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缨笑道:“沐耀都尉说的是。”把他领到一个女眷柜台前,逐一介绍,哪些适合他的未来夫人戴,哪些适合岳父、岳母、大舅子小姨子什么的。适合夫人的,介绍了两到三套,其余的一人一样,且都是过得去,但不是特别贵重的,这样沐耀置办起来即好看,也不会太大出血。
沐罴在一旁瞧见了,去到沐耀身边,送他两个字:“牲口!”又再加了一个字:“哼!”再翻个白眼,说:“你挑完了吧?到我了!”换上一副笑脸,对彩缨说:“彩缨大掌柜,有劳了,照沐耀的来。”
不仅是为了显阔,实在是铜钱拉着重,换些金器省重量,还能把下聘的东西都备好。他们在军中,哪有多少时间出来逛,趁着现在,一并弄齐了。不然等到大军开拔,临成亲要用了,还得再着急忙慌的特意请假出来跑一趟置办,再求一遍人。何必呢。
他们这些带兵打仗的,脑袋挂在刀刃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成亲,总得让人家女郎看到些实惠,没有安稳,提心吊胆的,总得看到钱财,有个万一,好歹还有家财傍身,不至于什么都落了空。
彩缨笑着应道:“好说。”给沐罴也安排上。
有马车行驶的声音靠近,还有不少随从。彩缨听着声响,立即派人去看看:“瞧瞧,可是殿下到了?”
这正说着话,辎重营都尉戚荣带着兵卒子抬着大箱的铜钱进来了。戚荣说着恭喜,把贺仪给了彩缨,说:“彩缨大掌柜,你可得帮帮我。你看,我把钱都拉来了,帮我把聘礼置办上,我回头让周参军帮我相看对象,好早点成家。”
彩缨问道:“戚都尉打算置办什么样的聘礼?”
戚荣说:“我拉了三千贯钱过来,你看着置办就成”
众千总级别的没有都尉们那么豪,都挺低调的逛着看着,看到有女郎走近,立即保持三尺远,怕挨军棍。他们这番表现,落在旁边眼里看起来,就是知礼仪、人品贵重。
都尉的职位高,又过于富,县里来的这些都不敢想了,默默地观察起千总级别的来。郡里来的这些,则牢牢地盯上都尉们。
可他们看上了没用啊,还得人家都尉看上才行。瞧这人才模样,家底、官位,可真是不愁娶的,就看他们想娶什么样的。
一方狠狠表面想得到女郎和其家人青睐,一方默默观察想要下手觅得良婿又怕显得自己过去迫切,落了下乘,还担心只凭这会儿见着看不出好歹,想再看看。
一时间,店里两伙人,虽各有心思但都还没有交集。
又有马蹄声响起,门口的伙计飞快来禀报:“殿下的车驾队伍到了,后面还跟着大将军的车驾队伍。”
店里的两伙人闻言,同时往外去。
众将领怕碰触到女郎叫旁边的监察官赖贵揪住,到门口时,纷纷让开道,请他们先过去。
这又让陈郡来的众人对他们大添好感。


第66章
萧灼华的马车在店铺门口停下。
车帘掀开, 赖瑾先从马车里出来,落地后立即转身去扶跟在身后的萧灼华。
大部分时候都是儿孙服侍老人时才会伸手去掺扶,夫妻之间向来都是妻子跟在丈夫身侧, 或落后半步的距离, 夫妻二人能并肩紧挨着走在一起,都已经是非常亲近。
赖瑾此举,可以说是相当殷切, 但没谁挑得出理。萧灼华是公主, 身份要更高,况且小两口,一个仰头望去,一个俯身看来,正好四目相对,那眼神叫众人有点齁得慌。
萧灼华踩着脚凳走下马车, 抬起头望向众人, 也让众人看清她的模样。
即使她只是穿着寻常颜色的常服便装,也掩不住通身气派。浅绿色的衣裙, 衬着白璧无暇的肌肤, 再点缀着如画的眉眼,叫人一眼看去便似登临山顶后, 瞧见那青黛色的远山,飘缈变幻的白云,明明是酷热难耐的夏季, 生生的添了几分清凉。
明明是位及笄之龄的小女郎,看起来似和风细雨般温和, 偏又让人生出几分莫名的畏惧。
众人几乎下意识地抱拳行礼:“见过宝月公主殿下。”
同在帐中议事, 众都尉、千总时不时地总能看到宝月公主坐在大将军身旁, 可大多数时候宝月公主都是安静的,她若是不说话,能叫人感觉不到存在。
可此刻的宝月公主,犹如众星拱月般耀眼,也忽地让人明白为何皇帝会以灼灼其华为她起名。
萧灼华抬手示意:“免礼。”视线从两伙人身上扫过,军伍中的人和陈郡来的人,分别立于院子的左右两侧,可谓径渭分明。
彩缨上前行礼:“婢子见过殿下。”
萧灼华轻轻颔首,问:“可还顺利?”
