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老太太可不是面团捏的,她是真的会提起扫把打人。
经过这么一遭,徐秀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大哥大嫂,你们也听到了,如果真的为我着想,就别再开口提这件事,不然我只能跟你们一起回去了。”
她表面上语气很黯然,实则心里高兴得很,经过老太太这么一闹,可以顺理成章不用给钱。
平时贴补点小钱也就算了,两百块钱外加三十斤粮票,她可不觉得她们兄妹的情分值这么多。
别说她娘的话,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管用。
徐家哥嫂也没办法,说了句有点困,要休息,其实是想私下里再盘算盘算。
徐秀巴不得,赶紧把他们带到收拾好的杂物间去了。
杂物间跟堂屋隔得远,苏淳压根不知道发生了啥事,还笑憨憨的喊大哥大嫂。
徐大嫂勉强挤出一个笑,等他们夫妻俩走了,“啪”地甩上门。
气呼呼坐在床板上,她看着眼前的男人觉得哪哪儿都不顺心:“你看看你这妹子,还有这一家人,压根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第21章
徐大哥心里想的却是妹子刚才说的话。
对啊,要是家里这个养子还惦记着亲生父母,那他不就是个帮人养儿子娶儿媳妇的冤大头吗?
他心里也有些不爽:“当年要是养了县医院叶医生给的那个孩子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还能给家里挣点彩礼,大不了也就是招个上门女婿。”
“那个孩子什么样你心里不清楚?浑身青紫一看就是养不活的,出气多进气少,晦气!那个叶医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说是她妹子的孩子,我当时守在产房外面,那孩子抱出来的时候可不是这短命鬼的样。”
徐大嫂嘴里也骂骂咧咧,反正这杂物间偏得很,也不怕人听见。
“你什么意思?那孩子不是叶医生妹妹的?”
当初他们去医院看病的时候,得知夫妻俩都没得生,心灰意冷。
而给他们看诊的医生却说可以领养一个孩子。
夫妻俩顿时燃起希望,但是苦于没有门路,叶医生忽然说她妹妹之前生了三个女儿,这一胎恐怕又是个女儿,家里养不起,所以打算生下来就送人。
徐家大哥大嫂听到有孩子养,可不管是男还是女的,只想早点带回家。
而且刚出生的孩子没有意识,一直在他们身边带大,可不就像是他们亲生的一样吗?夫妻二人都打算以后就指着这个孩子养老了。
所以得知叶医生的妹妹要生孩子的时候,徐大嫂就蹲点在产房外面守了两个小时,一阵嘹亮的哭声后,护士把孩子抱了出来去清洗。
她当时就知道,这孩子肯定身体康健,以后也好带。
可等叶医生再把孩子抱给她的时候,孩子一点响动没有,她只以为是睡着了。
出了医院她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孩子好像连呼吸都没有了。她立马把毯子翻开看了,全身发青,后背还有一块月牙儿似的胎记,跟之前哭声嘹亮的小孩完全不是同一个。
怕孩子死在自己手里,她直接扔到医院旁边的大垃圾桶里面了。
在医院对面等的徐大哥见她空手而来,还以为是叶医生反悔了,当时就要去找个说法,结果婆娘悄声跟他说那孩子恐怕不行了。
夫妻俩怕被人发现,连夜坐火车回了老家,连声招呼都没跟苏家这边打。
