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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皇上竟吩咐他代祭,弘昑顿觉两下齐全,谢过皇阿玛。
永和宫中。
姜恒叫住敏敏:“你是不是往养心殿的点心匣子里,格外加了几碗蜂蜜?”必是给弘昑预备的。
敏敏笑道:“额娘,弟弟如今也太苦了些,爱吃甜的叫他吃去吧。”她过来坐在姜恒旁边:“这几年,弟弟的师傅换了朱先生,功课上原就比先多了一倍不止,偏又加上皇阿玛将他们夜里叫了去理折子,若是不吃的甜一点,他又要闷闷的了。”
姜恒掌不住笑了。
弘昑小时候有一回咳嗽的厉害,叫太医院把甜与辣都给禁了,弘昑就从一只甜蜜的小熊变成了一只闷然的小熊,小小孩童,看完书就对着天空发呆,敏敏去问他,他怅然望着白云道:“姐姐不用管我,我在看银丝糖。”
不过敏敏说的弘昑新的朱姓师傅,确实是个狠人。
只说一个事例,就足以证明他的严格程度:有一回连皇上都有些看不下去,委婉对朱轼道:“是不是太严了些?”
这可是皇上!可是大清鸡娃专家,都觉得朱轼似乎太严了些个,可见朱老师何等严厉。
刚换了朱轼的那一年,每逢初五、十五、二十五皇子来请安,姜恒都很注意跟儿子话疗,关注儿子心理健康问题。
疗了几次后,姜恒就放心了。
新任朱老师,跟先前的顾八代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位老师,好在弘昑习惯的很快。
顾八代从先帝爷时就能任皇子师傅,可见是个学问渊博才高八斗之人,但这位朱老师,年轻时并不以学问见长,而是以惠政为名。
他最初的官职,只是外放的知县。也就是说这位是深入基层摸爬滚打一路升上来的。
朱先生最出彩的政绩,便是创了‘水柜法’修理海塘,只这一项便是传世之功,而他为官的理念则是:“治官首要莫过于惩戒贪腐。”所在任上,那是自己清廉不说,还非常‘热心肠’看着下属,甚至拉着上司一起清廉。
将这样的人挖出来,专门指给弘昑为师,姜恒也看得到皇上的苦心。
他想教儿子的从来不只是书本上的帝王将相垂衣拱手而治。
弘昑也没辜负皇上的期望,努力吸收消化着朱先生交给他的实操经验。
朱轼是从地方小官做起的,怎么会不知道各地官员糊弄京中的把戏和话术?都毫不藏私悉数交给六阿哥。比如现在,弘昑对着折子就回忆起先生的教授,试着推断哪些官员在靠话术编织政务。
敏敏觉得弟弟现在过得苦,白天晚上的转。
姜恒则当儿子去上了高三,白天上课晚上做题,回去还要挑灯夜战。而弘昑将要面对的,也是跟高考差不多会改变他人生际遇的大考。
雍正二十年的亲蚕礼,并不平静。
姜恒作为贵妃,以皇贵妃的仪仗已然行了数年的亲蚕礼。
但在这一年出现了反对的声音。
“先帝年间旧例,六宫无主,皇贵妃行亲蚕礼。若是宫中无后亦无皇贵妃,则暂止亲蚕礼。今孝敬皇后薨未足年,臣请皇上依照先帝旧例,暂停今岁亲蚕礼。”
言下之意:原本皇后娘娘还在,贵妃是代行就已经算是有违旧例了,但她是顶着代替皇后的名头,御史要弹劾也没啥条件,有皇后懿旨在前头挡着。可如今皇后都没了,贵妃再去行亲蚕礼就不合适了!皇上您可要遵祖制,快点停了亲蚕礼。
其实单纯上这样一封折子也罢了,皇上这些年来修身养性,脾气已经好多了,有些不符圣意的折子,多是置之不理。
但这位御史万不该觉得老虎暂时吃素,就不会吃肉了。
他居然在折子最后还加了一句似劝谏又似教导皇上的话:“臣叩请皇上敬守祖制,勿以偏宠私爱为念。”
因这不是一封密折,必然先过军机大臣的手。这日值班负责第一重折子审核的张廷玉手都哆嗦了,这是怎么一种找死的精神啊!