彩缨道:“回殿下,一切都好。”
赖瑾抬头看了眼火辣辣的太阳。这天气,才上午就已经很晒了,他催促道:“屋里说,晒。”
是怕黑晒了吧。萧灼华回头看他一眼,在彩缨的领引下,进入店铺中。
赖瑾对萧灼华说:“我带你逛逛啊。”他忽然想起有客人在,扭头喊:“谢郡守,一起啊,带上尊夫人。”
谢有文当即带着家眷过去,朝二人抱拳行了一礼,将二个儿子、三个女儿一并介绍给他俩。
眼下都是嫁人后,称呼随夫姓。萧灼华给他们免了礼后,对赖瑾说:“我同谢夫人一起逛逛。”
赖瑾“啊?”了声,心说:“我还想体会下逛街的乐趣呢。”可想着正事要紧,“哦”了声,小表情看起来有点可怜就是了。
萧灼华莞尔,心说:“你就装吧。”她笑着对谢夫人说:“我们逛自己的去。”领着人便走了。
赖瑾对谢有文说:“你夫人抢我夫人。”
谢有文赶紧撇清:“这可冤枉。分明是大将军叫我带上夫人一起过来的。”
赖瑾嘿嘿一笑,说:“同你说笑。”他的话音一转,问:“可有看上的?”
谢有文说:“我倒是有,可得看沐……对方乐不乐意是不是?也得问孩子乐不乐意,是不是?”
姓沐啊。赖瑾瞧沐耀方向望了眼,要掐尖上最好最细嫩的那朵,就得是沐耀。一郡之守,怎么也得挑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个仔吧。他笑呵呵地轻声说:“这么好的相处机会,错过了可惜。”对谢郡守做了个“请”的手势,边在铺子里逛着,一边说:“我从陈郡路过时,瞧见许多人耕种还在使用木器和石器,恰好我这里能买来铁,有个想法,想往贵郡卖铁制农耕工具。”
谢有文不可置信地看着赖瑾,心道:“有这等好事?”铁器昂贵,且有钱都买不着,贱民也买不起。铁制工具买来,找几个工匠融了重铸,就是长矛铁刀了。
赖瑾深知陈郡穷在哪。是真的没有一点铁器吗?不是,是铁器都让豪族用来打造私兵,捏在手里不愿让百姓手里有铁。他说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想要多产粮,变富,就得先改善农耕工具。我找你们买粮,不得比隔上几千里地买粮便宜得多啊。”
谢有文说:“我瞧着野沟子县都已经开上地了,想必明年就能耕种上。即使是荒废多年,需要重新养地,这才夏日,养到明年开春耕作,怎么都能有些产出的了。你带了这么多粮,哪怕颗粒无收,也不愁粮的吧。”
赖瑾说:“野沟子县产的粮,勉强够吃,但要做点别的,难。我养兵、养工匠,得每天有肉,羊长得太慢了,肉贵,养家禽能大大弥补肉食短缺,但需要大量粮食。野沟子县的产粮,不够支撑养殖业。你要是能保证每年供我多少粮食,我就卖你一批铁器农具。”有供粮压力,就不怕你们把铁制农耕工具不发到农户手里。粮食产量提升了,粮价降下来,好歹能多吃几口饭吧。
谢有文若有所思。
赖瑾顿了下,又说:“我这里要是富起来,陈郡那些成天饿肚子连娃都养不起的人瞧见了,能没想法?人是长了腿能跑的。我是借了陈郡的地经营起来的,陈郡的人来投奔,我是收,还是不收?”陈郡的人跑过来是迟早的事,可他已经提前提醒过,甚至愿意卖铁制农耕工具给他们改善,要是陈郡再留不住人,只能怪他们自己没本事和盘剥厉害,可怪不到他头上。
谢有文深深地沉默了。赖瑾的种种作为让他产生紧迫感,明明怎么听着都是对陈郡有利的事,却让他觉得深受威胁。他再一想,最坏也不过是赖瑾把陈郡占了。可赖瑾要是直接动兵到还好,输得输得痛快,这般作为,则让人看不懂了。