后来徐大嫂再想,那叶医生的妹妹恐怕不是什么家里女儿多养不起,可能是跟别的男人不明不白搞到了一起,发现怀孕了舍不得打掉,后来生了又后悔把女儿送出去,所以临时从别的地方弄了个快死的女婴搪塞她。
后来她老家有个亲戚,家里男孩多养不起,知道她没孩子问她要不要,就顺理成章的养了过来。
虽然已经七八岁了,但好歹是个男孩,而且那边承诺了不会再联系,夫妻俩都算满意,这些年也尽心尽力培养,没想到是个烂泥糊不上墙的。
没少让他们操心。
可是还能咋办,就靠着这个儿子养老了,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想着儿子结了婚就该收收心了,夫妻俩连夜过来找妹子借钱。
哪知道会被苏家那个恶夜叉听了墙角去,现在还不知道该咋办呢。
徐家大哥大嫂一夜没睡好,苏策他们却是打着呼噜一夜到天明。
苏娉也缓过神来了,一大早就蹲在压水井旁边洗漱。
徐大嫂顶着个熊猫眼,也磨磨蹭蹭起了床。
“舅妈?您什么时候来的?”苏蕊看到她有些讶异。
她屋子靠后,昨晚没有听到动静。
“就昨天夜里,”徐大嫂眯眼看她,“我们家蕊蕊越长越好看了嘛。”
苏蕊心中刚欢喜起来,瞥到旁边身形单薄打水洗脸的女孩,她扯了下嘴角:“还是没有妹妹好看。”
徐大嫂这才注意到一直没说话的女孩,这一看就挪不开眼了。
她知道苏老二家有个闺女,但是不知道这闺女竟然这么好看,一点也不像苏定邦那粗犷的样子。
细细打量,这姑娘从眉眼到身段都是娇娇软软,抬眸看人的时候一双眼睛干净澄透,水汪汪的。
一看就是被养得极好。
徐大嫂也没有跟人打招呼的心思,苏老二的女儿又怎么样,不借钱都懒得搭理。
她越过苏娉去接水,余光不经意间瞥过女孩右耳耳尖上那点淡淡的朱砂红印,浑身一滞。
眼底满是惊诧和不敢置信。
“囡囡?洗完了吗,过来把药喝了。”容岚在厨房喊,她用抹布包着小瓦罐,把药汁倒到碗里。
“来啦妈妈。”小姑娘缓过神来,眉眼间添了几分生气。
对于旁边眼神奇怪的徐大嫂,她只是笑着点了下头,然后去了厨房。
徐大嫂反应过来,脸也没洗了,脚步匆匆跑回房间,把刚出来的徐大哥也拽了进去。
徐秀刚从屋里出来就见嫂子气冲冲往回冲,以为她还在为昨天的事窝火,顿觉头疼。
“蕊蕊,”她揉了揉额角:“去叫你舅舅舅妈来吃饭,老太太就是嘴上说说,还能真把他们赶走不成?”
苏蕊也有些懵,她应了一句,就往杂物间走。
“当家的,我跟你说,苏家老二那女儿,很可能不是他们亲生的。”
“什么?”徐大哥还有这没睡醒,他打了个哈欠,哦了一声:“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呗,关你什么……”
说到最后,他卡壳,瞪大眼睛:“你是说苏老二女儿不是他亲生的?!”
门外刚要敲门的苏蕊屏住呼吸,手缓缓放了下来。
“我也是猜测,那个小姑娘耳尖有个红色的朱砂痣,和咱们丢的那个孩子位置一样,而且我早就听妹子说她这个侄女是个病秧子,经常要药材温补,刚才我看了一下,确实蔫了吧唧的。”
“这样子是挺符合当初那个孩子的症状,”徐大哥摸着下巴:“我记得那个时候苏老二他媳妇儿就在医院生孩子?咱俩还特意避开怕被发现去看诊。”
“是。”徐大嫂没了好脸色,人家一下抱俩,她被告知不能生育,当初那个咬牙切齿啊。
想到昨晚老太太骂她们给别人养孩子,徐大嫂心底突然涌上一个疯狂而又大胆的想法:“要是能证实这孩子就是当初咱俩扔的那个,老太太就是给别人养了孙女,我看她还怎么在我们面前神气!”
徐大哥也想出这口恶气,昨天被老太太骂得狗血淋头,越想越憋屈,儿子再不成器到底是在他名下,别人这样说不就是戳他心窝子吗?
“可是这么久过去了,怎么才能证实,就凭一个朱砂痣?”