张廷玉秉着‘你要死,我这样的好人也不能不帮你埋了’的善心,将折子排在了最前头交了上去。
姜恒在永和宫听到这位御史上书内容的时候,感动莫名:这世上总是有这么多好心人,舍己为人,不顾个人安危也要成人之美!
等的就是你!
果然皇上很快就折子做出了批复,表示朕因太后皇后接连薨逝,哀甚至懑,竟至疏漏。
‘表扬’了该御史提出的礼制不当之处。确实,行亲蚕礼非得皇后或皇贵妃不可。
既如此,随即下旨,晋贵妃为皇贵妃行亲蚕礼。
又以此御史敢于直谏,颇有血勇。皇上深觉这等人才困囿于御史台只将对先帝的忠心托付纸笔,实是浪费,着将人送往南洋水师为参将,使之抵御倭寇,尽忠于国。
第126章 第一次发言
每年才入夏季,姜恒就开始期待从安南来的果子了。
安南国王每年要上贡大量的橡胶胶乳、以及初步加工过的大块避水布到京中,自然也会随着车马送上各类水果。
一路走海运再转漕运,量大速快,远胜从前。
然而这一年,先于果子到的,是廉亲王兼安南布政使的加急折子。
安南的邻国真腊,忽然气势汹汹入侵安南。因英吉利背后给安南提供了许多火器支持,安南竟不能支,要请求朝廷增援,抵御真腊,或者说抵挡真腊背后的英吉利。
贸易逆差这么多年,英吉利终于忍不住了:他们出海是为了拥有更多地盘和银子,而不是为了给别的国家送钱的——赚钱的时候,号称是自由市场自由贸易,大家快来加入;当我吃亏的时候,就要把你们挤出市场。
这样的强盗逻辑,千百年也不会改变。
不过哪怕现在航海业空前的发达,但在蒸汽机未造出来前,在没有钢铁巨轮的时候,这东西方两个盘踞的大国,想要直接去撞对方本土的门,那都是天方夜谭。
而英吉利在数次试探后,也察觉到中华之地,绝不会像他们碾过其余国家地域,比如临近的恒河平原那样简单。虽建立了东印度公司,却很难建一个东华夏公司。
“代、理人战争。”
敏敏正在一旁整理自己新的一本活页册。听额娘这么说,不由坐过去问道:“额娘说的什么战?是现在的安南吗?”
姜恒点头:“还记得你小时候额娘给你讲的睡前故事吗?”
敏敏点头:“记得!《倚天记》!”
从敏敏开始不满足于童话故事开始,姜恒就搬出了经典武侠故事。而敏敏名字来源的《倚天屠龙记》怎么可能不讲给她听。
只是屠龙两个字只好隐了去。
姜恒就道:“在武当山上,张教主与郡主不对打,而是各派出三个身边人来决高下,就是代理人争斗。”
敏敏很快就懂了:“安南和真腊?”
姜恒点头:“只是,跟故事里又不一样了。张教主是要保护武当山的,但只怕外头朝廷上许多人会认为,为了安南动兵没必要。”
确实如此。
就像大明可以给高丽国做爹,但不做绝世好爹一样,其实主国一般都是比较渣的。当时倭国侵略半岛,高丽哭着喊着求救,大明出于保护小弟的心态救也救了,但不会多上心,更不会替他们远征倭国夺回被劫掠的财富——属国跟自家的地盘还不一样,干儿子和亲儿子的区别。
因此在许多朝臣眼里,安南完全不重要。
在下一次弘昑来永和宫请安的时候,给姜恒带了一份抄录的纸页:“额娘,这是四哥就安南事上的奏疏。”弘昑知道额娘对西洋安南等事一向比较关注,便是自己不拿来,过几日额娘也会知道的——毕竟四哥选择递呈这种公开的折子,就会朝臣皆知,并不属于隐私。
皇子们过了十五岁,哪怕还没有爵位,也不妨碍站到朝上去,同时也拥有了上折子的资格。只是父子间,能私下说的也就说了,唯有正式的,想要共诸于众的陈疏,才会选择递折子,走军机处。原就是为了让更多人看见。
敏敏从书房里听了隐约声音就道:“什么呀,等我一块看不行吗?我还有几个字就写完了!”