赖瑾见谢有文走神,便带着他家的两个公子逛起来,闲话家常。
萧灼华跟谢夫人她们去了茶室。
各家的女郎则在店里逛逛转转,她们的父亲俱都发了话,有看上的尽管买,好歹挑上一两件。
这哪是好歹挑上一两件首饰,是好歹挑个满意的夫婿回去。
她们看过军中的人,有些看不上县乡里的了。即便他们随时要上战场非常危险,尚郡、清郡可是不禁改嫁的。丈夫过世,守一年夫孝,出了夫孝就可以另行婚配。
若夫婿留下子嗣,又留下养孩子的家业,孩子随夫姓,没留下养孩子的家业,孩子随娘走就跟娘姓了,跟着继父姓也成。若夫婿没有子嗣,但父母尚在的,夫婿从父母那继承来的财产归还父母,其余的由夫人跟其父母均分。若无父母子嗣的,财产由其妻继承。再有一条,嫁妆归夫人所有,下聘的聘礼也归夫人,只要拜堂成了亲,概不退还。
至于夫婿的叔伯兄弟想来分遗产,那得问这两郡之地的律令答不答应:若欺负战亡将士遗孀侵吞其家业者,斩!
镇边大军出自清郡、尚郡,遵行的也是这条规矩。这门亲事怎么算都是稳赚不亏的。
良缘再前,若再矜持,回头再嫁个家底薄一家子亲眷在侧,天天晨昏定省的多烦人,要是遇到身体不好病殁的,想改个嫁,还得一堆人出来阻扰,哭都没地儿哭去。
谢娥直接去到沐耀跟前,福身行了一礼,“我有一事想问都尉。”
沐耀赶紧退后一步,保持三尺距离,抱拳回了一礼,道:“请讲。”
谢娥说:“方才瞧见将军已经在筹备聘礼,但不知,将在何处成亲?我瞧着野沟子县只有帐篷,并无屋舍。”
沐耀说:“若是我成亲,自然是在夫人的娘家和大营常驻之地都置下宅子。我是都尉,出入大营方便,每日回家吃顿饭,隔上几日回去歇一歇,还是成的。若是出征,夫人住到离娘家近的宅子里,有父母兄弟家人照拂,我也能放心。”
谢娥满意了,仰起头看向沐耀问:“你瞧着我如何?”
沐耀头一回见到这么大胆堵到跟前的女郎,直接给震住了。他愕然地看着谢娥,心道:“陈郡女郎这么生猛的吗?”
谢娥见他不说话,说:“是我唐突了。”
唐突?一个女郎对着自己一个儿郎说唐突?沐耀有点恍惚。他赶紧说:“没有没有,女郎直爽,颇有我们军中作派。我……甚……甚……甚喜。”他突然有点紧张,又朝谢娥的脸上瞧,挺好看的,落落大方,有什么疑问就直接问了,下手也麻利,比自己的手还快。他还在相看呢,这姑娘就直接伸爪子过来逮自己了。就这份果决,也不是一般人啊。
他顿了下,问:“不……不知女郎贵……贵姓?”
谢娥听到他说话都结巴了,便知有门儿,道:“免贵,姓谢。”
姓谢?沐耀赶紧往谢郡守方向看去,心道:“难怪。”要论有眼力识趣儿,谢郡守能甩出赵郡郡守一个郡的距离。这谢女郎的眼力好,出手比她爹果断。沐耀有点意动,于是相邀,道:“我欲挑些首饰衣裳,但不知女郎们的喜好,可否请您代劳。”
谢娥应道:“好啊。”两人说着话,一挪步,距离又近了点。
沐耀赶紧保持距离,压低声音说:“军中有规矩,离女郎要保持三尺远的距离,但凡有肢体碰触,只要让人揪住,先打十军棍。”他朝在铺子里铺着的赖贵一指,道:“监察官亲至。我等要是冒犯到的哪位女郎,能当场叫他按到将军跟前。挨军棍行,丢脸可不成。”
谢娥“哦”了声,说:“原来如此。”点头表示理解了,抬腿就往沐耀眼前站。
沐耀吓得连退三步。
谢娥再往前,沐耀继续后退。
赖瑾在旁边看见,心说:“你俩跳舞呢?”
