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焰自然也注意到这边,他和沈青雪是一起长大的兄弟,视线触及,点头打了个招呼也就挪开目光。
看完表演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苏策把裤腿上的瓜子壳捡起来塞裤兜里,又扶着妹妹起身:“腿麻了没?”
“没有。”苏娉摇摇头,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他:“哥哥,我们回去吧。”
“行,也该回去了,晚上越来越冷,妈要是知道了肯定又骂我。”苏策穿上外套,扣好扣子:“赵途和卫吉这俩早就坐不住了,估计是去玩二踢脚了。”
“你要去吗?”
“我不去,我带你回家啊。”苏策揉揉她乌黑的发梢:“哥哥怎么可能撇下你。”
苏娉抿唇笑了,笑容清浅,跟着他往门口那儿走。
经过门口的时候,有位老人家没站稳,她下意识扶了一下:“您没事吧?”
沈老太太看着她和大孙子一样温柔的眼睛,不自觉泪湿眼眶:“……没事。”
“那就好。”苏娉松了一口气,要走出门口的时候忽然瞥到沈青雪去搀扶那位老人家,她心下恍然,已然有了猜测。
在苏策疑惑的目光中,她返身回去,把衣兜里准备好但是还没给爸爸妈妈的两个安神香囊放到老人家手里——
“奶奶,您要保重身体。”
她温声道,唇边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对着愣神的沈老太太笑了一下,她转身跟着哥哥离开。
“我的孙女啊。”沈老太太抹了把眼泪,将香囊视若珍宝看了又看,另外一个给了老头子,她蹒跚往外走。
本来风风火火中气十足的小老太太,此刻背影落寞。
沈老爷子握紧香囊,叹了口气,拔腿跟上。
沈青雪心里百感交杂,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陈焰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嗓音沙哑,语气艰难道。
“昨天。”
沈青雪点头,“什么时候去军区?”
“半个月后吧。”他身上的伤没好,也算是回来养伤的:“你要调去东城军区?”
“嗯,申请已经批了,明天走。”男孩搓搓脸,笑道:“想离我妹妹近一点,以前没保护好她,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弥补。”
陈焰陷入沉默,过了半晌,他说:“挺好的。”
回去路上,苏策问:“刚才那老人家好像是沈青雪爷爷奶奶?”
他大大咧咧,完全忘了妹妹的身世。
苏娉轻笑点头:“应该是。”
“哦,我就说,看起来还和沈青雪有点像。”
她想了一下,沈青雪长得貌似像哥哥更多,除了眼睛。
他是五官像。
回了家,苏娉去洗热水澡,容岚帮她把头发擦干,没让她继续守岁了,催她去睡觉。
女儿明天要回东城,容岚把自己做的阿胶枣装在玻璃罐子里密封,装在行李袋里。
“还有那个奶糖奶酥也给囡囡带上,她爱吃。”苏定邦听了媳妇儿的吩咐,去厨房给女儿泡姜茶驱寒。
“知道了。”
阿策这小子,知道外面冷还带着妹妹出去。
容岚又念叨了几句大儿子。
把妹妹送回来他又跑出去了,说是不用留门。
这群小子疯惯了,大院里到处是兄弟,随便找个人家里对付一晚也没事。
孩子大了容岚也懒得管。
第二天早上吃的是馄饨,放了从东城林家带回来的虾皮,很鲜美。