弘昑就朗声道:“我也给姐姐留了一份。”
然而弘昑在递给额娘的时候,却见额娘只是摆摆手:“不必了。”
弘昑先是一怔,随后便眉眼带笑语气里似乎带了些感叹似的:“想来是皇阿玛已经与额娘说过了?”
正好敏敏走出来,听见了话尾巴就道:“那你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呢。”边示意弟弟往外走:“今儿二十五了,额娘这里正忙着呢,你先跟我出来,用膳的时候再来。”
敏敏带弘昑看自己养的普鲁士犬。
她小时候就很喜欢第一只漂洋过海到大清来的德牧图图。
可惜她小时候,宫里是断不敢让小公主养这样大的狗,太后允许她养的最大型的宠物就是放在水缸里的一对碧纹鸳鸯。
直到她过了十二岁,跟着去了两次木兰围场,学会了骑马放猎犬甚至唤鹰,太后才松了口,许皇上抱给孙女一只幼犬——既然要养,就从小养大比较认主。
这会子幼犬已经长成五岁的壮年犬了。它少见弘昑,见他站在主人身边,就先警惕地站起来,但再细细闻过弘昑的衣角后,又趴回去晒太阳了。
“四哥上了什么折子?”敏敏拿出皮球来让弘昑逗狗:“今儿一早这宫里回话的宫人还没断,额娘都没空跟我细说。”
谁料弘昑答非所问道:“姐姐,你将来若是出嫁,也得找个什么都肯跟你说的驸马才是。”
然后就被敏敏用皮球砸了一下。
弘昑只笑。
他是想到皇阿玛额娘才有所感触。
弘昑知自己过几年必得娶亲成家,但扪心自问,成亲后他会把心里想的事儿,尤其是朝上的事儿告诉对方吗?只怕不会。对方是福晋,但更是一个还较为陌生的人。必得有相处的情分,确认彼此能托付信任后,他才会说。
将心比心,他就知道皇阿玛对额娘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分。
爱吃甜食,对弘昑来说,是一种压力的释放。现在弘昑觉得,怪不得皇阿玛不用吃甜解压,他有额娘嘛!
被球打过的弘昑,开始说正经事。
“四哥上了一封折子,列了防夷五事,想要放弃安南,收缩海防。”
姜恒将弘昑方才留在案上的一张纸拿起来。
与十多年前,弘历写下的“诚如圣祖金言理应行禁海之举”的稚嫩想法全然不同。
那时候的弘历大概还没有什么政治经验,搬出康熙爷的话来,先是惹得皇上不快,再是提出的‘坚决禁海,片板不能下水’,得罪了许多在海运上能有利润抽头的朝臣。
可现在,同样一篇建议‘闭关锁国’的折子,姜恒已经看出了拥有不俗政治手腕的乾隆帝的雏形。
弘历依旧是支持‘禁海’的,只是这次手腕非常圆融。
再不提片板不许下水,只是建议减少本国船只外出,防范外夷。
弘历很聪明,他这次动的不是任何朝廷官员的利益,而是安南的利益:他提出不但不必耗费钱粮帮助安南这样的撮尔小国抵御有英吉利撑腰的真腊,反而可以与英吉利协商,从此将安南当成两国贸易往来的地点。
关闭本国各处海岸港口,生意的往来都挪到安南去做。
这样整个东南沿海的港口都不复存在,倭寇海匪没法上岸补给,自然作乱就少了。至于会不会去安南作乱,那就跟大清没关系了。
弘历的观点是直接把安南给英吉利也无妨,且以后大清只提供商货挣钱,减少甚至禁止本国的海船出海——海运运输之事都由西洋各国完成,如此便是依旧贼寇横行,祸害的也只是安南这个市场,倒霉的被劫掠的船只也只是西洋的船只。
这听起来是一个甜蜜无害的计划。
商品卖出去的利润留在大清,而危险则扔到海外,所有的牺牲不过是一个安南罢了。
不止在弘历眼里,在许多朝臣眼里,安南这也根本算不得什么牺牲。
本来就是非华夏之地嘛!