谢有文顺着赖瑾的目光看过去,一巴掌盖在了脸上,心道:“我的老脸啊。”
旁边的女郎们看见他俩的动作,目瞪口呆。
沐耀退着退着,背已经抵到了柜台上,赶紧求饶:“请放过。”
谢娥停下,忽然觉得周围有异,扭头,就看到许多人刷刷回头,也是刷地一下子脸红了,对沐耀说:“找我父亲提亲。”
沐耀“啊?”了声,目瞪口呆地看着谢娥。
谢娥问:“成还是不成?”
沐耀说:“容我想想!”调头就出了门,也没心思再看别的女郎了。他出了门,又回去,找到沐罴将他揪出去,把刚才的事说了,道:“你说这事能成吗?”
沐罴没心情听他显摆,骂了声:“牲口,你自己找周参军去。”哇,你都让女郎堵上来叫你去亲提了,我连点影都没有,你问我成不成?我看打你一顿比较成!
沐耀想了想,这事拿不准啊。打仗自己行啊,相看女郎是头一回,还是找周参军吧,一事不烦二主,将来要是提亲,还得找他。他又找到周温,找到角落,刚要说话,周参军来了句:“恭喜啊。”
沐耀说:“我这……太快了吧,我还没……”他还没开始……都没顾得上看有哪些女郎,就叫人给堵了。
周温问:“还没开始相看女郎?那你出来作甚?要是没看中,何必有些犹豫,以你的性子,想是已经当场拒了。”何止拒了,为了避免误会,连眼神都不会多留两眼。两人还一个追,一个退,走了丈余远呢。他可数着的,整整十五步。沐都尉的脚步什么时候迈得那么小了呢?
沐耀说:“我想想,我想想,太突然了,太突然了!”过于惊吓。他去到栅栏边,越想越觉得这姑娘生猛,这要是上到战场,肯定就是那种遇到事儿,二话不说抽刀子就能把人给砍了的。要是当兵卒子,得相当合胃口。要这是娶进门,想必打起来自己来,也是二话不说就能抡手上的吧?
沐耀心说:“我再看看。”他又进到屋子里,再看这个长得丑,那个衣服不好看,还有太柔弱了,不好。他逛了一圈,忽然觉得,自己竟然让里面最出众的女郎给堵了,顿时心飘飘然,打胜仗都没这般得意。
有那句找她父亲提亲,他连问人家女郎是否中意他都省了,沐耀暗美。他美了一会儿,出了铺子,站在树荫下思量这门亲事能不能成。这次相看,既然是将军安排的,显然于军中是没有妨碍的。陈郡不似京城盘根错节,他们在这里成亲,除了看一下门第、人品、家风如何,旁的都不必担心。谢有文头脑清醒人也识趣,他家的女郎瞧着就是个果敢的。沐耀有些意动了。
忽然,有一骑快马飞奔而来,马背上的兵卒子背上插着一支写有急字的三角形令旗。是有紧急军情!
他上前两步,问:“发生何事?”
兵卒子问:“大将军可在?”
沐耀叫道:“你在此等着。”当即进店铺把赖瑾找出来。
兵卒子见到赖瑾,立即单膝跪地,抱拳道:“朝廷中郎将率领五百禁军来传诏,已到野沟子县入口处,距此三十余里。千总派我来问,给放行否?”