“到了东城要照顾好自己,爸爸妈妈不在身边要注意身体,药丸还是得按时吃。”容岚叮嘱道。
“知道啦妈妈。”苏娉小口小口吃着馄饨,眯眼满足笑:“太好吃了。”
“好吃就多吃点,锅里还有。”容岚算了一下,她下次有长假得三四个月后了:“过段时间妈妈到时候看有没有假,我过去东城看你。”
“好呀。”
苏定邦也扒拉指头,最后叹气:“我半年内没假。”
苏驭笑嘿嘿:“我有。要是你们去不了,我自己去看妹妹。”
苏策昨晚疯了一夜,现在无精打采趴在桌子上,他抬手:“我也有,跟你一起去。”
“赶紧吃,吃完了送妹妹去火车站。”容岚催促道。
又是大包小袋,担心女儿下了火车拿不动,容岚还特意给张轻舟发了电报。
行李袋里也有给张伯父张伯母的东西,正好让他捎回去。
直到把女儿送到卧铺车厢放好行李,容岚才放心下车,走之前还不忘叮嘱:“下午六点多差不多能到,记得别坐过站了,你张叔叔会来车站接。”
“好,知道啦。”苏娉乖巧点头。
跟月台站着的哥哥们挥手告别,她看着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车站,心里有些不舍。
沈青雪拎着行李过来,找到在她下面的床铺,见她要爬上去,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阿软,你睡下面吧。”
苏娉看到他,稍微愣神。
听清他的话后,她轻轻摇头,伸手抓着床沿,脱下鞋子慢慢爬了上去。


第57章
火车车厢里煤味很重,早上起得太早,苏娉有些困倦,缓缓打了个哈欠。
下铺的沈青雪听到她翻身的声响,神经一绷,忍不住支起耳朵。
难得离妹妹这么近,他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想接近,又小心翼翼。
虽然很困但是睡不着,苏娉攥紧手里的安神香囊,脑子里装着的医案不停翻动。
终于,过了半小时,在一片嘈杂声中,她缓缓合上眼。
北城在视线里倒退,沈青雪坐在床边,盯着窗外。
大哥在东城军区,妹妹在东城大学,现在他也调到东城军区去,兄妹仨人都能在同一个城市。
他能有更多的机会跟妹妹相处。
到了中午,苏娉闻到各种饭香味,她睁开眼盯着头顶的车厢,缓了会儿神,想去买份饭。
“阿软。”沈青雪从过道中挤来,手里有两个铝饭盒,放在卧铺旁边的小餐板上:“我买了红烧茄子和榨菜肉丝饭,你想吃哪个?”
“阿软?”打开饭盒,他从行李袋里摸出两双筷子,抬头见小姑娘坐在床边,漆黑的眸子带着些许怔忪,又喊了一声。
妹妹这是没睡醒?
他一手一个饭盒,她没回答,就一直举着不动。
苏娉回过神来,看到递到自己眼前的饭盒,眨眨眼,轻声道:“我想吃红烧茄子。”
“诶,好。”沈青雪赶忙把饭盒和筷子给她:“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苏娉点头。
沈青雪吃着饭,时不时抬头看看妹妹。
她吃饭不快,一口下去细嚼慢咽,他吃了半盒她才两口。
饭盒还要还回去,他就坐在下铺等着,也不催。
对面床铺有大人在哄着怀里的小孩,小男孩胖乎乎的,虎头虎脑,挥舞着小手眯着眼咧嘴笑。
他看了几眼,又收回目光。
等苏娉吃完,他立马拿着饭盒去洗漱,还带着搪瓷杯,接了杯热水回来。
“阿软,喝点水吗?”
苏娉坐在上铺,垂眸看他许久,点头,接过搪瓷杯捧着,缓缓吹气。
沈青雪坐在床边,倚着车壁,侧着身子仰头看她。
对上他的视线,她忽然出声——
“你是因为我,才来东城的吗?”