这篇《防夷五事》一出,朝上许多官员都响应:不损钱财,不动兵马便能消弭祸事,大家都很省事呀。
就在朝臣们以为皇上会接纳这个‘完美’建议时,六阿哥弘昑也上了一封奏折,于四阿哥的谏言完全相反——力陈出兵保住安南之地,继续操练水师以防外夷!
这是弘昑上朝的第一年,也是他第一次站在朝臣面前发言,就给朝臣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止是他的言辞,还有举动,弘昑在说话前,先发起了‘传单’。
弘昑不止写了折子,还去负责印书的武英殿修书处,印了许多张他自己手绘的简易地图,用不同大小的圆圈来代表各个国家。
能参与国家级战事讨论的朝臣们并不太多,弘昑一人发了一张简略图。
当然也有皇上的一张——就夹在折子里。
弘历也收到了,心情复杂看着手里的简易地图,听六弟说话。
虽是第一次当着重臣们讲话,但弘昑的声音很投入很平静,讲解地图时也心无旁骛:“安南之地甚为要紧,近有占城真腊,远也可幅员苏门答腊、爪哇等国。”他指着简易地图上他画的一堆小圆圈以及用一条虚线勾勒出来的相应的漫长海岸线:“若得安南,南海之地廓然肃洁。”
手持这种新鲜舆图,一直在静心聆听的张廷玉,忽然觉得这句话有几分熟悉,似乎从哪里看到过……
他不由抬头看了一眼六阿哥。
弘昑注意到他的目光,对他点头笑道:“这话原是前明成祖之言。”
张廷玉对上六阿哥笑容,先是心里一喜:哎呀不愧是我,果然博闻强记,看,六阿哥都对我点头了。
且说弘昑引用前明成祖朱棣的言论,并不是什么犯了忌讳的事儿。
清朝历代皇帝,对于前明皇帝,尤其是明朝前几位跟他们没有交集的皇帝都是不吝赞美之词的。
哪怕是对于最后的崇祯皇帝,顺治帝也是亲自主持修建帝陵,还命名为思陵。有对崇祯帝以死殉国的敬意,更有笼络人心之意:意在昭告天下,满人取天下于贼(李自成),而非取之于明。
对末代皇帝都如此,对大明前几任猛人皇帝,历代大清帝王都十分赞叹。
说起来这就是一大篇旧书了,总之,明成祖朱棣的名头够硬,他这种战事奇才的战略言论也足以引起朝臣们的重视,心底纷纷响起一个声音:若是前明成祖说过这样的话,那安南战略位置必不同凡响啊!
而张廷玉在刚才六阿哥那一笑里,颇觉得不能辜负自己‘通晓史册’的名头,于是手捧地图还加了一句:“诚如六阿哥所言,明成祖一朝确是力排众议,出兵远收安南、建交趾省,只可惜后代皇帝没有保住罢了。”
弘昑再次对张廷玉笑眯眯:“为写奏章,我先前查阅了许多史书典籍,而大学士却能将史文信手拈来,果然博学。”
张廷玉这回被夸得的笑都没绷住,连忙谦虚道:“阿哥谬赞了,不过是阿哥提起此论在前,臣才有一二可搬弄处。”
弘历见张廷玉这种情状,大为震撼:……干啥啊,这是公然开始用三十六计里的美人计吗?!