赖瑾说:“人家来传诏,拦他们干嘛。放他们过来。”中郎将不给皇帝守宫殿大门,派出来传诏,这阵仗有点大啊。
他想一下,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把侍卫长阿福派出去,就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他当即说道:“走,去路口迎诏。”扭头给了身旁的沐耀一个眼神。
沐耀会意,调头去马厩牵了马,便朝着军营方向疾奔而去。


第67章
赖瑾深知自己一路上干的事有多招恨, 对皇帝派中郎将前来的目的已经有了猜测。
用兵,皇帝是用不起的,但派个人过来了解情况, 摸清楚底细再作打算, 或者借着传诏的由头住下来,再派伺机派刺客干掉他都是有可能的。派刺客这种事,对萧赫来说都成家常便饭了。
不过到底是什么情况, 还得看看再说, 反正做好最坏的打算就是了。
赖瑾考虑到对方有五百禁军,而禁军穿的是铁甲,从武械装备上来说,比起南营卫、北营卫都要略胜一筹,由中郎将直接率领的禁军,必然也是以一当十的精锐之师, 同等兵力的情况下, 双方如果交手,北卫营讨不到多少好处。
这是他的地盘, 他人多势力, 才不去吃那亏。
赖瑾的心思转得闪电,立即有了决断。他扭头吩咐副侍卫长赖喜:“你去把骑兵都调来。”他随行只带了侍卫和兵卒。
侍卫倒是都有骑马, 但三十多个人,人太少,且侍卫都是挎腰刀, 真到了战场上,一寸短一寸险, 得吃血亏。
侍卫主要是防近身行刺的, 对方能跟侍卫动手的情况下, 都是到了他近前了,通常都在他常待的帐篷、屋子等、马车上等狭窄的地方,长矛、长刀很难挥舞得开,不容易挡得住刺客,腰刀利于近身搏斗。把侍卫派到战场上,那是用错了地方,这种情况,就得调骑兵。
赖瑾考虑到动起武来,影响不太好,没声张,回到店里,找到谢郡守,说:“我军中有点急事,你们先逛着,我侯后就回。”他说完,又跑去茶室,对守在门口的侍女说:“去请宝月公主,随我出去趟。”
他站在门口,等到萧灼华出来,附近轻声说:“你爹派人来传诏,走,堵人去。”
萧灼华诧异地看向赖瑾,心中划过丝不安。她想起自己在赵郡给父皇写的那封信,以父皇的性子必然是要给她还以颜色的。她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道:“好。”又唤来彩缨,说:“招呼好客人,我去去就回。”
大营离这里近,赖喜骑马回去召集骑兵,不一会儿,便把一百骑兵领了来。
赖瑾与萧灼华尽皆翻身上马,连坐驾都没动,直接带着各自的侍卫、侍女便策马朝着大营方向急奔而去。
陈郡来的众人,以及店中的都尉、千总们听得轰隆的马蹄声响,俱都面面相觑。
赖瑾和萧灼华匆匆离去,把陈郡来的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是不是把他们骗过来杀,好占下陈郡的,可再一看,这么多都尉、千总都在这,他俩的仪仗坐驾都还在店门外停着,再看带着骑兵匆匆离去的样子,很可能真是军中有什么紧急事务。
军队里的事,少打听。谢有文瞧着一众都尉、千总们俱都一头雾水的样子,连沐罴的表情都有些懵,再一看,沐耀不在这里了。很显然,众多都尉中,最得赖瑾信任和重用的就是沐耀。他的心中暗叹:“娥儿当真是有我的风范。”早早地下手把沐耀堵住,先入了沐耀的眼,也叫陈郡的其他人,早早地歇了心思吧。这招先下手为强,颇好。
他此次有所获,心中暗美,很是悠哉地回茶室喝茶。
陈郡来的其他人见谢郡守这样子,心头更稳了,继续该干嘛继续干嘛。
都尉们、千总们想了想,算了下时间,沐罴一拍脑门子:“孙军需该回来了吧?”