沈青雪愣了一下,面对这双澄澈见底的眸子,没法说谎,他点头:“是。”
苏娉没有说话,慢慢喝完杯中的水,把搪瓷杯还给他,然后又躺下继续睡觉。
男孩大掌接过,感觉杯底好像有什么东西,他拿开一看,是一个带着中药味道的香囊。
傍晚六点五十分到达东城站,现在天冷,五点多天边就没什么光亮了,张轻舟双手揣棉衣兜里,在原地跺脚。
这天可真冷。
看到从北城来的列车缓缓停下,他赶忙把手抽出来,快步往火车那边去。
走了一段距离,想到待会儿那小鬼看到他这样子,肯定会揶揄,于是又清咳一声,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走着。
“老师。”是她清甜娇软的嗓音。
沈青雪把她的行李都提下来,见她走向前面的男人,没有犹豫跟了上去。
“小鬼,回去一趟给老师带了什么好吃的没有?”张轻舟瞥向她身后的人,挑眉询问。
“您好。”沈青雪看出妹妹对他的尊重,主动打招呼。
“啊,你好。”
苏娉笑了下:“带了呀,妈妈还让我给张爷爷张奶奶带了东西。”
“行,跟我回去吧。”张轻舟问沈青雪:“你呢,跟我们一起?”
“嗯,”男孩看了眼妹妹,“我把她送到就走。”
“不用送了,行李给我吧。”张轻舟伸手去接,哟了声:“你这是把家里药碾子带来了?怎么这么重。”
苏娉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多带了几本书,还有我外公的医案。”
光是容老爷子的医案就有好几本,厚厚一沓。
张轻舟这回不嫌重了:“下回多带点。”
沈青雪见他们要走,犹豫开口:“阿软。”
苏娉转身看他。
“我要去军区了。”
她点头。
“我以后可以来学校看你吗?”他保证道:“不会打扰你学习的,我问过大哥你什么时候有空再来。”
苏娉抬头看他,弯眸道:“什么时候来都可以,你可以在传达室等我。”
“好!”沈青雪简直要高兴疯了,他只恨自己没有早点来东城,这种感觉真的不知道怎么说,就是妹妹愿意来跟他接触,真的太好了。
哪怕这些年没有相处,但是看到就忍不住想要亲近。
同时也痛恨自己,之前因为徐娇,而产生逃避心理。
就算妹妹不愿意认他,他也无话可说。
张轻舟拎着行李带她回家,“刚才那个是你哥?看起来有点傻,是大的那个还是小的那个?”
关于苏家和沈家的事他完全不知情,还以为是容岚生的那俩小子。
“都不是。”
“哦,”他也不是什么事都爱问的,“后天开学,今晚你就住家里,明天我陪你去妙仁堂。”
“好,都听您的。”苏娉点头,欣然同意。
她现在就是需要多实践,妙仁堂的弟子年纪跟她差不多,都是单独看诊。
有老师在旁边,她也可以放心施展。
回了张家,张老夫人已经热好羹汤在家等着她,回到家就是热乎乎一碗汤下肚,浑身都暖洋洋的。
吃完饭,张老夫人带她去休息:“厢房已经整理出来了,床褥都铺好了,阿软,你要是觉得冷,就自己在柜子里多抱一床被子。”
她提着煤炉子,走在前面,侧身跟后面的小姑娘说话。
苏娉乖巧点头,跟着她进了房间。
开了灯,放下炉子,把窗户延了条缝,张老夫人又跟她问了几句关于容岚的事,这才关门出去。
苏娉坐在床边,想了一下,打开行李袋,把医案拿出来看。
她在想外公说的话,她想中西医结合,但是遇到病症总是用中医的手段,是不是她潜意识里就更偏向中医?