“那孩子后背有个月牙胎记。”徐大嫂发愁:“就是老二家这闺女我也近不了身啊。”
门外的苏蕊抑制住心底的激动,只要证明苏娉不是苏家人,奶奶肯定不会让她再待在苏家,也不会再让叔叔婶婶养她……
她猛地推开门,徐大哥徐大嫂下意识转头。
“妹妹身上有月牙胎记!”苏蕊语气笃定。


第22章
徐大嫂好似没听清,又问了一遍:“蕊蕊,你说啥?”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舅妈,妹妹身上有月牙胎记,就在后背,小时候婶婶给她换衣裳我看到过。”
苏蕊小心翼翼问道:“妹妹真的不是二叔和婶婶亲生的吗?”
天知道她有多希望从徐大嫂口里听到确定的答案!
打小堂妹就被二叔一家捧在掌心,她左盼右盼等叔婶回来带糖果饼干,后来发现苏娉天天都能吃到这个,甚至吃腻了。
在她眼里遥不可及的,苏娉却觉得理所当然。
徐大嫂看着外甥女,心思急转,她扯了扯一脸兴奋要开口的徐大哥衣摆,拍了拍脑袋:“哎呀,你堂妹是不是叔婶亲生的我们也不知道啊,我可啥也没说。”
苏蕊张张嘴,想不通刚才还迫不及待要去奶奶那里揭发堂妹身世的舅妈怎么突然改了口风。
徐大哥也没想明白,等外甥女失魂落魄出去,他才不解问:“不是说好让老太太出丑吗?她说咱们给人养孩子,她家还不是出了个不是苏家种的?!”
“你傻啊。”徐大嫂瞪他:“这孩子怎么来的?咱们还把她给扔了,这让公安知道不得把咱抓走?好不容易养了个儿子,能娶上媳妇儿快抱孙子了,咱俩折腾进去,这不都是白瞎吗?”
“老太太骂了就骂了,不就是一口气的事吗?这口气咱认了!”
“真会报公安?”徐大哥也慌了,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要是被公安带走,以后就算出来了也会被徐家所有亲戚的吐沫星子淹死,连累他们的名声。
还有生产队,能把他当过街老鼠打。
徐大嫂顺了口气:“所以这事咱不但不能说出来,还得捂着。”
“可是刚才蕊蕊听到了……”
“小孩子听岔了,我可什么都没说,老太太问起来就是这个说法,”徐大嫂哼笑道:“小姑娘家家嫉妒心重,见堂妹长得美过得好,难保不会眼红。”
“这事儿咱不承认,苏老二那边肯定也不会说出真相,老太太会信一个小孩子的话?”
徐大哥一想还真是这样,他昨晚被骂憋的气,在自家婆娘刚才说要被公安带走的时候完全消了。
他恨不得现在就立刻去火车站买票,离开这个地方。
吃早饭的时候,徐大嫂主动提出要回家了,这让老太太和徐秀都颇为讶异。
咋回事,以进为退?
“亲家叔婶,我们家里还有事要做,得赶紧回去,东西我们都捡好了,特意跟你们打声招呼。”
徐大嫂说得情真意切,好像昨晚的不愉快都不存在似的。
老太太好半天没出声,眯着眼看了她许久,方才慢悠悠道:“好走,不送。”
徐大嫂一口银牙显些咬碎,她掐着自己的大腿逐渐冷静下来,按住徐大哥的手,皮笑肉不笑:“叨扰了。”
说完真的就拉着徐大哥离桌走了。
徐秀这才意识到哥嫂是来真的,赶紧放下碗筷跟上去:“大哥!”
容岚注意力一刻也没有落在她们身上,柔声跟女儿说着话,“明天我们就回军区,还有五天就要开学了,妈妈还没给你准备好东西。”
苏定邦抹了把嘴:“我陪你们去,爸爸给我家囡囡提东西好不好?”
“好呀,”小姑娘眉眼弯弯:“谢谢爸爸妈妈。”
苏策和苏驭后天就没空了,部队训练任务紧,但是哥俩也不甘示弱:“哥哥那儿还有钱和工业券,都给你!”
