地一起养,五万清郡精锐吃的粮食、领的俸禄都是从清郡运来的。
一直以来, 官府征收的税收粮食, 扣除运去京城的,余下的用来养郡兵、县兵以及各个衙门。
各家的家兵,则由各家的产出养。
赖瑭承袭爵位、掌兵,但只继承到成国公府不到三成的产业,他手下有十几万大军,包括清郡的四万精锐, 如今全都得靠他养。眼下正在守东安关, 战功、抚恤的开销远超平时养兵的支出,已经掏空了成国公府的存粮钱财。
他手里的这点产业, 根本养不起这么多的兵, 可眼下战事吃紧,增兵都来不及, 若是削兵减开销,几郡之地可怎么守!
赖瑭正在为焦灼的战事和吃紧的钱粮焦头烂额,亲兵来报:“镇边大将军的贴身家仆老贾求见。”
赖瑭以为自己听错了, 问:“谁?”小七身边的老贾?
亲兵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遍。
赖瑭立即明白老贾是为什么而来,他说道:“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 老贾进入议事厅, 抱拳行礼后说道:“小的奉将军之命来送信。”
赖瑭示意老贾呈上来, 待看过信,脸都绿了。他抬眼看向老贾,问:“他要撤人撤粮卖地?”
老贾垂头不言。兄弟俩的事,他一个仆人可不敢多说半句。
赖瑭盯着信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问:“母亲现在何处?”他那幼弟向来主意大,定下来的事,谁都改不了。清郡已经由小七承袭,想必母亲也会听他的。
清郡的钱粮可都在沐氏一族手里,前线还有四万清郡精锐,全都是用沐氏一族钱粮养大的,必然也是要跟着撤的。
老贾回道:“小的离开尚郡已有半月,不知。”你作为奉养嫡母的长子,你问我,你娘在哪?
赖瑭挥手示意老贾退下。
老贾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连水都没喝一口,就离开了赖瑭的大营。他在心里暗暗感慨:西边也在开战,还是两线开战,大公子竟是连问都不问一句。
赖瑭又把信看了遍,想着这个时候,母亲应该已经回了清郡。
眼下已经入冬,双方都罢兵休战,要等到开春暖和以后才有战事,且东安关还有镇东将军和卫国公在,即便有战事,他俩也能应对。
他将军中之事安排好,又去跟镇东将军和卫国公打过招呼,便带着护卫,一路快马疾奔,匆匆赶往清郡。
东安关与清郡接壤,赖瑭快马加鞭,几天便到了。
他直奔清郡郡城的沐氏府邸,离府门还有大半条街,便见到诸多马车停在外面,许多当地豪族进进出出,极是热闹,是母亲在府里才有的景象。
赖瑭略作思量,勒马,调头,打算先去郡守府找老二赖瑛打听情况,却是扑了个空,赖瑛去沐府见母亲去了。
他再次去到沐府,到府门前呈上拜帖,求见母亲。
门仆得知是成国公到了,赶紧派人去禀报,将赖瑭往里迎。
赖瑭进去的时候,赖瑛正在苦劝沐真:“若是清郡撤了,恐前线战事失利,到时不仅东边四郡之地,整个大盛朝都将危矣。”
沐真慢悠悠地喝着热茶,看到赖瑭进来,抬眼看看他,下巴朝旁边的座位方向一点,道:“坐吧。”
赖瑭行了一礼后,坐下,问:“母亲,此事断无更改的可能了吗?”
沐真说:“可以改。小七是想叫赖琦掌清郡,但赖琦不愿意。我是打算将沐耀或沐罴调回来。东安关的四万清郡精锐、今年清郡新训练出来的新兵,都交给他们。以前沐耀和沐罴都在你手下做千总,彼此熟,一起抵御东安关,可行。郡守之位,主簿沐襄、功曹沐良、郡监沐省,无论资历才干都可。赖琦要去边郡,空出来的尚郡郡守之位,正好由赖瑛接任。”她抬眼看向赖瑭,又悠悠说道:“如此一来,你也不用再为钱粮发愁。”
赖瑛赶紧说道:“母亲,钱粮只是一时短缺,有解决之策。”
沐真问:“怎么解决?用清郡的粮食养尚郡的兵?”赖瑛这些年在清郡抠的那些钱财产业,可养不起好几万新兵。几万新兵,仅打造甲衣、兵械都是一大笔开销,用的全是清郡府库的钱。
赖瑛说道:“母亲,您从小教导我们,一个府里出来的兄弟,荣辱与共,理当互相帮扶。眼下守东安关,守的也是清郡之地。府里是个什么情形,您执掌府中多年……”他说罢,起身,跪在地上,把头叩得砰砰作响。“求母亲三思,待打退东陵齐国,儿子什么都听母亲的。”
沐真扭头看向坐在旁边的赖瑭,问:“你的意思呢?”