不对,不对。
靠在床头,她翻开医案。
浮躁的感觉逐渐下沉,她安静翻着书页。
外面又悄然下起了雪,透过窗户能看到飘落的影子。
她点燃一盘沉香,宁心静神继续翻阅。
这晚她下半夜才睡,第二天六点多就醒来了。
吃早饭的时候,张轻舟看到她眼底的红血丝,也没有说什么。
这小鬼性子软,脑筋轴,肯勤下功夫。
作为老师自然是十分满意这样的学生,可成了长辈,就有点心疼了。
比如张老夫人,就一直嘘寒问暖:“是不是换了地方睡不惯?你平时喜欢些什么器物,我到时候添置一些,你放了假就往家里来,多住几天就能住的惯了。”
东城大学一个月六天假,月初月中月末各两天,她想着也不能总让孩子窝在宿舍学习。
这孩子身子虚,好不容易来了东城,得帮她调理调理好好补补才行。
家里什么药材都有,不差这点功夫。
“没有,奶奶您不用担心,是昨晚看书看入神了,没有反应过来时辰。”苏娉腼腆道:“我下次不会了。”
“你这孩子就是太用功了,以前你张叔叔就没这么自觉,背书都得用棍子站在旁边撵。”她毫无负担把儿子的老底都给揭了。
张轻舟猛地咳了两声,“妈,我现在都为人师表了,您给我留点面子不行吗?”
“什么为人师表,家里只有叔叔跟侄女,没有老师和学生。”
“行吧,您说什么是什么。大侄女,吃完没,妙仁堂已经开始坐诊了。”
“你要去妙仁堂?”张老爷子神色复杂:“你就不怕被赶出来?”
妙仁堂是尤老先生开的,对于张轻舟这个师弟……
他压根不认,而且把他当做叛出师门的异端。
“去啊,我感冒了,找他看诊,总不能把我轰出来吧?哪有大夫这样对待病人的。”说完,他朝旁边打了个喷嚏。
张老爷子一看就知道是真的着凉了。
“你就惹事吧。”他摆摆手:“去吧,我给你准备好跌打损伤的药。”
自己是中医,爹也是中医,一个感冒他要大费周章跑到城南去看。
这不是送上门挨打吗?果然是皮痒欠揍。
张老爷子甚至都想摸拐杖了,与其让别人打不如自己亲手来。
苏娉弯眸看着他们斗嘴,见老师起身,也放下碗筷跟着站起来:“张奶奶您慢慢吃,我先出去了。”
“好,外面下雪,加件衣裳,别穿太单薄了。”
“知道啦。”
师徒俩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里,留下大大小小的脚印,张轻舟说两句话就打个喷嚏,他揉揉鼻子:“这里到城南要走四十分钟,你走得动吗?”
“我可以的。”她点头道:“上次北城大学野外拉练,我们跟着老师绕着北城走了一圈。”
“嗬,”张轻舟侧目:“行,不愧是我的学生。跟你说啊小鬼,体能一定要加强,这样身体才不会太虚。”
师徒俩一边走一边说,张轻舟还问了她这些天在家有什么感悟,西医基础知识学的怎么样了。
“老师,”苏娉犹豫片刻,还是开口:“我听说您之前和一位留洋回来的西医学医术。”
“你妈说的?”他颔首:“是有这么回事,那个人姓许,叫许邈。”
张轻舟脸上笑意收敛:“在东城的西医里,他也算得上是德高望重,就是骨子里带了点洋人的毛病,自视过高,看不起中医。”
“我在他那学了两年,感觉差不多了就跑路了。”
苏娉:“……”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安静听着。
张轻舟又恢复了懒散随意的样子,“虽然我倡导中西医结合,但我是中医出身,自然要维护中医的名声。”
他不爱听有人什么中医会逐渐消亡成为西医的附庸,他确实希望中西医能互相取长补短,你诊我治,但不希望西医以高高在上的态度凌驾于中医之上。
“老师,”苏娉忽然开口:“您有没有想过,自己开堂坐诊,用中西医结合的方法来治病?”