苏蕊握着筷子的指尖发白,她张了张嘴,想揭穿事实真相,徐秀正好从门外进来。
“阿软要去上学?当工农兵大学生吗?”她笑着开口:“我家蕊蕊应该也够资格吧,二弟弟妹,要不你们帮我把蕊蕊也带去,现在报名应该还来得及?”
本来没有这个打算,可是容岚的女儿能去她家蕊蕊为什么不可以?
苏蕊顿时把话咽了回去,目光灼灼看着叔婶。
去了大学,成为工农兵大学生,等毕了业就会分配工作,比窝在这当个村小学老师不知道好多少倍。
她可以接触更优秀的人,说不定还能把农业户口转成城镇的吃商品粮……
越想越觉得按耐不住,她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激怒二婶。
小辈上进是好事,苏定邦和哥哥弟弟的感情都很好,侄女符合入学的要求,不过是跟着他们一起去学校而已,最多帮着置办点东西,他没多想就应了。
容岚倒是也没多说什么,毕竟苏蕊确实符合条件,她爸是工人,她妈是农民,年龄在范围内,学历也有初中。
她看徐秀不顺眼,没必要迁怒到孩子身上。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苏蕊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原本打算跟奶奶说的话又藏回心底。
最起码在她入学前还不能把这事说出来,如果舅妈是真的,堂妹是叔婶捡回来的,那自己贸然揭穿只会惹起他们的恼怒。
但是同时她又真的想不通,真会有人对捡回来的孩子这么好吗?
对于舅妈话里的真实性又免不了有些怀疑。
心里打定主意,趁这个机会多多接近叔叔婶婶,在他们面前挣表现,再确认一下舅妈话的真假。
如果是真的……
她唇角缓缓勾起一个笑。
老太太不知道她们心里这些弯弯绕,在徐秀收碗筷去厨房的时候,突然来了一句:“又给你哥嫂塞了多少钱?”
徐秀被吓了一跳,脸上的慌张还没来得及掩饰,老太太轻飘飘撂下一句:“没有下次,不然就让老大跟你离婚。”
徐秀面色阴晴不定,怔了一会儿继续洗碗。
堂屋里,苏诚难得主动开口,“你打算学什么专业?”
“药理。”苏娉想了一下,认真道。
“哦。”苏诚点头,“我有个同学在北城大学当老师,你如果在专业方面有困惑,可以去找他,说我的名字就好。”
“记住了,他叫徐思远。”
中秋第二天,沈元白就要回东城。
林漪问过他:“不是说有半个月假期吗?怎么才回来两天就要走。”语气还有些抱怨,两年没见的儿子在家屁股还没坐热,又要去东城了。
“部队临时有事。”沈元白眸色清润:“过两天还会再回来的,您别担心。”
“是吗?”林漪心情稍好一些,叮嘱一些路上注意的事,沈元白都安静听着。
到了东城,他没有回部队,而是直接去东城市医院。
找到许知意没有费多大麻烦,不过她有台手术,要等半个小时。
沈元白手里捏着信封,站在走廊边角,身形挺拔。
过往的护士下意识看他,在男人抬眸前又脸红收回视线。
半个小时后,手术室门上的灯熄灭,病患被推了出来,许知意满身疲惫走在最后。
“同志,是你找我?”她一眼就看到沈元白。
“是,有点事想问问您。这是裴院长托我带给您的问候。”沈元白眉眼温和,语气平缓,让人下意识心生好感。
许知意看了眼他递过来的信,又看看自己戴着的橡胶手套,苦笑:“跟我来吧。”
沈元白在休息室等她,许知意换下手术服,消完毒后才推门进来。
“裴院长是你什么人?”她接过信,随口问。
“长辈。”沈元白温声道。
“这样啊。”在男人对面坐下,许知意拆开信,确实是老师的笔迹,而且信里对面前这个年轻人多有赞赏,言辞间颇为亲切。
看完信,她重新把信折好,收入信封:“想问什么?问吧。”
沈元白直入主题:“十七年前,一位叫林漪的孕妇是不是您接生的?”