赖瑭略微欠身,道:“儿子听母亲的。”
沐真看向赖瑭,说道:“沐氏一族撤了,地还在,种地的人也在,地里的粮食产出,足够供应大军。今年赖瑛训练了六万新兵,四万出自尚郡,叫那四万人把东安关的清郡儿郎替换回来。另外两万沐郡新兵,则由他们自行决定去留。沐氏一族的地、产业,都卖给你,我给你打八折,知你现在拿不出钱,写张欠条,待战事结束,每年抽一成税收,直至还清。”
赖瑭默然不语。
沐真扫他一眼,继续道:“若你不愿,眼下东边战事又拖延日久,西边战事已有结果,又有赖瑗、赖琬、沐耀他们在那边撑着,叫赖瑾回来一趟亦是可行的。”
赖瑛想到收到有关西边的战报,吓得猛打一哆嗦,下意识瞥向自家大哥。
赖瑭说道:“小七志在草原,又有陛下诏令,恐是不妥。”
陛下诏令?沐真哼笑一声,说:“那写欠条吧。”
赖瑭点头说道:“是。”
沐真唤道:“来人,备笔墨绢布。”
桂婶去取来笔墨,瞧见正堂只有茶桌,没有书桌,又让人抬了套写字的桌案椅子出来。
赖瑭落座,自己磨墨,提笔写下欠条,检查一遍后,盖上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成国公印章,再双手捧着呈到沐真面前。
沐真看过欠条,又看过印章,道:“落的是成国公印章,往后,这笔债我就找成国公府讨了。”这是成国公府的债,而非赖瑭的。若成国公府在,就找成国公府的当家人还,若成国公府不在了,债没还清,那自然是收回地抵债了。赖瑭若是不做成国公了,这债便不会再落到他头上。
赖瑭点头应下。
沐真收到欠条,说:“随我去郡守府找户曹,把赖瑾名下的产业过契到成国公府名下。”
赖瑭的脸刷地红辣辣的,道:“母亲不必如此。”
沐真道:“亲兄弟亦得明算账。你既写了欠条,自是应当把他名下的产契转到成国公府,应当付他多少钱、多少利,也得在过契交易文书上写清楚。”
赖瑭应道:“是。”
赖瑛站在一旁,垂头不语。他没想到嫡母会如此干脆利落地给出清郡之地,倒是他们兄弟行事有欠磊落。
赖瑾手里的那份产契叫他带走了,如今过契,只能去翻府官存档。为防着火、遗失、篡改,府官的存档有两份,两份存档一起调出来,再加上沐真手里有清单,一一核实。
赖瑛作为尉守,在这清郡之地,自是哪里都去得的,且这事如此重大,得有见证。他和清郡沐氏旁枝几位有名望的族老都到了,由负责过契的户曹亲自办理。
他看着户曹跟沐真清点赖瑾名下的产业,脑袋嗡嗡的,仅赖瑾在清郡的私产都足够养活十万大军,还绰绰有余。这么大的产业,小七和嫡母竟然全部让了出来。
清郡是大郡,三十多个县,数百万户,小七手里的地占了一半。地里的产出,七成归种地的,剩下三成,两成归地主,一成交税。小七的产业,仅仅是地里的产出都已经是清郡一年的税收,更别提铁矿和盐矿。清郡离海远,盐运来不划算,吃的是矿盐,是周遭数郡唯一有盐的地儿。
沐真花了好几天时间,才把过契的事情忙完。沐氏的祖宅没卖,留下忠仆看守。祖坟在这边,往后每年还得派人来清扫祭奠。
她接下来便是统计要跟去西边的人家,统筹要带走的钱粮。眼下西边战事平稳,沿途诸郡都可买粮,东边战事吃紧,打仗,断然不能缺粮。她算好路上要带走的粮食,多备了些损耗,余下的都留下了。钱财布帛等财物则都带上,穷家富路,路上钱少了可不成,去了西边重新置业安家更是处处都是花钱的地儿。
清郡在前线的四万精锐都撤回来了,他们连同家眷一起撤离,租地种的,把地退了。
家里有地、有铺子的都给那些留在清郡不愿走的。这样留下的地和产业有人接手耕作经营,不使其荒废。
那些舍不得故土的,掏钱买下这些离开清郡的人家出售的土地产业。若是钱不够,找亲友借一借、凑一凑,若是两家交情好,甚至是血亲的,打个欠条或者是直接收下地也成。
愿意跟着沐真走的,大部分都是军户和商户,他们不怕担风险,也愿闯荡。
农户舍不得地,更不愿去担那未知的风险,再加上如今正是大肆低价买地的时候,乐得捡这便宜。
沐真的年龄大了,体力有些不济,但好在族中的旁枝子侄们都长起来了,她只是居中调度拿主意,跑腿的事情都是他们在办,一切忙而有序,到开春时,便已经张罗完了。
一起撤走的有七万多户。军户,因为连年征战,都是人丁单薄,一家三五口人顶天了,有些人口多的家庭,也都是近些年生下来的孩子。商户、地主都是小有家资、家里人口众多,即便是遣散仆从,还有那种世代跟着主家,离了主家没有活路的。如此一来,要走的,竟有四五十万之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