“开堂怕是不够,”张轻舟叹气:“小鬼,西医诊断全面是因为它的仪器精确,这玩意把你老师我拆了卖了都买不起一个螺丝钉。”
“你呢,争气点,以后做出名堂来争取国家的支持,开一个中西医结合的医院,自己培养人才。”
他知道这是遥遥无期,却也忍不住遐想。
苏娉抿唇不语。
他们脚程慢,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妙仁堂。
近来因为天气严寒,感冒的人不在少数,妙仁堂内人满为患。
苏娉一眼就看到被人围在中间的京墨,另外一边尤老先生也在坐诊。
“本来中医年龄的误解是很大的,抵不住这小子出色,治好不少疑难杂症,在城南也算出名。”
带着她进去,张轻舟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拿出纸笔递给她——
“你观察病人症状,再把京墨辩证记录在案,看看他开的什么药方,我去找老尤把个脉拿点药。”
“……您小心点。”她忍不住提醒。
“知道。”张轻舟不甚在意。
半个钟后,他摸摸鼻子,从医馆里出来。
苏娉憋着笑:“我们回去吧,老师。”
“谁说我要回去?”张轻舟斜眼看她:“去医院。”
“您要看西医?”苏娉讶异。
“是啊,”张轻舟又打了个喷嚏:“你也去看看,西医诊治的流程是什么样的。”
对上她怀疑的目光,他“哎”了一声:“我在医院有熟人,你放心去好了。”
“您哪位熟人?”
“……许邈的儿子,医院外科大夫。”张轻舟有些心虚:“也就四五年没联系而已。”
“……”
等到了医院,苏娉看出来确实是多年没联系了。
医院墙上医生名单里,有个叫许无的外科主任,就是他口里的外科大夫。
有护士带他们去主任办公室,许无正在看一个骨折病人的片子,见有人来了,说:“请进。”
“许主任,这位同志说是您的朋友。”
许无放下手里的病历,推了推眼镜,看清来人后他恍然失笑:“原来是你。”
张轻舟也不觉得生分,自己往那一坐:“四五年没见过面了吧?你看起来变化不大。”
“你也是原来的样子。”许无看了眼他身后的人:“这是?”
“我学生。”张轻舟翘着二郎腿:“想了解关于西医治疗的流程和手段,我带她来你这看看。”
“这样啊,学中医的?”
见张轻舟点头,他说:“我刚好有个胳膊脱臼的病人,你要跟我去看看吗?”
苏娉看了眼老师,见他笑眯眯的,她温声道:“好。”
张轻舟有点感冒,他自己去看诊了,苏娉跟着许无到外科诊室。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坐在那嗷嗷叫,见许无来了,呲牙咧嘴:“医生,我这手不需要手术吧?”
“轻微脱臼,不用。”许无抓着小伙子的胳膊一摸一捏一扯,听到“嘎吱”一声。
“好了,复位了。”他笑着说。
“啊?”小伙子也愣了:“这不是中医的手段吗?你们西医也会这个?”
“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没有发生骨折都是手法复位,”许无挤了点消毒液洗手:“你就当成是正骨吧。”
小伙子似懂非懂,他甩甩膀子:“哎呀,还真好了,地里还有活等着我干呢,谢谢你啊医生。”
许无摇头而笑。
苏娉沉默片刻,也开口:“许主任,您觉得中西医有共通点吗。”
“这个要看你自己怎么想了,”许无擦干手,笑道:“例如感冒,中医讲究固本扶元,辩证医治。西医会想增加人体免疫力,”
“要说共通点,那就是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都是为了治病救人。”
“我还要去下一个病房,跟我一起吗?”他笑问道。
“好。”苏娉摸出纸笔,跟在他身后。
在外科转了一上午,苏娉才想到要去找老师。
问了一下内科在哪,她慢慢找过去。
“你脉虚,是气血不足,平时是不是头晕嗜睡四肢无力?可以吃一点归脾丸。”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娉停住脚步。
她往里一看,张轻舟手背上插着针管,翘着二郎腿,在给护士把脉,旁边还有很多年轻医生围着他。
“我看看舌苔,舌尖属心肺,你舌尖发红,应该是心火旺盛,最近有没有心烦失眠,盗汗的情况?”