许知意略微思索,“是。”她对这位孕妇印象很深刻,一个人提着脸盆毯子,羊水破了还硬是从军区走到县医院。
“林漪同志生的是龙凤胎,”她蹙眉:“不过因为第一个男婴很久才生出来,肚子里的女婴缺氧,出生后浑身青紫,没有动静。”
沈元白微笑颔首:“后来呢?”
“拍了很久女婴才哭。但是声音很微弱,而且呼吸很轻,林漪同志已经昏了过去,我让护士抱着孩子去清洗,就去忙别的手术了。”
“在这名产妇住院期间,您没有去查看情况吗?”
“没有,”许知意叹了口气:“当时我是妇产科主任,每天进产房的时间很长,后续情况是由其他医生跟进的。”
“您还记得是哪位医生吗?”
“叶蔓。”妇产科当年就那么几个医生,加上她对林漪印象很深,所以现在还记得。
沈元白眸色渐深。
他在档案室查看的资料中有这位叶蔓医生,巧的是在他妈妈生产的同时,这位叶医生也在产房。
而且她接生的那名产妇的孩子几乎与青雪同一时间出生,有意思的那位产妇也姓叶,叶惜。
“您对一位名叫容岚的产妇有印象吗?也是在十七年前的七月十八在县医院生产,晚上九点产下一对龙凤胎。”
“这不可能。”几乎是男人话音刚落,她就开口否定:“容岚是我的同学,她是部队的军医,我被分配到县医院,她生完孩子后我刚出手术室,还去探望过她。”
“她生的是一个男孩,没有什么龙凤胎,时间也不对,应该是上午七点。”
“她本身就是医生,对调理身体很在行,生完孩子后没有住院直接抱着孩子走了,当时她丈夫也在。”
沈元白轻笑了下,“这就对上了。”
“什么?”许知意没有听清。
沈元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起身:“麻烦您了许医生,我想我已经找到答案了。”
“对了,”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许知意忽然想起来:“林漪同志的一双儿女背后都有青色月牙胎记。”
男人单手扶着门框,身形微顿:“谢谢您。”


第23章
第二天一早,容岚就把东西拣好要回去了。
苏定邦倒是想多待会儿,可昨晚因为毛衣的事,媳妇儿对老娘意见很大。
“这老太太也真是,囡囡给她毛衣接着就是了,非得挑三拣四一会儿说领口太紧,一会儿说花样不好,我家囡囡一针一线织了半个月,还特意上了刺绣。”
容岚叠衣服的时候十分不满,“囡囡给我织的衣服我都舍不得穿,孩子多费心思啊。”
她把折好的衣服一股脑扔床上,怒声道:“苏定邦!我现在跟你说话都不耐烦听了是吧?”
“不是……媳妇儿你说得对,我娘她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说呢,囡囡给我织的袜子我每晚都放在床头,一想到是闺女给我的心里就熨帖得很。”
容岚不吃他这一套,竖眉道:“你是不是有毛病?我说怎么每晚床上那么臭,你自己是汗脚不清楚?!”
苏定邦不知道这火气怎么就撒他身上来了,立马噤了声。
徐秀给女儿收拾好东西,又给了她十块钱:“去你二叔家听话一点,以后大学毕了业政府给分配工作,到时候你弟弟就有依靠了。”
苏蕊胡乱点头,心里却在想为什么二叔二婶从来不会对堂妹说这个。
越想越觉得烦躁。
见她妈喋喋不休,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我爸呢?”
“啊,去大队部找大队长开介绍信和推荐信去了。”
苏蕊心里稍微好受一些,起码爸爸从来不会对她说要多照顾让着弟弟。
吃早饭的时候,苏老爷子对于两个孙女要去读大学很开心:“读书好啊,老三就是读书多才有了出息。”
“现在的大学和以前的哪里一样?”老太太不咸不淡:“也没见多有出息,媳妇儿都没娶一个,他哥家的孩子都要成家了,这个当叔叔的还没音信。”
苏诚没有作声。
苏家老大是个话少的,只顾埋头吃饭。
徐秀一直在往儿子碗里夹菜,“多吃点,以后我们小朗也去当工农兵大学生。”
容岚眼风都没给她,因为昨晚的事现在还冷着脸,苏定邦更加不敢吱声了。
苏策一直在跟妹妹说话,小姑娘温声回答,苏驭时不时插两句。
见他们兄妹感情这么好,苏蕊心里忍不住在想,如果苏娉真的是捡来的,那堂哥知道吗?