当然震惊过后,该辩的正事也要辩。
弘历便也站出来反驳道:“便是南海之地廓然安稳,其实也无甚大用。别说前明,自古以来,从无朝国亡于海上。如今与其把兵力花在茫茫大海,不如花在看得见的土地上——准噶尔已经休养数年,狼子野心未消,西北的兵防总不能疏忽。再北边还有鄂罗斯盯着,难道这些不比海上要紧。英吉利远隔重洋,难道真能漂洋过海将大军运来不成?然准噶尔的骑兵却是朝夕可至。”
弘历抓的是很现实的利益。
弘昑暂时也未辩,而是又开始发新一轮的地图。
弘历:……
这回接到手里的地图,不再是南海,而正是西北境地,以及西北之外的各国。
“英吉利并不止在海上窥视觊觎,已经有军队驻扎在我朝身侧。”弘昑指的是恒河平原上的印度腹地:“四哥说的很对,西藏和硕特部已归顺,我朝与准噶尔也终有一战。但在平定准噶尔后,不必等海上,在目之所及的土地上,大清已经与英吉利的驻军要碰面了。”
就在朝上弘历和弘昑争论的时候,姜恒也在看地图。
随着科技和武装的发展,世界在不断变小。
这个时代东西方世界的两个霸主国家,英吉利与大清,终于要相遇了。
在海上隔着安南,在陆地上隔着喜马拉雅山脉,但终究碰面了。
十三库很早就在她的手里,西洋送的地图也好,地球仪也好,永和宫里一直摆着。弘昑很小的时候,她就抱着儿子给他指各个国家,讲一讲西洋人侵殖各处的故事,不,也不能叫故事,就是事实。
殿上,弘昑指了一个被特意涂成黑色的小圈:“这是廓尔喀部落,是与西藏接壤最近的小国。”
“就像英吉利控制真腊去占领安南一般,英吉利也占了此国。”弘昑看着弘历,是心平气和又诚恳道:“四哥的防夷二字,我极为赞同。但是只退让防守收紧门户,便不能苟同。”
“英吉利想要的只是安南和廓尔喀两处吗?”
“只怕不然。”他们觊觎的窥视的,从来是富饶神秘的中华之地。
弘昑声音不大,却很坚定:“安南地实不广,往前二十载,亦非我朝之地。但不可不战而割舍于英吉利!”
“不然岂不是‘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不光弘历,连朝臣们心中都不由震动:若是一开始,六阿哥就抛出这句话,他们只怕会不以为然。
不过是一个安南罢了。
可现在看着手里的简易舆图,看着被涂成黑色的,代表英吉利逐渐靠近大清的色块,凡是目光远些的朝臣不得不承认其狼子野心。
英吉利会在大清外止步吗?让出安南、收缩海运后,或许现在的答案是会的。
但终究会再次露出獠牙,下次再吞咬的,就不再是周边各国,而是中原肥沃之地,像是狼不会满足于田鼠果腹,仍旧想要吞咬最肥美的鹿。
或许从南边安南来,或许从西边藏地来,又或许从他们觉得最不可能的海上而来。
但终究会来。
弘昑向上施礼:“皇阿玛,儿子的奏折述完了。”
雍正二十年的中秋,过得很简单。
一来在太后娘娘三年孝期内:皇上早定了,三年不兴乐不举宴,二来,朝上有安南之地的战事,便是不在孝内,也不该大操大办宴席。
两相叠加,中秋只是非常简单的分赐月饼就过去了。
中秋后,熹妃来到永和宫求见。
秋雪进来报的时候,都有点惊疑不定。
姜恒也暂时不知熹妃是来做什么的,就带着几分好奇命请:“真是稀客。”
秋雪在旁边嘟囔了一句:“只怕别是恶客就好。”
第127章 后位
自打熹妃从圆明园回来后,除了公开场合必要的招呼,两人还没单独说过一句话。
在姜恒换见客衣裳的功夫里,秋雪边给她挑簪子边在猜测:“熹妃娘娘会不会是来服软赔不是的?毕竟当年她在咱们宫里安插了人手,又四处去传那皇贵妃的谣言是实打实被慎刑司捉住了把柄。虽说皇上做主处置了,但她还从未跟娘娘当面赔一句不是呢。”
姜恒笑道:“你看看窗外日头怎么样?”
秋雪果真看了窗外,呆萌萌道:“挺好的日头。”
姜恒就笑道“对吧,大白日的,怎么做起梦来?”
“自太后娘娘薨逝起,熹妃都回宫一年半了也没有半句言语,怎么今日会忽然顿悟,来赔什么不是?”