“有,”小护士一脸激动:“都被你说准了同志,我在医院开了药,吃了两个星期还是没用。”
“哦,你去中药房抓点木通、生地黄、生甘草梢,主治心经火热清心养阴利水通淋。”
苏娉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许无在她身后,看着里面的情况,笑了一下:“他以前跟我说要试试中西医结合的路,西医诊断,中医辨证施治。”
“我其实心里是支持的,不过我觉得他更适合中医。”
苏娉没有出声,一直到离开医院该在思考他话里的意思。
“怎么样?有什么感想?”张轻舟晃了晃手背,针眼明显:“老师为了你这个小鬼可是付出良多。”
苏娉默了片刻,看着他,认真道:“我觉得您其实是想来砸场子的。”
“哪有,怎么会。”张轻舟矢口否认:“就是带你过来认认门,许无这个人脾气性格很好,知道你是我的学生,以后过来观诊就方便多了。”
苏娉点头,过了片刻,她问:“老师,您有没有想过,在医院申请一个中西医结合诊治科室?”
这比自己开医院要现实的多。
“嗯?”张轻舟愣了一下:“这要有卫生部的同意。”
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吸了吸鼻子,“你容我想想。”
苏娉在大年初三这天回了学校,夏莹比她先一天回来。
“阿娉,来尝尝这个炒豌豆,又酥又脆。”她拿出一个水果罐头的罐子,塞苏娉手里。
“这是我妈亲手炒的,她知道我在学校经常抄你的笔记,让我感谢一下你。”
“这没什么的呀。”苏娉眉眼弯弯道:“我也要谢谢你经常照顾我。”
“哎呀,互相照顾嘛。”她在苏娉床边坐下,有些纠结地抠着床沿:“这次回去有不少人来我家给我介绍对象,我妈也让我去相看一下。”
她是工农兵大学生,说出去倍儿有面子,以后回了原籍也能找到不错的工作,中医系应该是分配到县医院。
这么好的条件,心动的人不少。
“你去相看了吗?”苏娉拧了一下罐头盖子,没拧开。
夏莹接过,随手一拧,而后递给她:“没有,我说不着急,我这学中医都得学好几年。”
“有些人一听两三年后才能结婚,直接没信了。”
“啊?为什么呀。”苏娉好看的桃花眼里带着疑惑不解。
她目前也是没有这些打算的,只想着先把书读完。
“农村里结婚早,我堂妹们比我小两岁,孩子都能走路了,好姑娘哪儿都有,谁愿意眼巴巴等你啊。”
再说现在村里很多娶媳妇就是为了抱孙子增加劳动力,等你这么久,以后嫁不嫁还说不准呢。
“原来是这样呀。”苏娉恍然,见她有些走神,笑着问:“那你不愿意去相看是为什么呀?”
“就是不想。”夏莹叹了口气:“这次我不是跟何忠一起回去的吗?他给我提行李,还给我买盒饭,我觉得他人挺好的。”
她性格直来直去,对于好友也不藏着掖着:“我问了他,没有对象,但我又不好直接跟他说想处对象。”
“万一人家只是因为跟我是同学或者同乡所以才这么照顾呢。”她有些郁闷:“我不想自找没趣。”
对于这些事苏娉没有经验,也给不了有效建议:“这我也帮不了你啦。”
“我知道。”夏莹扑在她怀里,闻着浅淡的苦栀子味道,叹气:“你说我以后要不干脆去他部队当军医算了,这样就能让部队领导给牵线。”
“这也太麻烦了,还不如我直接去找他说清楚呢。”她瘪嘴。
苏娉咬着豌豆,轻轻拍她后背。
很快,又过了半个月,苏娉最近经常蹲在中药材基地里,种草药,除草,样样都干。
和北城大学一样,东城大学对学生们的体能很重视,每年开学部队里都会派人过来,教学生们以备战为内容的军事体育课。
不仅有基础体能训练,还有打靶之类的军事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