吃完饭,苏定邦他们就动身去坐班车。
倒腾下来到家又是傍晚六点多。
看到军区分的家属房,苏蕊忍不住讶异:“妹妹,你一直是住这样的房子吗?”
“是呀。”苏娉没多想:“你有不习惯的可以跟我说,需要什么也可以跟我讲。”
“……好。”苏蕊心里五味杂陈,看着她澄澈的眼睛,骂她虚情假意的话卡在嗓子眼说不出口。
九月二十号,新生报到。
苏定邦和容岚特意请了假,送女儿和侄女去学校。
北城大学并不远,走路也不过一个半小时,他们是坐车去的,军区外面早上七点和中午十二点都有一班去城里的车。
苏定邦提着女儿的行李,嘴里在说:“一定要买辆自行车,等囡囡放了假我就来接她。”
学校是一个月放一次假,假期四天,其它时间都要在学校寄宿。
容岚点头:“是要买一辆,咱家工业券还有不少,过几天阿策休假让他去百货大楼买。”
“成。”
苏娉穿的是白色长袖长裙,到脚踝那儿,脚上是一双自己绣的布鞋,现在是秋初,她裙子有两层,也不冷。
不过外面还是罩了件针织长衫。
走了一段距离,容岚才想起苏蕊跟在后面,看着这个貌似徐秀的侄女,语气虽然不算疏离,但也不热切:“在学校有什么事需要什么可以跟我们说。”
“……谢谢婶婶。”苏蕊扯出一抹笑。
校园里到处拉了红色横幅——
热烈欢迎工农兵新学员。
林漪今天也送女儿来学校,提前两天就问了小儿子,“要不要一起送妹妹去读书?”
沈青雪当时犹豫了一下,“部队最近训练任务重,我抽不开身。”
林漪沉默了会儿,说:“你最近很反常。”
男孩没有搭话。
今天去学校之前,沈娇还问:“大哥不是说过两天就回来吗?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回。”
差不多一个星期了。
她是很想让哥哥们都送她去学校的,之前以为二哥的冷淡是错觉,可是最近这些天发现,二哥一直在避开她。
有时候反锁房门,喊好几声才应。
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家里的房间她都可以随便进。
她觉得很慌,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妈妈。”沈娇突然开口:“我不想去上学了。”
“嗯?”林漪发愣,拧眉问:“为什么?”
见她一副不赞同的样子,沈娇连忙撒娇:“我舍不得离开你和爸爸哥哥呀。”
“娇娇,如果你早点说还有办法不去,现在申请已经通过了,花名册上有你,我们就不能这样做。”林漪语气柔和道:“妈妈也舍不得你,每个月不是有四天假吗?我让哥哥接你回家,妈妈在家炖汤等你好不好。”
沈娇无计可施,只好点头。
学校是寄宿制的,管理很严格,家长把学生送到校门口登记完就要离校。
来就读的学生从青年到中年都有,进了校园就是同学,老师们满脸洋溢着热情的笑容,让他们很快融入这个集体。
容岚虽然担心女儿的身体,但是想到她马上能开启另外一种生活,就替闺女高兴。
但还是忍不住再三叮嘱:“药丸和安神香在你行李袋左侧,如果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及时告诉老师,爸爸妈妈会立即来学校。”
“我知道了妈妈。”苏娉吸了吸鼻子,眼眸水汪汪的:“好希望马上放假呀。”
“傻囡囡。”容岚笑着戳她额头,苏娉作势往后仰。
苏定邦开怀大笑,调侃道:“我们家姑娘这才刚进学校就想着放假回家咯。”
苏蕊在旁边看着他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心里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