熹妃不会来道歉的,在她看来,被留在圆明园那么久,她受到的惩罚已经远远大于过失了。
在熹妃心里,她哪怕做错了也罪不至此,不至于连弘历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也回不来,非得太后薨逝才能回宫守孝——那要是太后娘娘长命百岁,她还回不来了是吧。
肯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故而熹妃这些年默默恨她的可能性比较大,来赔不是的可能性约等于天方夜谭。
秋雪被指为发梦,不由嘟囔了一声道:“那……那之前或许是时间不合适?如今不但太后娘娘薨逝一年余,连皇后娘娘也刚出了一年的忌日。熹妃这会子来赔不是……”
说到一半,秋雪自己都停下了觉得不可能。
姜恒对镜子看了衣饰无碍就起身,却被秋雪又挽住:“娘娘且等等,既然熹妃不是来赔不是的,咱们就换那只皇上前些日子送来的东珠钗!”
来者不善那可不得全副武装?秋雪以一种要用珍珠光芒闪瞎了对手的气势,把已经站起来的姜恒按下,重新打扮了一遍。
熹妃等候在正殿,见姜恒出来就起身请安:“臣妾见过皇贵妃。”
钮祜禄氏在圆明园待得时间比齐妃还要长不少。
大概实在煎熬,熹妃如今的面容,要比同龄的裕妃明显沧桑不少。当然也跟她不再打扮有关系。今日来永和宫的熹妃穿的很简朴,也不像宫里女子一样精心妆点脸庞。
不管是皱纹还是斑点,熹妃都没有遮掩。
大概也是熹妃故意为之,她一定是不想再回到圆明园去了。
这样的憔悴,更能显出她被留在圆明园那些年已经吃了苦,受了罪。想来皇上看着她这样,也不忍把她再送去圆明园了。
熹妃的目光略过皇贵妃的面容,在东珠钗上不由停了停,然后低下了头。
她低头‘内秀’不言,姜恒的事儿却不少,没时间耗着,直接就问道:“熹妃有事?”
熹妃再抬头,眼睛却着意看向了姜恒屋里一座自鸣钟。
造办衙门每年会给宫里进新的花样,把西洋钟表卷的更没有市场了。
今年因年景特殊,不能进贡花里胡哨的东西,这钟表反而更雅致别出心裁——与西洋钟一样的走钟、报时、响乐等都已经是基本功能了,如今主要在卷造型。这回造办衙门做了鹿衔灵芝的样式,每到整点,黄色珐琅镶嵌出的活灵活现小鹿就会被机扩牵着低头做衔灵芝状,格外精美。
“皇贵妃宫里的东西真是奇巧。臣妾离宫多年养病,如今人虽回来,却是摸不透宫里的行事了。”
这话一出,姜恒就知道她是为什么来的。
是为了要方便要好处来的。
熹妃去岁刚回来的时候,是当真完全摸不着头脑,甚至过不惯这宫里的生活了——这后宫嫔妃的生活秩序,完全大变样!
姜恒从皇后静心养病礼佛起,完全接过了宫务。
最初感想只有一个:事儿也太多了!
就像一个舞台上或许只有几个演员,但背后有成倍甚至成十倍的工作人员一样。皇上的后宫人数不多,但只要维持整个后宫在正常运行,所涉人事就是千头万绪。哪怕一匹布料,从进后宫到真正发到一个应得嫔妃的手里,都要牵涉好几个部门。
姜恒算了一下,要真是所有事儿都从她一个人口里心里调度,别说没有自己的业余时间了,必要的休息时间都得搭上。
偶然肝一个项目可以,但长年累月这样疯狂是不成的:卷工作的目的是为了升职,不是为了卷成过劳工伤。
姜恒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如果后宫是一个企业,那她现在就是代理总经理。人手不够忙不开,又不能招新人的话,就只有充分利用现有的人力资源。
后宫里一直闲着小二十个浪费的人力——与姜恒同一年进宫的秀女,以及从潜邸进到这宫里来的答应常在们,都是优质潜在员工,不但读书认字,连宫规都系统学习过,可谓是培训都免了可直接上岗的那种。
于是姜恒把后宫的琐事分成一个个部门,开始往里填人,三个嫔妃为一组,互相帮衬互相监督,每组各领一件事去。每一季或者两季度再调换一次工作岗位,正如前朝皇上常把臣子们在六部间调来调去一样,避免一人常年在同一岗位上,霸揽贪腐并伪作假账。