孙军需管着军需,他要是贪起来,那钱可比方参军多了去。宝月公主又管着帐,大将军叫他去,说得通。
众都尉、千总们恍然大悟,俱都散了,回去继续逛铺子,到自己看好的女郎跟前献殷勤去。
……
赖瑾骑马带着众侍卫和一百骑兵,往前奔行数十丈,拐过弯,借着沿道两侧的帐篷遮掩,挡住了店里众人的视线,而在道上,沐耀已经带着留守大营的两千人出来了。
他抱拳道:“将军。”
赖瑾野沟子县的地形烂熟于心,道:“传令下去,中将郎此番借传诏之名过来,必定有事,叫众人做好战斗准备,看我动作行事。”
沐耀抱拳领命。
赖瑾下完命令,当即带着两千人马赶往小山坡村。
小山坡村位于离野沟子县入口十五里地处,因为有一座小山坡而得名。赖瑾打算在那里设伏。
开路,全靠人力连挖带挑,遇到山坡不可能挖山修成平路,都是爬坡翻山,过小山坡村,则是要爬一个陡坡,跟翻拱桥似的。
野沟子县的路都是弯弯绕绕的坡坡坎坎的,笔直的路段极少,这就导致视线很受阻。
其实大部分山路都是这种情况,这才有但凡大军赶路,必定是探哨斥侯先行,再有前军开路,中军大部队等到确定没有危险后再去,不然实在太容易遭到伏击了。
可如今野沟子县里撒出去四万多兵开荒,只在大营里和周边留了一万一驻防,别说禁军派斥侯进来,他就算放只信鸽进来,都得叫散在沿道两边的田地里挖水渠、水塘的兵卒子们发现。镇北大营中可不缺神射手,搭上弓箭就能给射下来。
禁军前行,没有前哨,想伏击他,跟吃饭喝水似的容易。
两千多人跑步半行,不到三刻钟时间便到了小山坡村。
随着赖瑾一声令下,两千多人停下来,整戈待命。
赖瑾带着萧灼华,以及跟在他俩的侍卫、侍女一百骑兵,翻过山坡,站在往下走的斜坡上,在距离坡顶约有两丈远的距离停了下来,身后的骑兵摆好冲击阵型,停在斜坡上。
这样的话,从下方过来的禁军,抬起头只能看到赖瑾和站在山坡上的骑兵,看不到坡后的情况。
赖瑾算着对方的脚程,这来传诏,又一路从京走到这里,鞋都得走烂好几双,怎么都不能进入野沟子县就跟他们一样开跑吧。
他先派出一队斥侯,瞧瞧禁军在哪了,待确定还有两刻钟时间才到,下令众人喝点水,吃点东西,养足精神。
他见萧灼华的神情严肃,知道她担心,道:“安心,一切有我。你是我夫人,哪怕天塌下来,我给你抗。况且,又不是冲你来的,对吧。”
萧灼华扭头看向他,问:“冲你或冲我来,有何区别?”他俩的命运自父皇赐婚那一刻便已经牢牢地捆在一起。
她知道父皇派中郎令过来,不会是好事。
赖瑾出兵才两万人,到现在已经汇聚二十万之众,其中精兵两万自不必提,三万收编的山匪俱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上了战场就能杀敌,不用像召寻常百姓家的人那般还得先在战场上淘汰几波,剩下的才是可战之兵。以赖瑾现在的势头,凑出十五万大军不成问题,他有粮又有铁,即便起兵,亦是万事俱备。叫父皇如何能安!
如今朝中的局势用不起兵,但必然会敲打威胁,叫他俩收敛些。哥哥倒是不用担心,他是儿子,只要不造反不沾权,父皇总还是会想留几个后的。她担心的是母妃。父皇能用来敲打震慑她的,也只有母妃了。母妃在深宫之中,除非她学陈王攻进宫去,不然,没有任何办法。
萧灼华甚至在想,如果父皇折磨母后,如果自己还在京城,手上有兵,会不会攻进宫去。给她五千兵,她敢冒险一搏。败了,也不过是陈王那般,总好过日日受折磨煎熬。父慈方才子孝。
赖瑾看萧灼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再看日头那么晒,翻身下马,将她的马牵到树荫下,说:“禁军走太慢,你在树荫下歇会儿,别晒坏了。”
萧灼华抬眼看着若无其事的赖瑾,想到自己脑中方才划过的大逆不道的念头,微叹口气,说:“你好像没什么愁的?”
赖瑾“嘿嘿”一笑,说:“有什么愁的,天塌了当被子盖呗。你要是愁,就数数自己有多少钱,有多少兵,就不愁了。”
萧灼华很诚实地告诉赖瑾:“我每次数钱时都很愁。”愁发俸钱。
赖瑾告诉萧灼华:“愁多了会掉头发的,到时候头发稀稀疏疏的,就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